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打报告休了长期病假。
节假日这种东西和公安人员基本沾不上边, 只有班是加不尽的。
谢队长坚守岗位这么多年,积攒的假期加起来足够她环游中华大地了,除了上回回北京看望父母那珍贵的五天, 这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二次休息, 巧的是两次都是为了寻找缺失的那一部分自己。
卫骋没有固执地要求谢轻非留在他身边, 本着从医者的职业操守,他自觉不能客观地给予她帮助, 所以同意了她去找王医生治疗的决定, 临行前卫骋也请了三天假留在家里陪她。
桌面上放着新鲜的还沾带露珠的白菊,谢轻非仔细修剪枝叶,将包装的工作交给了卫骋。
他虽然也是第一次包花, 但谢轻非不得不承认在动手能力上自己远没有他有天赋。
至少他捣鼓出来的东西比她练习无数次的成果还要好看很多。
天宁区,烈士陵园。
扑面而来的风中已经裹挟有初秋的萧索,纪念碑伫立在广场中央, 巍峨得像座永不会倒下的高山,沉默无声却坚实可靠地守卫脚下的土地。
谢轻非接过卫骋手里的花束放到赵景明碑前,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没什么要说的话。
墓碑被擦得干干净净,另有一捧还未凋谢的菊花摆在旁边,不知道来自席鸣还是赵重云,也或者是其他同事, 总归带来了点热闹的装饰。
谢轻非恍然想着,她这两年一直陷在这漆黑的沼泽挣脱不来,觉得赵景明是她伶俜人生中唯一坚持紧抓的浮木,其实是种作茧自缚。
实际上赵景明不孤独, 她也并非形单影只, 生活时眼前和未来, 从来不是过去。
追究谁人的错误是多此一举, 因为他们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所以,哪怕是以牺牲性命为代价,于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个九死无悔的结局。
矢志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是他们披上警服第一天就立下的誓词。
下午两个人就没了安排,沿着街边慢悠悠地闲逛。
谢轻非看到商店橱窗展览出来的精致珠宝,目光被一对镂空白金纽扣耳钉吸引。
卫骋见她停下脚步,问道:喜欢?喜欢。
谢轻非说完拉着他进店,直接让工作人员取来她看上的那对耳钉,扭头问他,你喜欢吗?卫骋奇怪道:我也能发表意见?当然啦,姐姐买给你的。
谢轻非捏捏他的耳垂,道,我又没有耳洞。
卫骋愣了愣,道:你看我像有耳洞的人吗?我给你打一个不就有了。
快点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谢轻非催促道。
如果你送我的是枚戒指我会更喜欢。
卫骋被她的突发奇想逗得哭笑不得。
旁边的导购员听到这句话,立刻道:我们这一系列也是有戒指的,和耳钉一样是镂空白金质地,都有叶形黄金镶边。
说罢将实物取出展示给二人看,谢轻非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设计。
最后她坚持买下耳钉送给卫骋,卫骋则送了她这枚戒指。
商业街可以打耳洞的地方很多,谢轻非没从卫骋脸上看到特别明显的抗拒,去之前还是问了他一句:你真的愿意吗?为什么不愿意?卫骋挺无所谓,不就是在耳朵上扎个孔吗,你想扎我哪儿都行。
谢轻非哼笑一声:卫医生,你也太相信我了吧。
卫骋道:是啊,我以后就赖着你了。
谢轻非不太会用穿耳洞的工具,是店员小姐姐听闻他们的来意后,热情地教过了她。
卫骋的耳垂很漂亮,碰一碰就会红,他耳朵一红谢轻非就紧张,好几次都没能下得了手。
门店是开放的,来来往往好多逛街的人,都被他俩颠倒的位置吸引住目光,带着善意的笑容看过来。
卫骋渐渐坐不住了,无奈地道:你怕什么,几秒钟的事情磨蹭这么半天。
我这不是怕打得不好看嘛,谢轻非被催得更加手忙脚乱,手腕忽然被他握住,接着食指就覆上一点重量,没反应过来就听卫骋淡淡道,好了。
谢轻非松开手,疼吗?卫骋道:没感觉。
店员小姐姐头一回见到女朋友带男朋友来打耳洞的,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脸上一直挂着姨母笑。
谢轻非听说起码要养一个月才能戴自己的饰品,遗憾道:我走前岂不是都看不到了。
卫骋本想说现在戴给你看,转而改口道:那你快点回来啊,到时候亲自帮我戴。
听说金饰比银饰养伤效果好,在谢轻非的强力把关下,走出店门时卫骋耳朵上多了两个纯金耳针。
他皮肤白,下颌和颈侧线条硬朗,耳后头发也很短,因此平添了股矜贵不羁的气质。
谢轻非边和他并排走便忍不住偷看他的侧脸,想着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他就是很适合戴耳钉的那类男人。
她的目光太灼热,再度看过来时卫骋也侧了侧头。
