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人重本, 讲究一个落叶归根的情怀,多数人都有‘穷不搬家,富不迁坟’的固有思维。
哪怕余氏在王家村才生活三年, 叶嘉这一提出要举家搬迁,余氏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排斥。
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人总觉得在一个地方落脚就要在此地生根。
跟叶嘉这等习惯了满世界飞的人不同。
不过余氏也明白叶嘉的顾虑, 王家村的地理位置确实不好。
离驻地有一日来回的距离。
且西边一有事,李北镇下属村落首当其冲。
不过提到搬迁,叶嘉倒是想起一桩事。
流放之人能随意搬离么?她心里想着,嘴上就把这话给问出来。
这是事儿问旁人或许问不出个所以然, 但余氏却是知晓的。
事实上,大多数流放之人按照罪名轻重会有不同的处置。
罪名越重的流放地域越远,且被流放之地的环境条件、经济条件、生存条件就越差。
等到了流放之地, 这群犯人则由当地接管官员酌情处置。
最严重的,犯人要么是苦役要么是充军;罪行轻的, 到了流放之地是可以自由生活的。
周家的情况属于重罪之中的重罪,毕竟冠了谋反的名儿。
但周家是皇室血脉,其实留了一线生机。
原本周憬琛可不必充作苦役, 大可似余氏蕤姐儿等一众景王府女眷一般在此地自由生活。
坏就坏在,上头有人想要景王这一脉断绝。
景王府的男嗣一路死绝, 独苗儿周憬琛则单独划出来, 被充作苦役丢去了西场开荒。
若非周憬琛开荒时遭人毒手被人打残,半死不活地被西场的头目以已死的名头丢出来,他是断不能活着离开西场的。
这些都是外话, 且不提。
就说肯定一件事, 余氏跟蕤姐儿是可以随叶嘉搬迁的。
能搬就好。
若不能搬, 想办法也得走。
叶嘉点点头。
虽说按正常逻辑, 才遭了重创的马匪理应休养生息, 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村庄。
但叶嘉觉得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
这一次的马匪袭击与余氏所提到往常每次袭击的情况大不同,往常只抢东西不杀人,这次可是屠村。
叶嘉了解的历史并不多,但却知道人心这等东西是叔来不可捉摸的。
有的人做事跋扈心眼小,吃了大亏,宁愿断腿断胳膊也要把场子找回来。
她不清楚这群马匪的路数。
但于家村的惨状给了她警醒,这群马匪没有人性的。
深吸一口气,叶嘉坚定地对余氏道:举家搬迁这桩事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娘。
这群马匪的行事作风凶残的过了份,奸.淫.掳.掠到这种程度……是极有可能会回头报复的。
余氏心里本还有些犹豫,被她这一句话给说的心惊肉跳。
胳膊上迅速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细细一想土匪的做派,确实毒辣得令人胆寒:嘉娘,那,你预备怎么做。
咱这边好些东西呢,一次性也搬不走,再说后院那么多韭菜在……二来你娘家那边……叶家跟周家不同,叶家是叶家庄的大族姓氏,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儿。
要说服他们举家搬迁是没那么容易的,不过余氏说得对,人命关天的大事,该提醒的话还是得带到。
叶家琢磨着既然要搬,家里的东西就不着急归置回去。
先把两张床给铺好,剩下的收进箱笼次日搬走。
至于西施摊的生意,只能带到东乡镇去。
等明儿空了,我会去叶家庄走一趟。
叶嘉其实不太想跟叶家那边联系,但做人事尽天命。
出于一个普通人的良心她也应该去提醒一下。
