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03-28 16:44:53

当晓书再度醒来时,看到的是卢易泽担忧的脸。

你终于醒了!卢易泽松了一大口气。

你昏迷了好久,再不醒来我真要急坏了!晓书慢慢地转动眼珠,发现自己置身在饭店中。

脸上湿湿的,是泪吗?多可笑!她不该还有泪的,她……应该连心也没有了!泪水是多余的、是讽刺的!而她的存活,更是最大、最大的讽刺!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自尊、没有心、没有爱情、没有信任……卢大哥,我为何会在这里?我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自称是便利商店的员工,说是有个女孩在他们店里昏倒了。

你的身上除了零钱没有皮夹,也找不到任何证件,只找到一张名片――就是我递给你的名片。

所以他们依名片上的电话联络到我。

原来是这样。

晓书苦涩地牵动嘴角,却牵出一串热泪。

她厌恶自己的反应,为何她还会落泪呢?她应该早就麻痹了呀!麻痹吧!麻痹吧!祈求上苍让她的感官全部麻痹吧,永远不要再体会任何情爱了!爱情对她而言,是荆棘遍地的炼狱,是最大的灾难!没有人可以理解耀宇对她有多重要!自从坠楼受伤后,她由舞台上闪亮的新星变成残废,她丧失了自尊与自信,她消极地想逃避一切、想毁灭自己。

是耀宇让她由痛苦的深渊中重新站起来,是他深邃坚定的眼让她重新建立信心,是他的温柔让她相信世上有真爱,甚至开始期待地久天长……但,碎了!一切都毁灭了、都碎了……那几张清晰的相片逼她不得不看清事实――她纪晓书只是一个笑话,一个供柯耀宇和施妮妮玩乐的笑话!受伤以来,她跟自卑搏斗许久,久到连她都怀疑自己曾经有过欢笑。

因为相信耀宇爱她,所以她努力地战胜卑怯,把那头名为自卑的野兽狠狠驯服,并关入最坚固的牢笼中,再加上重重锁链。

她以为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她可以迎接充满甜蜜的未来……但,那头野兽却在毫无预警下破笼而出!狞笑地咬住她的颈子,以血红的眼嘲笑她的天真,以锐利的爪子撕毁她的骨血、她的未来、她的一切!被抽空了!她的灵魂被抽空了,勇气也全被摧毁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还能凭借什么活下去?旁人的悲悯吗?同情吗?还是嘲笑?不!她宁可死!卢易泽深深地凝视她。

愿意谈谈吗?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的状况看起来很糟。

晓书眼神空洞。

是很糟,糟到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已坠人深不见底的黑洞,永远没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卢易泽体贴地道:对了,为了怕你的家人担心,我打过电话给你大姐,告诉她你在我这里,想在我离台之前跟我叙叙旧。

他加上一句。

如果你想马上回家,我立刻送你回去。

不……晓书茫然地摇头。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气色一定很糟,她不想让家人们再为她担忧,她已经让她们操太多的心了。

卢大哥,我可以暂时待在这里吗?只要一会儿,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当然可以!晓书,你不要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

看着晓书了无生气的脸蛋,卢易泽叹了口气。

我想,我大概知道让你变成这样的原因。

我赶到医院接你时,你的身边有一本周刊,送你去医院的店员说那是你买的。

他拿起一旁的周刊,封面正是柯耀宇与施妮妮亲热的合照。

那照片再度刺伤了她,晓书闭上眼,绝望的清泪潸然落下。

卢易泽的语气满是愤怒。

他不该这样对你的!该死的混蛋,我无法原谅他!我一直以为他爱你,会好好照顾你,所以我才会提早结束假期,准备回荷兰。

但,我做梦也想不到,柯耀宇竟然是这种人!他不但脚踏两条船,更践踏你的真情!他该死!该死!他死一千次都不够!不要再说了……晓书悲戚地摇头。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她也不要再想了。

她只求上苍饶过她,不要再让她有知觉,就让她这么拖着空壳度过余生吧……卢易泽握住晓书的手,坚定地道: 我知道你很痛苦。

晓书,眼前你最好离开台湾、离开这个环境。

跟我到荷兰吧!晓书惊愕地看着他。

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要你跟我在一起。

卢易泽苦笑。

我知道你多么深爱那混账,也明白感情不能强求。

但,发生这种事后,继续留在台湾对你只是伤害,到荷兰去吧!你可以重新开始,好好地冷静一阵子,再想想自己的未来。

……晓书拒绝的话哽在喉间。

她不想麻烦卢大哥,但他那一句重新开始却深深地打动她的心。

是啊!她知道日子总要过下去,就算她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灵魂,日子还是要过,她得为家人坚强下去,不是吗?她不能再了无生气地拖累姐妹们,不管多痛、多苦,她都必须站起来!离开吧!这三个字像是深渊中唯一的光线,给了她一丝丝的希望。

