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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二合一)

2025-03-22 07:40:42

江瑜打算趁言温松会试期间把荷包绣完, 这些天避着他偷偷钻研苏绣针法,越练习越觉得苏绣不愧是四大名绣之首,针法活泼, 对绣娘的构思天赋要求极其高,江瑜勉勉强强才在脑中有了蔷薇绣法的模子,若让她钻研苏绣, 怕这辈子都等不到炉火纯青那天。

不过, 给言温松绣个荷包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先绘制蔷薇花样,再琢磨走针,快到晌午时候,才真正落下第一针。

她绣了会儿, 忽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静娴在与人吵架。

怎么会有人招惹这小恶魔?她推开窗户,看见一抹紫色的小身影,比静娴矮些,身形瘦弱。

静娴把手里的风筝举得高高的,掉进院子里就是我的,不给你!那是我阿娘做的, 你还给我!小矮子, 你够得到我就给你!小孩气得去拽她胳膊,快要碰到风筝,静娴便换到另一只手上,笑道:还说你不是小矮子!你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就是!我不是!小孩唇色发白,走两步, 忽然脑袋朝地面栽去。

宝瓶吓了一跳, 把人抱回屋。

江瑜跑过去检查情况, 那小孩缓缓转醒。

静娴心虚地往院门口方向跑, 被江瑜叫住,她一改往日好说话的模样,冷声质问:为什么欺负人?静娴缩回脚,嫌弃道:我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就要欺负人?谁教你的歪理?江瑜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年纪小,又没有母亲疼爱,霸道些总比被人欺负好,但眼下差点闹出事,那就不是小问题了。

王融一介读书人,教不来这种话。

小孩看了看两人,静娴委屈地吸吸鼻子,指着他说:阿爹说给我订了娃娃亲,我长大后要嫁给这个病秧子,你看他这么矮,我才不要给矮子做新娘。

江瑜听罢一愣,宝瓶也愕然。

谁能料到是这么个原因?娃娃亲,那可是大事,王融就这一个女儿,断不会胡来。

小孩猛地往外跑。

江瑜担心他出事,忙叫宝瓶跟上。

没片刻,人是带回来了,但面色有些吓人的白,江瑜惊得再顾不得言温松交代她不要出府的事情,要出门带人看诊。

静娴咬咬牙,跑回屋,熟能生巧从小孩身上摸出一瓶药,倒出一颗,塞进他嘴里。

小孩儿刚清醒,就听见小恶魔奶声奶气的声音问,你为什么不吃药?他抿唇,轻轻说了一句:我死了,你就不用嫁给我了。

屋内静到针落可闻。

…兄台,俺这有上好的腌肉,可要尝尝?第一场考试结束,已近黄昏,言温松打开篮子,吃点食物就准备歇下,隔壁号舍传来询问。

他回道:不必了。

在下罗誉,齐鲁人士,这是俺家乡特产,兄台真不要尝尝?那人身量极高,麦色肌肤,草莽大汉一般,他说着绕到他身后,去瞧言温松篮子里的吃食,糕点居多,精致漂亮,看起来就很昂贵,撇嘴道:原来兄台藏了好吃的,当然看不起腊肉了。

他不吃我吃。

一人忽然走来,而后朝罗誉拱拱手,罗兄,许久不见。

罗誉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是谁,拱手道:张兄。

没想到能跟罗解元在同一间考棚,幸会幸会。

张达说着去看言温松,只可惜对方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看不见真容,这位兄台莫不是藏头露尾之辈,不敢见我二人?你可知,你此刻身后站着的是此届北直隶魁首!言温松依旧自顾自吃着东西,旁若无人。

张达微微不悦,忽然抬手朝他后领抓去。

刚好言温松弯腰去捡地上的一块糕点,可惜地摇摇头。

张达没抓到人,再次伸手,言温松歪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像是要打盹,张达气愤,猛地出拳,好巧不巧,言温松趴考席上睡觉了。

