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殿试, 言温松早早就出了府,静娴小恶魔终于可以毫无阻挡跑进后院玩闹,后面跟着沈玦, 两人放了会儿风筝,瞧见冬子拎着兔子进门,纷纷跑过去。
江瑜注意到沈玦面色似乎更差了, 看着令人担忧。
冬子说:沈府的丫鬟来了, 说六少爷是偷跑出来的,要把他带回去。
沈玦身体一僵,面色涨红。
静娴抓只兔子蹿到他面前,塞他怀里, 给你的。
沈玦望了江瑜一眼,抱在怀中,跟着冬子出去了。
冬子再回来时,身边又多一人,孙姨娘。
乍然见到孙妙音,江瑜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拉着裙摆快速小跑过去, 像稚子那般将人搂在怀里, 阿娘。
孙妙音开心地嗯一声,轻拍她后背道:进屋说。
江瑜点点头,牵着人进屋。
宝瓶在外面逗静娴玩,此刻只有香蕊侍奉在内,她熟稔地泡了壶黄山毛尖递给二人。
孙妙音正与江瑜聊着话, 接过来, 看了她一眼。
江瑜道:你先出去吧。
是。
香蕊端着茶盘往外间走。
待听见一道关门声, 孙妙音这才拉住江瑜的手, 紧张道:娘这次是偷跑出来的,马上就得回去,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岁岁,你快逃吧,这京城不能再待了。
江瑜诧然:母亲为何这样说?孙妙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悲从中来,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在岭南时,那个化名容朔的人?江瑜浓密的睫毛丛颤了颤,努力稳住指尖,没有让茶水洒出来。
他要回来了。
茶杯猛地滑落下去,孙妙音瞧见她手上被热茶迅速烫出来的红痕,顾不得她的异样,心疼地拿在手里吹了吹,继续道:他真名不叫容朔,他姓赵,当今皇帝第三子赵朔,前些日子,有兵将拿着你当年的画像突然找上知州府,我也是那时才缓过神来,一直想与你说,又怕影响你夫妻二人和睦,迟迟不敢开口。
母亲说知州府?孙妙音偏过了头。
江瑜记起扬州初雪那日去寻言温松时,路上遇到了长随,长随是赵朔的副将,也就是说,在他们离开扬州城前,赵朔就已经在寻找她了。
她明明记得赵朔是今年夏末才回京的,怎么会提前半年?亏我当年还信任他,以为是个可托付终生的,想成就你俩姻缘,如今看来,差点酿成大错,这三皇子赵朔并非良人,孙妙音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他在京中早有妻室,在我面前,他那些花言巧语不过就是想骗你进府做妾。
她说完,良久无法平复心绪,瘫坐在玫瑰椅中,朝江瑜望去。
却发现她意外的冷静。
岁岁,你告诉娘亲,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江瑜盯着茶水烫伤的地方,那里如有针尖戳刺,疼得想撕下一层皮来。
嗯。
她当然知晓,上一世就知晓了。
只是知晓的时候为时已晚。
赵朔骗她至死。
要不是三皇妃梁思燕气急败坏闯进来,她还真以为赵朔想跟她过一辈子,而不是她们口中的外室,禁.脔。
多腌臜啊。
连回忆都泛着恶心的味道。
那你眼下打算怎么办?孙妙音冷静下来问,我们斗不过他的,为今之计,还是离开京城的好。
离开这里就一定安全吗?江瑜冷笑,他能从扬州追到上京,也不差这最后一遭。
都怪我,孙妙音捂住脸,当年就不该答应你俩的婚事,谁能料到,江府之后会来人把我们接回去,这口头之约自然就不算数了,如今回来发现你已嫁做人妇,他肯定不甘心,想要报复我们。
对!他会报复我们的!孙妙音又重复一遍,低着头,喃喃自语。
江瑜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有些心忧,按住她的手道:母亲莫急,情况也许没有想的那么遭,他是皇帝的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不着在我这损兵折将。
孙妙音猛地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问:你知道了……徐州府的事?今日之前不知,江瑜扯了扯嘴角,眼下知晓也不迟,母亲别忘了,这里是京城,赵朔就算想抓我,也不敢如在徐州那般当街掳人。