当然,叶家人听不听,那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毕竟她的猜测也只是猜测,马匪会不会报复谁又说得准?余氏忧心忡忡地点了头,回屋子把自己的床铺和东西都收拾起来。
那群马匪直接冲进镇子,从瓦市的西头一路冲撞怕是会撞死撞伤不少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别说镇上如今是一团乱根本不宜走动,瓦市根本不能正常开启。
如今好些村子都有兵卒子在挨家挨户地问话,那阵仗弄得人心惶惶的。
不过屠户一早前答应叶嘉要给她送来的猪胰子,倒是在第三日送过来家门口。
屠户也是走了运,事发当日刚好跟几个友人去东乡镇收猪,没回,躲过了一场劫难。
次日下午才回的镇子,回来时已经有驻地的兵过来。
他家里离得远倒是没出什么事。
拎着一大袋的猪胰脏过来,听叶嘉打听东乡镇,顺口还将那边的情况跟叶嘉说了说。
这头的消息根本就没递过去。
不然我早就回来了,哪儿能丢下婆娘孩子在镇上担惊受怕!屠户姓岳,一个西北大汉。
跟叶嘉也熟,平常叶嘉照顾他生意多他今儿还送了叶嘉一只蹄髈,事儿发生的当日晚上,我还在东乡镇东街撞见大兵吃花酒。
你不晓得,东乡镇那边热闹得晚上都有人做生意。
跟咱这边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去那边做生意肯定比这边强太多。
叶嘉忙把钱结给他。
不管这胰子做不做得了,早早说好的买卖人家还给特特送过来肯定不能说不要的。
四五个猪胰子听说他找了友人要才有,叶嘉为此多给了点,总不好白拿人家蹄髈。
既然岳大哥也觉得东乡镇好,怎地不去那边摆摊儿?叶嘉顺口也提醒,李北镇这边情况这般凶险。
昨儿那群马匪瞧着不似寻常。
往日马匪进村子抢掠有这般杀人放火的么?于家村一个村子人被杀光了。
这般毒辣,总觉得吃了亏会回头报复。
这话说的岳屠户心口一紧,他也不知听见没听见。
收了结钱就走了。
余氏从屋内出来,看着五个新鲜的猪胰子犯起了难。
这猪胰子到底是收拾还是不收拾?听儿媳的意思这东西新鲜的时候制作的香胰子效用最好,不能久放。
天气一热,肉类就更容易臭。
叶嘉也在发愁,她也才发现自己竟然有守财奴的潜质。
都已经事到临头还担心浪费东西。
不过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叶嘉理智还是很清醒的:也不知孙叔那边如何了。
这几日没见他过来。
罢了,娘,咱先把东西收拾起来,明儿孙叔若还不过来,我去镇子上再找车送咱走。
意思就是猪胰子先放一边,他们抓紧时日收拾行李。
余氏惯来顺从叶嘉做事的方式,听完就拿了把镰刀将后院三块地的韭菜给割了。
两人本以为会收拾很久,结果周家根本没多少东西收拾。
不到半个时辰,该收的收起来,该搬的搬出来。
婆媳二人坐在堂屋倒是闲下来没事干了。
叶嘉看了眼可怜巴巴的两箱行李,还特意打开看了看。
连不要的东西都装进去,结果还没装满。
咱家东西这么少的吗?叶嘉许久无言。
嗯。
余氏也才发现,就这些已经是收光了屋子的。
周家东西少,一来主要是穷的,往日家徒四壁,除了两身破衣裳啥也没有。
后来倒是有了点存银,但婆媳二人每日忙得跟陀螺似的,没闲工夫弄。
此时除了钱箱子和几口大锅,做买卖的小食摊,锄头菜刀等东西,两大一小的人只有身上一套衣裳,包裹里一套。
身上的衣裳还破烂得很,叶嘉顶好的衣裳就余氏给她做的那一套,原先原主的首饰被她给当了。
被子褥子倒是有几床,叶嘉看了几眼,让余氏别带了:这么破也不保暖了,带过去也是扔。
还是带着吧,到那边还能给点点单个窝。
余氏如今知道日子苦也节俭了,左右箱子不是没处放。
叶嘉一想:……倒也是。
算来算去,最值钱的竟然是院子里那一口井。
旧衣裳也不准备带,破烂东西断舍离很有必要,咱家也没啥东西好收拾的,这些正好一车装走。