张达拳头扎到墙壁,痛得立时惨叫。

罗誉眯起眼睛,来了兴趣,说道:兄台何故如此,现下无事,长夜漫漫,不如与俺等畅聊一番,打发时间。

没兴趣。

罗兄给你面子别不识好歹!张达揉着拳头说。

此刻,走道上已经围了许多人,大家都想看到底是谁敢驳了罗誉的面子。

叽叽喳喳地吵得言温松睡不着。

他皱了皱眉,在张达再次偷袭他时,一把攥住对方手腕,不耐烦道:怎么?闲得想找人打架?考场内禁止搏斗,违者逐出考场,三年不得参试,言温松这顶大帽子扣得不轻,周围那么多人看见,张达吓得立刻反驳:你少血口喷人,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睡着没有。

言温松‘哎呀’一声转过身,靠在墙壁上,抬抬眼: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他是言温松!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一声,认出了人,人群躁动起来,言温松却注意到罗誉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意外,他继续笑眯眯推销起自己的腊肉:言兄何不尝尝?……言温松看不懂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便道:我今天若是不吃,罗兄看样子是不打算停下来了。

正是。

气氛剑拔弩张,却忽听言温松大笑:早闻坊间有传言,罗解元钟爱腊肉,果真不假,如此,那我便尝上一尝。

他倒要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言兄有眼光。

罗誉乐呵呵把一罐子腊肉搬过来,那瓦罐径口二十来公分,罐身足足到人膝盖高,张达倒吸一口凉气。

言温松饶有兴趣地等他打开。

罗誉盛了一碗,快速递给他,汉子目色炯炯。

言温松抬起的手顿了顿,接过来,浅浅尝了一口,意外地,发觉这味儿确实不错,不过得混着糕点吃,否则容易腻。

众人似乎都咽了下口水,等他说话。

言温松笑笑:罗兄所言不假。

又吃了一口。

听他这么说,连吃三日干粮的考生们蠢蠢欲动。

罗誉佯装冷静地转过身,目光亮得惊人,他道:俺这罐肉便给诸位做添食了。

张达这个大狗腿第一个冲上来,他盛了一碗,边吃边赞,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几十人过来,没一会儿,一坛子肉就空了。

言温松等人走了,凉幽幽开口:我这虚名今日被罗兄利用得干干净净。

罗誉抱着空罐子,闻言咧开一口大白牙,窘迫道:言兄聪明过人,既已猜到,那俺也不瞒你了。

言温松望过来,眸光晦暗不明。

罗誉道:言兄才冠京华,在众家之上,此试必然不在话下,前三甲亦是可争上一争。

他不置可否,所以?俺家小妹打算在京都开酒楼,到时候言兄可得去捧场,包一月伙食。

成交!…三日又三日,眼下已是最后一场考试。

言温松心里却莫名而来一股不安,此卷一共三题,他望着考卷最后一题,只有寥寥数语。

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出自《尚书》周官篇,尊宠与危辱相生的两极思辩问题,类似于后世的辩证法。

题目不算难,言温松抵眉思索片刻,再度提笔蘸墨,又缓缓落下。

另一边,江瑜收起线,高兴地将绣好的蔷薇荷包举在渗进来的阳光底下看了看,茶白色的丝绸料子,其上蔷薇簇簇,跃然鲜活,竟像真的一般。

江瑜反反复复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满意,拿来香料塞入其中,打算等言温松回来再送给他。

她目光缓缓移至右下角的‘瑜’字上,居然生出一丝紧张。

宝瓶走进来笑道:夫人绣得极好看,爷下午散场回府见了定然喜欢。

江瑜低头嗅了嗅,想起言温松今日要回来的事,准备做几道菜。

静娴正在院子里放风筝,与她一起的小孩儿名叫沈玦,也是这条官巷的子弟,据宝瓶打听来的消息,沈玦是户部侍郎沈凌霜幼子,在家排行第六,乃续弦沈梁氏所出,正儿八经的嫡子,只是两年前为救一名女童意外落水,之后躺了半个月,醒来身体便一直抱恙,如今已八岁,却状如六岁幼儿。