更何况……什么?二郎如今已是会元,只要再进一步,有了官职在身,赵朔便不能轻易动我。
江瑜笑了笑,母亲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孙妙音缓缓回过神来。
想了想,竟觉得江瑜说的有几分道理。
忽然,外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两人吃了一惊。
冬子高兴得忘记了敲门,索性一错到底,他隔着屏风高声道:夫人,二爷中了状元!登时,孙妙音从椅子中站起来,与江瑜对视一眼,笑了。
两人快步走出去,谁都没有注意到,躲在帐幔后偷听的香蕊。
.言温松出大殿时,忽然感受到身后射来一道探究目光,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跟着众人继续往前。
那言二郎果然敏锐。
长随道。
立在石栏边的金衣甲胄男子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但见一张凌厉面颜,他凤眼狭长,轮廓朗硬,皮肤因为常年遭受风吹日晒,趋于麦色。
赵朔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拇指上的铁指环,赞道:此子倒是有几分气魄。
长随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只隐隐感知到脚底窜上一股凉意,他问:如今对方已是状元身,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先静观其变,朝堂不是什么人都能站稳脚跟的。
赵朔淡淡道。
话是这么说,可陛下似乎对他很满意。
赵朔冷眼过去:只要听话,那老东西对谁不满意?言浴峰被他捧至首辅,还不是照样死了。
长随心一惊,猛地闭上嘴。
两人看见赵和身边的宫女急匆匆往这边来,赵朔大步走过去。
.御街夸官,春风得意。
十里街道现锣鸣,马蹄一声又一声,敲得少女春心萌动。
言温松坐在高头大马上,烈阳微斜,他红衣胜火,那明艳艳的状元袍把他白皙的脸衬得俊美非凡,活像从名画里走出来的天仙人物。
他勒着马缰,往四周看了一圈。
却见茶楼酒肆内,姑娘们的帕子纷纷往他这边丢来,那些帕子有染桂香的,荷香的,海棠香的……落在他身上,脑袋上,马背上。
泼天香味一股脑涌来,言温松被熏得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正要从怀里取出帕子擦一擦,手才伸进去,蓦地调转方向,他从枣红马上旋身跃起,接下茶馆二楼突然落下的一个茶白色荷包。
荷包上绣有一簇蔷薇,烈阳下,栩栩如生。
他坐回马上,高高勒起马缰,停下马,望向荷包落来的方向。
江瑜上身着湘妃色短袄,底下搭配一条藕色百褶裙,她盈盈立于月洞窗边,手里轻摇着把美人扇。
宝瓶抱着静娴在边上,其后还跟着香蕊、冬子与春生,香蕊看了眼楼下,下意识往后面站了站。
言温松嗅了嗅荷包上的蔷薇香,而后冲着江瑜的方向灿烂一笑。
饶是见惯了他的俊颜,这一刻,江瑜心弦还是禁不住被撩拨到了,她羞得小脸粉扑扑的,忙拿美人扇遮住。
言温松低笑着将荷包揣进怀里,继续驾马前行。
回去罢。
江瑜道。
宝瓶应了声。
两人正要转身,江瑜瞥见斜对面酒馆二楼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高大人影,紫衣华袍,待她看清赵朔的脸后,腿脚微微踉跄,赵朔冲她笑了笑。
江瑜惨白着一张脸,快速转过身去。
赵朔怎么会在这里?阿娘的消息,他应该还在路上呀。
怎么会这么快见面?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她面前,故意挑在言温松跨马游街的时候。
香蕊扶住她,小声问:夫人没事吧?江瑜尽可能平静地说了句自己没事,而后捏着裙摆,小心翼翼迈下二楼的台阶。
街道人头攒动,她催促着冬子快些回去,冬子应了声,却在扬起马鞭后,对上二楼射来的一道视线,他皱眉望过去,竟让他瞧见了长随,以及……他的半截尾指。
他惊骇,狠狠落下鞭子,驱马急急往回赶。