偷看被抓包,卫骋故意调侃的同时忍不住扬起唇,想看就光明正大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人都是你的了。
谢轻非道:谁不好意思了,真自恋。
卫骋还待说什么,忽然被她拽了下胳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你看那人是不是席鸣啊?街对面,席鸣正和一个短发女孩子并肩走,这小子走路不看路,半个身子都侧向人家姑娘,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姑娘唇角一抬,他摸摸后脑勺,紧跟着脸就红了。
人家多和他说几句话,他紧张中还要故作镇定,伸手做了几个空气投篮。
谢轻非: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骋道:我说他最近怎么老找我问些有的没的,原来是有情况了。
谢轻非道:他追女孩子还来向你取经啊?卫骋眉梢微挑:你这副怀疑的语气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种成功人士还没有资格指点指点他了?你都教他什么了?谢轻非被他不服输的样子逗笑了,又瞟了眼席鸣方向,道,说起来,你好像都没怎么追过我。
她愣了愣,顿时反应过来:你真的没有追过我吧!正常流程难道不是告白——追求——纠缠——误会——澄清——抱头痛哭——在一起,这样吗?卫骋噗嗤笑出了声,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多流程,你注定要和我在一起,既然早知道这个结果,过程怎样重要吗?当然重要!谢轻非这下不肯轻易放过他了,太便宜你了,当初就不该那么急着跟你表白。
不行越想越吃亏,要不咱俩先分了,你重新开始追我。
卫骋睁大眼睛:不是,谢轻非你有没有良心。
谢轻非道:良心是什么?卫骋沉默几秒,拉着她快步往停车的地方走。
谢轻非:去哪?卫骋:不是要和我分手?重点是后面一句,谢轻非道,我说让你追我的那句。
卫骋:听见了,但是事情得一件一件做,现在先回去干分手应该干的事。
谢轻非疑道:分手还有仪式要办吗?嗯,卫骋道,首先我觉得分手炮就必不可少。
谢轻非:……结果当然没能等到进家门,卫骋开车带她去了自己最近的一处住宅,他在这里有个私人车库。
车库内没开灯,车子停下后只有顶灯那点微弱的光线还亮着。
谢轻非意识到不妙,想要开门跑路的时候,被他拦腰拖了回去。
竟好像置身在夜幕降临之际的海边,浪潮声侵占了全部的听觉,眼前波涛起伏,他手指拨弄着海水,感受到激流汹涌的裹挟,兴奋又好奇地更深地去探寻,同时低下头去,直至视线彻底被模糊。
她也被他的虔诚所鼓舞,心中悸动难平,不断盛开的烟花将她的思维搅乱成空白一片,只能紧随着他的节奏往海边奔跑而去,被波浪卷起身体,摇晃。
海面的平静来得太晚。
座椅被向后放倒,卫骋西服裤腿上濡湿了一大片,偏偏衣服还一丝不乱,只有她被折腾得腰软腿软,胸口和腿上都是粉红的压痕,伏在他身前细细吐息。
早就散开的长发被他勾起一缕在指尖,谢轻非听到他意味不明地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接着下巴被他抬起来,他逼视着问:舍得和我分手吗?她才知他是不愿意听到分手这两个字。
于是在他凑过来索吻的时候,嗔怒地推开这张不怀好意的脸:你这是弟弟行为,小气鬼,幼稚!卫骋轻笑了一声,半含着她的耳垂以气声道:怎么办啊姐姐,好喜欢听你骂我啊。
他扶住她的腰,当着她的面拉开储物盒拿出枚方形的东西,慢条斯理地撕开。
谢轻非道:我不要你追我了。
嗯?可我现在有点喜欢追你了。
卫骋声线慵懒,把借机耍流氓这种事说得十分冠冕堂皇。
谢轻非混沌中感觉到指上一凉,是他给她套上了戒指。
车库的灯打开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转黑。
总而言之,卫骋关于领导在上我在下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第二天。
两个人哪里都没去,在家玩了一整天你追我我追你的游戏,地点设立在家里的每个角落,该游戏以向来最不服输的谢警官的投降为结果分出了胜负。
在卫骋去厨房做饭时,谢轻非蜷在办公椅上休息,翻阅桌角摆放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时,一张照片从书页从掉落。
她俯身捡拾的动作在看清照片内容时顿滞在原地,最终还是淡然地将其拾起。
拍摄于两年前的某一天,她已经不愿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
警戒线、取证标志、藏尸工具以及氧化发黑的血迹构成了这张图片的全部。
这张照片是她当时自己拍摄的,起初是为激励自己尽快破案,后来成为噩梦就再也没有拿出来看过,不知何时夹在了书中。
谢轻非的内心异常平静,唯一一瞬间的动摇也在听到厨房方向传来的油锅翻炒声时消失了。
她拿起打火机燎燃照片一角,橘色的火舌很快将那抹殷红吞噬。
