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

2025-03-22 07:39:30

太阳出来了, 透光的连扇玻璃上不断滚落的水珠被日光照得晶莹剔透。

在布景宽阔的舞台上,导演、男女主角、配角场务人员、投资方等都尽数到位,忐忑不安地等候下一道指令的发布。

总算有脚步声响起, 众人循声看过去, 谢轻非高挑的身影从楼梯口显露出来。

她没有立刻下楼, 而是站在最后一段楼梯的中央,撑靠在栏杆上慵懒地看向中厅。

这一番查询似乎没有让她找到什么新的线索。

事实上, 没人能确定她现在了解到多少内情。

他们面对她审讯的过程中, 自己担任着叙述一方,谢轻非除了听他们回忆昨晚的种种细节,没有多发表个人的看法, 好像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

这不禁让众人内心都升起一丝侥幸。

毕竟是个天时地利,只有一点人和没能完全满足的计划,未必就能轻易被查明情况。

接下来我们要搜查每个人的房间, 寻找两样证物。

谢轻非目光逡巡着众人,道,不介意吧?7人都摇头,一副愿意尽力配合调查的模样。

一队刑警紧接着沿楼梯向上,开始对每间房展开地毯式搜寻。

十分钟前,谢轻非收到了戴琳发来的, 现场所有人详细的个人资料。

巧合的是,这些人居然都在同一个拍摄现场和纪承轩有过合作,正是范思浩曾提到他为纪颂拍摄的成为其遗作的广告片。

纪颂当时所要推广的是张海东卢正卓家公司的产品,作为公司里较为游手好闲的人, 他们两个当天去了现场参观拍摄过程, 而片中与纪颂合作的另一位艺人就是李欣遥。

据范思浩所说, 当时拍摄现场陈疏桐和方旭也在, 单个人还因为些事情吵了起来。

至于赵平和严一渺,正是当天负责现场的场务人员。

他们之间分工不同,看起来也不像有太深的交集,唯一一点算有关联的,就是赵平和卢正卓间有起说小不小的官司。

三年之前,和赵平相依为命的外婆被在街区飙车的卢正卓撞成了残疾,事后经过法院审理,卢正卓交了一定的赔偿金。

赵平的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相对得偿金额也少,再加上卢正卓压根儿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请来的律师又帮他将责任撇到了最低,总共赔偿的钱款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位瘫痪老人的日常护理消耗。

老人家不想拖累孙子,在赵平外出上班的时候偷偷喝农药自尽了。

卢正卓记不得赵平这个人实属正常,但赵平不可能不记得他,可他一字没提,表现得就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这样一来,赵平口供的真实性就要打上问号。

但除此以外,还有个人是他们一直忽略的。

他和此事息息相关,甚至所有来宾都是由他邀请,没有他就没有这个葬礼。

比起范思浩,他才更像整件事的吗,幕后导演。

谢轻非把卫骋叫到一边,道:邵盛的伤你帮他处理过了吗?卫骋道:放心吧,一些小擦伤,只是看着严重。

那就好。

谢轻非慢吞吞道,他情绪还好吧?卫骋听出她的停顿,猜想出她是为什么会这样,无奈地捏捏她的手指,说吧,我还不至于为了私情就接受不了真相。

谢轻非并不单纯考虑着卫骋的心情,她自己心里也有些烦闷。

她和席鸣进入了方旭的房间,再次检查也没有发现可能为方旭与卢正卓打斗留下的痕迹,而在她走到外阳台,站在栏杆坍塌的地砖边缘时,发现了侧面没有全部掉落的一截横向铝艺护栏。

常年的风吹雨打、阳光炙烤,栏杆表面已经被腐蚀得不像话了,不均匀的黑色遍布表层,而唯有一处指甲盖大小,一厘米粗细的地方暴露出新鲜的近乎银白色的摩擦痕迹。

谢队,正要跟你说呢,技术人员在一旁道,这处划痕位置不显眼,我们也刚发现。

根据现场情况判断,应该是被登山绳勒紧摩擦造成的氧化膜破损。

谢轻非:登山绳被割断的另一半找到了吗?技术人员摇头道:并没有在方旭的房间发现其他东西,包括切割使用的器具。

席鸣道:有没有可能这根绳子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切割过的了?暂时没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谢轻非从划痕方位俯瞰下去,余下几层楼同样的护栏还有三道,除了二楼餐厅是封闭式无人居住以外,剩下两间房分别住的是范思浩和邵盛。