.孙姨娘这是才回来呢?孙妙音一进门便瞧见邓芸凤带着一堆丫鬟小厮在前厅等候。
她只好上前行礼,见过姐姐。
你这礼我可不敢当,现在谁不知道言二郎中了状元。
邓芸凤皮笑肉不笑道:怕是日后,我见你都该改口叫姐姐了。
孙妙音忙道:您是府上嫡母,婢子不敢。
那就好好记着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从楼里爬出来的贱.人,邓芸凤狠毒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若让人知晓状元夫人的生母是青楼妓.女,你看那言二郎还会不会护着她。
江瑜就是孙妙音的死穴。
她吓得忙跪下道:婢子知道错了,不该偷跑出去,求夫人责罚。
邓芸凤心口堵了几天的气,总算畅快了,她扬了扬手:知错就好,但错了就得受罚的,按照家规,没有允许擅自出府,当受十棍,再跪祠堂三日。
她说完就有小厮抬来长凳,将孙妙音驾上去,按住人。
她趴在长凳上,死死蜷紧手指。
邓芸凤喝道:给我使劲打!两名小厮立刻高高举起手腕粗的木棍,狠狠落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孙妙音终于撑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弦音骤停,江南望着指下突然断掉的琴弦有些心绪不宁,她让忍冬出去打听下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忍冬跑回来禀告,孙姨娘偷跑出去,夫人在罚她呢。
江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她出去。
忍冬疑惑,慢悠悠退到门外。
江南望着断掉的琴弦,烦躁地将琴收了起来,自从上次欺骗言温松后,这些日子便一直心神不宁。
她在屋内站了片刻,忽然走到铜镜前,认真打量起自己,恍然竟觉几分陌生,她将镜子收起来,而后从木匣里翻出一盒愈合伤口的膏药,趁没人藏进袖中,起身朝外走。
.下傍晚,十里夸官刚结束,京城突然降下一场泼天大雨。
言温松回来时,身上沾了点雨水。
宝瓶被静娴缠去了王府,便由香蕊在旁边伺候着,她从衣笼里挑了件言温松常穿的竹青色长衫,放好后却迟迟没有离去。
有话跟我说?言温松边脱外衫边问。
香蕊点点头,把下午在江瑜屋子里偷听到的话全交代了。
前两日冬子找到她,给她安排了个监视夫人的任务,起初吓了一跳,后来发现竟是言温松默许的,这才安下心来。
她说完迟迟没听到对方出声,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吓得心惊肉跳。
你出去吧。
言温松没甚语气开口。
香蕊一刻不敢耽误,手忙脚乱跑出去,门都忘了关,她气喘吁吁的,慌不择路,撞到了春生身上。
少年捂着鼻子,闷哼出声,拽住她问,香,香蕊…姑娘,你…你跑…什么,发发生…什么…事情了?香蕊见到是他,这才松了口气,摇摇头说没事。
春生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
香蕊刚走,冬子就阴着脸过来了,他冷笑道:摸到姑娘了,香不香?春生面皮子瞬间涨红,你,你别…胡说,我跟…香香……连香香都叫上了,真快呀。
冬子阴阳怪气的,绕过他。
春生咬咬唇,红着眼睛走远了。
冬子凝视他背影,脚步顿了顿,而后敲响书房门,二爷,奴才有要事禀报。
言温松默了一瞬,才让他进来,冷声问:什么事?冬子听这语气,微微愣了下,把断指之人的事情说了,末了道:不确定是不是沈小少爷说的那人,但刚巧出现在茶楼对面,夫人也是在看到那两人后脸色大变的,我估摸着可疑,要不要奴才再去查下,把人找出来。
不必了,只怕是查到也没用。
冬子不太能理解。
他望着言温松在宣纸上又添了一个名字,赵朔。
而后又将他与江瑜两个字同时圈起来。
他指骨捏得泛白,鼻尖狼毫几乎要将纸张划破。
冬子突然就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笔杆断裂的脆响声,惊愕间,言温松猛地将狼毫狠狠掷了出去,那两截笔杆直接刺破了窗纸,掉落在廊檐下。
窗外雨声阵阵,雨水下得越来越急。
