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筱妍来到古堡的当晚便发起高烧。
旅途疲 惫的确让她原本就不适,不过,她倒很感激这份和姐姐一样的娇弱体质――故意用冷水疯狂地淋湿自己后,她成功地发起高烧,也成功地引来兰斯洛的关怀。
医生,她怎么样?医生方步出客房,守在门外的兰斯洛便趋前问道。
病人原本就体质虚弱,再加上受了风寒,所以需要好好地静养。
我会开些药方,还有,今天晚上要多加注意,不要让她的温度又上升。
好的。
兰斯洛点头,洁滢则带着乔琪,眼神忧虑地站在一旁。
爹地!乔琪拉着兰斯洛。
筱妍阿姨怎么了?她觉得大人好像很忙碌,女仆们忙进忙出地递换冰枕、温水阿姨只是生病了,没有事。
兰斯洛温和地拍拍女儿,这时女仆匆匆跑出来。
主人,颜小姐一直在发抖,好像很冷很冷,我给她盖再多的被子也没用,她说要见你。
兰斯洛一听便疾步进入房间。
筱妍!他忧虑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六年前那令他绝望的一幕又浮上眼前……雪妍小小的脸蛋也是这么苍白。
这么毫无生气,他握着她削瘦的手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地流逝,他答应过她要好好地照顾女儿,照顾同样旅居欧洲的亲妹妹。
不知不觉中,他竟把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姐夫……颜筱妍有气无力地唤着,使自己的声音更加虚弱。
我好冷好冷,请你陪着我好吗?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兰斯洛握紧她的手,当年他也是这样紧紧握住雪妍的手,但雪妍还是走了乔琪。
颜筱妍看到怯怯地站在门口的乔琪,微笑地唤道。
过来这里陪阿姨。
阿姨!小乔琪飞奔过去,水汪汪的大眼盛满忧愁。
阿姨你别怕,乔琪会一直陪伴你的,我把我最心爱的熊宝宝送给你,你就不会冷了!她递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真好,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就不会怕了。
眼角瞥见还站在门边的洁滢,颜筱妍故意更抓紧兰斯洛。
姐夫,你不知道方才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感觉好像有一股巨大的黑洞要把我给吸进去,我拚命地挣扎却摆脱不了那黑暗。
姐夫,请你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不要赶我走……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兰斯洛轻拍她的手。
这里就像你的家,你尽管放心住下来,没有任何人会赶你。
他把筱妍当成自己亲妹妹般对待。
姐夫,你真好,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弃我不顾的!颜板妍苍白的脸上悄悄浮起得意的笑容。
站在房门口的洁滢默默地望着这一幕,无言地把门关上后,走回自己房间。
她曾听到佣人们私下耳语……颜筱妍长得跟姐姐几乎一模一样!在方才那一瞬间,她也似乎看到了这个家庭原本应该拥有的美满画面。
兰斯洛、雪妍,和他们爱情的结晶――乔琪。
你不该这样!你不该胡思乱想!她摇着头命令自己,兰斯洛只是把筱妍当成亲妹妹般照顾,你要信任他!但……她的心房还是隐隐抽痛着,他的眼神……他望着个妍的眼神是那么温柔,似乎沉缅在过去的回忆中……似乎望着筱妍的脸蛋,就可以抚慰他失去妻子的悲痛。
身为女人,洁滢很清楚颜筱妍对兰斯洛是什么心情。
她并不惊讶颜筱妍会有这番心思,毕竟任何一个接近他的女人都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收回自己的视线、更无法收回自己的心。
落寞地望着漆黑的夜幕,古堡的深夜,特别冷清……***当洁滢接到曾瑞婷打来的电话时,非常惊讶。
洁滢……我还可以见你一面吗?彼端的声音很疲 惫,也很无助。
瑞婷?真的是你!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又回到普罗旺斯了。
瑞婷的语调好沙哑,像是哭过―般。