不管什么地方都好,她不想再留在台湾,不想留在有柯耀宇的地方……只要一想到他,她便会成为天下最可悲、最脆弱的女人。

她不想再过那么悲哀的日子,不想让眼泪永无停歇…最讽刺的是,她的泪水竟是别人眼中的笑话!卢大哥,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跟你到荷兰。

你放心,我……我会坚强起来的。

我会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她会随便挑选一个国度,越远越好!把自己放逐远地,挨过漫长的伤痛期后再回来台湾。

别说!卢易泽阻止她未说完的话。

晓书,相信我,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感情上的负担。

我想带你回荷兰,纯粹是因为我关心你,像是关心亲妹妹般地关心你。

也许你可以随便找个国家躲起来,但,遥远又陌生的国度中,没有任何人接应你,你的家人怎么会放心呢?晓书怔怔地听着,无法反驳他所说的话。

是啊,如果知道她要出外,姐妹们不知要操多少心?而她们的忧心,正是她最不乐意见到的。

卢易泽拍拍她的手。

记得我那个宝贝妹妹卢绮宁吧?她并没有跟我父母住在一起,独自一人居住在布鲁日,我爸妈很担心她,不如你去跟她作个伴?反正你们从小就是好朋友,绮宁一定很欢迎你去的。

晓书知道卢易泽是为了她才故意这么说。

卢大哥,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设想这么多,但我真的不想麻烦你……如果你真当我是个大哥,就不要再说麻烦这种话,这实在是太见外了。

无论如何,你还是先跟我到荷兰散散心吧! 卢易泽起身。

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间,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说完,他便开门走出去。

晓书愣愣地坐在床边,空洞的眼眸望着窗外。

长夜漫漫,如果黑暗可以吞噬一切,那该多好……DREAMARK DREAMARK DREAMARK数日后,机场。

卢易泽正在替晓书办登机手续,大厅内,晓檀和晓签哭红了眼,猛拉住晓书的手不肯放。

你们别这样……晓书僵硬地挤出微笑,她一定要撑住笑容,才不会又流泪。

我只是去荷兰度假,又不是去做苦工。

姐、晓签,你们别哭了。

三姐!晓签哭着抱住她。

你不要走!我知道你一点儿都不想离开台湾,你一个人孤伶伶地到荷兰去,谁照顾你…晓书。

晓檀也哽咽地道:我赞成你到荷兰去冷静一阵子,但,对于耀宇,你真的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吗?这几天他拼命往我们家跑,死命地想找你。

他说这一切都只是误会,他跟施妮妮根本没什么的!柯耀宇不知道晓书下榻的旅馆,只能求助于纪家姐妹。

姐,不要说了。

晓书凄恻地摇头。

让我静一静吧,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听了,更不想见他……她真的不想听柯耀宇的任何解释。

目前的她还能强自镇定,靠的是家人给予的力量。

如果,柯耀宇再度给她致命的一击……她真的会完全崩溃,会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晓书……晓檀心痛地抱住妹妹。

为何她的爱情路走得如此坎坷而痛苦?别哭了,我很快就会回台湾的。

晓书撑着快挂不住的笑容,慢慢地站起来。

正要提起地上的行李时,她看到二姐晓蓝像阵风般地扑过来,怒目吼着。

纪晓书,你给我站住!晓蓝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便拉着她往一旁冲。

二姐?你做什么?放开我!我必须通关了!晓书惊慌地大叫。

闭嘴!晓蓝漂亮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气死我了!没想到我才出一趟长途任务,家里就出这么大的纰漏?我真的好想掐死你!你为何就是不肯听耀宇的解释?你怎么可以扔下他去荷兰?晓蓝一路拖着她往前冲,进入只有特殊贵宾可以使用的私人候机室。

