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是半夜回来的, 回来得知了点点早就把蕤姐儿送回来倒是愣了下。
没想到这狼还挺有灵性的。
打小养,自然就有灵性。
叶四妹知道他平安无事,一颗心就放下来。
这回拐子在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抱走, 委实吓到了不少人。
叶四妹哪怕晓得这伙儿人贩子只抓女子,也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还好咱家孩子年纪小,不能出去跑。
若不然我一个人看两个,指不定也会出事。
这话说的,阿玖是一点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沉默了好半晌。
三更半夜的,除了几个孩子就都没睡。
阿玖把具体的事情给叶嘉说了一遍。
关于那老妇人说告诉人贩子,哪里有俊俏女子叫人上门去抓一事, 骇得整个屋子都沉默下来。
余氏捂着心口就气得抹眼泪,若是那人贩子是故意被人引到这边来的, 当真是出了鬼!那后头怎么处置?一伙儿总共有十来个人,除却死了的四五个,其他人早就被孙玉山绑起来。
只不过仓促之间有一个人逃了, 他们后来追也没追上。
孙玉山等人在院子里搜到的那些姑娘家,全都趁夜送回去了。
只还听说还有不少姑娘被藏在镇子上。
听那老妇人的口气, 至少有一屋子的人。
管她作甚!余氏恨得直咬牙, 把坏事往旁人头上推得人,死了便死了!叶嘉沉吟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来福客栈给周憬琛递句话。
一码归一码, 人命关天的, 有些事儿还是得让人做。
这地方没有官衙也指望不了谁。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不敢说自己亲自去搭救, 只能说知道了就尽一点绵薄之力。
至于那群被拐的少女此次能不能获救, 就单看她们的运气了。
这事儿折腾到快天亮,所有人才都回屋子去歇息了。
阿玖孙老汉这边不说,一夜没睡,自然白天是在睡的。
叶嘉也睡到中午,醒来就被点点给咬住了衣袖。
虽说人贩子被端了,叶嘉还是有些不大敢出去。
只不过点点不停地咬着她,叶嘉也只能跟着出了屋子。
等到了院子里,点点一直不停地趴门,叶嘉犹豫了片刻开了门。
门外的雪地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躺在地上。
她不认得,但看点点的样子有些怪怪的。
叶嘉不认得这个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跟点点一起合力将人给拖进了院子,不知何时叶五妹也起来了。
揉着眼睛就走到这边来。
不晓得这些个人什么来头,也不敢轻举妄动。
姐,这谁啊?叶五妹看着人面生,他身上有牙印,点点咬的么?叶嘉一愣,瞥了一眼,果然是牙印。
若是点点咬的,叶嘉就不得不重新看这个人。
点点是叶嘉养大的,从来不会胡乱咬人。
若是咬了人,那必定这个人不善。
难道这就是昨夜逃掉的那个人贩子?姐,杀了么?叶五妹张口就是杀,叶嘉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怎么回事,张口闭口的怎么语出惊人:要么把人送去来福客栈,要么就找个人在这盯着。
等你姐夫的人过来把人带走。
叶嘉去屋里摸了一根绳子出来,径自把人给绑了。
叶五妹动作很快,叫醒了阿玖,阿玖就直接去了镇上找人。
周憬琛的人来的也很快,来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柳沅。
