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遥抠了下空落落的右手拇指, 淡然道:是我掉的。
谢警官是在哪里捡到的?我在房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谢轻非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答道:在方旭的房间。
李欣遥愣了愣,一副豁然大悟的样子, 说:可能是昨晚掉在他那里了。
一旁的张海东闻声蓦地扬声道:你昨晚和方旭在一起?那他、他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众人勃然色变, 陈疏桐率先反驳道:你说话注意点!杀人的罪名也能随便扣在别人身上吗?况且……方总的事也可能只是个意外。
张海东嗤了一声, 你说是意外就是意外?一个拉皮条的,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说话了。
你!陈疏桐被他轻蔑的称呼气得脸色发青, 还是李欣遥拍了拍她的手背, 淡淡道,清者自清。
张先生与其和我较劲,不如快点联系上你的好兄弟, 问问他昨晚一个人开着我的车去了哪里。
张海东一窒。
他在警察到来之前一刻也没有停止给卢正卓打电话,只是始终无人接听,到后来甚至直接关机了。
而问过其他朋友, 得知他也没有回市区的家里。
卢正卓失踪了。
方旭坠楼不是意外,凶手就在我们当中,希望大家配合警方的调查,也好早点把事情处理完。
谢轻非扫了眼众人,沉声静气道,请你们仔细回忆, 昨晚是否有过什么异常状况,想好了,来告诉我。
沅水开发区正式规划组建完毕之前,都暂归天宁区公安管辖, 算起来还是属于谢轻非的辖区。
她说完, 不管旁人面色各异, 带着李欣遥去了边侧临时整理出来当做审讯室的小房间。
另一边, 卫骋拿医疗箱为邵盛处理了下手上的伤口,消毒过程中没听他叫一声疼。
没能按照时间开始追悼仪式确实不大吉利,邵盛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卫骋替他冲掉伤口里的铁锈,安慰道,谢轻非刚才不是冲着你,别放在心上。
邵盛睫毛颤了颤,强颜欢笑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去动方旭的尸体,她是职责所在。
卫骋一圈一圈给他缠绷带,说着:等找到凶手,我们再一起送纪承轩最后一程。
找到凶手……邵盛喃喃着,温吞道,我没想过谢轻非现在是警察。
她、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她?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最好。
卫骋轻声道,教堂的位置已经占很大优势,凶手原本有很多时间处理现场销毁证据,把方旭的死安排成天衣无缝的自杀,可他事先也没有料到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中有个警察,行事中途需要规避的风险就更多,漏洞自然也多了。
邵盛赞同道:确实是这样。
就连我,听到范导叫谢轻非‘谢警官’的时候也震惊到了。
卫骋笑道:放心吧,找出凶手不会花太多时间的,你应该相信谢轻非。
我相信她,她一直以来都是最好的。
邵盛缓缓道,所以一定能很快揪出真凶。
你说,你昨晚和方旭在一起。
谢轻非看着面前容貌妍丽的年轻女人,问道。
是的,不过我没有一直待在他的房间。
李欣遥没有遮掩,坦荡地说道。
具体是哪个时间段?我是凌晨两点去的,至于回来……记不清楚了,应该在四点之前,因为也大概是那个时间左右,卢正卓来找我借车。
你去方旭的房间干什么?李欣遥眉梢微动,冲谢轻非露出一个与她青涩年龄不相符合的风情万种的笑容,他是影视公司的老板,而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艺人。
我希望能从他手里多得到些资源,当然……避免不了一些成人间的交易。
谢轻非明白了她的意思,据我所知,你并不是星雨旗下的艺人,为什么要去求他?我还没有签其他的经济公司,在这个圈子里独木不成林,一个人想要出头太难了。
平时我也没多少机会接触到方旭这个层级的人,眼下机会就在眼前,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李欣遥撩了一把长发,眨眨眼道,警官,细节方面也需要我仔细交代吗?一旁的席鸣耳朵都红了,踌躇不定地看向谢轻非。
谢轻非却点点头,不甚在意道:说。
你和他聊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尤其是你离开之前那半个小时发生的事情,都给我好好说一遍。
李欣遥眸光中笑意淡了些,揉搓着自己的发梢,语气没什么波澜道:是我主动去找的他,刚开始随便聊了几句。
方旭对于半夜敲门自荐枕席的女人见惯不怪,李欣遥长相身材都在他的审美点上,没多做什么考虑就开门迎她进来了。
她穿的还是在餐厅时那身修身黑裙,鱼尾状的裙摆下两条修长白皙的双腿格外迷人。
方总,刚才都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
我叫李欣遥。
她伸出手,微笑着自我介绍。
方旭打量她几眼,对她来的目的心知肚明,宽大的手掌将她细嫩的小手包裹在内,不怀好意地摩挲她的手背,顺势关上了房门。
我知道你,不久之前我看过你的戏,当时我还和疏桐说呢,这个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
方旭说话时靠她很近,他正是事业有成的年纪,五官长得也很周正,除了眼底总萦绕着一股被酒色掏空的虚弱,总体外观看来并不很惹人嫌。
