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章

2025-03-22 07:40:05

他们没想到, 出门一趟,竟然多了个小丫头。

小丫头给谁,是个大问题。

常无忧不想瞒着愿意收养小丫头的人。

囡囡的来历, 她要告诉愿意收养的人,让他们自行衡量。

常无忧不会欺瞒, 小丫头的身世是个大问题, 欺瞒别人,她心里不自在。

并且, 撒谎就会有隐忧。

小丫头还算乖巧, 只是现在没了爹娘,跟了一些陌生的人,有些怯怯。

她对杜荆、曲肃和侯朴还算亲近,但对常无忧和何染霜有些畏惧。

之前,应该就是她爹对她好, 她娘不怎么理她吧。

何染霜猜测。

所以,现在囡囡不怎么亲近女性。

曲肃显而易见地不喜欢囡囡,他自认为自己没杀她, 就已经算是做了大善事。

所以,平日里, 曲肃看都不看她一眼,若是无意中瞄到, 他都觉得晦气。

常无忧觉得他有些幼稚,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置气。

但常无忧也不怪他, 毕竟是仇人的孩子。

侯朴为人粗糙,一直和他哥一起生活, 根本不是精细人。

他尝试着抱了一次囡囡, 但是手太重, 让囡囡疼哭了。

自此,打死侯朴,他也不去接近小丫头了。

何染霜倒是有愿意抱她的意思。

可是,何染霜和囡囡娘的年龄相近,囡囡有些怕她。

只能是杜荆了。

杜荆任劳任怨,天天抱着囡囡。

囡囡离了熟悉的环境,也没有了爹,十分不习惯,离不开人,还会尿裤子,杜荆也只能处理了。

囡囡熟睡之后,杜荆一边给她洗尿湿的裤子,一边唉声叹气。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受够了养孩子,一点都不想成婚了。

休息两日后,他们去了几年前与杜荆相遇的驿站。

杜荆并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哪个门派的,更不知道位于什么地方。

他们只能去先前那个驿站,去问当时的老驿役。

其实,杜荆不太想去那个驿站。

去了,他怕自己回想起来阿竹死去的样子。

但他总得知道仇人是谁。

侯朴已经开始尝试御剑了,还算稳当。

何染霜载着常无忧,曲肃载着杜荆和囡囡,侯朴自己摇摇晃晃御剑跟在后面。

杜荆背着囡囡,小丫头已经醒了,悄悄伸出手来,触到了前面曲肃的头发。

曲肃微微侧头,看到了囡囡胖乎乎的小手。

他轻哼一声,往剑前挪了挪,坚决不让她碰到自己。

囡囡锲而不舍,努力向前扒拉扒拉。

杜荆叹了口气,觉得非常为难,只能往后退了退。

剑上硬生生在中间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来。

没多时,他们就到了驿站上空。

他们降落在附近,向驿站走去。

曲肃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驿役。

可是要住?驿役说着,就要把门打开。

曲肃道:不是,劳烦,我想问一下,之前那位年纪大些的驿役还在吗?年轻的驿役看了曲肃一眼,脸上有些怀疑,摇了摇头:他老了,回家了。

可有何事?曲肃说: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有些事情想问问。

驿役伸出头来,看到了常无忧和囡囡。

也许是孩子容易让人放下戒心,驿役终于说了实话:那是我爹。

驿役要一直呆在驿站里,他没有下值的时间,于是指了路:你去高楼村,说找陈老丈就好。

曲肃道了谢,他们一行人继续出发,沿着驿役说的方向前进。

他们花了些功夫,问了路,终于到了高楼村,问到了陈老丈的家。

开门的果然是老驿役。

他看起来很老了,但他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曲肃和常无忧,目光又放在了杜荆身上。

老驿役的眼睛都亮了一些。

他手哆嗦着开了口:我以为你们死了……这么多年,一个死了心的男人,和两个寻亲的孩子,老驿役觉得,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但他们好端端出现在面前。