周憬琛听说蕤姐儿差点糟了拐子的毒手,直接把柳沅给弄过来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尚老板’,这个家伙狡猾的很,很难抓。
此时尚老板腿上挨了一刀,失血过多。
人昏昏沉沉的,死狗一样被柳沅带过来的几个人给拖走了。
这一夜大雪之后终于迎来一个大晴天。
阿玖又有事要去一趟轮台,这几日他手下的那波弟兄打了不少皮毛,要送去轮台卖。
因着最近一桩事接一桩事儿的,阿玖这次出门就打算把妻儿带上。
这能成吗?这还有两孩子呢!叶嘉皱着眉不赞同,阿玖你别瞎闹,你这两孩子还吃着奶,也不怕路上出事儿?阿玖很是笃定地道:不会有事的。
柳沅在一旁听着,于是就问叶嘉这回要不要一起去轮台。
叶嘉一愣:我去?大雪天方便么?柳沅笑得仿佛随口一说:怎么不方便?沿途的狼群都杀了,人贩子也端了窝。
北边儿还在闹打仗,弟妹去轮台指不定比在家安稳?最好余大娘也跟着一起去。
正好柳沅这一路也要押送一批人,为了避人耳目,自然是有点由头才好。
柳沅眼中一抹幽光,顿时笑道,再说,我这回是一批人一起走,你们在镇子上担惊受怕,不如由我一路护送去轮台住两日。
轮台那边这个天儿也热闹的紧……不了不了,蕤姐儿出事这一回,余氏都心力交瘁,我就在这待着,哪也不去。
余氏不想去,叶五妹倒是想去见识见识,在一旁有些眼巴巴的看着。
叶嘉看柳沅说话的神情怪怪的,猜测她该不会是拿他们打掩护吧?注意到叶嘉的目光,柳沅笑得无辜。
运气不错,他们走的这几日都没下雪。
轮台比几个小镇子要繁华得多。
即便这种寒冬的天气,城内街道两边的商铺都开着。
高头大马在雪中穿行,城内道路上的积雪被铲除得干干净净。
叶嘉派人去打听澡豆的作坊。
稍稍一打听就找到了。
不止一家,城内有三家制作澡豆的。
叶嘉这边不着急,澡豆已经买了一批回去,自然可以好生的挑选。
柳沅把人送到城内,就带着一批人消失了。
叶嘉心道果然,面上只作不知,由着阿玖带来的那批人打听消息。
再几方整合,选了名声最好的一家作坊预备立马去看看。
主人家名唤苏伦。
作坊在城南的郊外。
这家制作的澡豆品质在城内是十分有口碑的,听说清洗效果非常好。
城内大部分百姓用的就是他家的澡豆。
这个作坊是个家庭作坊。
一家五口人全忙着作坊的活儿,还收了三四个徒弟做帮衬。
制澡豆的手艺是苏伦年轻时候在中原学的,后来又融入了边境这边盛产的香料做了改良。
他家的澡豆除了味道有些古怪以外,听说还有非常强的凝肤净面的效果。
这家作坊的澡豆不仅城内人用,有些中原的大商户也会来进货。
开门的是个姑娘家。
打扮十分干练,长得很黑,眉眼有几分俏丽。
有点异域血统的深轮廓,身高也十分高。
她立在门口先是上下打量了一圈叶嘉,约莫是叶嘉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且同为女子,板正的神情多了几分和缓。
见叶嘉身边占了几个壮小伙,但瞧着几人是以叶嘉为主的样子,她笑着开口:快些进来吧。
虽然没下雪,天气还很冷。
寒风吹得人脸生疼。
叶嘉携了一身冰雪之气进屋,看到满院子都是大缸。
那姑娘把叶嘉一行人引着往屋里走。
屋里也都是大缸,闻着味道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行人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在一个宽敞的屋里停下。
那姑娘把他们带到了,人就往后头去。
里头坐着几个男人,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的男人。
旁边陪着几个男子,看模样是一家人。
叶嘉走进去,那几个人就站起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目光在一群人中扫了扫,笑着请众人坐。
方才在外头等时,已经有人将叶嘉此行的目的告知了他们。