身为空服员的晓蓝有候机室的钥匙。

晓书眼神一黯。

二姐,请你不要再提他……从现在开始,她要凝聚勇气,永远不再想他,永不!闭嘴!你不准说话,听我说!晓蓝生气地吼着。

我见过柯耀宇了,也明白整件事情的经过。

晓蓝关上门扉,正色道:你以为柯耀宇这几天在忙什么?他又为什么要见施妮妮?这全是因为你!他爱你,舍不得你再受苦,所以他费尽心思地找到唯一可以替你开刀取出病变髓核的医师――施博文。

你绝对想不到施博文是谁,他是施妮妮的亲生父亲!晓书呆住了!晓蓝又道:施博文已经决定退休,他这趟到欧洲游玩后,便决定转往日本,在那里养老,根本不再接受任何手术。

耀宇透过种种关系和努力,好不容易才联络上他。

圣诞夜隔天,他飞到香港去等从欧洲飞回来的施博文,想不到,施博文搭乘的班机提早抵达香港,人早已上了另一架飞机,转往日本。

耀宇根本不知道施博文在日本的落脚处,别无选择下,他只好找施妮妮帮忙。

晓蓝紧盯着妹妹。

所以,你都明白了吗?周刊上那些相片不是耀宇移情别恋,而是只有透过施妮妮,他才有办法联络到行踪不定的施博文,经过不断地游说和恳求,一心想退休的施博文好不容易才答应接下这个手术。

晓书心弦抽痛,热泪早已淌下。

晓蓝叹气。

我可以理解你乍见那些相片时的愤怒和绝望,就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毁灭了。

我也是女人,我懂!但,晓书,你至少要给耀宇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为了心爱的女人,他付出这么多,向来心高气傲、没求过任何人的他,以最卑微的姿态一再地恳求施博文,为的是什么?是你!他爱你,他知道你渴望早一天痊愈,而唯有接受施博文的手术,你才能重拾以往的欢笑。

为了你,他屈尊卑膝都在所不辞!晓蓝的声音穿破重重黑雾,每一字句都击中晓书心房的最深处。

黑雾之后有眩目的光亮,有阵阵的暖流。

但,她不敢迎向那道光亮,因为她已经没有资格了。

耀宇竟为了她做这么多,圣诞夜隔天,他风尘仆仆地赶到香港找施博文,寻人未果后又一路追踪到日本,不曾停歇的脚步只是因为他对她的爱!但,她却怀疑他、不信任他!她竟这样对待耀宇……她觉得自己好差劲!她应该被放逐到最残酷的地狱去,她该被铁槌重重地击碎身躯……悔恨的泪一滴滴地淌下,她没有注意到晓蓝是何时步出贵宾室,也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直到一只男性的手掌,和两张飞往荷兰的机票出现在她面前。

是卢大哥吗?对不起……晓书掩住脸,咸涩的泪滑入她的口中。

对不起,卢大哥,我……我没有办法跟你到荷兰,或到任何一个国家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无法解释此刻内心的感觉,我只知道……她哀哀地痛哭着。

我做错太多、太多的事,这些错误已经无法弥补了……这一辈子,她永远愧对耀宇,也愧对卢大哥!老天!她该如何偿还?如何弥补?对方开口。

跟我走吧,你跟耀宇已经不可能了,不是吗?泪流满面,哭得肝肠寸断的晓书用力抹去热泪,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声音怪怪的。

是的,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没有资格再回到他的身边。

他那么爱我,费尽心思地为我安排一切,我却因自己的卑怯而怀疑他。

我……我还有什么资格再见他?还有什么资格再爱他?我连跟他道歉的资格都没有……苦涩的泪一路滑落她的心,整片心湖都像被硫酸给毁蚀了,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因为心底的痛楚,早已超出她所能承受的。

对方淡淡地开口。

跟别人道歉的方法有很多,例如:给他一个拥抱就是不错的方式。

晓书呆住了,一口气哽在喉间差点顺不过来。

她震惊地抬起脸,更滚烫的泪却又模糊她的视线。

怎么了?柯耀宇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才分开几天,你就忘了该如何拥抱我了吗?笨丫头!耀……耀宇!说话啊!他眼底闪着炽热的火焰,语气仍像冰霜。

面对别人时,你就可以说出一连串的甜言蜜语,看到我就只会哭?真是一个又倔又笨的丫头!混乱又甜蜜的情潮冲击着晓书的脑门,她呆得几乎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不争气地频掉泪。