宝瓶说,那名女童正是静娴。

难怪王融舍得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于一个病秧子。

静娴一边拉着风筝跑,一边喊沈玦。

沈玦行动缓慢,似乎已经习惯了,便不急不躁跟在她后面。

实在跑累了,就坐在树荫下看她玩。

静娴自打那日他说了句‘我死了,你就不用嫁给我了’后,对他的态度倒比以往软和不少,偶尔气急时,也只是跺跺脚,没再提‘小矮子’‘病秧子’之类。

墙院内风筝高高,仿佛要挣脱束缚飞到院外。

沈玦的目光被一墙之隔外茶馆二楼的金旗吸引。

将军,这是最后一天了。

一名小兵跪在地上,忐忑道:属下按照您吩咐,一直让人守在言府周边,可那小娘子不出来,府内还有王沈两家的幼眷,行动不便,属下已无他法。

长随盯着眼前那顶风筝,落下又升起,越升越高,越升越慢,迎风颤而巍。

谁说没有办法了。

他忽然一抬手,线断,升出墙院的风筝缓缓飞走了,隐隐约约听到女童的急喊声。

言府大门终于开了,两名小童跑出,身后跟着冬子宝瓶等人。

江瑜闻见动静,皱着眉出了小厨房,空气中传来一股烧焦味,她逆着风向跑到门口,看到不远处一座茶楼浓烟滚滚,那浓烈的烟雾随风往这边刮,翻滚着将附近的屋舍吞没。

江瑜熏得眼睛有些睁不开,忍出泪来。

冬子等人早就跑没影了,她担心地朝两旁看了看。

眼前云遮雾绕,看不清。

茶楼外人群慌张,往这边涌来,江瑜泄气了,正要回府,忽听身后传来几道嘈杂的脚步声,其间混合着急切的马蹄声,她以为有马车经过,下意识躲开。

烟雾中的那只残手抓了空,正要继续,对面的王府大门开了。

王融忽然大喊一声:谁在那儿?黑影身形一顿,犹豫着旋身离开。

江瑜捂着口鼻,脑袋晕沉沉地回:王师伯,是我。

浓烟渐渐被风刮向东方,王融这才看清了人,皱着眉问,刚才就你一人在此?江瑜点点头:不过,好像还有一匹马。

王融仍有疑虑,事态紧急,来不得多思考,召集下人抬水灭火,左邻右舍也加入其中,半路发现茶楼失火的宝瓶与冬子等人也急急赶了回来。

静娴手里拿着找回的风筝,欢欢喜喜地显摆,沈玦安静地跟在她后面,面色异常。

火在半个时辰后终于灭了,并无人伤亡。

这茶楼已建多年,素来安好,怎会突然着火?王融觉得事有蹊跷,唤来掌柜盘问,那掌柜说是从二楼靠北的一间包厢燃起的,具体不知。

王融朝已经被烧成漆黑的包厢方向看了看,风从东南来,转西北而去,位置刚好是言府。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那抹鬼祟身影,心中怪异。

马蹄声又诡异响起,江瑜与他一同往东边看去,浅薄的白烟混合着晌午的金阳,将一抹竹青色身影缓缓勾出。

马在府门口急急打个转,言温松跳下来,一把搂住尚在发愣的江瑜,而后才看向陷入沉思的王融,师伯。

王融颔了颔首,欲言又止。

茶楼掌柜站在一旁不敢出声,言温松瞥了眼他,又顺着王融目光看向那片废墟。

去那间包厢喝茶之人是何模样可还记得?王融问。

掌柜抱头痛哭:这我哪记得?迎来送往那么些人,要是还能找到,可叫他把钱赔我!见问不出其他,王融只好作罢。

等宝瓶带江瑜回院子后,他将心中的疑惑说与言温松听,末了喃喃:愿我是在京城待多了,杯弓蛇影,听风便是雨。

只是这一带从未发生此类事情。

师伯思量的是。

言温松道:此处在皇宫脚下,这场火怕是非比寻常。

王融沉吟,往后府中多加防范。

又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言温松想起今早腾起的莫名不安,道:我提前交卷了。

深浅如何?王融眯起眼睛问。

言温松正起面色:放榜前,万事未知。

王融摆摆手:算了,老夫不问了,还有件事要同你说,你那岳父两日前在刑部任职了,若你此次殿试进了三甲,想必日后少不得要与他打交道。

言温松眉宇稍拧,点点头,我知晓了。

说罢道别回屋,却在门后看见一抹小身影。

他是第一次见沈玦,可沈玦却不是第一次见他,早在他那天发怒,把静娴拎小鸡一样拎出府门时,他就在巷子里偷看见了,他觉得言府不安全,这个哥哥坏得很,他得保护静娴,于是,他就等风大的那天,当风吹向东方时,将风筝故意飞落进言府,他便可以跑进来保护静娴了。

