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3-22 07:39:18

宣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包袱里的黍米,像是在看一整片金矿。

江大试探道:我去借个锅给你煮着吃?不!宣宁语气坚决,护食一样把包袱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一下。

这么贵的东西,是她配吃的吗?她不配!江大:……小姑娘的心思,他真的不太懂。

江大放弃思考,看宣宁这么喜欢,干脆让她收着,自己则习惯性打量周围的地形地貌,顺便观察周围的人,哪些力气大哪几户有矛盾,都暗自留意,记在心里。

宣宁对着黍米傻笑了一会,把包袱卷起来收在怀里,黍米偷偷放进超市里卖掉,然后大方地又拿出一个压扁的馒头,掰开分给江大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当然,为了省钱,还是白面的。

江大已经麻木了,看宣宁刚得了一捧粮食就放开了吃,已经把她当成了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家小姐。

暗自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馒头收起来,打算替宣宁存着,哪天存粮吃光了再给她。

这么想着,江大就看见宣宁吃完馒头,摇头晃脑左看右看,然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拿着包袱就往村长那边走。

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绕到放行李的板车后面去了。

这是在干什么?村长王长兴对此有自己的猜测。

他本来都准备睡了,毕竟五十多岁,年纪也不小了,比不得年轻人。

逃难嘛,吃苦的时候还在后头,得早点睡,攒足力气明天接着赶路。

宣宁突然过来,说想用这些高粱换五斤黍米,还拿出三个白馍馍,说是劳烦他们一场,这些是个心意。

高粱没有黍米好吃,不过村长打眼一看,就知道宣宁带来的高粱不止五斤。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藏在身上的,但是作为一家之主,为了一家老小的肚子,他自然是愿意换的。

点头之前,村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宣丫头,难处还在后头呢,你现在为了嘴馋,舍了这些粮食,以后怕是要后悔。

宣宁愣了一下,索性把准备好的理由抛开,咳嗽了两声,故作娇弱,顺着村长的话往下编:谢谢村长伯伯,不过我自小身体不好,最近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身上也没力气。

在家时大夫就常让我吃黍子,现在也只好厚着脸皮来找您换一些了。

村长:……可以了,够了,想吃就吃,想换就换。

你这么娇弱,被你割了两刀的人知道吗?村长挥了挥手,准备让她赶紧换完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他刚想说黍子拿走馒头就不必了,扭头看见大孙子正流口水,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大柱,去给她拿五斤黍子。

馒头留一个就行了,去吧。

村长家有一辆木质的板车,平时由壮劳力推着走,休息时一家人围着板车睡,生怕家当被人偷了抢了。

眼下经由一家之主同意,这个严密的保护圈开了道小小的口子,把宣宁放进去,又很快合上,挡住了探究的视线。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

宣宁观察过,拿出来的粮食品种和数量都是仔细思考过的,双方你情我愿,自然没什么波折。

就是……看宣宁把一大包黍米零零散散地塞进衣服里,外表还半点都看不出来的时候,王大柱目瞪口呆,像是看了场精彩的戏法,他找了半天没找出破绽,还给宣宁竖了个大拇指。

宣宁:……随便吧随便吧,挣到钱了怎么都好。

宣宁拿着扁扁的包袱,蹦蹦跳跳地走回去,路上仔细编好了剧本,一对上江大清凌凌的眼睛就卡壳了。

江大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像是看出了宣宁的窘迫,他声音清冷,没什么起伏,宣宁却莫名听出了一种大人对熊孩子的包容:不想说就不用说,江大侧了侧身子,对上她躲闪的目光,表情中透着坚定和认真:不要说谎。

宣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大没有给她狡辩的机会,伸出腿,用稍大的声音向她讲解怎么按摩放松,不然明天上路就会酸胀疼痛,走起来很受罪。

旁边的人渐渐围了过来,人一多,宣宁也不好再凑上去说小话,稀里糊涂地上起了按摩课。

按摩很舒服,老师的声音轻缓好听,在夜色中带了些催眠效果,宣宁按了一会,头一歪,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第二天被叫醒的时候,前一天走太多路的后遗症已经出现了。

宣宁已经没了第一天的好状态和乐观心情,精气神像被人抽走了一半,耷拉个头,苦着脸往前走,连账户里突破了两位数的存款都没让她更开心一点。

还要多久到下一个城市……城池啊?柴火难得,王家村遇见井水河水都是直接喝生水,宣宁不好搞特殊,又怕寄生虫,一直偷偷喝超市里的纯净水。

不过她留了一手,没把瓶子用一两毛钱的高价卖给超市,而是装好生水存在柜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喝水也是一笔钱,宣宁一直小心控制着量,嗓音免不了有一些沙哑。

前面有个小土坡,江大扶了她一把,解释道:运气好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

其实两城之间也没那么远,只是队伍里有老人孩子家畜行李,实在快不起来。

宣宁闻言振奋了不少,走过小土坡,再绕过一个拐角,路面平坦了一些,一边是山,一边是乱石堆,视野开阔了许多,但江大的表情却渐渐严肃。

他快速观察了一边周围的地形,低低说了声跟我来,带着宣宁挤到了村长身边。

然后把宣宁往村长媳妇的方向一推,自己凑到村长身边,两人嘀嘀咕咕一会,村长吆喝了一声,整个队伍的气氛一变,壮劳力们把家当往媳妇或者半大小子手里一塞,自己拿着农具木杆站在了队伍外围,警惕地看着路的两边。