对不起,洁滢,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瞒着你把房子卖掉还拿走全部的钱,我错了……现在的我终于得到报应……瑞婷,不要说这些了,告诉我你现在人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洁滢焦急地道,瑞婷毕竟是她最关心的朋友,她只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瑞婷说了一间小旅馆的住址。
洁滢道:我大概知道那个地方,我马上过去!放下电话后,一旁的汉娜问道:韩老师,你要外出吗?要不要我叫司机准备车子?不用了。
洁滢拿起皮包。
我要去的地方并不太远,走过去就行了。
走向大门口时,她听到一旁的花圃传来阵阵欢笑声。
是兰斯洛、乔琪……还有病体初愈的颜筱妍。
他们三人坐在草地上,乔琪还偎在筱妍怀里,似乎正在听兰斯洛讲述一件有趣的事,一大一小都笑得好开心。
洁滢苦涩地看着,强迫自己微笑,其实地应该高兴的……她应该高兴筱妍的病终于痊愈,也该高兴乔琪老是黏在筱妍身边,就像是孺慕着自己的母亲,更该高兴兰斯洛脸上的笑容,他们的笑容像是一家人般温馨……她该高兴的,不是吗?但,为何心头如此沈重,像是一夕之间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前所未有的彷惶淹没了她……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也没有她立足之地了。
艰难地收回视线,洁滢转身走向大门。
***在一家廉价小旅馆的房间里,她看到了曾瑞婷。
曾瑞婷开门让她进去,但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她。
瑞婷,怎么回事?你的脸……洁滢惊愕地望着她脸上缠绕的纱布。
你到底怎么了?瑞婷幽幽苦笑。
我没事,我只是得到应得的报应罢了……她伸手拆掉脸上的纱布。
纱布完全卸下的那一刹那,虽然洁滢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映入眼帘的景象还是让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气!瑞、瑞婷!天碍…洁滢双手发抖地抓住好友的手,豆大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瑞婷原本秀丽的脸庞上,此刻却布满了数道伤痕,丑陋的伤痕占据了大半脸颊,看得出来那是以利刃划出的。
你究竟出了什么事?洁滢心痛地抱住她。
天啊,谁这么狠心地伤害你?瑞婷流泪地推开她。
别哭,洁滢,你不该同情我,像我这种人不值得你同情或原谅。
这伤……是我那个北非男朋友划的,除了这些之外,我的身体满满是伤痕。
她轻轻解开衬衫钮扣,落人洁滢眼底的是更多、更惨不忍睹的伤痕!洁滢拚命摇头,非常气愤。
他怎能这样对你?瑞婷!天啊,你到底吃了多少苦?瑞婷凄凉苦笑。
我说过,这是我的报应。
一切只因我愚蠢地爱上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看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就傻傻地爱上他!在北非时他惹了大麻烦,他告诉我,如果受他就要替他解决问题,替他筹一大笔钱。
泪水滴落在瑞婷已结痴的伤口上,她惨笑地继续道:我是个笨女人!被盲目的爱情完全冲昏了头,当时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还是回到普罗旺斯,趁你不在法国时把那房子卖掉,还带走所有的钱,彻彻底底地背叛你!洁滢,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不要说了。
洁滢疼惜地为她抹去泪水。
我们之间就像亲姐妹一样,你不用对我解释这些了我不会怪你的。
但瑞婷,你怎么能让他这样伤害你?你为什么要忍受这么久,你应该早点来找我!她看得出瑞婷身上的伤痕有些是新伤,有些则是旧伤,可见那个男人对她施暴绝非一天两天了。
我还有什么脸见你?瑞婷手指紧抓裙摆。
我愚笨地跟了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还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如果不是已经……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根本不敢回来这里……对不起……她已泣不成声。
不要再对我说抱歉了,我真的不怪你。