两人在屋里坐了会儿,闲来无事,叶嘉看着被泡在水盆里的猪胰子觉得还是把这些给收拾了。
这东西算是整个周家最值钱的玩意儿了。
加上那些澡豆和干花,约莫花了三两多银子。
若是真因为天气热臭掉,估计要亏心死。
有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没穷过不晓得浪费好东西可耻,她实在是舍不得三两银子的东西就这么白费。
趁着等孙老汉来的功夫,叶嘉干脆跟余氏俩洗洗手把这些猪胰脏给收拾掉。
猪胰子清洗很有讲究,毕竟发挥作用的是猪胰子里的胰腺分泌物。
余氏不是很懂什么分泌物,但听叶嘉说,隐约能明白发挥效用的是猪胰子上面黏糊糊的那层东西。
上回一个猪胰子她俩弄了半下午,这回五个猪胰子弄起来没个一天是弄不完。
叶嘉琢磨着是不是把隔壁王老太叫过来,刚好孙老汉就驾着车过来了。
澡豆是早几日余氏早就磨出来的。
她平日里得了空就磨,那些澡豆皂荚她磨出了一大袋细粉就放在屋里。
此时正在院子里磨干花。
跟他一道过来的,还有孙家的大孙子栓子。
小名栓子,大名叫孙俊。
那孩子一下车就过来帮忙搬东西,年纪不大,乖巧得令人心疼。
蕤姐儿一觉睡醒了,乖乖地喊了声婶娘。
自己端着小马扎坐贴着两个大人坐。
她年纪小却非常懂事,看祖母在磨就也拿个小钵一下一下捣磨干花碎。
喷香的味道在院子里散开,孙家祖孙俩进来连忙就把这几日忙碌的事情说了。
叶嘉早猜到他家中定然有事,不然以孙老汉的性子不会这般耽搁。
点点头,让两人赶紧过来。
孙老汉是临镇人。
不是东乡镇,是李北镇下面一个比李北镇还穷困些的镇子。
因为村子离李北镇比较近,孙老汉才会来李北镇做接送的生意。
他家所在的村子没受到大影响,但老婆子在家里被几个逃窜的马匪给吓着了。
本就身子不好,差点没熬过去。
孙老汉请了大夫照顾了这几日,他的老伴儿歪歪栽栽地才缓过来。
人一好过来就赶紧催促孙老汉过来,怕因为自己的病耽误老伴儿挣家用。
日子苦便是这般,生病都算罪过了。
东家这是要开始制香胰子了?孙老汉一路过来,看到好些村子到还在闹腾。
驻地那边派了兵过来,挨家挨户地询问马匪袭村当日的情况。
王家村的村口如今也聚集了好些人,都在那吵翻天。
周家人倒是心定,半点不受影响。
叶嘉已经把材料准备的差不多,让孙老汉过来坐的当头去后厨端了一盆草木灰。
有了孙老汉帮忙,香胰子制起来就方便多了。
本来许多材料都准备齐全,就只剩下最基本的制作。
遇事给孙老汉让了位置,顺手给了他一根棒槌。
孙老汉别看着瘦筋筋的,其实力气很大。
一下锤下去这几块猪胰脏都能被他锤的稀烂。
他下手又快又稳,连渣都很少溅出来。
叶嘉一面看着,瞧着差不多便会适时一样一样的添加东西。
孙老汉别的不多问,只管埋头磨。
上一回做是摸索,自然耗费了不少时辰。
这回有了经验自然就熟能生巧。
加上有个大力气的男人帮衬,忙活一个下午就把五块猪胰子全给磨出来。
最后一步自然就更简单,按形状捏出型儿便是。
叶嘉想着上回手工捏的卖相不好被人说道,私下去找木匠打了百来个雕花的木盒子。
余氏刚想直接上手去捏。
她忙叫停。
回屋把那些巴掌大小的方形木盒拿出来,用勺子挖了往木盒里头灌。
这个木盒是叶嘉按照后世手工皂的样式专门打的,模具弄的话应该会十分好看。
将糊糊往这个盒子里抹,抹到刻度这边将盒子封上。
糊糊湿透的时候粘连得很,抹进木盒子里除非干透了不然那不好取出来。
叶嘉做了示范,眉头就不由皱起来。
想着还好货不多,不然盒子都不够用。
余氏瞧着盒子还精巧,点点头说:正好可以放木盒里装着,布包包好湿着也能带走。
这是自然。
叶嘉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说好一日的活儿,几个人着急,天黑才弄完。