我……我本来就是个笨丫头!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好了,别哭了。

大手一伸,耀宇牢牢地将她拥人怀里,闻着她的发香叹气。

傻瓜!我不想再听你说对不起,更不准你再哭了。

圣诞节那天晚上,我就对自己发过誓,这一辈子,我绝不再让你掉半滴眼泪!所以,他才会在圣诞夜一大早就狠心地离开她直奔香港,这几天也几乎都关掉手机,暂时不跟她联络,为的只是想以最大的诚意和耐心来感动早已决心退休的施博文。

原本施博文真的打算宣布退休,好好地待在日本安享天年了。

可拗不过他的穷追猛打和令人动容的诚意,他终于答应排定时间回台湾,亲自为晓书动手术。

闻言,晓书的泪水却掉得更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却怀疑你……耀宇凶巴巴地板起俊脸。

够了,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再说‘对不起’吗?说一万句对不起,还不如给我一个吻。

你不知道,我被那个花痴施妮妮缠得快发疯了,到现在还觉得全身都是狐骚味呢!快点用你的吻来替我洗去这一身讨人厌的味道吧!为了接近施博文,他可是牺牲色相,带着为国捐躯的心态去找施妮妮呢!虽然不至于以身相许,不过也让她吃尽豆腐了,真是一想到就呕!晓书笑中带泪地踮起脚尖,怯怯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炙烫的暖流也在瞬间渗入两人的心。

老天!他们等待这重逢后的吻,等待了多久?表现还算不错,勉强及格。

虽然心花朵朵开,但耀宇仍旧酷着一张脸。

继续啊!我被她‘染指’的地方不止于此,快点吻下去!晓书柔情万千地捧起他的脸,以最缱绻的热情吻着他的宽额、浓眉……嗯,孺子可教也!耀宇忍着笑意及把她按在沙发上的冲动,继续逗她。

笨丫头,我有叫你停吗?继续吻下去!在施妮妮身边,他的牺牲颇大呢!三不五时就被她挽手或是来个颊吻,现在不好好地让晓书吻回来,真是亏大了!只有她清新而甜美的气息,可以洗去施妮妮的狐骚味。

他也只要她的吻!晓书听话地继续吻着他高挺的鼻梁,也将他粗犷的男性气味深深纳入自己的胸臆之间。

喔,她好爱、好爱他的味道!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痛扁施妮妮,她竟然敢染指她的男人?!真是欠揍!根本就是不想活了嘛,她非将她大卸八块不可!继续!耀宇指着自己的脸,一脸晓书欠他八百万的讨债表情。

笨女奴!在我还没说停之前,绝不准停!是的,主人!颊生红晕的晓书娇媚地回答,她知道再继续吻下去,场面恐怕会失控,不过……谁在乎呢?此刻最重要的是――她在他的怀中,他也在她的怀中!他们终于再度拥抱彼此,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再将他们分开了,即使是天塌下来也不可以!她的了香小舌顽皮地舔吻他的唇线,先是上唇,接下来,以非常缓慢而撩人的速度舔吻下唇。

她知道耀宇的呼吸乱了,变得非常急促而灼热,因为她挂在他身上,所以她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脏跳得好快。

怦怦、怦怦……晓书眼底的笑意更浓,吻的方式也更加娇娆。

她喜欢他这样的反应,因为他是她的,她要以一生一世来好好宠爱的男人。

当她终于把小舌送人他口中,并煽情地吐气时,情况却出现了逆转。

原本一直僵直身体,不敢有任何反应的耀宇粗吼一声,而后疯狂地将晓书按在长沙发上。

该死!女人,我只是叫你吻我来赔罪,你居然把我搞得欲火焚身?你这心怀不轨的笨丫头!如果她的吻不能让他欲火中烧,那才真的有鬼呢!晓书也很配合地低喊。

等一下,主人,这太快了。

而且……场地不太适合……我管它这是哪里?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我的!吼完之后,耀宇就不再说话,也没空说话了。

室内只听得到激烈的粗吼声、陶醉的呻吟声,以及衣物被狠狠撕开的声音……爱火如火如荼地蔓延,衣物一件件地被丢下,热吻和肢体交缠着,没人去管这是哪里,也没人去担心是否可能有人闯入。

当然,这点并不可能,因为外头的晓蓝在耀宇进来后,就已经以钥匙将门反锁,以防晓书跑掉了。

现在的他们只在乎一件事――对方的吻、对方热烈的气息、对方的体温、对方发烫的手,以及……对方滚烫情焰中的绝对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