李欣遥抽出自己的手,嗔怪地在他胸口打了一下,道:方总说得好听,可谁来为我的前途牵线搭桥呢?她的诉求说得分明,方旭轻嗅着手心间残留的清香,对她的欲擒故纵不以为奇,又贴上她的后背,这次的举动更加大胆些,说:你来找我,不就是想把选择权交给我吗?只要你表现得让我足够满意,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李欣遥转身投入他的怀中,红润的双唇贴着他道:那方总可不要让我的愿望落空。
我们先在床边说了会儿话,甲片大概就是那会儿弄掉的。
他隔壁住的就是陈小姐,怕她听到,我们就去了浴室,有了水声隔断加上对面很吵,就能更放心大胆些了。
李欣遥漫不经心地说着,忍不住蹙起眉,这男人看着衣冠楚楚的,实际上怪癖很多,非要和我穿着衣服搞,弄得我浑身湿铱誮嗒嗒的。
我那条裙子是重工手作的,湿了水之后很重很重,黏在身上难受死了。
她现在穿的是条白色绸缎连衣裙,布料轻软。
谢轻非道:你回房之前,方旭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李欣遥思索片刻,道:这我倒没怎么注意,不过他挺着急赶我走的。
男人嘛,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要不是还等着他给我安排资源我才懒得低声下气同他说话。
你回房之后,卢正卓就去找你了?对。
他是怎么说的?他说……李欣遥摸了摸耳垂,回忆起来。
她和方旭消磨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已经很疲惫了,只想着赶紧换掉湿重的衣裙洗个热水澡休息,卢正卓却搅乱了她的计划,在门口将房门敲得砰砰响。
五楼六个房间五间都有人,方旭陈疏桐是李欣遥不好得罪的,卢正卓和张海东也不是能随便应付的人,李欣遥尽管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开门。
卢先生。
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她披着浴袍,长发还在滴水。
卢正卓往她房内看了一眼,开门见山道:借你的车用一用。
我的车?李欣遥看了眼风雨飘摇的窗外,这么晚了,天气又恶劣,你要出门吗?关你屁事,借不借吧!卢正卓态度并不好。
他个头很高,横在门口时配上这副不耐烦的神情看起来很骇人,李欣遥不由缩了缩脖子,无奈道:好吧,你等一下,我去拿钥匙。
她转身后,卢正卓也抬脚跟进去,看到她脱掉丢在地上的黑裙子,扯着嘴角讽刺道:你这是去外头淋雨了,还是淋了什么别的?李欣遥找到钥匙递给他,眉目冷淡道:我的车刚上牌照不久,还请卢先生谨慎驾驶。
切,那种档次的破车平时我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要不是……他欲言又止,瞪了她一眼,走了。
几分钟后,车辆发动的声音就在夜幕中响起,远光灯照亮了停车广场,李欣瑶的车子飞驰而去,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回来。
路边监控没有拍到有车辆离开的画面,根据定位,那辆车还在马路口的湖泊附近。
席鸣查看了戴琳发来的数据,可我们刚才来的路上什么也没看到啊。
谢轻非道:带人去搜一圈,地上没有就看看水里有没有。
席鸣一惊,忙召来门口守着的警员说明指令。
谢轻非继续和李欣瑶的交谈,所以,他既没告诉你借车要去哪,也没说回不回来。
除了拿钥匙这一件事,就没和你透露其他半点消息。
李欣遥点了点头,补充道:我本来就不认识他,还是吃饭的时候听他们说话才得知了他们的身份,那会儿谢警官你也在,范导也向你介绍过。
谢轻非:你和范思浩认识?认识。
我和他有过合作,他的拍摄风格我很喜欢。
后来听说他有个项目在四处寻找合适的女主角,我毛遂自荐过,不过被他拒绝了。
李欣遥大度地笑笑,但我也没有多生气,他对艺术的追求让我很敬佩,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合作吧。
我知道了。
谢轻非示意席鸣可以让她走了,李欣遥整理了衣服站起身时,谢轻非忽然道,刚才在张海东面前,陈疏桐很维护你。
她是星海的经纪人,更是方旭的下属,可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
李欣遥动作僵了僵,随即自然道:因为她在众人面前维护了我的清白,就代表我们早就认识吗?谢轻非微微眯起双眼。
李欣遥正色道:谢警官,你可以不把外面的任何人放在眼里,我相信你有这个底气和资本,可我不一样。
我和陈疏桐是除你之外唯二的两个女人,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么恶劣的事件,更别说她还第一个发现了方总的尸体……我们都很害怕,可其他那些男人又有谁是可靠的呢?除了彼此间相互取暖,我们不知道还要到哪里获得安全感。
她肯替我说话,所以张海东污蔑她的时候我也愿意站出来为她出头,这哪里有错?谢轻非道:照你这么说,你俩是刚刚才发展出来的‘革命友谊’了。
李欣遥眼眶发红,飞快地用手背擦了下眼尾,哽咽着问道:谢警官,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可我也冒着职业生涯就此结束的风险把一切经过都详细地告诉你们了。
在道德这方面我可能并不清白,你会因此看不起我吗?如果你说的是你和方旭之间的事,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被人看不起的。
况且,你自己不也觉得没什么见不得人吗?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不遮不掩地向我说明情况。
谢轻非看着她的眼睛道,至于其他的……真相查明之前,我不能回答你。
李欣遥抬了抬下巴,高傲道:你会知道的。
我没有做任何错事。
我姑且相信你的话。
谢轻非垂眼看着她脚上品牌风格独特的尖头平底鞋,道,麻烦帮我把陈疏桐叫进来。
又对席鸣道:你陪李小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