此时那中年男人,也就是苏伦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问叶嘉想要多少澡豆。
可否叫我先看看货?叶嘉虽说先来了这一家,却不代表就订这家的货。
人人都说好的,肯定有独到之处。
却不一定最后综合各方面是最适合的。
苏伦也不矫情,立即叫身边人去拿:我家的澡豆有十种。
分香型和大小,也分效果。
有的澡豆适合洗脸洗手脚,有的去污效果强些,适合洗衣裳。
有的品次差些,价格就会便宜许多。
我这里最好的一种,一斤要一两银子,加了名贵香料的。
最便宜的,十来文一斤。
叶嘉点点头,等苏伦的儿子将家中澡豆的样品都拿过来。
她便一一看过。
苏伦叫儿子端来一盆水,让叶嘉亲自试试看。
叶嘉也不含糊,这家作坊即使品次差一些的澡豆,去污的效果也还不错。
那最金贵一两银子一斤的澡豆叶嘉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子奇特的香味。
她用了点洗手,竟然有一种特别润手的效果。
这种细微的差别,只有用过的人能感觉到。
这个……苏伦对自家的澡豆特别的自豪,当即笑了:自然是够好小老儿才敢要这个价。
叶嘉却没有立即定下这个货,这家的澡豆确实不错。
有道是货比三家,总得有了比较再做选择。
叶嘉将各种澡豆的价格和功效都询问清楚,直说三日后再来一趟。
苏伦也是常跟商户打交道的,当下也不着急,只客气地将叶嘉送出去。
接下来两日,叶嘉将轮台的几家澡豆作坊都跑了个遍。
后面去了两家,说实话,能把作坊做起来,自然也有自己的长处。
但是跟第一家比起来,到底还是有差距。
最终要的是这两家的主人家瞧着不像是个好相与的,言谈间寸步不让。
最后一家叶嘉去了,得了个闭门羹。
那家作坊的主人家据说回乡下过冬,要来年才会来。
这般一比较,还是选了第一家。
叶嘉也不是磨叽人,三日后一大早就去了苏家作坊。
他们此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定下一个长期稳定的供应商。
洽谈的合作是三年起步,自然得慎重。
那苏伦也实诚,既然是长期合作,他也不为那点蝇头小利跟叶嘉争执。
两人那么一合计,叶嘉就跟苏伦签了个四年的澡豆供应契书。
找了个当地的乡绅做见证人,双方签字画押。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那苏伦的生意好也是有道理的,为人十分大方。
见叶嘉十分喜欢他家那个顶顶金贵的澡豆,送了小三斤给叶嘉自个儿用。
叶嘉就喜欢这种生意人,干脆地跟苏伦定了三年的契书。
回去之前,还又订了一批澡豆。
货是当场拿的,叶嘉叫人打开来指着澡豆给阿玖讲。
因着下回来拿货,就是阿玖带人来了。
自然是用心听用心记。
货款当场结清,他们将东西打包装上车。
叶嘉没着急当天就回,安排阿玖他们去买车,把货送去客栈。
此时叫了两个年轻人跟着。
柳沅忙了一阵子又忽然出现了,跟从来没离开过一般若无其事地跟着叶嘉的身边。
几个人在街上逛。
轮台不只是有吃食铺子,布庄,绣坊,铁匠铺子,胭脂水粉铺子,玉石字画铺子……从头逛到尾,应有尽有。
叶嘉去了胭脂铺子,这里的胭脂种类比小地方强多了,但色泽也就那几个。
口脂倒是种类多一点,其实也就五种色泽。
闻着挺香,价格也很贵。
一盒口脂四两银子,这个价格也要的出口。
叶嘉是知道口脂的成分,不得不说,不管哪个朝代,彩妆都是暴.利行业。
最叫人新奇的是,轮台这边最兴旺的生意并非这些铺子,而是柳巷。
据说里头有轮台最大的销金窝,里头的花魁娘子是大都督的心头好。
夜夜春宵,整个北庭都护府谁都不敢进去闹事。
姐妹三去到轮台最大的酒楼,难得吃一顿好的。
厨子的手艺还可以。
但叶五妹一听说这一桌就要十两,吃了两口就免不了皱眉:姐,我咋觉得这大厨还没我做的好吃呢?根本不值这个价!叶四妹也老实地点头,不仅没有五妹做得好,比她的更差。