院子里瓢盆木勺堆了一堆,叶嘉抬头看,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辰。
自打听说了马匪进村杀人,叶嘉晚上都不敢往外跑。
这桩事给了她非常大的警醒,李北镇的不太平不是说着玩儿,是真会丢人命的。
抱着一堆皂盒准备搬进屋子,她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余氏吓一跳,连忙伸手来扶她。
叶嘉晃了晃脑袋,心里叹气。
到了古代她还是有会低血糖。
站起来缓了会儿,等那阵子晕眩过去,她才端着木盒子进了屋。
余氏目送她进屋,低头看这些钵和盆的边沿还残留着香胰子的糊糊,十分爱惜地拿个小刀刮下来。
一面刮一面推到碗里,没想到还捏出小板块。
孙家祖孙俩洗了手,看天色已晚,就准备要走。
余氏连忙把人喊住:不是说好了一日工包两顿饭?孙老哥这般着急是家里有事?倒也不是,今日来晚了。
包饭是一早说好的,但是孙老汉面皮薄,他俩中午才过来,只做了半天的工,实在不好意思留饭。
他正想说话,叶嘉拿了工钱出来也张了口:早说好包饭不能变的。
再说天这么晚了,你回去也不好弄。
家里菜早就买好了,孙叔且去屋里喝点绿豆汤等会儿便是。
我去后厨,没一会儿就能做好。
若是担心孙婶儿没吃的,一会儿我装点儿给你带回去。
说完,没管孙老汉,扭身就去后厨。
孙老汉看了看婆媳俩说得真心不想假话,厚着脸皮与大孙子一道留下来。
天边已经黑沉,夜幕坠下,点点星辰。
日头一下西沉,炕晒的温度就降了不少。
叶嘉收捡了后厨里有的东西,琢磨着晚饭该做点什么。
一个大猪蹄髈是岳屠户送来的,能做个肉菜,后院那三块地的韭菜带不走,弄点白面做韭菜薄饼。
心里想着,叶嘉总觉得两样东西是不够。
虽说包饭不代表要好酒好菜的招待人,但人家孙老汉做事是实打实的出力气,叶嘉也不想亏待人。
想着如今市面上是买不到菜的,不仅瓦市停了,镇上的商铺也关了。
叶嘉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把眼睛盯到了四只鸡上。
没办法,要举家搬家,两头羊拴着能带走就算了,这四只鸡可不好带走。
叶嘉琢磨着到了新地方可以再养,这四只鸡就能杀。
最重要的是她快半年没吃过鸡了,好馋。
一想起大盘鸡,烤鸡,炸鸡锁骨,炸鸡,口水就不停地泛滥。
蕤姐儿在屋里待着没趣儿,跑出来就看到她最爱的婶娘拿了把刀站在鸡笼跟前双眼冒绿光,小身子趴到门后头瑟瑟发抖。
叶嘉绕着鸡笼走了一圈,忽然面临了一个难题。
想吃鸡,但不敢杀。
叶嘉:……她也不想的,她到这边来吃的几次荤,鱼都是周憬琛杀的。
杀鸡她有点不知从哪儿下手。
兀自站了好一会儿,扭头去喊余氏。
余氏过来看鸡笼里乱扑腾的鸡也沉默了。
巧了,她也不敢杀。
余氏:……沉默许久,叶嘉下了狠心:杀吧。
人总要成长的,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当真连只鸡都不敢杀,她往后还敢提刀砍人吗?若真倒霉撞上马匪,她岂不是菜刀都不敢挥?心里再三地做好暗示,叶嘉一咬牙打开鸡笼的门,一只鸡骤然凶狠的一爪踹在她脸上。
叶嘉:…………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啊!叶嘉这破脾气,挥舞着菜刀就在空中乱砍。
那鸡被刀光一晃吓到了,咯咯咯地乱叫乱啄。
叶嘉这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鸡爪子给抓的乱成一团。
她这口气顿时就冲上脑袋顶,挥着刀凶狠道:特么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话才说完,黑暗中传来一声很低很轻的笑声。
声音太轻不注意都要以为是风声,叶嘉没注意。
她一手抓鸡,那只母鸡被剪掉的翅膀又长出来。
两翅膀扑闪,骤然腾空而起。