只是,范思浩在案发前后一直和他们在房间打牌,而邵盛,他突发高烧,是卫骋亲自帮助降温后看着入睡的。

谢轻非下意识排除这两人的嫌疑,但又没有完全将他们放在无辜的位置上,便亲自去了这两间房的阳台查看,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你觉得邵盛是个什么样的人?谢轻非难得有些迷茫,便求助于卫骋。

卫骋不假思索:他对人真诚,性格又好,和他做朋友很不错。

虽然我们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过面了,但上次在玉楼公馆的时候,我觉得他和以前比起来一点也没变,反而是我们两个不一样了。

对啊,我也觉得不没有变。

我和他是同班同学,朝夕相处了三年呢,从没听到有人说过他不好。

谢轻非回想往昔,眼前仿若又出现了那个校服穿得整整齐齐,衬衫纽扣必须扣到顶,总挂着谦逊和煦笑容的少年。

如果说卫骋是她水火不容的对手,邵盛就是他们两个唯一共同的可亲的朋友。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谢轻非看着眼前湿漉漉的地面,道,基本上我已经知道方旭是怎么死的了。

卫骋并不惊讶,静静等着她开口。

准备一条登山绳,一端提前穿过阳台顶部的挂钩,在他警惕性最差的时候把打结那端套上他的脖子,掌控绳子另一端的人顺势将他拖拽吊起来,直至人完全被勒死,拖拽方将绳索割断,再由另一个人把尸体推下楼。

这样一来既不会有任何打斗痕迹,阳台上的脚印也可以顺势清理掉。

谢轻非语气平淡地说道,这是理想状态下他们的计划。

实际上在操作的过程中,方旭的剧烈挣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拖拽方大概是预判错了他的重量,居然真被他挣脱了,这就导致尸体腕部臀部留下了撞击地面造成的痕迹,而悬在半空的剧烈挣扎使他挣脱时着落方位失误,我猜他应该是靠摆荡的动力用腿勾住了门边的窗帘,想借此脱掉颈部的吊绳,结果当然是窗帘被拽落一大半,他重心不稳摔倒时撞破栏杆,强行挣扎无果后力竭坠楼。

当然了,我不觉得凶手各方面都考虑到位,却唯独会没想到自己拽不住方旭,这种事情不能一次性做到万无一失的话,后续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无疑他原本是有帮手的,但这个帮手临时被派去做了其他的,不在计划之中的事。

所以,他独自进行这一步操作的时候才会让方旭短暂挣脱,从而使他坠楼的时间晚于了车辆开离的时间。

卫骋,这出戏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观众。

登山绳留下的最后痕迹,在同侧三楼的阳台栏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是怎么意外遇到邵盛的?他们在玉楼公馆,通过对面酒店的镜面看到了有人试图将另一人从高楼推下,找到可疑房间后,在阳台发现了一座服装人台。

当时谢轻非只顾着看人台,没发觉什么异常,加上老友重逢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心里又是那么相信邵盛,根本不会考虑太多其他的事情。

所以她忽略了,人台的脖颈上还挂着一圈软尺。

可能她当时看到了,但这两样物品的搭配无比合理,就像铅笔旁边放着橡皮一样正常,谁会想到人台对应的是活人,软尺就是要人性命的吊绳呢?卫骋回忆起这一切,眉心忍不住蹙起。

片刻后,他说:我给邵盛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他手上有和新伤截然不同的擦伤,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么多。

那是……谢轻非道:是。

卫骋轻轻吐息着,心里既觉得不可置信,又觉得惋惜,两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席鸣一脸凝重地从楼上跑下来,看到卫骋和谢轻非二脸严肃地面对面站着,本就沉在谷底的心顿时又咯噔了一声,忙挤到两人中间。

卫骋被他的突然出现撞了个踉跄,你干什么?席鸣一脸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看着他,道:哥你不要说话,现在不是给你们俩闹脾气的时候。

卫骋:?师尊,我们查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另外半根绳子和割绳子的器具。

席鸣说道。

谢轻非皱起眉:我和卫骋的房间搜过了吗?席鸣道:那必须啊,你俩房间我亲自搜的,也什么都没有。

谢轻非:厨房、餐厅、停车场,这些地方都没有?席鸣:没有。

难怪刚才她当着一群人的面下令要查房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担忧。

所谓的证物,早就被完美处理掉了。

这时,谢轻非的手机响了起来。

戴琳传了条补充资料给她,说,纪承轩自和星雨签约以来,曾多次被送进医院进行重症抢救。

他父母双亡无亲无故,为他的手术签字的人全部是邵盛——以意定监护人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晚上开烤箱忘了戴手套手指头给我烫着了,今天就少更点字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