要是咱以后生意做大了,开个酒楼,指不定比这家的生意还要好。
叶五妹如今取代叶嘉成为周家掌勺,说这个话也有底气。
柳沅没有掺和姐妹三人说话,只在一旁埋头苦吃。
兵营里的吃食那当真跟喂牲畜不差多少了。
粮食吃了都剌嗓子,油也不大舍得放,干巴巴的。
每次弄的吃食也就是填肚子,对柳沅这等格外看重吃食的人来说,那就是折磨。
叶嘉倒是没想过要做酒楼,但也不是不能开。
她打算做的生意肯定不只是香胰子铺子,往后把盘子扩大,就会往别的领域跨:你若是有这个本事把菜都给琢磨透了,叫吃过你做饭的人都想吃,那就给开。
咱家也有吃食生意,扩大了也不是不行。
那可说好啊姐!叶五妹眼睛蹭地一亮,我可把你这话记着了。
姐妹几个正说笑着呢,旁边隔了一个屏风的桌子忽然就传来了一句不那么客气的话:这年头,小姑娘家家的口气都这么大么?才做几年饭就敢夸口比我这大厨都烧得好?叶嘉姐妹三一愣,以为在说旁人,便也没管。
结果她们不理会,那人的话却越发的不识趣,继续阴阳怪气。
叶嘉的笑脸一僵,透过屏风的薄纱看过去。
屏风的隔壁桌子上坐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目光穿过屏风看过来。
那一桌子也不知什么人,瞧模样像是年纪都挺大的。
膀大腰圆的那中年男人站在其中,脸色不是很好看。
叶五妹与叶四妹面面相觑,看向叶嘉。
叶嘉眉头皱了皱。
柳沅的眼睛眯起来,嘴里还吃着饭,没嚼完也不好开口说话。
他们花十两银子来吃一顿本是来这地方尝尝鲜儿的,毕竟第一次来轮台。
叶嘉就想带着两人吃点当地美食。
此时姐妹俩说点私房话自家听着高兴便是,没想到惹来人不满。
她们不说话,那边那人反而揪着不放了:小姑娘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好诋毁我做的不好吃?叶嘉嘴角抿直了。
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还容不得人说?叶五妹有些被人咄咄逼人的态度给吓到了。
叶四妹胆子更小,啪嗒一声把筷子都给放下去,攥着手半天不知该怎么办。
叶嘉脸色一沉。
出门在外的她不想惹麻烦,就打算结账走。
那边就走出来一个半大的小童,瞧模样,应该是个学徒。
两人拦着,叶嘉没忍住刺了一句:怎么?我们食客花钱来吃饭,觉着味道一般般,说一句都不成?这是哪家的官人老爷,行事如此霸道?这位夫人说笑了,我哪里是霸道,不是是想问清楚罢了。
那人一面说话一面眼睛不住地瞥身后桌子上坐着的几个人。
几个老头儿不言语地坐着,那模样是不管:你们食客若是说的中肯,我们厨子的手艺才有进步。
叶嘉往他身后一瞥,发现几个老头儿都好整以暇地看着。
柳沅却插了一句嘴:我看你并非是想要中肯的意见,而是自个儿几斤几两被食客给叫破了名不副实的名声在这跳脚吧?那中年男人脸一下子涨成猪肝,他当即就怒了:哪儿来的小子在这胡说八道!我看你也别吵了,吵了也没叫你面上更好看,越抹越黑。
柳沅将叶嘉姐妹几个挡在身后,双手抱胸地往前头一杵。
他生的高大,站直了高出那人一大截。
腰上还配了刀,神情不善的样子十分吓人。
那小姑娘真有你说的那么灵,那比比看?那中年男人是真气得要命,他今儿好不容易把北庭都护府有名望的老先生给请过来。
给他们精心准备了一顿菜,打算拜其中一人为师。
当下也不顾面子里子,就口不择言地道。
他这话一说,双方都是一愣。
叶嘉瞪大了眼睛,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叶五妹:大师傅你是开玩笑?怎么?有本事诋毁别人,一说比试就不干了?中年男人约莫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稀奇,嘴巴一秃噜就说出来。