而后又一脚踹在叶嘉的头顶,咯咯咯地往篱笆院墙外头飞去。
叶嘉连忙去追,一边追一边挥刀:哎哎哎哎我的鸡!追着乱飞的鸡就追到院子边,就发现站在院子外一个黑影。
那人肩头披着月光,身形瘦长挺拔。
乌发随风飘荡,月光在他侧脸留下莹白的光圈。
那人一双眼睛盈盈地泛着光。
叶嘉一愣,然后就见自家屋中一个黑乎乎的小身影一跃而起,嗖地窜出来。
两人隔着院子,那小身影嗷呜一声,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裤腿上。
那人纹丝不动地抬手一抓,轻轻松松就抓到乱飞的母鸡。
他人站在院外,嗓音被夜间的风吹得缥缈:嘉娘,你这又在做什么呢?杀鸡啊……叶嘉还没说话,旁边余氏一看清楚来人顿时就激动了:允安,允安你怎么回来了!收到消息,李北镇被马匪袭击伤亡惨重,兹事体大。
周憬琛手里抓着的鸡还在乱扑,裤腿上挂着的点点他还在凶残地撕咬,不紧不慢地推开院子门走进来,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叶嘉没想到周憬琛居然回来了。
眨了眨眼睛,她一边往旁边站一边心里嘀咕:这年头当兵是这么自由吗?心里正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还好,有惊无险。
周憬琛目光缓缓在她和余氏的身上落了落,确定她俩都无事才点点头。
余氏许久没见儿子了,这会儿眼圈都红了。
凑过来,嘘寒问暖的。
屋里孙老汉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眼看到院子里的周憬琛。
远远地走上前,跟周憬琛打了声招呼。
周憬琛颔了颔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拧就将那只鸡的脖子给拧断。
余氏难得话多起来,一直在说。
周憬琛身上穿着皮甲,腰间挂了把刀,侧耳听余氏说当日惊险的情形。
在叶嘉面前不曾表现,实则这几日余氏在后怕。
儿子回来她仿佛有了主心骨,将心中的恐惧表露出来。
周憬琛一边听一边多看了几眼在井边给死鸡放血的叶嘉,他难得从外头回来嘉娘怎地也不表现得亲近些?就这般冷淡?眼睛瞥着那边,嘴里却在轻声地安抚受惊的母亲。
叶嘉可没心思猜他的想法,她如今满脑子都是炸鸡烤鸡大盘鸡,要不是没有辣椒她还想吃辣子鸡丁。
……底层兵卒没有命令,不得离开军营。
周憬琛这次能回来李北镇,自然费了不少心思的。
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一些弯弯道儿不足为外人道。
李北镇被袭击的事情是次日传到驻地的。
当时驻地的校尉带着一帮人在北边的山里挖掘东西,听到消息并没有太当回事。
后来听说这次马匪进村,家村一百六十七口人死于非命,李北镇被袭击这事儿才被重视起来。
不过即便事态严重,上面也没有立即派兵,反而因这件事跟西边营地的牛校尉发生了一次冲突。
两人在于家村一百六十七口人命的重责上互相推诿,谁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疏忽。
说到这个,就要说一说这边的军防。
事实上,东乡镇其实是有两个驻地点的。
一个在靠北的郊外,也就是周憬琛入伍的营地。
所谓的北营。
另一个在李北镇和东乡镇的交界处,为了方便出兵设在两个镇子之间。
也就是所谓的西营。
这两处分别由两个校尉管着。
北营的校尉姓沈,西营的校尉姓牛。
两人隶属于一个姓杨的将领,本属于同级。
但由于都派到西北边防来戍守,且职权分配不清,遇事儿时常会互相推脱甩手不管。
若非这次马匪被程家人打退,上头收到消息说要派人下来查探情况。
两人都怕背责才急忙派兵过来探查,企图把锅甩到对方头上去。
怕是今儿他还回不来李北镇。
