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山中一切顺畅, 楼家人融入很快。
楼探星对杜荆做的事情真的充满了热爱,他日日陪着杜荆,甚至晚上都不想回家。
楼探月很是担心弟弟, 但楼会长看得很开:探星年纪不小了,人活一世, 不能庸庸碌碌, 他有愿意做的事情是好事,我们不能扰他。
楼探星年纪小, 眼睛好, 手脚也利落,真的帮了杜荆不少忙。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被变作凡人的修仙之人,陈奇观在靠近密林的位置,给他们划了块地, 也给了他们点粮食,之后的事情,就要他们自己做了。
香蕉来画了阵法, 后山的小伙子们也选了人手,轮流看管他们, 倒也不费事。
刚成了凡人那几天,那些人日日崩溃, 痛不欲生,对常无忧和楼探阳他们充满了仇恨。
但总是咒骂并不济事, 他们肚子饿了。
凡人比不得修仙之人,饥饿的滋味并不好受。
迫于腹中痛苦, 他们用陈奇观丢下的粮食, 给自己煮了粥。
但这些粮食抵不了多久, 他们只是傲慢,但并不傻。
没几日,他们就认命地捡起了地上的锄头,开始种粮了。
不管是要咒骂,还是想报仇,他们总得先活着。
后山有些人受过大罪,很是厌恶修仙之人。
有时候,会有人来看他们。
有一日,几个小伙子聚在周围,盯着他们看。
他们中间隔着侯朴的阵法,彼此都触不到。
但小伙子们的眼神,让里面的归云山庄的人很是厌烦。
归云山庄的弟子们只觉得这种眼神令人不适,但并不知道,其实这眼神和看动物的差不多,还是看那种比较丑的动物。
归云山庄的弟子们,之前没受过这种委屈,被盯了一会儿后,就开始骂外面的人。
外面的小伙子在后山久了,也是不受委屈的人,当即回骂回去。
两拨人隔着阵法,骂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陈奇观听闻了这里的事,摆摆手:反正打不起来,骂就骂吧。
两拨人吵到最后,都是喉咙沙哑,都是年轻人,谁都不认输,约定了明日再骂。
但对骂了没几日,后山的小伙子们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主要是阵法里这些曾经的修仙人,现在还不如他们。
衣衫破烂,上面满是尘土。
灰头土脸的,甚至干农活不习惯,手上有了血泡,腿上也有了伤痕。
和这样的人争吵,其实没什么意思。
那些小伙子商议后,便准备离开了。
你们也是凡人,甚至口舌不如我们利索。
一个小伙子隔着阵法对里面弟子说:教主说了,你们也没做过什么孽,不曾伤了人命。
我们这样对你们,是欺负你们了。
以后我们不会再来,你们好好种田,好好活着吧。
阵法里的弟子面面相觑,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是被凡人同情了。
若是往日,他们自然觉得受辱了,但既已至此,他们竟也察觉出,这些同情,其实是善意。
之后,他们种着田,每日辛勤劳作着,他们沦落到和自己之前看不起的凡人一样的下场,体验到了凡人的处境和不易之处,心里倒是有些转变了。
这个转变比较微妙,他们现在并没有察觉。
楼探阳心思郁结,境界卡滞于褪凡中期多年,现在终于与父母团聚,也彻底解决了归云山庄,现在境界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常无忧也帮侯朴找到了办法,解决了他所修的神女梦灵录中的不适合他的地方。
曲肃和何染霜都在实丹阶段,下一辈的弟子们,也都顺畅。
无忧山中一切向好发展的时候,修仙门派里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归云山庄掌门的旧友一日前去找掌门叙旧,到了山上,才发现山庄已经空无一人,甚至桌上都落了灰。
这人走在山庄中,越走心中越是惊慌。
廊下还放着半杯清茶,弟子房中被褥还展开,似乎每个人都只是临时出门一趟,随时可能回来。
但院中已经生长出的杂草,显示的并不是这样的事实。
这个修仙者走到了大厅中,看到了命灯的位置是空的,这一刻,他终于确定,归云山庄糟了大祸了!这人转身御剑,逃离了此处。
他惶惶然,想飞向楚山报信,但行至半途,他忽然想起来,之前祁连派也出了一样的问题。
那时候,是诸山掌门君深说,这是大事,若是还有类似的情况,可先禀于他知晓。
这个修仙者思量片刻,想到了之前将祁连情况禀告君深的人,获得了君深的提点,也获得了不少珍贵丹药和灵器。
他当即做了决定,转身向诸山飞去。
君深正在内室打坐,忽然门口想起了轻轻的唤声:掌门大人?君深睁开眼睛,他说过,如无大事,不要来扰。
但现在唤他的是那个颇为乖顺的弟子,君深没记住名字,但这个弟子敢来叫他,应该是有事了。
君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起身,眉头微皱,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现在,很多修仙门派都还关注着祁连之事,希望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能帮他们瞒一次,但不是次次都这么好瞒。