此时话扔在地上收不回去,自然是梗着脖子杠在这。
叶嘉不知该说什么,有种荒谬的感觉。
叶五妹叶四妹都有些傻了,躲在叶嘉的身后拽着叶嘉的袖子。
倒是柳沅笑了一声你若是非得闹不停,也不是不能比。
不如这样,就叫你后头这几个老先生做评,若是老先生觉得你好,今儿我替弟妹姐妹几个给你道个歉,闲话无意间冒犯了你。
若是老先生觉得你比不过人小姑娘,你给我们道歉,这一顿饭也别收钱。
如何?中年男人气在头上。
自然!那中年男人鼻孔朝天,口气大的很:我做灶台上的活儿都三十多年。
是轮台最出名的大厨,但你这小姑娘得跪着给我磕头认错!说比还真的比。
这本就是个大酒楼,下了楼去到后头去就有一个很大的灶房。
里头灶台就有三四个,每个灶台都是两个锅那种。
这个中年男人是这个酒楼的红案大师父,名气还大得很。
当下跟几个老先生一合计,就一会儿人去到了灶房。
所幸几个老先生也是灶台上忙活半辈子的人,各个有一手好厨艺。
也不介意在灶房待着,干脆就在灶房里头支了一张桌子。
叶五妹站到案板跟前都有些懵,眼巴巴地看着叶嘉。
叶嘉倒是没在怕的,叶五妹做饭的天赋那是叶嘉舌头尝得出来的好。
柳沅盯着叶五妹瞧了会儿,悄咪咪地凑到叶嘉耳边来说话:弟妹,怎地不是你去?柳沅是知道叶嘉做饭好吃的,做肉更是一绝,那烧鸡馋他馋到今日都心里挂念着。
不用。
叶嘉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柳沅还是这么个挑事儿的性子,五妹做的比我好。
柳沅眉头不由扬起来。
叶嘉也懒得跟他说,就跟叶五妹道:娣娘,往日在家怎么做你此时就怎么做。
叶五妹自打到了叶嘉身边,真是什么新奇的事儿都遇上了。
这要是胆子小些的人,怕是早就要吓破胆。
但叶五妹许是年纪不大还有点傻大胆的,可塑性非常强。
只要有家里人给撑腰,她什么都敢干。
叶嘉都这么给她说了,她干脆把心一横就拿起了菜刀。
他们是外来的人,没有食材,自然是用的酒楼的。
做菜也做一样的。
就做一道肉菜。
那红案大师傅最擅长做的便是羊肉,当下就拿了一块新鲜的羊腿哐哐地剁了起来。
叶五妹也不怂,羊肉她在周家可是做惯了的。
辣口的,咸口的,炖的,炒的,她都会做。
哐哐剁肉的功夫叶五妹遗憾自己兜里没揣几颗辣椒。
早知道吃顿饭要跟人比试,她定然把家里常用的配料都给带上。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跟那厨子一样做了炖肉。
平日里碾压叶嘉的天赋这时候显现的特别瞩目,都是一道炖羊肉,都是差不多时辰出锅。
叶五妹那炖羊肉就是要比厨子炖的香。
又香又嫩,还没有羊膻味儿。
几乎两道菜一上桌子,几个老先生就给了回答。
那厨子还有些不信,自个儿尝了一口后嘴唇都白了。
不必说,今儿他打的盘算是泡汤了。
这后头他想拜师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当着四五位老先生的面儿。
那厨子也不能赖,当即给叶嘉姐妹俩道了歉,还免了单。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叶嘉吃饭的兴致都没了。
预备明儿一早直接回去。
柳沅在后头拿了双干净的碗筷,夹了几筷子叶五妹做的炖羊肉。
吃了一口,那眉头直接就散开了。
趁着没人注意,他一个人在后头吃的别提多欢。
几个老先生盯着叶五妹瞧了许久,问她这菜是跟谁学的。
听叶五妹说没跟谁学,看姐姐做饭学的,这话一说几个人脸上笑容就更灿烂了。
其中一个就问了叶五妹多大,是哪里人。
叶五妹眨了眨眼睛,求救地看着叶嘉和叶四妹。
叶四妹懵懵的,叶嘉倒是镇定。
不过她如何看不出来,显然是有人瞧出叶五妹是个好苗子,想收徒。
当下就帮她答话:十四岁,喀什县李北镇人。
哦,那块儿啊……提到这里,自然有人知道,听说那块儿最近闹突厥鬼呢。
叶嘉一愣。