江瑜今日特意做了几道新学的菜式,打算给言温松尝尝,她拎着食盒,才走至书房窗边,瞧见两截笔杆被丢了出来,她蹲下身,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是言温松常用的狼毫。
江瑜揪起眉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敲了敲书房门。
里面没有声音。
又敲了三下。
冬子先出来了,担忧地望了她一眼,立刻跑远了。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奇怪?江瑜小心翼翼迈了一只脚进去,小声喊了句:爷?没听到言温松的回答,她抱着食盒,又试着将两只脚全迈进去,抬起头,瞥见屏风后的竹青色身影,高兴地弯了弯猫瞳。
我跟宝瓶姑姑学做了几道新菜,爷要不要尝尝?江瑜轻快地跨过屏风,却见言温松是背对着她的,他背在身后的手掌上沾了些墨汁。
江瑜知道言温松有轻微的洁癖,每日练完字都会净手,他洗手的时候与旁人不一样,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脸色严肃地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她一直都觉得奇怪,却找不到缘由,只能归因于洁癖之说。
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江瑜将食盒放到画案上,意外瞧见上面的宣纸,写了一堆字。
芙蓉苑、江瑜、断指人、掌柜、赵朔。
江瑜看见自己的名字与赵朔的圈在一起,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只觉得脑中轰然炸裂,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搅动,一下一下的,搅得她耳脑嗡鸣。
言温松怎么会知道这些?谁告诉了他?孙妙音?江道台?还是谁?只有江府的人才知道赵朔寻她的事情,对了,还有香蕊,下午倒茶的香蕊。
她没出去。
江瑜僵硬地站在那,手脚一点一点漫上凉意,她不敢去看言温松的表情,她难以想象言温松在知道这些事情时,内心会作何反应,他会不会想杀了她?还是杀了赵朔?言温松远远不是表面上那样随和好说话,他若真想杀一个人,谁也拦不住。
在徐州时,他能面无表情割掉劫匪耳朵,她就知道了,他骨子里的嗜血才是本性。
他甚至可能有一万种杀人手法,没有使出来,只是没遇到合适的契机。
爷,如果我说,我与赵朔并没有私情,你愿意相信吗?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江瑜只能放手一赌,赌她在言温松心中有一席之地,赌他还愿意信她。
她与赵朔早已是前世,无论发生过什么,那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
江瑜现在仅想为今世而活。
她这一世喜欢的人是言温松,不是赵朔。
就凭这一点,她一定不能让事情恶化下去。
言温松缓缓转过身,朝她走来,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云锦纹的朝靴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浅的声响,在距她还有一米的距离时,言温松忽然停了下来。
江瑜仰起头,对上他冰凉没有情绪的视线。
她蜷缩紧掌心,让自己冷静。
夫人觉得爷就这么好骗?言温松越过她,将写有‘赵朔’字样的宣纸拿在手中,当着她的面撕成两半,纸张在半空荡了一下,飘落到地上,这才是夫人不想与爷圆房的原因吧?江瑜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纸上挪开,尽量不去在意言温松讥讽的表情,她往前走了一步,使得她与言温松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然后伸出手,尝试地扯了扯他袖子,见他没有避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往上拽了一点点。
爷如果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岭南调查,去江家村,我只是救了他一命,他伤好后就离开了。