言温松挑挑眉,你有话跟我说?沈玦很想对他做出凶巴巴的表情,可尝试几次,差点把言温松逗笑了,他恼得低下头,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小声说:我看见了茶馆二楼的人。

言温松笑没了,立刻蹲下身体,强压下内心的急迫问:长什么模样?沈玦指了指他。

我?言温松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笑道: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

他起身要走,沈玦拽住他衣角,你别走,我真的看见他了。

我视力比所有人都好,你信我,那人带着面巾,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但是他用铜钱将娴姐儿的风筝线割断了,就是这个。

言温松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低头拿起那枚铜钱,发现只是普通的铜币,无甚异常,难以断定他话语真假,便道:仅一枚铜钱可没用。

我知道,沈玦瞄他一眼,继续说:我还看见那人小指断了一截,是右手。

言温松仔细端详他神色,不似做伪。

火就是从那间房子烧起的,先着火的是纱帘,那两人出去后,整个就一下子烧起来了,特别特别地快,我看的真真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纵火,还是两个人?言温松忽然抓住他胳膊,还有没有其他发现?沈玦怕得缩了缩手,想了想又继续说,有一个人做了这个姿势。

言温松松开他,沈玦寻着记忆重现黑衣人的动作,他小身子歪歪扭扭的,由于视线受挡,他只能看见黑衣人的上半身,当他做出抱拳姿势时,言温松没以为什么,可沈玦接下来的话让他存疑。

但是那个人好像是跪下的。

下跪?什么人才抱拳下跪?言温松脑中几乎在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武将,因为在贺朝,只有武将参拜时才用这姿势,就算不是武将,也是个习武的侍卫一类,而文臣的侍卫一般不用下跪,只有出生军营的人才讲究这些,能与这些人有关联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武将。

如果小孩没撒谎,在京城查找断指的武将或者大臣,这范围就小多了。

这事不要告诉旁人。

言温松认真对沈玦说。

沈玦虽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

言温松夸道,不然也不可能单独等他进屋才说。

事情如果暴露出去,难免招来杀身之祸。

沈玦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当然,我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

他面色泛白,言温松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眼下听他自己承认,便攥过他手腕,仔细探了探,须臾,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小孩脉搏跳动比常人微弱,只比他穿过来时好那么一点,若不是天生的,便是人为。

言温松嗅到一股子中药香。

抬手从沈玦怀里掏出一瓶药,取出一颗,指甲稍微抠了点,放入口中仔细辨了下,而后快速吐出来。

此药虽有镇痛成分,但里面竟有大量软化骨骼、抑制人体正常生长的草药,吃多了,轻则变成侏儒,重则死亡,即便活下来,也是个废人。

沈玦见他面色骇人,忍不住缩了缩脖颈,磕磕巴巴问: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言温松正打算开口,门口偏巧探进来一颗脑袋,是个面生的丫鬟。

少爷。

她一眼便瞧见了沈玦,夫人让奴婢带您回去。

沈玦把药收起来,又看了言温松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离开。

回到院中时,静娴已经蹬着小脚坐在玫瑰椅里了,江瑜带着丫鬟鱼贯而入,桌上鸡鸭鱼肉汤粥齐全,竟比过节吃得还热闹。

言温松九日未沾水沐浴,他嗅了嗅身上的酸臭味儿,皱眉,接过宝瓶递来的帕子与漱口用具,简单梳洗下,才走到江瑜对面坐下。

她将暖胃的鸡汤盛好,言温松低笑着接过,抬抬眼,问:夫人可有想我?宝瓶等人识趣退出去,关上门。

江瑜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厮莫不想当着娴姐儿面说私房话?静娴小手挥舞着要吃蒸鱼片,江瑜忙撩起袖子,抬手给她夹。