洁滢叹息,瑞婷是她成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她从没真正怪过她。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瑞婷擦擦眼泪,脸庞满是沧桑。
好不容易逃离他,我想在这里休息两天后就回台湾去,那里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我想在那里重新开始。
这样也好。
洁滢很赞同。
你安心在这住下来,明天我也会过来看你。
今天出来得太匆忙,所以她只带了一些车钱,洁滢决定回去以后,将这几个月当家教所得的薪水全提出来给瑞婷。
她比她更需要这笔钱,她要她带着钱回台湾,找个可以信任的医生接受美容手术后,鼓起勇气重新做人。
谢谢你……瑞婷拉着她的手直流泪。
你肯出来见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知道还有你这个朋友,对我来说真是最好的鼓励。
洁滢,你现在过得好吗?我回普罗旺斯后便听说了,你在艾尔先生的城堡里当家教,是吧?听说你跟艾尔先生也是恋人的关系,他对你很好吧?瑞婷关心地询问,衷心希望好友比自己幸运,能在感情上得到最好的归宿。
我……洁滢的笑容僵在唇边。
我的确在古堡当家庭教师没有错,但你误会了,我跟兰斯洛・艾尔并不是恋人关系。
自从颜筱妍来到古堡后,她跟兰斯洛使几乎没再独处过了,她感觉到一股好陌生的气氛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
怎么了?瑞婷盯着她。
我看得出你满怀心事,兰斯洛先生……你跟他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卖房子时瑞婷见过兰斯洛本人,非常清楚他是个颇富魁力的男人,她觉得洁滢跟他挺配的,她希望洁滢的恋情能有个好结果。
洁滢眸光投向远方,淡然道:没什么,我承认我对他很有好感,但,我跟他之间是不可能的。
他……并不需要我,我也无法完全融入他的家庭。
瑞婷蹙眉。
是因为他已逝去的妻子吗?这两天她窝在小旅馆里哪儿都不敢去,旅馆老板娘闲来没事就跟她聊天,也大略知道兰斯洛的家庭状况。
洁滢的眼神更加孤寂。
我知道他还很爱他的妻子,兰斯洛也从没否认过这一点,我不会介意的,毕竟,我爱的就是他的这份执着。
他对雪妍的思念井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感情,我只是感到很无力……我想,他并不是真的需要我。
他和颜筱妍在一起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她!她爱兰斯洛,可以毫无保留地付出,但他真的需要她吗?或者,颜筱妍比她更适合担任古堡的女主人……正因为深爱着他,所以她不愿意看他因选择而痛苦,宁可默默地退出,只求他过得幸福。
洁滢……瑞婷好心疼,她看得出她一定受了很多煎熬。
我没事的,别担心。
洁滢勉强一笑,像是下定决心地说着。
过两天我跟你一起回台湾,我也该走了。
你就这样放弃?瑞婷很不赞成。
洁滢,你应该留下来争取你的爱情。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她的叹息好绵长又无奈。
不管是兰斯洛或乔琪,都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也许,我该回台湾去好好地冷静想想……***因为和瑞婷聊得很多,所以当洁滢回到古堡时,竟已超过晚餐时间。
直接上了二楼,当她正想回房间洗个澡时,起居室里传出声音。
你回来了?洁滢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到兰斯洛正坐在沙发上。
他的眼底有着磅础怒气。
你上哪去了?汉娜说你下午接到一通电话后便匆匆出去,你应该先告诉我一声。
晚餐前他便一直等待她,他好担心她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只可惜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男人,所以表现出来的只有想意。
洁滢冷冷地瞥他一眼。
先告诉他一声?可笑!她不认为当他在颜筱妍身边时,她还有说话的余地。
我很抱歉我应该先交代去处,不过,我想以后也不会再给你造成这种麻烦了。
什么意思?兰斯洛脸部线条一紧,该死!她为何用这么冰冷的态度对待他?洁滢把眼光瞥向炉火,不愿看他的眼睛。
我想向你提出辞呈,这两天就回台湾去。