这也是这两日那么多兵卒下到村子探查的由来。
这里头的事儿,自然不便于多说。
周憬琛郑重地为孙老汉的对自家两个女人的帮衬道谢,多亏他,她们才能乱时及时从镇上全身而退。
哪里那里,当时的情况,东西都已经搬上车。
我只是按照平常那般送人回村子。
孙老汉摆摆手忙说应该的应该的,再说,平日里受了许多周家的恩惠,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双方又客气了几句,就进了屋子。
孙老汉佝偻着身子,跟周憬琛说话的态度颇有些谦卑。
不知为何,周家这个小子给孙老汉一种拎紧头皮的压迫感。
即便见过他不少次,每回在周憬琛面前都表现得十分拘谨。
周憬琛似是注意到他的窘迫,正准备开口请孙老汉回屋坐下。
忽然一道嗓音幽幽地从井边传来:相公,你要去哪儿?周憬琛扭过头:嗯?你过来一下。
说着,叶嘉把死鸡丢到盆里,朝他招招手。
周憬琛愣了下,听话地走过来。
叶嘉的目光缓缓下移,漫不经心地落到他的裤腿上,然后一边的眉头扬了起来。
周憬琛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点点小东西还死死咬着他的裤腿。
那拼命扭动的样子,叶嘉都怕它把小脖子给拧断。
她嘴角忽然勾起来,笑得有点促狭:你预备带着咱的儿去哪儿?周憬琛:…………咱的儿。
好久没听到这三个字。
再次听到还是让人忍不住虎躯一震。
小家伙凶相毕露,牙齿还不够锋利,没有咬穿他的裤子。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即使年纪还不大,但那股骨子里的凶劲儿半点不怂:嗷呜嗷呜~周憬琛微微弯下腰,两根手指捏住了点点的后勃颈一块肉。
疯狂撕咬他裤腿的小家伙被迫松了口。
周憬琛把小东西提起来,放到一边。
笑起来:不错,这小东西你养得挺……话没说完,那小东西嗖地一声又冲过来,嗷呜一口咬住他另一条裤腿撕扯。
周憬琛:……凶的?日子久了,点点已经忘了周憬琛的气味儿。
那没办法,它要是不凶点儿,再遇上什么歹人可护不住我跟娘。
叶嘉走过来把小家伙拎起来抱怀里。
小家伙闻到叶嘉的气味儿顿时安静了很多。
但趴在叶嘉的怀里盯着周憬琛的目光依旧蓄势待发。
那凶残的小模样,仿佛恨不得将突然闯进家的陌生人给咬断脖子。
我是歹人?他忽然冒出这一句,叶嘉冷不丁给逗笑了:可不就是?周憬琛低头看了眼叶嘉怀里呜呜朝他龇牙的‘狗儿子’,哭笑不得又莫名有几分憋。
顿了顿,他到底没忍住嘀咕了一句:……我是你爹,你个蠢狗!叶嘉:……作者有话说:叶嘉:你不是不认吗?看到有宝儿说,紧急之下居然还去提羊奶。
额,这大概是作者君对奶制品的执着吧。
作者君住的城市这里封城的时候,大家都去囤米囤面啊。
只有作者君,冲到全家拿了两大罐950ml的鲜牛奶。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儿像妈吧:)感谢在2022-05-17 21:55:21~2022-05-18 20:2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晨昏与四季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点心好吃、Cici、飘絮无心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兰 20瓶;板板 15瓶;千山月 10瓶;格瑞家姐姐、咩咩咩羊 5瓶;是猫不是鱼、漓 3瓶;i哦哦哦 2瓶;维塔利、dy198141、蕾豆豆、想做咸鱼、yentil、坐看云起时、小锌、uxjdndbens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