言温松轻轻磨蹭了下后槽牙,琢磨着回头得想办法将这小屁孩送回去。

夫人不说话,爷就当是想了,他说着也指着那道蒸鱼片,爷也要吃。

那是我的!静娴凶巴巴呲牙,你不准吃!这爷府上的东西,爷怎么就不能吃了?言温松不等江瑜给他夹,自己拿起她的手夹了好大一块放碗里,边吃边叹:夫人夹的就是好吃,爷决定这一盘都是爷的!……静娴抢不过他,哇一声哭出来,宝瓶担忧地敲了敲门。

江瑜刚要说话,被言温松打断,他邪恶地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她吃饱了,哭着回府,姑姑给送回去吧,王府大门现在应该还没关。

宝瓶噎了下,急匆匆跑进来,把人抱走了。

静娴哭得那样大声,江瑜有些不放心,站起来,却听言温松耷拉个脑袋哼哼:爷考了九天试,没人伺候没人哄,现如今皮糙肉厚的,自然比不得那会哭的金贵,夫人想走便走吧,不用管我了。

说完,低着头,偷看她两眼,又两眼。

江瑜没动了,听他说得那样委屈,心里不是个滋味,深知是言温松的圈套,不能信,可还是缓缓坐了回来。

言温松顺杆儿爬,指了指鱼片。

江瑜没好气地给他夹了一块,都给你。

…将茶馆的店掌柜盯紧了。

书房内,言温松淡淡吩咐,不要打草惊蛇。

冬子应声出去了,迎面撞上春生,春生目光微微躲闪,避开他看向言温松,结结巴巴道:二,二爷,沐浴…的水…烧好了。

抬进书房吧。

是。

言温松沐浴完毕,小憩了一会儿,黄昏时候冬子才回来复命。

那掌柜下午进了一栋府宅,直到晚上才出来。

冬子回忆道:那宅子好像就是当初牙人带您看的头一家。

芙蓉苑?言温松在宣纸上写下这三个字。

对,就是这个名字。

冬子激动道。

言温松将‘芙蓉苑’三个字在口中缓缓念了几遍,忽然记起初来京城那天,江瑜看宅子时的异常反应。

起疑。

江瑜嫁入言府前一直居于岭南,不曾踏足京城,怎会惧怕京城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芙蓉苑?除非她早年间来过此地。

这不可能。

把芙蓉苑盯紧了,不放过任何动静。

言温松盯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道:再打听下,京城有没有断指的武将或大臣。

是。

冬子往外走,轻轻带上门,他一抬眼便瞧见蹲在廊檐下的春生。

少年缩在那儿,听见他的脚步声,僵硬地跑远了。

宝瓶还没回来?江瑜吃晚膳时没瞧见她身影,不禁问了一句。

她才说完,门口跑进来一名丫鬟,是宝瓶身边的香蕊,她急急行完礼道:宝瓶姑姑又被娴姐儿缠住了,暂时回不来,怕是要晚些,姑姑让婢子回来禀告夫人一声。

这已经不是头一遭了,江瑜想着静娴那性子,悯惜她没有母亲疼爱,怪可怜的,只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香蕊悄悄退了下去。

月上柳梢。

宝瓶回来已是深夜,路过前院倒座房时听见些许动静,仔细听了下,是冬子的声音。

小点声,宝瓶姑姑回来了。

下人房内,冬子捂住春生口鼻道,你答应就眨巴下眼睛。

春生快速眨巴两下,冬子松开手,等宝瓶过了垂花门,两人才松口气。

你这几日怎么总躲我?冬子疑惑道。

我…我想…自己睡。

春生支支吾吾地说,抱起被褥回自己床上,自打那日被对方发现往家里送吃食的秘密后,两人走得越来越近。

冬子很会照顾人,他怕冷,便将二爷房里省下的炭火拿来烧,然而那点子炭火根本不顶用,到不了天明就灭了,冬子没有办法,只能陪他一起睡。

春生一开始没觉得有问题,直到前不久一天夜里,冬子梦游一般压着他,嘴里喊着糊话,是些羞词艳语,吓得春生脸红心跳,白日见了他就躲。

现下他又要跑,冬子眼疾手快抓住人,撂倒进褥子里,春生头朝下栽进,喘不过气,立时挣扎起来,冬子拍了拍他肩膀,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难道钱又不够用了?春生拔出脑袋,大口呼吸,断断续续说:有…有钱的。