江瑜软着嗓子说,又将手探到他袖子里,去碰他指尖,将手掌与他贴合。
言温松脸上似乎没有丝毫动容。
他回了军营后就没再出现,江瑜觑着他,用指尖讨好地刮着他手背,继续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突然在三个月前去扬州城寻我,爷信我好不好?言温松沉默,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江瑜攥紧了他的手,又往前走一小步,几乎将整个身子都与他贴到了一起,她听到了言温松的心跳声。
于是,她探出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心口的位置,然后踮起脚尖,碰了碰他唇瓣,见他没有反应,她就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轻轻扫了一圈儿。
正打算再往里动作时,言温松忽然扣住她的腰,将人半抱起来,而后轻巧地撬开她的牙关,熟练地找到那条小舌,缠上去。
案上烛火轻摇,烧开一室旖旎。
江瑜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莞尔。
他习惯性去够言温松脖颈,仿佛要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手臂在他后面打上一世的情结,谁都别想解开。
言温松吻了一会儿,停下动作,凉飕飕的,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夫人真是好算计。
江瑜耳朵动了动,依旧闭着眼,不去管他无奈的气急败坏,自顾自吻他唇瓣,摆烂。
言温松幽幽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而后一只手顺着她脊背缓缓往下,微微用力,把人横抱起,踢开书房门,快步往外走。
廊下雨水很急,他也跟着急,急火燎原。
他快速绕过回廊,迈入寝屋,急急越过屏风,将人扔在软塌上。
香风四起,宝瓶赶紧阖上门,将那韶华风流尽数拦截在里面。
阿弥陀佛摆烂了。
短袄渐渐散落到两旁。
摆烂快乐,又继续将省略里层的小衣省略。
江瑜被他亲得来不及换气,只能尝试通过鼻腔呼吸。
言温松按住她乱动的手,摆烂快乐一点点她身前的蝴蝶结摆烂……江瑜眼睑颤了颤,摆烂停了下来,她听见言温松说:夫人适才那些话,爷只当是真的了,若有下次,爷不会轻饶了你。
她两腮红红,闭着眼嗯了声。
夫人十七了,可以给爷生孩子了。
言温松再等不了一年了,待她将来生完孩子,身体再好好调养便是,有他的医术在,不会烙下病根。
江瑜羞窘,轻轻咬了下唇,说好。
她这一应,仿佛将一世都交给了他。
言温松心神一震,吻了吻她沁出泪的眼角,便再无顾忌,摆烂将手滑过她腰间,又缓缓向下,最终从耦色的裙省略。
夜雨洗芭蕉,落了春红。
屋内风光几时休?烛光道,不知羞。
.瑜字落笔,赵朔突然就感觉胸腔内心痛如绞,他烦躁地将宣纸揉做一团,扔进角落里,起身推开门,迎面而来一道风雨,他迅速用袖子挡住。
他想起与江瑜初见时,山中便下着这样大的雨。
那时候他浑身都是血,拼了命才从敌军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活路来,敌军穷追不舍,他被追到小月山底下,天色已黑,又落着雨,他只能临时藏于山中。
雨水混合着伤口的血液与泥土,让他发起了高热,他全身瘫软在泥浆中,动弹不得,他以为自己这一次一定熬不过去了,会死在这里,死在山中,骨血血肉也会被猛兽分食。
他不甘心。
在恐惧与死亡交织的黑暗中,他恍恍惚惚看见了一束光,那样的亮。
他以为是长随的救兵来了,于是撑着身体,拼命地往火光处爬去。
那束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不知道是自己靠近了光,还是光靠近了他。
仿佛终于被幸运的神佛宠爱了一次般,他感知到掌心传来一股温热,软软的,又一点点发烫,有人拉住了他,把他一点一点拉出黑暗,拉出死亡。
他掌心的手小小的,却在绝境中爆发出了救赎生命的力量。
他想拼命地抓住这束光。
抓住江瑜。
