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2025-03-22 07:39:30

她把他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 他明明已经猜到自己来找他多半是存有对他的喜欢,否则再无其他助力能让她有这样的勇气,可这一时刻他还是愣怔住了。

谢轻非对任何事情都可以抱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态度去做, 对如何与他在一起这一事却办得束手束脚, 总觉得无可奈何。

如果卫骋不喜欢她, 她可以想办法让他喜欢上自己。

如果卫骋和别人在一起了,她尽管不能再多做些什么, 等待又未尝不是另一条她能为自己的喜欢画上句号的方式, 可她唯独没有料到他的感情半点不比自己少,甚至更深刻更恒久,早在她茫无所知的时候便已经萌芽破土, 疯狂滋长了那么多年。

所以,她读懂了他炽热双眸里未说出口的情绪,是她在他身上从未看到过的雀跃。

她说:人们总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我是一向不相信这些的,事实上,每逢那种场合我根本想不到有什么愿望可以许,囫囵着应付过去就算了,我只信事在人为。

所以上一次认真地许下心愿已经是很多年前,我说:希望能不再和爸爸妈妈分开。

那次你同样也在场, 大家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以为你也会觉得这个愿望不值一提,而结果又证明,它在当年确实没能实现。

那么多的见证人现在分散在天南海北, 我唯独没有想到还在我身边的会是你。

而你陪着我, 实现了那个愿望。

卫骋道:这不是我的功劳。

可要完全和你无关, 我现在也没命提起这件事了。

谢轻非笑笑, 说,愿望并没有落空,只是实现得晚了些,所以,在你身边我真的会变幸运吧。

你不用把我想得好像能轻而易举应对任何事,我压根儿不完美,你看,我会怕黑,不懂得和家人好好交流,生死关头也没办法在和死神的博弈中取胜,可这些你都能帮我,你救我不止救了性命这么简单。

卫骋架不住她这样的感激,偏开头,说:我救你是心甘情愿的,不是想让你记得我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

谢轻非往他身边靠了靠,没做任何犹豫地将掌心叠在他的手背上,惊觉他的手凉得吓人,可我忘不掉了啊,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了。

卫骋,你看看我吧,我并不是因为念着你救我的恩情而对你有了什么改观,相反,是因为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遍,我才发觉自己早就喜欢你了。

今天这样冒昧地找你,你可能觉得我只是心血来潮,可对我来说这份感情不是萌发在今天,不是在你为我放烟花的那个晚上,甚至不是在山洞里你救我的那一刻。

早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着你了,这才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原因。

卫骋还是没有转过来看她,谢轻非再次将戒指摘下,摊开他的手掌放上去。

卫骋指尖颤了颤,一把握住了她要抽离的手,眼眸深沉地望着她。

原来把心意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啊。

谢轻非红着一张脸,仍坚定地注视着他,眼神中既有羞涩,还有些无法言喻的情愫,她知道他是懂得的。

你再为我戴一次吧,好不好?她心跳得整个大脑都嗡嗡响,含笑对他说道。

卫骋头一次觉得这枚戒指分量这样沉重,压得他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慎重地执起她的左手,圈口对上她中指的指尖时顿了一下,转而从她无名指上推了进去,然后他低下头,在她手背上无比忠诚地落下一个吻。

谢轻非听到他低声的呢喃,我好想你。

她挠挠他的掌心,说:我已经在你身边了啊。

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重复这句话,说了几次犹觉不够,倾身过去蹭了蹭她的唇,话语被滚烫的气息裹挟着,还是我好想你。

大庭广众下的亲昵只能点到为止,卫骋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灯光璀璨的城市夜景,不确信道: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谢轻非道:当然啦,以后我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也不会辜负你的真心。

卫骋直觉有什么不对,歪过头看她:你刚才是不是把我的台词给说了?谢轻非道:好吧,我撤回,给你一个重新说的机会。

卫骋点点头:那重来。

谢轻非配合道: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卫骋郑重地望向她眼底,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嗯。

‘嗯’,然后呢?就没了?谢轻非攘了攘他的胳膊,你不能多说点好听的话吗?卫骋假装被她推倒,再又坐正,解释道:我早就说过,承诺这东西没有用,我想给你的也不止口头上这么多。

谢轻非听他一提就想起来这是前不久他在谢湛面前说的话,那会儿他们也算在一起,只是谁都没明说过喜欢,彼此心知肚明是在演戏。

我以为那是你事先想好要在我爸面前说的台词。

卫骋:这又是你的不对了,再早之前我还说过,我对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十二万分真诚的,是你自己不信。

谢轻非回忆了会儿他们两个平时都说过什么真心话,这一回想,发现大多都是不能播的。

偏偏她记忆力极佳,连同说话情景,他的语气神态都在脑海中浮现出了□□成。

是他自己言语佻薄骚话连篇,本来她以为他是故意耍流氓想惹她不快,谁知道他真心是个流氓啊!谢轻非一时语塞,过往的不在意此时都变成了羞恼,你怎么有脸说?卫骋道:你对我说的也不少。

谢轻非:停!我不记得。

在他又要开始之前,她慌忙排开这个小插曲,道:重新回到我们在没在一起这个话题。

卫骋一时没反应过来,刚不是说完了吗?谢轻非:我还没问完,你真以为一个‘嗯’字事情就算了了?我还没同意呢。

卫骋不可思议道:谢轻非,你该不会要耍赖吧?谢轻非道:我只是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卫骋感觉自己的心脏吃不消这样七上八下的打击,你说吧。

