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男公关店,罗南亲自迎接。
当然,咏堂已经事先知会过他了,这样才不会露出马脚。
他预先开了间包厢,叫了两瓶绍兴,加了一整包话梅。
同乐的还有另外两位男性友人,时间是晚上七点多,营业之前。
芊亚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罗大哥,店里的生意好吗?席间,她逮到机会就问。
她想知道他为何要让咏堂下海。
托你的福,还不错。
罗南嘴里嗑着瓜子,毫不客套的回答。
我听咏堂说你另外还经营两间酒店、一间宾馆、一间五星级饭店,你的收入是富豪级的呢!哈哈哈,过奖、过奖,只不过一个人花不完而已。
罗南不知道她的目的,只是一个劲的发出得意的笑声。
既然你一个人花不完,为什么不分点给你的兄弟花?咏堂有理想等着实现,你可以资助他去拜师也好,自行摸索也好,那花不了你多少钱。
罗南有些困惑的看了看咏堂,然后,很妙的答了句,这样你和我的小老弟不就没机会认识了?他不明白自己在她的心中怎么会这么小气,也不明白她想这么多干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这是两回事。
虽然他说的不无道理,但芊亚的个性就是要追根究底。
芊亚,别这样,罗大好意请我们出来玩,你尽问些扫兴的问题。
咏堂端起酒杯,示意她向罗南赔个罪。
我扫兴?芊亚火大了,我出钱帮你完成梦想,你竟然说我扫兴。
什么玩意儿,她是在帮他认清这个朋友的真面目耶!他不乖乖闭嘴也就算了,竟敢指责她破坏两人友情,她感觉像被心爱的小狗反咬了一口一样。
嘿!别激动。
罗南出面调停,我没说不出钱啊,你应该问问咏堂的理由。
我问过了。
她凶巴巴的回答。
啊,问过了?罗南一脸茫然。
咏堂刚才没跟他套这段啊!我越想越不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芊亚来回看着两人,怀疑自己被设计了。
咏堂倏地站起身,拉着她往外走。
他不能让她继续咄咄逼人的拷问罗南,否则她一定会让罗南不知不觉就说出真相的。
咏堂半推半拉的将她带到罗南的办公室,关上门,脸色凝重的看着她。
你到底想怎样?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出钱养我吗?别忘了,除了我们两个,旁边还有其他人。
他也在生气,气自己没勇气将真相说出口,气她不顾他的颜面给他难堪。
尤其另外两人和他只有数面之缘,什么都不知道,这下说不定真的以为他被女人包养了。
你怕丢脸?怕丢脸就不要只想用轻松的方法赚钱,你为什么不去学点技术,边工作、边写作,同样可以完成梦想,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早知道他狠性不改,只是把她当成提款机而已,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她。
亏她之前还在担心他是不是爱上她了,真是感情用事的猪头!你的意思是想终止合约吗?他脸色铁青的问。
对,我瞧不起你,可以吗?我要终止合约。
芊亚意气用事的吼道。
咏堂一咬牙,脸色铁青的逼近她,突然抱着她一阵狂吻,惩罚似的蹂躏她的唇。
她嘤咛了声,紧抓着他的衬衫,不争气的回应他,主动加深这个吻。
泥鳅似的小舌钻进他的口中,纠缠他,用力吸吮着,吮得舌根都发酸了。
她并非真心要和他吵架的,分手,她目前也还不愿去想。
刚才说出那些气话,她立刻就后悔了,以为两人真的会闹翻。
咏堂将她放倒在办公桌上,脱下她的西装裤,随便丢在地上。
我们多久没做了?他呼吸急促的问,由她的耳廓舔咬到她的下颚。
五天。
芊亚梦呓般的回答,闭上眼,拉高他的衬衫,尽情享受与他肌肤的触碰。
性紧张。
咏当下了个结论。
芊亚倒抽口气,指尖陷入他背部的肌肉里。
就把一切都推给性紧张这个抽象的名词吧!两人都不用再争辩了,难解的问题留给时间去解决,他们只管爱得火热就好了。
事后,两人各自整理衣物。
咏堂边套上裤子,边看着她说:我们终止合约也好,我可以去找份工作。
想到可以摆脱合约,他愿意牺牲点,去找个收入不高的工作,浪费点写作时间。
耶?芊亚愣住了。
终止合约后,他大可再找下个女人包养,为什么要去找工作?难道,他真的爱上她了,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她搞糊涂了。
律师生性是多疑的,咏堂要是知道她这么想,肯定会不满的哇哇叫。
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公关经理这个职业不适合我,那么我是该换个工作了。
忘了我说过的话吧,我不是要强迫你换,只是希望你能早日达成目标。
她说得好像多通情达理似的。