抓住二十载人生里渴望无数次才出现的光亮。
她将他拽起,拖曳着他,一步一步,在看不清前路的雨夜中往前挪。
江瑜那时候才十四岁啊。
她究竟哪来的勇气与力量,去解救一个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人?如果她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赵朔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去救回那样一条恶犬,把自己推向死亡的恶犬。
.姨娘。
一道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孙妙音下意识望过去,没料到来人竟是江南。
她撑着伞,手里拎着食盒,左右看了看,将伞收起来,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膏递给她:这是治疗伤口的,无人时,你再抹吧,这里还有饭菜。
孙妙音看着她欲言又止,缓缓地,伸手接过来,真心道:谢谢。
江南笑了笑,将食盒打开,取出碗筷,菜食。
孙妙音饿了一下午,也只犹豫一瞬,便端了起来。
江南看她这样子,生出些不忍来。
姨娘可怨我母亲?她突然问。
孙妙音夹菜的手顿了下,不怨。
江南笑了笑:姨娘心里该是怨的。
但姨娘可知是为什么?孙妙音依旧没有回答。
因为她求了一辈子,爹爹都不曾爱过她半分,除了位份她什么都没有了。
姨娘不用急着反驳,她继续道:若我母亲真容不下你,有的是办法将你逼出江家,当年你趁她怀孕,爬上父亲的床,她也只是打发你去岭南本家守宗祠,就凭这一点恩德,姨娘就不该怨她。
孙妙音身体微僵,你到底想说什么?江南不答反问:姨娘今日如此心甘情愿受罚,当真是害怕花魁的身份牵累瑜姐儿?还是说……怕当年去岭南的真相被她知晓?姨娘,你还记得你是谁吗?.浴桶热水添满,宝瓶立刻带着人出去。
言温松披着件竹青色长衫,长摆曳地,他在榻边站了会儿,望着榻上仿佛已经陷入酣睡的人,阴恻恻道:夫人是准备让爷亲自动手给你里里外外清理身子?他特意加重了‘里里外外’四个字。
像不太乐意,又像是十分乐意。
江瑜摸不准他的心思,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累得不想动,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既然夫人兴致这么好,爷便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言温松弯下腰,掀开薄衾。
霎时间,皮肤表层掠过一层又一层的凉意,江瑜冻得打个哆嗦,她再装不下去,睁开一只眼睛,缓缓坐起身来,试图用小腿遮住自己。
她这遮住上面摆烂。
摆烂遮不住下面,还不如摆烂不遮。
言温松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小夫人的动作,欣赏小夫人气急败坏的脸,然后又气急败坏地将指尖指向他,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撕裂的余痛让江瑜随便动两下,身体就打颤。
靠自己沐洗肯定是不行的,她泄气地闭上眼,伸出两条藕臂,嘟囔着要夫君抱。
言温松就等她这句话呢,防止等小夫人回过神后埋怨他占她便宜,他只想光明正大地做他所有想对江瑜做的事情。
纯洁的,过分的。
言温松拉过她的手,又把双臂穿过她腋下,像抱小孩那样把人抱起来,缓缓往浴桶边走去。
他里面没有穿衣服,不知道言温松是不是有意为之,几步路走得很慢,他两只大掌拖着她的腿往下,将摆烂摆烂望在边缘磨蹭了几回。
江瑜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惊恐的念头。
言温松他该不会是想现在就……夫人,爷想……我不同意!太羞囧了。
江瑜将腿往他腰上挪了挪,他呼吸喷在耳边,灼烫紧随而至,紧张地蜷起了脚趾。
爷还没说完呢,言温松勾着唇,凑近她耳边,轻声问:夫人在怕什么?怕爷这样?还是这样?他说着,低头亲了亲她。
江瑜身体颤颤,腰身泛软,她几乎是没有抵抗能力地趴在言温松身上。
很久后,屋内响起清浅的抽泣声。