仿佛有一颗原子弹在他体内炸开!原本被她填补的心房又悄悄崩陷……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话。
你……再说一次!洁滢干脆背对他,握紧拳头重复一遍。
我要辞职,我要回台湾去。
看着我!兰斯洛愤怒地将她的身子硬扳过来,气势鸾猛地逼近她。
该死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怎么能?他没有想过她会离开他,他知道这几天是冷落洁滢了,但筱妍毕竟是客人,他以为洁滢也能体谅这一点……我为什么不能?他的怒气也让洁滢多日来的委屈统统爆发,他还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她,该生气的人不是他吧?我跟你之间只有主雇关系,兰斯洛・艾尔先生,请你记住我是领你薪水的家教,没有义务一直留在这里,只要我想走随时可以走,不是吗?说这些话时她的心好痛!但洁滢强迫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必须尽快挥断这份不可能的痴恋。
她的话像是一块块的巨石打在他的心房上……是埃她说的没有错,她的确没有义务一直留在这里,他跟乔琪都不是她该负的责任。
但她的冷漠还是狠狠地刺痛了他:主雇关系?兰斯洛冷笑。
说得真好,除了这个之外,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吗?难道先前的缱绻爱恋全是虚假?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开她;她怎能在他阴暗的世界中开启一扇窗户,给他从未想像过的风景后,又狠狠地封闭它?不要碰我!他的逼近令洁滢心乱如麻,不假思索地喊着。
够了!不要再把我当成颜雪妍的替身!如当头俸喝,兰斯洛完全怔住了!洁滢咬着下唇,血色一寸寸地由脸上褪经…她不想的,她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又提起雪妍这个名字。
戳痛他的伤口,她比他更痛!她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在嫉妒!尽管可以接受雪妍在他心底的事实,但她还是感到嫉妒!没有嫉妒,女人怎能体会爱情的真正滋味呢?兰斯洛眼神变得好空洞,他放开她肩上的手,转身不再看她,语气森寒彻骨。
我明白了,你走吧,最后一个月的薪水你随时可以向管家支领。
可笑啊!是他自己太傻了……他怎能天真地以为――她可以接受他这颗残缺的心?不!不是这样……洁滢嘴唇一直颤抖,很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她知道自己不该提起雪妍的,她把一切都弄拧了!她好想再说些什么,但他严峻无情的脸孔震住了她。
他就坐在她面前,但整个身躯强烈地散发冰冷与疏离感,她觉得他离她好远好远……没有资格怪任何人,是她造成了这个后果……僵硬地转过身子,她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洁滢像是行尸走肉般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机械似地拖出床底下的行李箱,把衣橱里的衣服统统拖出来后,却呆呆地坐在床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她要收拾什么?她能带走什么?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晶瞳凝满氤氲,聚成浑圆的珍珠缓缓滑落……是的,她可以假装很潇洒地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古堡。
但,有一样东西是她永远带不走的!遗落在普罗旺斯的心。
泪水像断线珍珠般不停滑落,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命运之神为何将她带来这里、这个家?是他让她明白何谓爱恋、何谓痴狂、何谓刻骨铭心……但,他却不属于她,永远无法属于她……他们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老师。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日响起。
乔琪?洁滢赶紧擦去泪水,艰难地挤出微笑,怎么了?你该上床睡觉了。
乔淇扑入她怀里,眼神好惊惶。