火光越来越亮,鼻息间也能嗅到灼热的温度,她的指尖感觉到了刺痛,便把残余的正燃烧的照片丢进了玻璃杯中。
白烟袅袅飘出,往事也已成灰燃尽。
谢轻非走到厨房,从后环住卫骋的腰,道:你再给我买个新杯子好不好?他什么也没问,点头就说好。
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临行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谢轻非窝在卫骋的怀里和他一起看电影,两个人都没怎么在意放映的情节,眼神时不时交汇,往往很快缠在一起接吻。
电影插曲放得还算应景,谢轻非听到他随着节奏轻哼,问道:你会唱吗?他说:你不会我就会。
谢轻非笑着道:那你唱给我听好不好?卫骋就听话地哼了几句副歌部分。
Everybody’s talkingHow I can’t,can’t be your loveBut I want,want,want,to be your loveWant to be your love for realWant to be your everythingEverything……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唱歌,很好听。
她想起自己16岁那年见他的第一眼,她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其实也觉得他很迷人,当真没有心动吗?只是那会儿他们都太年轻,而爱这个东西又实在深奥,需要花很久来学习。
所以才会有遗憾,让她此时此刻才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去了解过他。
卫骋被她注视许久,有些难为情道:我唱得是不是不好听?好听,谢轻非夸人不要钱,简直能出道了!不办个全球巡演都说不过去!卫骋笑道:全球巡演还是算了,我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入冬后下一场雪的时候,谢轻非乘飞机抵达了升州机场。
因为航班有延误,走出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光束下翩跹起舞,落在她发顶和双肩。
谢轻非伸手接了一掌冰凉,忽听到身后鸣笛声响。
回头,见到卫骋放下车窗,手臂随意地搭在窗沿上,懒洋洋地问:领导,要不要征用我的车啊?警民一家亲,千万别跟我客气。
谢轻非对上他满含笑意的双眸,也反问道:卫医生,你对别人也这么热心吗?卫骋下了车撑伞朝她走来,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谢轻非等待他逐渐靠近,宽大的伞檐也盖住了她的头顶,天地都在这一时刻缩小成为只你共我的咫尺方寸,爱人便在眼前。
肯定是只给你一个人的特殊待遇啊,卫骋道,毕竟,我对你一见钟情。
-全文完-作者有话说:耶耶耶写完咯!感谢大家一路看过来给我的支持!爱你们!其实我是没啥写作天赋的一个人,每天要在电脑前坐六个小时以上才能完成一章,但这本我写得还挺开心的,从头到尾没遇到特别卡文的地方,可能是太爱了吧哈哈哈,对我来说一本比一本更进步就算努力没白费啦。
番外的话我没啥想法,因为我好喜欢写他俩谈恋爱,感觉他们还有好多发展空间啊,想着以后有机会就写第二部,这个故事发生在夏天,下一次重逢就试试冬天吧。
然后最后一章少爷给非非唱的歌是Rachael Yamagata的《Be Be Your Love》,我近期的最爱!他俩互送的定情信物是BUCCELLATI的RAMAGE系列。
还有就是我周五可能会换个笔名,到时候看到作者名字改变不要疑惑哈哈。
下一本写《深秋的雨》,文案如下,感兴趣的朋友欢迎收藏~叶溪亭交往两年的初恋男友劈腿了。
得知这一消息时她正在开车,不慎追尾了一辆黑色大G。
车主弯腰敲开她的车窗:加个微信,回头维修费用转给我。
她连债主长什么样都没敢多看,胡乱扫完二维码后转了一万块钱过去,慌慌张张开走了。
一天过得倒霉透顶,回到家履行铲屎官的职责时居然还被不孝子挠破了手。
叶溪亭扼住不孝子命运的脖颈,发了条朋友圈并配文:【连你也欺负我。
】有个陌生名字秒评:【也?】叶溪亭回想半天,以为是以前加的渣男的小号,眼也不眨地把人删除。
对面删删改改几十次,好不容易编辑好开场白的男人刚按下发送按钮,就得到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第二天一早叶溪亭和同事们一起接待总公司来的大老板,远远看去总觉得男人有点眼熟。
思索间,大老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又见面了。
?想当你微信好友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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