◉ 第 66 章

2025-03-22 07:39:04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 薛稚还在为了他方才那句话耿耿于怀。

桓羡攥着她手走在朔州城平整的街道上,见她双颊气鼓鼓的有如桃花绯红可爱, 凉凉问道:还在生气?朕给你做夫君, 难道还委屈你了?心中则想,不会是还想着谢璟吧。

此次回京之后,他得寻个机会把谢璟早日打发了, 最好,是赐婚与陆氏, 这样将来陆氏谋反也可一并将人处理掉。

薛稚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敢痴心妄想。

这正是当初他拿夫君二字打趣她时骂她的话,如今听来, 桓羡不免尴尬, 神色微不自然。

薛稚忽又灼灼看他:再说了,做哥哥的皇后又有什么好的呢?也像何家姐姐一样, 被你大婚之日冷落、被你贬成宗王妃、因你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说完,却自嘲笑了笑:错了, 我也已经是全京城的笑柄。

尽管薛稚已死, 但阖京谁不知道她是个放荡不堪的女人,既和谢氏绝婚, 又和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厮混在一起。

宫中连最下等的婆子都可嘲笑她, 嘲笑她步了她母亲的后尘。

你又胡说什么。

桓羡皱眉,你和她, 怎么能一样。

他从未将何令菀放在眼中,事前想娶她,也只是因为她适合那个位置。

是,是不一样。

她是公侯掌珠, 我只是哥哥养在笼子里的鸟而已。

薛稚嘲讽说道。

这是在外面, 桓羡不欲与她争吵, 只能忍了又忍:你近来脾气很是见涨。

他还道远离了京师她近来乖顺了些,不想又是这般,处处忤逆于他。

桓羡将妹妹送回刺史府后便离开了,开战在即,自有千头万绪的事等着他处理,他没有时间,沉溺于这一时的儿女情长之上。

柔然的大军全集结在怀荒等城镇,派出去的斥候来报,虽有二十万之众,但因分布在多座城池,兵力较为分散。

若率大军攻其薄弱之处,便可收复一二。

与大臣们商议之后,桓羡决定不再守株待兔,掌握战机主动出击。

为防敌人偷袭朔州,他没有调用朔州的军队,而是诏令跟随北伐的大军,厉兵秣马。

同时晓谕各军,写好家书,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陆韶收到命令,回到暂住的营中,不久便有军士捧来了纸笔,陪笑着道:陆司马,请吧。

他如今的官职是军司马,桓羡的命令是每人都写,自然也包括他们这些随军的官员。

陆韶看着光秃秃的毛笔与粗糙的麻纸。

桓羡当是察觉了鹤壁行刺一事,否则也不会风平浪静,又命他随军。

此次和柔然人的作战,他说不定会让自己死在怀荒。

如是这般,也许自己是该写一封家书,可家书家书,又能写给谁呢。

是见面只谈公事的父亲,还是后院那些为了势力娶进来的面目模糊的女人?他在脑海中想来想去,脑中竟浮现出一张总是带着假笑的妩媚的脸,隔着经年的记忆,又似乎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抱着他腿哭得肝肠寸断地求他:公子,您别拆穿我,我愿当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德。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唯独眼睛那么亮,像天上的辰星。

他微微叹息一声,提笔欲写,又很突然地想到,她现在,是不是在和江澜翻云覆雨?亦或是在哪个恩客的榻上?最终这封家书交上去时便成了对老父的殷殷想念,被送进了中军帐。

桓羡冷眼看罢,径直丢给侍从:拿去封好,寄回去吧。

侍从莽撞地问了一句:陛下不写么?既说所有人都要写,以示背水一战的决心,理应包括陛下才是。

他?桓羡诧异瞪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下去。

虽是如此,夜里,他却特意回了朔州府,去到薛家人备给薛稚的那间小院。

薛稚已经解衣欲睡,见他突然推门进来,身子不由得一颤。

他没多解释,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我今夜歇在此处。

薛稚有些怔愕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也许是她错觉,她总觉今夜的桓羡有些奇怪,仿佛山雨欲来前的漫天阴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一次便格外漫长而难捱。

她被撞得眼饧骨软,眼神光一点一点消散于眸中荡开的水雾,无复清明,贝齿紧抵,又是一贯的隐忍和不欲发生响声。

他偏生伏低身子吻住她,十指相牵,唇齿相抵,迫她启檀口发出声响来:叫出来。

叫我一声郎君。

紧扣的贝齿被迫分开,她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哀叫,一滴眼泪自泛红的眼眶落下来:哥哥……饶了栀栀……求您……叫我什么?她摇头不肯,只是哭:哥哥……哥哥……错了,再来。