老驿役有了些察觉,没等他们说什么,就将他们引进门。

老驿役的妻子去倒茶水了,他们几人坐在屋子里说起了话。

那是清云门的人。

老驿役在那个驿站待了一辈子,对周边的事情一清二楚。

在均城更往南的方向。

老驿役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路线。

常无忧认真听着,记在了心里。

他们门派厉害吗?常无忧问。

老驿役苦笑起来:我一个凡人,怎么能看得懂仙人厉不厉害。

他叹气:只要是修仙的,弄死我们都易如反掌,在我们眼里,自然是厉害的。

也是,常无忧本还想问那个清云门里最厉害的境界是什么,但现在也不必问了。

老驿役是看不懂的。

知道了那个清云门的位置就好,他们没了别的想法。

曲肃提前从戒指里拿出来一些银两,现在给了老驿役,算是谢礼。

老驿役看着他们,想说什么,但又藏在了心里。

他只说起来自己这一生中见过的一些事情来。

日子难过的太多了,他叹道:我见过父母来寻被掳走的孩子。

也见过孩子想找杀死自己家人的门派报仇。

只是,不日后,老驿役就看到了那孩子的尸体,在不远处,被野兽啃得支离破碎。

也见到了那对父母失魂落魄,放弃了继续寻找。

他只能把那孩子埋好,默默记住了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

很多时刻,他都希望这世上没有转生。

死去的人,死去就好。

再一世,又是一世凄惨。

这是第一次,他见过有人能好好活着回来,问他线索的。

老驿役一生早已被人间凄惨磨麻木了心。

他勉强算是朝廷的人,但朝廷也得听修仙门派的。

归根到底,凡人就是蝼蚁。

他卑微惯了,几乎认了凡人生来的这一条贱命。

但现在,竟然有了一点期待来。

好啊。

他叹道:真好。

他见过的人很多,所以看出来一些端倪,但他没细问。

聊过这一场后,常无忧他们便告辞了。

现在天色有些晚了。

常无忧看了看天,拿了主意:往那个清云门的方向走一走,别太近,我们打听好再决定怎么办。

清云门附近,果然有个城。

城里生活还算稳定。

常无忧问了客栈的小二,初时,小二不太敢说,但曲肃拿了银子,小二也就慢慢开了口。

小二说得委婉。

清云门的仙长大人,对城中管得严格,不允许城里出现不敬之事。

但仙长大人矜贵,自然无法亲自管理城中。

所以,小二顿了顿,常无忧敏锐抓住他眼角闪过的憎恶和畏惧:衙门帮仙长大人管理城中。

这意思,很明显了。

虽是衙门管辖,但这衙门并不对朝廷负责,而是遵从了清云门的指派。

曲肃又拿了块银子,店小二收了银子,便搜肠刮肚想说些不逾矩,但又有些价值的东西。

去年,清云门的一位长老大人,成了金丹尊者。

衙门组织城里张灯结彩,庆贺了好几日。

那几日里,不许做买卖,衙门分发了清云门掌门和长老大人的画像,每家每户都张贴,日日跪拜,祈求大人能早日飞升。

常无忧听了,有些缓不过来。

她摆了摆手,店小二恭敬退了。

常无忧站起身,觉得匪夷所思:他金丹了,和百姓有什么关系?杜荆也觉得不可理喻,但他怀里抱着囡囡。

囡囡已经在发困了,杜荆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她。

侯朴也觉得可笑,自己想了想:这不就相当于,大师兄金丹了,让我们后山的百姓日日跪拜大师兄的画像吗?这地方,有病!何染霜言简意赅。

越想,他们越觉得离奇。

毕竟,曲肃也金丹了,金丹的第二天,他们就吃了顿肉包子,教主还骂了师兄狗东西……他们骂完了清云门,就该想其他的事情了。

刚刚小二说,是长老金丹了。

常无忧皱眉想着:那掌门不知道怎么样。

大概率也是金丹,但也有可能是元婴。

不管是金丹,还是元婴,他们都不能贸然动手。

毕竟,曲肃、何染霜和侯朴现在三人打不过一个元婴,也打不过两个金丹。

只能动静小一些,不能惊动他们的掌门和长老,悄悄动手。

我们只对荆哥的几个仇人动手。

杜荆点了头,囡囡已经睡着了,他小声开口:五个。

我记得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时常出现了杜荆的睡梦中。

时间越久,记忆竟然越清晰起来。

曲肃已经金丹,能够遮掩气息。

曲肃将他们身上的气息全部遮掩,在这座城里暂住下来,等待时机。

他们住的客栈,位置很好,临近人来人往的大街。

每日里,都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有时候,他们看到衙门的人,在街上耀武扬威地收钱,说要孝敬给清云门的大人。