君深走出去,一个中年人急急走来,满脸都是谄媚的笑。
那人知道君深不喜多言,所以直接说了自己的发现:尊者,归云山庄的人不见了。
君深的手在袖中一紧,但脸上仍然平静。
勿需对外人多言,君深温声对那人说:祁连之事,已让很多门派人心惶惶。
我先去调查一番,不要让他人知晓,免得情况更加不妙。
那个中年修者忙不迭地点头,虽没说话,但眼中隐约有些渴望的意思。
君深知晓这人想要什么,他觉得有些厌烦,挥了挥手,对身侧的弟子说:给这位仙友奉上重礼。
将那人送走之后,君深立刻出发去了归云山庄。
山中空无一人,君深在山中未发现熟悉的气息。
他下了山,在山脚下随意走着。
凡人如蝼蚁,他自然不会去问,也不会管凡人中有什么变化。
他牢记着之前在祁连察觉到的不同寻常的气息,慢慢扩大范围,以归云山庄为圆心,慢慢搜寻有何不同。
他找了很久,终于停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君深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来:找到了。
地上是一道道车辙,似是凭空出现了很多车辆一般。
君深微微闭眼,感受空中残留的一点气息。
传送阵啊……他轻声说:你们是从哪儿来?他的血在体内沸腾,快了,快了,他终于要得到自己等了很多年的东西了。
等到这个传送阵再次打开的时候,他就能有所察觉。
那东西,他以为自己终生都不会得到了,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出现在面前。
但现在,他要瞒住其他人。
常无忧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帮子吉和香蕉解决矛盾。
子吉和香蕉两人的关系不太好,总是争强好胜,谁都不服谁。
曲肃又是个不爱多事的,他们两个不敢在曲肃面前闹,只能让教主来当裁判。
常无忧愁苦地皱着眉,觉得孩子多了,果然不好。
但是像小蚯蚓那样乖巧的孩子,多一些也是无妨的。
囡囡现在不怎么在门派里,她喜欢那个自己住的叔叔,陪爷爷奶奶几天,就要去见叔叔一次。
云瘴前辈和囡囡熟悉起来之后,也开始慢慢引导她修行,现在终于让她有些进展了。
香叶现在褪凡初期,她不急不躁,虽然进步不快,但稳扎稳打,不用人担心。
这样看来,曲肃、何染霜和侯朴三个人,还是何染霜最享福,徒弟们懂事,不惹麻烦。
常无忧面前,子吉和香蕉还在闹,闹着今天的打斗,谁更胜一筹。
常无忧被他们搞烦了,吓唬他们:你们再吵,我就告诉你们师父了。
这句话很有用,子吉和香蕉当即就闭了嘴,乖乖巧巧退下了。
常无忧觉得很奇怪,阿肃那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就让他们这么害怕?侯朴正在旁边,幽幽看了眼教主:教主,你是没见过他打我吗?侯朴越想越气,趁着师兄不在,愤愤指责:我都金丹了,怎么说都算个人物!他还是觉得我不对了,就打我!我不要面子啊?教主,你看看,除了你,他没打过谁!常无忧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把曲肃教得不错:那是你师兄孝顺,有时候你确实该打。
侯朴看教主没有为自己责备师兄的意思,觉得非常心酸,叹了口气走出去了。
虽然有两个徒弟,但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看起来凄凉了些,但总归洒脱。
曲肃并不知道师弟在偷偷摸摸告自己的黑状。
他正在深林中,浸于自己的识海中。
曲肃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实丹正在凝成,甚至有片刻,他感觉内丹已成,但总是差了一点。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许是心境,也许是灵脉。
曲肃知道自己天生有缺,又选了不适合的功法,境界越高,运功时对灵脉的损伤越大。
但他还是要努力修行,他要一直是无忧手中最利的那把刀。
他不允许师弟师妹比自己强。
就算搏了命,他也要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夜深回了山上,曲肃去了何染霜的房门口,他能感知到师妹的境界,和他差不多,都是还差临门一脚。
但这临门一脚,到底谁会先踏出去?曲肃在房门前站立片刻,便无声离开。
何染霜坐在椅子上,感知着师兄的气息慢慢远离。
她静静给自己斟了杯茶。
师兄……好像又出血了吧……她默默想着。
师兄对自己这么狠,她又怎么能不服他。
不管发生何事,师兄一直都会是他们魔教中最厉害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