他在退让,她反而裹足不前,这是什么心态呢?怕自己所爱非人,还是怕他不再需要她?于是两人决定暂停合约,将包养金存放在一个户头里,如果咏堂有急需,可以从户头里调现。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到两人确定都打点整齐了,再度现身时,已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可想而知的,罗南只是睨着两人不停偷笑。
所谓无巧不成书,辛亚和咏堂正准备离开男公关店时,刚好碰上上回喝醉那位林太太。
这回林太太可清醒得很,看见咏堂便欣喜的大喊,新同学,我来了好几次都没看见你,你去哪里了?酒醉三分醒,林太太的记忆力不错,不像芊亚睡得跟死猪一样,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呃,林太太,你的精神真好,玩得开心吗?有人负责招待你吗?咏堂把所知道的社交词都搬了出来。
她乃罗南的大主顾,当然要帮忙应酬一下。
不好意思,林太太,朝玮已经不是我店里的人了。
罗南随后从包厢里出来,笑着接手林太太的事务,昨天店里来了一个新同学,长得跟陈冠希一样细皮嫩肉,包你满意。
陈冠希是谁?我不喜欢小白脸型的。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林太太不悦的睨了眼。
怎么会。
朝玮身边这位小姐已经包下他了,我怎么可能挡自己财路啊!罗南用手比了比芊亚。
芊亚瞄了眼罗南,又回头看看林太太,她突然发现林太太,竟是林梁森的老婆钟丽珊!上次她是背对着她的,所以才没有认出来。
在职的五年,她只见过钟丽珊四次,印象不是很深刻,只记得她体型娇小、有点小暴牙,从来都不笑。
每次去事务所大概都是林梁森忘了什么东西,不得已才叫她拿过去的。
一向不爱嚼舌根的她总是都只远远看一眼,其他所得都是别人传来的二手消息。
最近的一次接触是两年前,她老公跑进她的办公室里发表无聊的演说又顺便偷花时,她闯了进来——综合结论只有一个,就是这对夫妻都不喜欢敲门,而且瞧不起人。
离上次看见她已是一年前的事,钟丽珊本来就有点福态,今日再见好像又胖了些,大概是酒喝多了。
是你和我抢男人?钟丽珊瞪着芊亚,鼻翼不停捩动,活像个凶神恶煞似的。
她喜欢自称林太太,不只因为这代表她的身份,更因为一听就知道她是跑出来偷男人的,这样比较有感觉。
她当然不认得芊亚,因为她的眼里容不下女人,就算到老公的事务所,根本就懒得理那些比她低层的员工,匆匆去过就走了。
芊亚伸手用力将咏堂一揽,哼道:怎样?先到先得,你只能看不能吃。
老是瞧不起人的她也有吃瘪的时候了吧!谁说先到先得?你出多少,我出双倍买下他。
钟丽珊盛气凌人的说。
芊亚转向咏堂,略带取笑的道:嘿,你行情不错哦!有人要出双倍价钱买你。
唉!罗大,先走了,你自己处理吧!咏堂牵起芊亚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让我听听你值多少。
芊亚嬉皮笑脸的边回头边喊。
我不想知道。
他倒是很坚持。
这么有原则?她拍拍他的肩,对他不想知道自己的价码有点好奇。
难道,他不再对钱感兴趣了吗?他们临走前,背后隐约传来罗南的声音——林太太喜欢有点文学气质的是吗?让我为您介绍……有好一阵子,芊亚和咏堂都尽量不去碰触两人的关系定位,假装这个敏感的问题根本不存在一样。
原本小狼狗与伺主的相处方式是有共识的——不涉及共同生活圈,不谈太多私人的事。
后来因为两人之间开始建立信任,游戏规则已逐渐被破坏了。
又过了一阵子,咏堂开始将她纳入他的生活圈,带她去他经常去的餐厅吃饭、带她去他常去的夜店喝酒——虽然她已经发誓不再碰酒了,但有什么关系,她可以喝茶。
有一次,他带她到一家二手书店,老板娘和他混得很熟了,看见他劈头就问:项先生,好久不见,最近书写得怎样?有些人对很熟的定义是指比点头问好多说几句话,老板娘便是一例。
她对咏堂的认识只限于知道他在写书、出手蛮大方的,如此而已,其他对于他的实际名声及收入并不清楚。
托福,还蛮顺利的。
咏堂微笑的向她招招手。
推理小说,对不对?老板娘紧接着说上副逮到头号嫌疑犯的表情。
自从他承认写书后,每次来老板娘总要猜猜他在写什么书,从政治评论到人生哲学,各方面都猜一遍了,好不容易才猜到他写的是小说。
现在,她正在猜他写的是哪一方面的小说。
再试试。
咏堂回道,大方的将芊亚介绍给她认识,这是穆小姐。
嗨!穆小姐,你好。
老板娘笑容不减,伸出手热情与她交握,项先生偶尔会带小姐过来买书,不过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拉着小姐的手耶!是吗?芊亚斜睨了他一眼,不太相信的样子,他带过几个小姐来?我数数,一,二,三……老板娘真的一本正经的数了起来。
你别听老板娘瞎说,她在分化我们。
咏堂瞪了老板娘一眼。
嘿嘿,穆小姐,他在紧张,他很在乎你的感受唷!老板娘指着咏堂哈哈大笑。
哦,你害我也紧张起来了。