夫人哭起来也是这么好听。
言温松不咸不淡道。
江瑜知道这一招没用了,气哼哼,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夫君,饶了我罢。
江瑜搂住他脖颈,央求摆烂。
言温松凝视她泪目盈盈的小脸,终究松了口,把人轻轻放入浴桶中,而后补完后半句话:每天都这样。
.言温松搂着江瑜歇下没多久就起了。
今日要上早朝。
按照惯例,每一届新科状元都是从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做起,言温松也不例外。
奉天殿内,百官按照文武职分为两列。
由于官职低微,言温松理所当然排在后方。
王融距他有七八个人的位置。
对方身后隔一个人是江道台,自打上朝已经留意自己好几眼了,似有话要说。
言温松却不想与江道台有过多交流,除了因为江瑜回门时遭邓芸凤栽赃陷害,江道台的不作为,还有江瑜徐州被劫的事,根据香蕊偷听到的消息,只要稍微琢磨下,便知他在里面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卖女求荣。
他把事情做绝,再想缓和关系,言温松觉得太迟了。
自己与气量可沾不上半分关系。
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到!随着侍官话音落下,大殿外走进来三个身着圆领蟒袍的男子以及一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
言温松一眼便瞧见了赵朔。
其他三人均皮肤白净,只有他经历过戍边日晒,肤色暗淡,面颊线条凌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透着股骇人的杀气。
他冲言温松颔了颔首,似在打量。
言温松也回应地笑了笑,面色从容。
两人第一次见面,场面看起来非常和谐。
太子的目光从二人脸色扫过,而后走到前方站好。
没多久,赵和从大殿后方迈入,在百官下跪的高呼声中款款坐上龙椅。
他视线先是在几位皇子脸上停留片刻,才看向百官。
于末尾处寻到穿一身六品鹭鸶朝服的言温松。
他身量高,在人群里十分打眼。
今日三皇子战胜归来,朕心甚慰,决定封其为宁王,赐府邸一座,另,西域此次进贡上等汗血宝马一匹,良驹配猛将,便也一起赏赐了。
赵和道。
赵朔立刻躬身上前,儿臣谢过父皇。
旁边的五皇子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太子上前道:儿臣有一事想同父皇求个恩典。
哦?太子是有何事要说?五弟年幼,正需要夫子悉心教导,奈何生性好动,容易懈怠功课,夫子们拿他无可奈何,赵焕忧心道:前儿个董夫子都找到我这来了,儿臣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趁此机会给五弟另寻良师?赵和目光扫过百官和一脸哀怨的五皇子,问:太子这样说,可是已有中意人选?赵焕道:儿臣听闻此届新科状元言大人六元及第,才学必然不在话下,两人只差八岁,与五弟相处起来想来容易些,不如让其一试?言温松霎时抬眸望过去,刚好对上赵和若有所思的目光。
父皇,儿臣不要夫子!五皇子赵晋抗议道。
休要胡闹,赵和看着五皇子严厉说:你已经换了不下十个夫子了,这再不好好跟夫子学习,父皇定要罚你!他说罢去看队伍末端的言温松,言爱卿意下如何?言温松向旁边迈一步,拱手道:臣谨遵圣命。
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自今日起,由你兼任皇子侍读。
五皇子抿抿唇,不高兴地瞪了一眼言温松。
他面色不改地退回原位。
赵和:朕有一事要说,寒食节之后,按照惯例我朝当准备春猎,今年与往年不同,龟兹、乌孙等国的王子亦会参加,届时,诸位爱卿若无要事,务必悉数到场。
臣等遵命!朝毕,言温松与赵晋被皇帝叫去养心殿,一直叙话到晌午。
刚出宫闱,便瞧见太子的马车,他步子顿了顿,走过去。
孤先在这恭喜言大人荣升皇子侍读了。
赵焕开口道,言大人不如同孤去醉仙楼一叙。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特意等他。
