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舞台结束后练习生并不能立马休息。
与上次相同, 舞台结束后导演组会安排广告宣传直播，在热度和流量最大的时候让练习生们给这些投资商的产品进行宣传，让投资方看到流量, 他们才不会觉得亏了钱。
比赛过后是练习生团体直播，节目组准备了一张超大的长桌，足以让这么多人围成一个半开口的圈子坐下。
这次只有剩下的25人参与直播。
节目组在关键的几句话安排好了台词, 也有主持人cue流程, 其余可以交给练习生自由发挥。
话题绕着绕着, 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了在公司时, 她们这些练习生的趣事。
系统还在给千舒展示画面, 曾经的千舒和江悦然相处的场景像是放幻灯片一样从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连成一个个完整的事件。
被动接收信息的过程并不是那么好受，何况她看到场景大多压抑又痛苦。
虽然她身体跟着节目组的指示坐在了镜头前, 但是为了看脑海内的信息，千舒的眼神多少有些许空洞, 眉间也有些许皱褶。
江悦然也笑着说起以前练习生时候的趣事：说起来，舒舒如今能成为第一名，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说罢, 她落寞的压下嘴角：我还记得舒舒刚到公司那会儿，连饮水机都不会用，问她为什么要在自来水管上接凉水喝, 她居然说这水干净。
洗衣液都不舍得买，食堂的饭也没钱吃, 真的太可怜了。
一时间，所有练习生惊讶的看向千舒。
千舒略显空洞的眼神看向江悦然。
江悦然的座位离她有些远, 毕竟这次江悦然排在第十名, 而千舒在第一名。
按老规矩, 千舒坐在正中间的C位。
她看到了曾经那个千舒在公司经历的一切。
千舒曾经把第一次发下来的衣服吊牌保留好久，不敢穿怕赔钱，被江悦然大庭广众宣扬了出来。
千舒不会用洗衣机不会坐电梯，向江悦然求助，再次被整个公司的人知道。
千舒的衣服已经被洗到破掉，在她窘迫的向江悦然求助时，江悦然去找了公司里最为光鲜亮丽的那几个已经出道了的男爱豆。
在这些人嫌弃的扔给了千舒一个外套，让她穿完直接扔垃圾桶。
还有很多……这些看似都是些很小很不起眼的事情，对于有着高自尊低自信人格这样内心本就敏感脆弱的人来说，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压垮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悦然曾经告诉原来的千舒，这样说是为了帮她卖惨。
你看那些各种各样选秀歌手比赛里，哪个不是把家庭说的越惨越会被注意到？何况这些有什么不能说的？公司里的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了解你情况才能注意到你，有什么机会，想到你这么可怜，也会提前想着你。
千舒急切的说：可是我不想被注意到！江悦然安抚的拍了拍曾经那个千舒的肩膀：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你好。
这样是为你好，那样是为你好，为你好这三个字仿佛是个紧箍咒，每当千舒试图反抗，试图告诉江悦然自己很生气不喜欢这样不要说了的时候，江悦然会很快认错，然后所有人都会来指责她。
然然说的没错，她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千舒，你真没良心，悦然连自己的镜头都不要也要给你争取，你还吼她？曾经的千舒惶恐又害怕，像个对最亲密的人做错事的孩子：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你别哭了。
江悦然这个时候就会抹抹眼泪，强笑着故作豁达的说一声没关系。
然而，江悦然道歉了，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千舒的人却更多了。
千舒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她吼悦然是过分了点，但是她道歉了，悦然也接受了，为什么大家更讨厌自己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孤立她？而且……她真的不喜欢悦然用这种方式帮自己。
于是，原本的千舒更加沉默，更加害怕人群，害怕那些把自己的卑微照得无所遁形的舞台灯光。
……此时江悦然是故技重施。
听到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很惊讶的看着千舒。
现在来参加选秀的很多都是家境不差，至少不愁吃喝，就算没出道父母也会供着她们完成梦想的一群年轻女孩。
她们从没想到千舒——如今的第一名会有这样的家庭。
甘乐萱已经快遮掩不住她讥讽的笑意了。
千舒却很淡定。
这次宣传的产品是君君同学的饮料。
她随意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有些干涩的嗓子。
然后在高清的直播镜头下，在所有人期待或怀疑的想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顶着所有人不明意义的目光——站起身走了两步，把饮料举到江悦然的头上，全部浇了下去。