芊亚捧着心脏,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呵呵,穆小姐真幽默,就算你和这个坏蛋分手了也要常来光顾我的店哦!老板娘握握芊亚的胳膊,像没做到生意也赚到朋友那样开心。
一定!芊亚毫不考虑就答应了。
竟然说我是坏蛋,下次我带穆小姐去光顾别家书店。
咏堂带笑的对老板娘做个枪毙的手势,然后拉着芊亚手往拥挤的人群里钻。
这家店虽名为二手书,但许多书都还蛮新的,原本两人只是逛逛而已,最后却都找到不少好书,加上价格又便宜,所以手上就抱了一堆。
这时候,有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探头探脑的偷看着咏堂。
有什么事吗?咏堂发现后疑惑的问。
我刚才听到你和老板娘的谈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和许多人都谈过话。
咏堂一派轻松的回答,浑然不觉危机已逐渐逼近。
不,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听到老板娘说你是写小说的。
是啊,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你大概听都没听过。
你是大名鼎鼎的奥丁吧!你第一本书的笔名叫做项禹,后来为了方便打入国际市场,所有版本都改名叫奥丁。
我还保留你第一本书的初版,上面有你的照片,我是你的书迷啊!矮男人兴奋得不能自已。
不管咏堂怎么解释,心里早已认定就是他了。
很抱歉,你认错人了,我的作品只在二流杂志连载过,也没登过什么照片。
咏堂开始有点危机意识了。
除了他的第一本书上登了张五年前的照外,后来因为怕被骚扰,所以没有再在书上登过照片。
曾经也有书迷问过他是不是那个人,但只要他否认到底,没有人不打退堂鼓的。
只是,这个人感觉有点难缠。
奥丁先生,你别再否认了,我对你做了很多研究,知道你是中国人,而且经常出现在西门町一带。
我找你是为了让你看看我的作品啊!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指导?求求你。
矮男人诚恳的递出牛皮纸袋。
先生,说给你指导太严重了,我自己的东西还登不上抬面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咏堂左闪右闪,目光梭巡着芊亚,希望能尽快闪人。
芊亚也发现了他的困扰,走了过来,将书往旁边的书架上一放,开口问:什么事?她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小姐,这不关你的事,你别管。
女人比男人高本来就不多,尤其她刺激了矮男人自卑的心,他当然不服气了。
不关我的事?她扬扬眉,手叉着腰,摆好了架式才道:现在你骚扰我的男人,不关我的事关谁的事?说,你到底想干吗?她最讨厌瞧不起女人的男人了,尤其是自己没什么本事又爱责怪女人的那种男人。
矮男人没料到她这么不上道,竟然敢当众反驳他的话,当场自作主张的替咏堂教训起她来——女人!我今天是看在奥丁先生的面子上才和你说话,你不要以为长得高就了不起,至少我还是带把的。
在他的观念中,男尊女卑天经地义,没有所谓模糊地带。
男人说话,女人不许插嘴,有那根远比有成就重要。
你带把又有什么了不起?有我中指长吗?芊亚大剌剌的对矮男人比出中指,无惧的表示她更瞧不起沙文主义的猪。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回头问咏堂,谁是奥丁?呃,他从头到尾都认错的人。
他力持镇定的回答。
奥丁先生,我强烈建议你甩了这个女人,你看她对我比中指。
矮男人也比出短短的中指,想与芊亚互别苗头,简直比男人更粗俗,带她出门只会让你没面子。
他气急败坏的说,口水猛喷。
我说过我不是奥丁,而且……隐忍已久的咏堂禁不住提高音量,并比出两根中指指控他,我女朋友好得很,她人美又有个性,你打着灯笼八辈子都还找不到咧!说完,他抱起选购的书,牵着芊亚的手,很快结了帐,废话不多一句就走出书店。
奥丁先生、奥丁先生,很抱歉,我没资格批评你的选择,请你看看我的作品好吗?奥丁先生。
矮男人穷追猛打,一路跟着两人背后嚷嚷。
两人只好就近跳上计程车,远离那继人的家伙。
在计程车上,芊亚问他,你真的认为我人美又有个性?咏堂拍拍她的头,反问:难道你还缺乏这种自信吗?她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不置可否的笑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而已。
她感觉,他的想法对她很重要。
至于谁是奥丁,她没有问他,因为他可能不会说实话的,所以她打算自己查。
他的谜团越来越多了,放着不管不是她的作风,反正迟早都要搞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