老师,你真的要走吗?你不喜欢乔琪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她也一直在等洁滢回来,躲在起居室外偷听到她和爹地的谈话。
乔琪,洁滢好不容易控制的泪水差点又掉下来。
不是这样的,老师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只不过老师的家在台湾,那里有我的家人等我回去。
我不管!不管不管!乔琪伤心地哭着,抓住洁滢的手猛摇晃。
老师,你明明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就像妈咪一样!我不准你走,不要!每当暴风雨来袭时,洁滢总会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温柔地诱哄她睡觉,只要能窝在老师的怀里,乔琪就觉得好温暖、好安全!她从来没享受过母爱的温暖,但她知道老师身上的气息就是妈妈的味道。
你骗我,大人都只会骗人……乔琪哭得泪流不止。
你明明说过永远不离开我的,你骗我……乔琪!洁滢心好痛好痛,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这一切。
对不起,老师真的不想离开你,但是……你骗我!我再也不喜欢老师了!乔琪大哭着跑出去。
乔琪!洁滢立刻追上去,但乔琪已跑入自己的房间。
韩老师,温蒂阻止她。
算了,还是让我进去劝劝小姐吧,小姐脾气很倔,这个时候不管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洁滢不舍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她好想立刻冲进去抱住乔琪,但也许温蒂说得对,毕竟温蒂打乔琪一出生就开始照顾她了……我知道了……她暗哑地道。
我就在房间里,如果乔琪需要我请随时来叫我。
***隔天凌晨六点,洁滢揉着酸痛的眼睛,默默地关上已收拾好的行李。
一整个晚上她就坐在床边发呆,脑子里全是她来到普罗旺斯后所发生的事。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她和兰斯洛,还有乔琪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们曾经那么快乐、无忧无虑……她无法剖析自己对兰斯洛的感情,如果这份心痛和嫉妒就是爱情,那么,没错!她的确深爱着兰斯洛!因为爱他,所以她也发自内心地去爱着乔琪,渴望自己能像一位母亲一样陪伴着她长大,看着她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好悔恨自己为何又在他面前提起雪妍,深深地刺痛他……她并不是个不讲理的女人,不会阻止他在心底思念雪妍,因为她爱的就是他这份专情。
但,她只是要他在她感到脆弱无助时,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而不是冷峻的态度。
这也算是奢求吗?韩老师!韩老师!门外突然传来温蒂焦急的呼唤。
什么事?洁滢惊跳起来,立刻打开房门。
乔琪怎么了?小姐是不是在你这里?没有啊!洁滢心弦一抽。
你不是一直在房里陪着她吗?夜里她有好几次偷偷推开乔琪的房门,看到地闭着眼睛睡在温蒂身旁时,才悄然退出。
是……温蒂脸色发白了。
我的确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她睡前一直哭闹,好不容易把她哄睡后,我自己也睡沉了。
可是,一觉醒来小姐却不在床上,我以为她跑来找你……乔琪!洁滢突然心跳得好快,好害怕会出什么事!快!我们快分头去找她!她可能只是躲在房子里或花园里,你快去通知管家,并把所有的仆人叫起来帮忙寻找。
是!洁滢刚冲向兰斯洛的房间想告诉他这件事时,他的房门便打开了,他身上还是穿着昨晚睡前穿的衣服,两眼血丝,神情很憔悴,看起来像是彻夜未眠。
发生什么事?他在房里便听到她们激动的讨论声。
主人,对不起……温蒂整个肩膀都垮下来,自责不已。
我……我陪着小姐在房里睡觉,但……但我醒来后她就不见了……什么!?兰斯洛怒喝。
你别怪她!洁滢赶紧道。
是我的错,昨晚乔琪知道我今天就要离去了,她很伤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乔琪,她应该还在古堡附近或是屋子里……整个古堡霎时陷入动荡不安的状态,佣人们全体出动仔细地搜寻过每一个房间、花园的每一处角落,附近的邻居也全问遍了,却还是找不到乔琪。