……！不知道你每次采访都提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你想惹怒我，那你大概已经成功了。
千舒有人群恐惧，经过几年的训练能勉强支撑，但一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就会瞬间出丑。
千舒曾经当江悦然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悦然。
江悦然装作可以帮她治疗的样子，实际上每次都用强制戒断的不科学方法一次次折磨千舒，用以遮掩自己的尴尬或失误，同时衬托自己的大气得体。
江悦然的下巴还在滴着褐色的水滴，没人给她送纸。
她整个人气愤到颤抖，但同时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选秀第一名在直播时霸凌同组练习生，公然泼了赞助商的饮料。
这样的事情比当年孟依把千舒堵在厕所的录音还要恶劣的多。
如果操作得当，直接把千舒逼到退赛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九。
她也不急整理自己的衣服了，虽然妆都花了，她只能自己找纸把她那满脸可笑的褐色液体擦干。
江悦然半哭不哭的说：对、对不起，可能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影响到大家工作了对不起，我代舒舒向大家道歉。
她等着曾经无数次已经进行过的套路流程。
接下来一定会有人指责千舒过分，然后她就可以无辜又可怜的出场，让她们不要怪千舒，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
江悦然用纸巾捂着脸，抖了好半天。
像是哽咽不已，伤心的不能抬头。
……没有人给她接茬。
江悦然有些迷茫。
这已经是直播事故了，为什么没有人给她接茬?纸巾沾水碎掉，纸屑已经粘在了她的假睫毛上。
她嫌恶的扒拉开这些挡着视线的纸屑。
意料之外的，看到了所有人复杂的目光。
怎么说呢，留到现在的练习生没有傻子。
相反，这些人几乎精得和猴一样，就连沈月仪都能看出来江悦然的目的，更何况别人。
千舒面无表情：抱歉，手抖。
沈月仪拍桌噗的笑出来：千舒，你手抖的还挺是地方的哈哈哈哈哈！！！曾诗语捂脸。
桑可默默拧开瓶盖，然后被千舒压了下去。
……江悦然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拙劣的套路每次都能成功的原因根本不是她的套路有多么精湛，而是大家愿意捧着她而已。
曾经她在公司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和经纪人、同期练习生、甚至公司高层的关系都很好，能力也强，大家自然愿意捧着她。
和曾经的孟依是一样的，你未来的希望最大，谁管你说的是对是错，给你你想要的反应又能怎样？所以这些人明明看出了江悦然的恶意，却依旧顺着她，打压着另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练习生同事。
江悦然是朋友，是公司主推的艺人，是以后昊天传媒的一姐，说不定会有股份分红的，你千舒是个什么东西？你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没有高大上的朋友，甚至连见不得人的靠山都没有，这本该是值得赞扬的事情，可当时却成了她们肆无忌惮欺负千舒的理由。
不合群又不遵守潜规则的千舒就像这群烂泥里格格不入的那多小白花。
她们排斥异类，仅此而已。
但这样的排斥足以逼死一个就像她们说的那样，没有家庭，没有事业，没有朋友没有靠山的普通女孩。
现在情况和那时却掉了个儿。
千舒是如今最当红，被看做最有潜力的顶流偶像预备役。
她拥有支持她的粉丝，拥有力挺她的门派，拥有每次一有采访就用炫耀的表情嫌弃说着：哎，我也没想到啊，这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整天就会给我们惊喜，把人吓得一惊一乍的的老师。
她变成了被人时时挂在嘴边或炫耀或夸赞的存在。
她所在的小组无往不胜，在每次都要淘汰半数练习生的情况下，她的小组没有一个人被淘汰。
甚至还会前进好多名，曾经籍籍无名的练习生只要和她扯上关系，人气飙升。
更不用提千舒从来不参与勾心斗角的抱团，别的练习生都喜欢她。
而江悦然呢，她靠着和千舒同公司的关系才得到了许多人的友善对待，让她有了自己人缘很好的臆想，自信满满的觉着这次，所有人也会像以前一样支持她。
但是一切都变了。
这里的练习生，工作人员甚至导师都更喜欢千舒。
就算她们不喜欢，现在是在镜头底下，谁会想不开跳进这么大的坑里摊这摊子浑水？曾经的屡战屡胜给江悦然带来了错误的自信，她做出了这个错误的决定，她想把事情闹大，在镜头底下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千舒粉丝太多，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都不能如此快速的毁掉她。
但是这个计划，成也镜头，败也镜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