你藏私房钱了。

春生忙捂住他的嘴,不…不是,夫人…上、上次让…给娴姐儿…买糕点…剩下的。

那可要收好了。

冬子说着,拉过人,三两下就把春生外衫给扯了,躺下前警告了句:你身体寒气那样重,不怕冷就自己睡,再不老实,小心把你丢出去。

春生哆哆嗦嗦地翻个身,面朝窗户。

冬子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春生等他没反应后,又等了会儿,小心翼翼坐起身,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探出脚,打算从他身上跨过去。

一只脚才落地,冬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春生心脏噗通噗通跳,僵硬地转过身,却忽然一个天旋地转,摔进了对方怀里。

冬子压着他,没有动静。

春生听他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发现他并没有醒。

他咬咬牙,轻轻挣扎两下,冬子被他磨蹭得闷哼出声,睡梦中,脸上竟泛起不正常的红。

春生发觉异常时,为时已晚。

桃红开得正好,庭院内生起芳香。

.江瑜这个月除了早晨,基本看不到宝瓶几次,她是知道静娴缠人的,也想过把人接到府中住,可每每对上言温松笑里藏刀的表情时,又把到嘴的话咽下去。

大不了,她想宝瓶的时候就自己去王府找人。

言温松还能拦她不成?香蕊将巴掌大的金耙子递给她,江瑜无聊地对着角落里的蔷薇松土,这几日她总睡不着觉,白日里无精打采的,恍恍惚惚间听见几声蝉鸣。

她以为听岔了,缓缓仰起头,却见熹微的晨光下,看到言温松高抬的手,指缝间漏下清凉的光,他掌心有一只青绿色的早蝉,像是刚退壳的,翅膀软乎乎地扑腾,想要飞出去,可无论如何努力,依旧徒然。

仿佛命运早已注定一般。

已经快夏天了啊。

她心里咯噔一跳,她记得在这个夏末,三皇子赵朔班师回朝,那是她死亡前最后一场噩梦。

江瑜指尖微颤,泛着冷,她抬手接过来,试图将其放飞,然而青蝉振动几下翅膀便没动静了。

言温松从身后拥住她,吻了吻她唇瓣,笑道:它倒是聪明,知道逃不掉,便不做挣扎了,你说是不是,夫人?他的鼻息喷洒在面颊,双臂将她圈得牢牢的。

江瑜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香蕊已经不在了,她脸红心跳地推了推言温松,嘟囔他孟浪。

言温松笑笑,顺势将舌尖探进她口中,温柔地舔.舐她口腔的每一寸,她听见唇齿相贴处,那羞.耻的声音,酥酥麻麻的令她腿脚有些站不稳。

言温松似乎轻笑了一下,半抱住她,以便更深地占领。

江瑜缓缓闭上眼睛。

她掌心的青蝉轻轻振动了两下翅膀。

…也许是要证明江瑜的不安,京城这几日愈发戒备森严,言府亦然,言温松又在府内外增添一批会拳脚功夫的仆从,确保她的安全。

下午,冬子去书房禀报。

二爷,奴才这些天按照您吩咐,并未打听到朝中有断指大臣。

他注意对方神色,继续道,还有那茶楼掌柜自打那日从芙蓉苑出来后便没再出现过,奴才使了银子才查到买下芙蓉苑的人是位高官,再具体就不得而知了。

言温松听他说,拿过先前写有‘芙蓉苑’三字的宣纸,在旁边又添了‘江瑜’、断指人’与‘掌柜’字样。

他平静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想从这四者之间找出点联系。

按照沈玦所言,那日茶楼是断指人故意纵火,燃烧速度极快,最后竟无一人伤亡,如此怪异,言温松有理由怀疑那断指人与掌柜怕是一早就串通好了,等事毕,在芙蓉苑接头。

可江瑜在这几者之间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还有一件事说来奇怪,今早街道上多了些边疆兵马,冬子挠挠头,那些返朝的武将还没来得及打探情况。

言温松略一沉吟,让他回头再继续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