他脸上丝毫不见宽恕。

薛稚彷如被悬丝不上不下地缚在空中,生不得,死不能,眼边泪水如荷叶上的水珠摇晃个不停,终在意识崩溃之前哭着唤出声来:郎君……浪头如愿以偿地打上来,淹没她全部心神。

薛稚颤着嗓子低吟一声,身子一软,迷蒙着眼坍陷在柔软的锦被里。

两人都在平复。

餍足之后,他沉沉地喘着,攥着她被捏的发红的腕骨,吻了吻她被咬得齿痕斑斑的唇:明天就要出征了,栀栀给我的东西呢?薛稚被他折腾得骨节酥熔、昏昏欲睡。

既被摇醒,她恹恹睁眼:什么。

他在心底恼她的不知好歹,语声也沉下来:大军出征之时,军中将士的妻眷可都为他们备了寒衣干粮,十里相送,明日我即要走,你也不表示表示?薛稚听了一息倒是听明白了,他大概是要她也学那些送丈夫出征的妇人,送个什么信物给他。

也难怪今夜把她往死里折腾。

心间却实是难过。

她曾经倒是替他做过几个平安符,是他从建康出发去并州平定叛乱的时候。

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盼着他能平安。

只是终究面薄,兼之有心躲着他,便未送出去。

等到了后来他堂而皇之地出入她的寝殿,以兄妹之名,行强迫之实,她便将那些平安符全用并刀剪碎,投之火中。

久也没有反应,桓羡轻摇了摇她小脑袋:说话。

薛稚眼间一黯,别过兰露未干的脸去,哥哥曾经的未婚妻是何家姊姊,和我有什么关系。

想要人送你,也求不到我身上。

桓羡剑眉微皱。

这已是她第二次用何令菀刺他,似乎自那日他以她的丈夫自居起,她便格外爱提这事。

这是打心眼里不愿承认呢。

桓羡语声里不由带了些火气,攥着她手将人拉回来: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又冷笑:栀栀莫不是就盼着哥哥死吧,好回去和你的谢郎重续前缘?你放心,若是哥哥死了,死前也一定遗诏将他赐死。

继任者会尊栀栀为太后,将来,栀栀还是得与哥哥合葬,生生世世,我们也得在一块儿。

攥着她腕骨的手似要将她捏碎一般,薛稚默不作声。

也许是他明日出征在即的气氛使然,即使听他说了这一通疯话,她也没有和他置气的心思,唯独看他的眼神之中带了些怜悯,微凉的指,下意识想要抚平他因发怒而紧皱的眉峰,又最终止住。

哥哥早些回来。

她只应了这么一句。

桓羡眸光微动,似是闪过了一丝光亮,却是冷哼一声:差强人意。

他握着她修长单薄的颈背,动作粗鲁地又将人抱进怀中来。

薛稚在他颈下轻轻动了下,调整了个更为舒服的睡姿,终未抗拒。

她想她终究是懦弱的,虽然恨他,却并没有恨他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这并非是她对桓羡有什么感情,而是因为,即使不喜他之行事作风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个位置,他的确还做得过去。

若他一死,北方必将大乱,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涂炭生灵……后来的继任者,又有谁可担此大任呢?次日,薛稚醒来时,身侧一如既往地没有了人影。

今日大军出征,城中无论男女老少都去了城门相送,整个刺史府空空荡荡,房中也唯有芳枝在。

她洗漱过后,略用了些小菜,便在窗下缝制平安符。

不知道为什么,自北行以来,她对他的恨倒没有那么强烈了。

也许是理智是她意识到他不能死,那么恨他好似也没有什么意义。

又也许,是战事迫人,太多太多的事压在她头上,见惯了战乱之下的生死存亡,她便不再像过去那般全然陷在爱恨之中。

——大军这一走便是十数日,初战告捷,很快便攻下了先前被柔然所占领的怀荒郡。

斩敌七万,大破贼。

薛承已随大军去了怀荒,薛稚留在城中,与留守城中的薛婧姊妹一起组织妇人为将士缝制冬衣,前线消息传来,朔州城中人人欢呼,唯独薛家兄妹愁眉不展。

薛稚起初也为之松了口气,不明白薛家兄妹为何担忧,后来看了地图倒也明了。

原为抵御柔然所设的六座军镇全为敌所占,就算收回一个怀荒,也还有其余五座在柔然手里,若柔然大军从四面合围,才是不妙。

像是为了印证薛家兄妹的担心一般,没过几日,前线传来消息,圣上御驾亲征,在攻打柔玄郡一役时,为柔然左贤王一箭射中左肩,旧伤复发,于军中病倒了。

作者有话说:呵!没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