谢轻非犹犹豫豫道:我们在一起的这件事,能不能暂时保密,别让大家知道?卫骋脸色一黑,幽怨道:我很见不得人吗?谢轻非因这句话仔细端详起他来,横看竖看都觉得他帅得天怒人怨,而这样一个男人竟还属于她自己,又让她无比的快活,忍不住贴贴他的胸膛。

她向来是不喜欢和人产生肢体接触的,哪怕是亲近之人的触碰都会让她不自在,这点在卫骋身上却也失灵了。

哎,真是太喜欢他了。

卫骋并不知道她的想法,还沉浸在他的委屈里,感觉到她亲近的示好后底气骤然充足,几乎要将她压在沙发上质问她,谢轻非却张开手抱住了他,把他一肚子话定格在开口之前。

我不是要一直隐瞒大家,只是暂时没想好怎么说而已,你干嘛这么生气?这本来就很突然啊,连她自己这会儿还觉得云里雾里的,更遑论要在那群还当他们是死对头的同事面前宣布这个惊天消息,她都可以想象场面有多混乱了。

卫骋被她扑了个满怀,垂眼只能看到她红裙映衬下白皙如玉的后背,悬在半空中的手有点不好意思落下去。

不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这是他女朋友嘛。

想明白这点,他温热的掌心就直接贴了上去,观察到她没有反感的意思,又大胆将她往怀中拢了拢。

不生气,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他吻她的耳垂,应承道,都好,我听你的。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又默契地同时分开,各自转向一边消化情绪。

好害羞啊,当初同床共枕那一夜都没有这么害羞过。

谢轻非心里甜甜蜜蜜,心想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她偷偷看卫骋的侧脸,想到他也如自己一般心情,愉悦的情绪就一直昂扬不下,轻轻晃着小腿,看裙边流水一样在他鞋面轻拂。

卫骋突然站起来,把西服外套脱了递给谢轻非,穿上。

谢轻非:为什么?……卫骋目光闪躲,哪敢坦白是她的明艳扣动了他的心弦呢,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怕你着凉。

谢轻非:你有病吧,三十多度的天我着什么凉?然而还是收下了他的好意,把带有他体温和独特气息的西服披在了身上,像接受了另一种同样独属于他的拥抱。

卫骋在窗前踱了几步,忽听得有人叫他,抬眼一看却皱起眉。

谢轻非也起了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居然又是那个给她递名片的导演。

范思浩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踌躇地道:卫总,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谢小姐的形象和我新作品的女主角真的很符合,因为一直找不到满意的人选开机时间已经一拖再拖,我斗胆恳请谢小姐再考虑考虑,至少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我把剧本发给你过过眼。

他从其他人嘴里听得谢轻非的名姓以及她与卫家的关系,这回就直接对着卫骋说明想法。

卫骋还是那副冷峻的样子,直说:我做不了她的主,她说没兴趣就是没兴趣。

范思浩心里虽然有些惊讶,面上也只能恭敬地再请求谢轻非。

谢轻非有点烦了,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我平时工作已经很忙了,发展副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范导另找别人吧。

范思浩慌忙拦在她面前,谢小姐,你再考虑考虑吧!如果、如果你觉得这会耽误你的工作,我可以直接和你签经纪约,保证你以后在圈中的一切资源,肯定比你的本职工作赚得更多。

这些都可以谈,只要你愿意……谢轻非扫了他一眼,没再急着走,反是问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范思浩摇了摇头。

谢轻非道:我是警察。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果然在她说完这句后,范思浩脸上露出一丝飞快闪过的震恐。

谢轻非挑了下眉,随口说道:所以实在帮不了你。

范思浩吞了口唾沫,眼神飘忽地回答:没、没关系,我再找别人就是了,今晚真是打扰了,对不住。

说着匆匆向卫骋也笑了笑,离开的脚步比来时还要快。

卫骋觑了眼他的背影,奇怪道:他干什么亏心事了?谢队给分析分析。

谢轻非若有所思,具体的我也看不出来,应该……不是大事。

卫骋和范思浩也就今晚两面之缘,除了姓名和职业其余对他一无所知。

谢轻非料想要比他知道得更多点,她总能从一个人的外表看出常人看不出的蛛丝马迹。

比如范思浩并非业内闻名的大导,相反他人到中年,依然怀才不遇。

这个宴会原本以他的身份是够不上出席的,他连一套昂贵的西服都没有,穿着虽然在在场的他人看来很是寒酸,却已经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再比如,同样听闻她是警察,比起那些太太们他就很畏惧,在他眼里这多半是个很神圣且有威慑力的职业。

而警察相较于一般职业有什么不同呢?谢轻非猜想,公安属于执法者,对一部分人来说他们是为民服务的群体,而对于另一部分而言,意味着他们能终结其不清白的人生道路。

所以,范思浩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多半是干了什么触碰底线的事情,才会如此心虚害怕。

卫骋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谢轻非道:你说得对,我今天又不是来查案的。

她对着玻璃窗中的影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叫他: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枚发卡松了。

卫骋听话地走到她身后,去寻找那枚松了的发卡,谢轻非刚想出声提醒,忽然拉住他的袖子,你看对面那栋楼!卫骋凝眸一望,与玉楼公馆一路之隔的,他们方才待过的酒店,35层高的窗台被从内打开,一个看不清晰的人影正扼住另一人的脖颈,意图将他从窗边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