怎么办?洁滢无助地紧绞双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内心更加揪痛不安……她好恨自己昨晚为何那么大意?她应该冲入乔琪房里紧紧地抱住她、安慰她才对!主人。
管家脸色凝重地走进来。
我们派到村外的人也回来了,他们还是找不到小姐。
乔琪小姐……温蒂忍不住痛哭。
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我竟睡沉了,没有照顾好她……温蒂,别这样……洁滢安慰她,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脑中,她盯着兰斯洛问:我想到一个地方了――雪妍的墓地!乔琪可能到那里去。
是啊!她应该早点想到的,每一个小孩在受到伤害时,最渴望见到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兰斯洛阴郁的鹰眸倏地一闪。
跟我来!雪妍病逝后便葬在村外,离古堡大约两公里处的一座山谷。
一群人匆匆赶到墓园后,温蒂大叫:墓碑下有花,小姐果然来过!可不是吗?雪妍的墓碑下供着一朵新鲜的雏菊,可能是清早刚摘下来的。
但墓园四周却空无一人,乔琪人呢?乔琪乔琪,你在哪里?回答我!洁滢心痛地大喊着,那朵孤零零的雏菊看得她柔肠寸断……她可以想像小乔琪有多伤心,一个人孤独地走了两公里的山路,只为了向已逝的母亲哭诉……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残忍。
她突然听到兰斯洛大喝。
乔琪,站住别动!洁滢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刹那间,她的心跳几乎停摆了。
不……她无助地发出低吟,乔琪……乔琪竟爬到墓园后方的一处山崖上,稍有不慎便会掉下来!乔琪!兰斯洛和洁滢同时拔足狂奔,他大吼着。
你别动!爹地马上去带你下来!两人脸色惨白,不敢想像万一乔琪失足摔下山崖会有什么后果……不要,我不要回家,不要……小乔琪长发散乱,脸上全是泪痕,哀伤地望着天空。
我好想好想妈咪,只有妈咪会永远保护我,永远不离开我,我要去找她……她拼命将手伸直,以为爬得越高就越可以见到天上的妈咪……乔琪!洁滢心如刀割地喊着。
对不起!老师再也不离开你,老师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对不起……清晨的温度很冷,再加上山风寒冽,小乔琪居然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她一定很冷很冷……更可怕的是强劲的山风呼啸吹着,随时会将乔琪小小的身子卷到崖下。
乔琪,站在原地千万别动!情况太危急了,兰斯洛争取时间,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崖。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女儿,但乔琪却拼命地挣扎。
不要!我不要跟你们回去,你们只会骗人!爹地骗我。
老师也骗我……乔琪!别动!兰斯洛紧紧按住她,但乔殡奋力地踢动双腿,兰斯洛脚胫被乔琪猛踢一脚,再加上又被地上突出的树枝绊住,一个重心不稳,他抱着女儿往下翻滚!不!洁滢尖叫着,心魂俱裂地往前冲,在心底祈求着,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不要带走她最心爱的两个人!幸好当时他们离山崖已有一些距离,所以,虽然父女两人失去平衡地掉一大跤,但还是顺着山坡的斜度翻滚到安全的地方。
洁滢飞也似地奔到两人身边,紧紧抱住他们。
兰斯洛!乔琪!没事吧?快回答我!他们摔下的时间不过几秒钟,但洁滢却像是历经了好几世纪的惊吓和痛楚,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昏过去……我没事。
兰斯洛以两手和身体紧紧地护住女儿。
乔琪好像吓昏了,她的身体好冷!快,快送她去医院!***前往医院途中,洁滢紧抓住乔琪的手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一直到医生诊治完,宣布乔琪并无大碍,只是轻微摔伤及失温之后,她高悬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
接下来她一直守在乔琪病榻旁陪伴她,任凭任何人劝她回古堡稍事休息都不肯。
她觉得好愧疚、好心疼……那天晚上,乔琪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伤心而绝望!洁滢一直认为如果当天晚上她抱住乔琪,给予她一个永不分离的承诺,乔琪就不会发生这个意外了。