这里有个老人家的家里儿子是大都督手下的司马。
他们别看着万事不管,其实那边儿有点风吹草动这边都晓得。
上面懒得管,故意装聋作哑。
只要问题不严重,没死多少人,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那老先生说这话也不是瞎说:你们这个天儿也别想回去了,就在这边待着挺好。
等到那边战事料理清楚再回去也安全……小姑娘瞧着挺有天赋的,没师傅教,可想过拜师父学啊?最后这句话,眼睛自然是瞄着叶五妹的。
啊……叶五妹眨巴了眼睛,立即看向叶嘉。
叶嘉眉头皱起来。
听说过西边有镇子遭了殃,没想到又是李北镇。
老先生是想收了我这妹子做徒弟么?老先生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点点头:她这羊肉做的挺好。
我见她年岁不大,刀使得像模像样的,挺好。
五妹的刀工,确实比叶嘉好。
叶嘉看了眼老头儿,又瞥了瞥叶五妹。
主要是她们都不晓得这老先生是谁,没得吃一顿饭就被人拐了。
叶嘉瞥着其他几个老头儿,他们正端着小蘸碟在那锅子旁边吃肉。
穿得都挺体面,瞧不出来。
沉吟了片刻,叶嘉扭头问叶五妹:五妹怎么想?姐,你眼光好,我听你的。
叶五妹知道自己见识浅薄,她信叶嘉的判断。
老先生,是这样子的。
我跟家妹今儿只是凑巧来轮台办点事儿,不日便要回家了。
大冷天的,家里还有老人孩子等着,我也不能说把人留这就留这。
叶嘉思索了片刻,斟酌道,不如这样,你留个信物或者地址。
来年开春,我叫她来轮台寻你如何?老先生没回答,反而瞧着叶嘉问了一句:她跟你学的,这么说你也会做?会做什么菜?我不行的,我就会捣鼓点儿小零嘴儿,比不上我这妹子。
叶嘉立即摆摆手,笑道:我这人打小有点贪嘴儿,平常没事就爱在家捣鼓点儿好吃的甜甜嘴。
真要论手艺论厨艺,我是不大行的。
同样的菜,我这妹子做的就是比我好吃。
老头儿点点头,而后从腰间拽下来一个白玉章子,递给了叶五妹:拿着,明年开春拿这个来都尉府寻我。
这话一出,别说叶嘉惊了,就是后头吃羊肉的柳沅的眼睛都扫过来。
老头儿笑眯眯的背着手,招呼了几个小老头儿就这么走了。
叶嘉愣了许久,眼睛扫向叶五妹手里的那根白玉章子。
叶五妹见叶嘉打量,把东西递到叶嘉手上来。
叶嘉看了一眼,章子的下面是一个小篆的杨。
柳沅不知何时也凑过来,他眼睛利的狠,也看清楚是个杨。
思索了片刻,眉头皱起来:难道是杨成烈都尉?杨成烈?叶嘉只晓得驻地有几个军官,轮台这边是真不晓得,谁?柳沅没解释是谁,就是瞥着五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他舔了舔嘴唇上羊肉的汤汁,笑了一声:弟妹,你这妹子的运道还不错。
若是这回乌古斯被沈家给赶下去了,再调人过来,很有可能就是杨成烈。
要是那老先生是杨家的,那……叶嘉的呼吸骤然轻了,她把章子还给了叶五妹:收好,回去弄跟红绳穿着挂脖子上吧。
叶五妹虽然不晓得杨成烈是谁,也不清楚都尉是个什么官职。
但她会看脸色,叶嘉跟柳沅的脸色都叫她知道这个东西挺重要。
当下点点头,把章子塞进了怀里。
叶四妹有些羡慕,不过也无话可说。
回到客栈,阿玖他们已经把行囊收拾的差不多。
阿玖手头的那批皮毛也已经出手了。
明日启程。
翌日,天将将亮,阿玖就在已经在门外头等了。
这回买的澡豆多,放骡车上肯定是放不下。
自然得顾辆车。
但是从轮台送到东乡镇也太远了,叶嘉琢磨着干脆买了辆车。
正好阿玖这批人里的几个年轻人都会赶车,就叫两个年轻人赶车。
左右不用太着急,走得稳便行。
这一路上都没下雪。
没在遇上野兽,倒是遇上了不少往东逃的人。
这些人见叶嘉这一行人各个身强马壮害怕,反而绕着他们走。
路难走,走了三日也到了。
柳沅瞧着已经到镇子上,跟叶嘉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早,叶嘉刚进屋就被余氏给抱在怀里。