一阵诡异的安静,就连最小的孩子都被家长捂住嘴,队伍里没有任何声响。

正当大家都怀疑江大弄错了的时候,江大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远处扔去。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石头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巨石后,响起了一声呜咽。

一头毛茸茸的灰色尾巴跳起,被砸了脑袋的灰狼放弃隐蔽,站在巨石上,沉默地看着路上的队伍。

它身后,一头头狼从藏身的石头后走出,朝队伍缓缓靠近。

狼!成群的狼!人群开始骚动,孩子被大人害怕的表情吓住了,尽管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依然紧紧攥住大人的衣角,还有胆小一些的孩子直接哭了出来。

不要慌,带好孩子,看好东西,都挤一挤,别太分散。

村长撕心裂肺地大喊,人群很快挤成一团,小孩子被保护在最中心,然后是女人和老人,再往外是拿着农具木杆发抖的男人们。

别怕,村长大儿媳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半蹲着身子把孩子挡在身后,两只手向后斜伸着。

嘴里安慰着孩子,自己却抖得厉害:一会爷爷一说话,大家都会跑,你们也一定要跟上别掉队……不,宣宁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地说出自己看过的知识:不能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而且狼欺软怕硬,表现得越难对付越好!四周警惕的男人们听到了,面露凶狠,还有几个亮开嗓子嚎了几声给自己壮胆,狼群后退了两步,沉闷的士气为之一振。

对,江大赞赏地看了宣宁一眼,接着道:而且狼怕火,我们可以点一些吓唬它们。

这里只有七头狼,我建议把它们都杀了。

这畜生狡诈还记仇,耐心也很好,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主动出击。

可,可是,村长王长兴抖着手擦冷汗:江大夫,我年轻时候跟村里人打过一头,这东西不好杀啊。

别慌,我们人多,这几头狼不算什么。

江大看了几眼周围的环境:村长,咱们的队形需要调一调,把板车上的东西清一清,也算一层保护。

贤侄,大难临头,你有什么想法就都说出来。

情况确实危急,江大也没有推脱,指点众人找了个更适合作战的站位,然后把众人手里的武器调配一下,四五人一组,武器有长有短,攻击防御兼备,他又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了大家几个小窍门。

江大平时没少关注村里人,此时谁动作快谁力气大说起来头头是道,让人觉得分外稳妥。

村长听了一会,干脆撒手放权,全按江大的说法来。

外围的防线再一次调整,随着狼群的靠近,大家慢慢紧张起来。

靠山的人们从山上薅了几把荆棘落叶充当柴火,点起了一个小火堆,然后靠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狼群越来越近。

终于,第一头狼接近了队伍。

直面这头狼的小队慌乱了一瞬,往后退了两步,江大大声提醒:别退!站好,听我口令!小队勉强站住,手抖得厉害,眼珠子到处乱晃,害怕到了极点,像个机器人一样一个指令一动。

刺!砍!刺!回到队伍别落单。

砸!砍!第一头狼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拿着锄头的青年像是被吓坏了,闭着眼乱砸,生生把狼砸成了肉泥。

靠前的几头狼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不太想继续向前。

一头格外壮硕的狼长嚎一声,率先扑向了队伍,其他狼一头接一头,紧跟着加入了战场。

接战的小队队员喃喃自语,念叨着刚才江大说的话,用力地刺向面前的狼。

江大这次也没闲着,几步闪身到了头狼所在的地方。

头狼矫健敏捷,小队里已经有队员负伤了。

缺了一块,其他人应付的很是艰难。

江大拿了一根棍子,眼疾手快,照着头狼的腰就砸了下去,头狼哀鸣一声,受了伤躲闪不及,被身后的扁担锄头砸了个实在。

另一边,一头狼拼着被砸,左突右冲,把头探进了人群里。

惊慌之下,人们挤作一团,都想往远离狼的方向跑,有位大娘太过慌乱,左脚绊右脚摔了出去,扑在人后背上又往后摔去,一屁股坐在了狼身上。

宣宁看见两步外硕大的狼头,身体快过大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冲着狼眼就捅了进去。

还转了半圈。

……狼群的危机很快解决,有几个人受了伤,还有一个伤了腿,村长做主,把板车空出来一辆,大家轮流推车。

另外还清出来一辆板车,把剥下来的狼皮摆在上面,准备到下个城池卖掉,多少换点粮食。

村长一直和江大说话,亲亲热热的模样,仿佛两人是亲叔伯亲侄子。

宣宁走在路上,发现总有小姑娘偷偷摸摸地看她,表情既佩服又害怕,一回头就四散而逃。

弄得宣宁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的大姐大,怪不自在的。

狼群的出现让队伍多了一些紧迫感,大家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子,中午的时候,宣宁就看到了远处灰色的城墙。

超市里一堆好东西,到了城里才好卖出去,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太多,会被怀疑。

她干馍馍都不敢吃饱,水都不敢多喝,终于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了!宣宁看着并不高大的城墙,像是看见了天堂的亮光,大踏步朝触手可及的鸡腿肉包牛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