在医院里守了两天后,乔琪的情况总算稳定多了,摔伤的伤口呈现良好的复原状态,精神和活力也都很不错。
洁滢喂乔琪吃下一整碗的麦片粥,并温柔地把她哄睡后,才转身离开病房。
她手上拿着餐具想到外面去清洗,不料一出病房就看到瑞婷。
瑞婷,你怎么来了?洁滢有些惊讶。
瑞婷看着她明显瘦一大圈的脸蛋叹气。
我早就听说乔琪受伤的事,前两天也来医院看过,不过那时你和兰斯洛都忙着照顾乔琪没有看到我。
洁滢,我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我要搭明天的飞机回台湾。
回台湾?洁滢一怔,是碍…她这两天都全心全意地照顾乔琪,每天只关心她的食欲正不正常、伤口有没有恶化,竟都忘了瑞婷的事,也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要跟她一起回台湾……这么快?她有些惆怅。
不过你回去也好,那毕竟是我们生长的地方。
怕吵到病房内的乔琪,两人走到医院一楼的花园里交谈。
洁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瑞婷的表情很担心。
我……我也不知道……她幽幽地低喃。
乔琪需要我,我也很渴望继续留下来陪伴她,但,我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身份或心情继续留下了……是因为兰斯洛吗?瑞婷一针见血地问。
洁滢默然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已承认了一切。
乔琪情况稳定后,兰斯洛曾数次想找她谈谈,但洁滢总是找尽一切借口逃避他,她好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跟他谈什么?她不敢问他跟颜筱妍之间的事,也不愿去想自己还要不要留在古堡里……她怕、非常怕!她怕听到兰斯洛亲口承认他需要的人是筱妍。
你这样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瑞婷摇头,紧盯着她问。
洁滢,你很爱兰斯洛吧?她一愣,呆了几秒后重重地点头。
在最亲密的好友面前她没有必要否认,更何况,不管她否不否认,相信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爱惨了他。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找兰斯洛好好地谈谈你们之间的问题。
洁滢迷惘地看着远方,无助地道:我……很害怕,你可以笑我懦弱、笑我胆小,但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听到他亲口对我承认――他需要的人其实是颜筱妍。
当他抱着乔琪由山坡上摔下来的那一刹那,我才深深地发现我有多爱他,我无法失去他!在旁人眼里也许会认为,是我填补了这个家庭所失落的缺角,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他和乔琪给了我一个家,让我一颗浪迹天涯的心终于完全地停泊下来!她的眼底涌起水雾。
是他让我完全体会到爱情的滋味、是他让我明白女人要的是什么样的幸福……是他给她甜蜜的笑、甜蜜的泪、甜蜜的心痛……可是,他却不属于我……一滴泪滑下来,酸到心窝。
我知道他心底永远惦记着筱妍,我不介意,因为我爱的就是他这份深情,我也同样地敬重雪妍。
但,面对拥有相同血缘的颜筱妍,我无法假装不在乎,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随时可以由我身边夺走他。
我更怕……万一他需要的其实是筱妍呢?那我该……该怎么办……不想再流泪的,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被他点燃的灵魂,要如何才能平静下来呢?背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叹息。
我没有想到筱妍的出现竟会带给你这么大的误会。
这声音――洁滢迅速一回头,惊愕的发现站在背后的人竟是兰斯洛而不是瑞婷!天啊!瑞婷呢?她慌得俏脸排红,瑞婷早不见人影,花园里只有她跟兰斯洛。
看到我很惊讶?兰斯洛双瞳剔亮地注视她,曾瑞婷突然到医院找他,并要他事先藏身在花园里。
他起初不懂她想做什么,看到她带着洁滢出现后,他终于明白一切。
他慢慢走近清漠,大手搭在她的肩上。