常无忧从窗里看着,觉得感慨。

梓城的衙门,只是无能、无奈而已。

而这城里的衙门,就是真的坏。

不知道那清云门有没有给衙门什么好处,能让他们这般忠心。

但一个普通的丹药,就能让凡人求之不得。

就算什么都不给,迫于实力的差距,这样做也是有情可原。

但她还是觉得,不应该如此。

他们等待着时机,偶尔,常无忧也下去走一走,不敢走远,只在附近。

一次,侯朴陪着她,路过了一个铁匠铺子。

常无忧路过时一瞥,看到了里面的一柄剑,上面雕了花。

她脚步定住,想到了之前的事情来。

剑有些贵,是城中一个公子哥定的,虽然最近不着急取,但店家不敢卖给她,生怕惹麻烦。

常无忧加了钱,又废了口舌,说自己只是过路人,没几日便会离开,不会惹麻烦,才终于买了下来。

店家按照她的意思,又改了几道花纹。

回了客栈,她就到了曲肃的房间里。

常无忧走到曲肃面前,将剑给了他。

她颇为自豪,觉得自己圆了曲肃年少时的梦。

我说过要给你买的。

她话说得平静,但曲肃心里却有些微微的颤动。

我知道你会给我买。

最后,他也只是应了这么一句而已。

这就足够了。

常无忧没说她为了这柄剑,耗费了不少口舌,也多花了银钱。

但侯朴嘴很大,等常无忧一出门,他就嘚吧嘚吧说起来。

教主还是对师兄好……他喋喋不休,说起当时买剑时的艰难,心里有些嫉妒。

曲肃认真听着,十分想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自上次吸收了道德门那些人之后,他灵脉很痛,但这会儿的欢欣,遮掩了他的痛楚,只剩下满足。

杜荆在旁边哄孩子,也想到了他们买不起一柄剑的时候。

杜荆轻轻舒了口气,日子真的变好了。

阿肃终于有了漂亮的剑,而他也要为阿竹报仇了。

他们继续等待,又等了几日,终于等来了一些变动来。

有一日,常无忧仍然趴在窗上看外面。

她看了会儿,发现今日的衙役不是在向摊贩收钱了,而是在驱赶在路上摆摊的人。

她耳朵尖,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后日仙长大人们要外出历练,经过此处,不许摆摊!常无忧一下子精神起来,她想到了几年前,那五人带着阿竹,应该也是历练去了吧。

这下可好了。

只要他们分散了出来,他们就有机会!常无忧开心起来,想去另一屋中寻曲肃他们,他们都在打坐练功。

她刚走了几步,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有些警觉,问:谁?小二的声音响起来:客官,小人来和您叮嘱些事情。

衙门的人刚来了,说仙长这几日要经过此处。

为了雅观,临街的房,三日内不许开窗,更不能晾晒衣物,要等到仙长大人们离开,才能开窗。

衙门还说,小二顿了顿,觉得有些为难这些外地来的客官:仙长经过时,要跪在地上。

还得诚心……小二说完就走了。

只留下常无忧自己在屋里生闷气。

奇了,她自己嘟嘟囔囔:这难道是百鬼夜行,不能开窗?许是他们知道自己是什么腌臜东西,才不让开窗,生怕吓到我们?不仅管窗户,连人在家里的行为都要管,她越想越气,觉得这清云门过分得很,真真不做人事。

还得跪下?她气得笑起来,嘴里骂骂咧咧。

城中百姓不敢骂,但她敢骂:你娘我给你们送行!一群崽种可千万得死透了!但她也琢磨起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到底是那个清云门提出来的,还是衙门为了讨好清云门自己擅作主张?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作者有话说:曲肃对比了一下升金丹的待遇,觉得有一点点委屈他和无忧暗示了一下:我觉得那天只吃了一个包子,有点少了无忧(嫌弃):你要是想吃两个,不用这么委婉,可以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