叶嘉不在的这几日,余氏又受了惊吓。
但这回她是学聪明了,打死都不开门。
无论外头来求助的人是真是假她一律当做听不见:嘉娘你们是不晓得,你们走的第二天驻地就出事了!听说驻地抓到了个突厥的大人物,突厥人狗急跳墙,藏得很深的钉子都跳出来了!驻地那群人抓刺客抓不良人,闹腾的整个镇子家家闭门塞户,谁都不敢出门了!抓了突厥的大人物?叶嘉心道这才几日,就抓到内鬼了。
应该不是,估摸是别人。
不晓得哦。
允安又不在,你也不在。
余氏如今真是庆幸叶嘉弄得这一院子的陷阱,要不是这瓦跟陷阱,她夜里估计都睡不着觉。
李北镇那边又打打仗了,驻地的兵都被掉出去。
好多李北镇的人跑到东乡镇来避祸,闹腾的人心惶惶。
怕是还有一阵闹。
往后咱们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也别老开着院子门。
阿玖跟孙老汉把澡豆给运进屋里去。
叶嘉一进去,除了床的地方变成了炕,又恢复了原样。
家里地窖里都有菜,前些时候闹腾的时候我花了大价钱屯了不少。
叶嘉不在的时候余氏就得立起来,好几日没见着叶嘉,余氏的心一直没有定下里。
此时就想绕在叶嘉的屁股后头说话,肉也囤了不少。
大冷天儿也不会坏,够吃了。
咱后院的萝卜白菘都能吃,不用出去买。
想买也买不着,叶嘉特意换了身衣裳,街上商铺全关门了,瓦市也关了。
余氏自然清楚,她一直在镇上没走:路上可凶险?没遇上什么事儿吧?这一路都没事,有事儿也早就料理好了。
叶嘉说道,你在家这段时间没出事吧?蕤姐儿呢?如今可还身体不适呢?余氏点点头:看过大夫,已经好了。
婆媳俩说完话,叶四妹也过来叫人了。
刚才她们去后厨说了会儿话,叶四妹干脆将饭给做了。
许久不见屋里这边动静,她才过来喊。
看到余氏冲余氏笑了笑,张口道:姐,我方才瞧着驻地外头又折腾出动静了,可是调出去的兵回来了?啊?叶嘉没出去看,还真不晓得。
估摸着是吧,余氏整日里盯着驻地的动静,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驻地这边有兵才叫人心安。
余氏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晓得允安何时回来……几个人出去用了饭,叶嘉把带回来的澡豆又装进箱笼里。
驻地那边又是连着几日的大动静,不晓得是发生了何事,似乎又有一批人从东边调过来了。
后头周家这边就没怎么开过门。
余氏如今将蕤姐儿看得很紧,平常没什么事几乎不出门。
每日里除了磨磨豆粉,其他人就剩在屋里烤火,烤栗子吃。
那些人进了驻地,镇子上总算是平顺了下来。
周憬琛是十二月初的一个夜里回来的。
回来的当天,他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身上有些伤,衣裳也不服往日干净整洁。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外奔波,大冷天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冻伤。
叶嘉当时正在炕上算账,感觉到一阵冷风袭过来。
抬眸就对上周憬琛亮晶晶的眼睛。
她故意啧了一声,笑眯眯道:完了,脸毁了。
周憬琛:……作者有话说:作者君的心态有点受到影响,抱歉晚了点。
上一个剧情写的有点生硬,作者君修了一下,关于大家发的评论和建议,作者君有在看。
还有关于很多读者觉得女主圣母,只是作者君一点私心吧,就是希望有人在落难的时候能遇到帮助,女主也没有想当救世主,她的想法就是那种很单纯的:不是太困难的情况下,如果自己能让人有机会不会悲惨一生,就愿意尽一下绵薄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