傻瓜,如果我需要的是筱妍,雪妍走后这六年,我随时有机会可跟她在一起。
他语调中的浓浓宠溺令她心头一酸,眼泪几乎又要掉下来。
如此熟悉的怀抱,如此温暖的气息……怜惜地轻抚她削瘦的脸颊,兰斯洛又道:筱妍的丈夫今天早上亲自赶来接她,在我跟筱妍长谈并彻底表明自己的心意后,她跟着丈夫回巴黎去了。
经过了这些事,筱妍终于明白洁滢才是他们父女真正需要的人;也明白自己回到丈夫身边才能得到幸福,因为唯有马尔斯才能给她毫不保留的爱。
啊?洁滢睁大眼睛,小鼻头红红的。
可是,你和她……他们在花园里谈笑的那一幕依旧深深地刺伤她的心。
我和她能有什么?兰斯洛叹息,这小女人真是死脑筋,偏偏他就是恋上她的固执。
即使我不是她姐夫,我跟她也永远不可能。
傻洁滢,我只要你,你还不明白吗?记得你第一次来找我吵架时,我却突然留你下来当家教,当初的我不明白、也不愿去想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终于懂了――那是心动。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无法压抑的心动了!所以,我才会拿乔琪当借口把你留下……不要走好吗?我无法忍受你回台湾,我们之间不该再有分离……怀抱她的感觉是如此温暖,仿佛置身在一片微氲之中,身与身如此地贴近、心与心如此地契合……熟悉的胸膛、炽热的心跳……终于今洁滢的泪水滚滚而下,只不过,这一回的泪是甜的。
泪水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哽咽地说着:可是……那天晚上我要求辞职回台湾,你却一口答应……回忆起当晚的对谈,他还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当时的心碎,声音也变为暗哑。
你的辞职意愿是那么坚决,我没有立场硬留下你。
毕竟,我跟乔琪都不是你该负的责任,我更不能勉强你接受我……这颗残破的心……不!不要这么说你自己。
洁滢情难自禁地喊着。
你给我的爱从来就不是残缺的,相反的,它是完整且包容的!是你教会我感情与责任,是你给了我一处幸福天堂!我是真心喜欢乔琪,除了她本身的可爱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她身上流的是跟一样的血液。
原来他们竟有相同的不安?多可笑埃她决定要把对他的情感完全表露出来,不再造成任何遗憾。
仰起被泪水洗涤过的小脸,洁滢的笑容更加甜蜜。
你知道吗?尽管我走过世界各地,但,我最想航进的――就是你的心。
纤纤素手轻抚着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也感受自己掌间被唤起的热度。
兰斯洛心弦一震,死寂的心潮再度被她唤醒,滚烫的热流窜过全身。
他仅能以一个最炽热的吻来回报她的爱、她的美好,在疯狂的热吻中两人交换着对彼此的爱,许下永不分离的承诺。
好了……洁滢羞涩地推开他。
我们该回病房陪乔琪了。
她颊生嫣红,眼波迷离流转,活脱脱是个娇嫩欲滴的小美人。
跟之前那个凄楚的泪娃娃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切全因爱情的魔力,只有在对方的怀抱中,他们才能找到自己。
甜蜜的一个吻,便抵得住外界的万千风雨。
兰斯洛凝眸一笑,意气风发的脸庞无比性感。
别担心,小家伙睡得很熟,管家也会在一旁陪着她。
这两天她几乎衣不解带地守护乔棋,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如果那小家伙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他真会嫉妒死了!你在吃醋吗?洁滢偏头嗔了他一眼。
羞羞脸!竟跟自己的女儿吃醋?嘴巴这么说,心底却觉得好甜、好利,甜得整颗心几乎要飞起来。
爱情,就是要加点醋、加点泪水才会更甜蜜。
对,我就是在吃醋,而且吃得很凶!兰斯洛霸道地承认,一把将她拉近树荫浓密处……啊?你要做什么?他总是这么霸道!但,她就是好喜欢他的霸道、他的一切……你很快就会知道!邪恶的笑声轻扬,喘息声也变得混乱……月儿娇羞地隐到云层后,像是不敢窥视人间最美的风光。
普罗旺斯的夜晚静谧而温馨,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葡萄酒香、熏衣草芬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缱绻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