如今朝中局势不甚明朗,言温松觉得太早站队并非一件好事,但凡此刻候着的是太子侍从,他都能找理由婉拒,眼下大费周折,无法就是想拉拢他,赵焕显然没给他第二个选择。
赵焕请他上了马车。
言温松与冬子交代一句,这才随其一道离开。
.夫人,这是太子妃的请帖。
宝瓶急匆匆跑进来。
江瑜以为听错了,太子妃怎么会注意到她身上?她忙拿过来打开,发现是邀她七日后一起去郊游。
姑姑,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江瑜软软揪起眉心,我听说皇家的小姐夫人们,对礼仪要求极高,我怕去了到时候出丑,还会连累到爷身上,你说他才当官就因为这事被人笑,得多丢人呀?宝瓶往年只随言二郎来过一次京城,对这边的礼仪也不是太清楚,她一边逗着静娴一边说:夫人多虑了,东宫敢给咱们下请帖,想必也是知道情况。
江瑜趴在罗汉床上,歪头望二人嬉闹,静娴手里拿着刚从瓦市买回来的糖葫芦,嘎嘣嘎嘣地嚼着,看着不太高兴。
宝瓶道:方才于市集上遇到高大人家的千金,奴婢一个没看住,娴姐儿就把人打了。
静娴立马抱着胳膊凶巴巴道:她骂我是野孩子!说我是没有娘亲的野孩子!呜呜呜呜为什么别人都有娘亲,就…就我没有……小恶魔打着哭嗝,眼泪吧嗒吧嗒掉。
宝瓶无比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擦,无奈地叹口气。
王融忙于公务,到底是没有多少时间照顾她。
江瑜安静下来,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宝瓶笑着接过,江瑜注意到她与娴姐儿日渐相似的眉眼,又想起初见静娴那日,便觉两人生得像,如今看久了,更觉像了。
江瑜无心道:我看这孩子与姑姑倒是有缘。
宝瓶自是喜欢小孩子的,言温松也差不多是她照顾大的,便没觉得江瑜话里的问题。
江瑜盯着手里的请帖,她晃了晃小脚,继续之前的事道:姑姑说的也有道理,但咱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她目光在静娴身上转一圈儿,忽然有了主意,王师伯先夫人在世时,必然也参加过京城宴会什么的,她身边丫鬟想来知道一些京中礼节,不如我去求王师伯借人一用。
宝瓶想了想,觉得可行。
江瑜有了主意便要去做,她登时坐起身,穿上绣鞋,迈着步子蹬蹬蹬往外跑。
跑了半路,又退回来,抱着静娴道:得带着她一起去。
夫人这是要去哪?行到院中,便瞧见言温松款款而来,他手里拿着个雕有花瓣的红木匣子。
去找王师伯。
江瑜把事情说了,语罢盯向他手里的匣子,疑惑问:这是什么?言温松:在扬州时,爷答应过给夫人的礼物。
我看看。
江瑜要去拿,言温松一把将东西举得高高的,夫人够得着就给你。
又来这招。
江瑜瞪了他一眼,轻轻踮起脚尖,没够着,忽然猫瞳一转,拉住他的胳膊,哼哧哼哧将他胳膊往下拽,言温松也只是想逗一逗她,点到即止。
终于,到手了。
江瑜意外于如此容易,开心地弯了弯眼睛,快速打开,微愣。
是个精巧的粉色蔷薇发簪,上坠有几缕银色流苏,江瑜注意到蔷薇末端的蝴蝶,烈阳下,它鲜活得似乎要飞了起来。
真好看。
她将簪子拿在手中,走近一步道:我想让爷亲手给我戴。
好。
言温松轻笑着,接过来,在她云鬓寻一处合适的地儿,认真簪了上去。
江瑜今日穿柳色短袄,下配一件妃色百迭裙,胸前挂有银云流苏璎珞圈,他将小夫人打量一遍,摸着下巴轻啧,爷就知道,此簪非夫人不可。
江瑜软软地哼一声,然后悄悄地,缓缓地,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一触即离,她红着脸要跑,言温松先她一步把人拽回来,手环在她腰上,意有所指道:夫人那处还疼不疼?……江瑜气哼哼一脚踩上他的朝靴。
.晚间,宝瓶把静娴送回去,提了江瑜想借丫鬟的事。
王融微微一愣,他寻思着先夫人那几位贴身丫鬟谁最合适,打算明日把人派去,便应了下来。
宝瓶道完谢,蹲下身,摸了摸静娴的脑袋,奴婢明日再过来。
静娴不肯撒手,抱住她的腿撒起泼来,姑姑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陪静娴睡觉,我听沈玦说,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跟娘亲一起睡的,他还说娘亲的怀抱香香软软的,可静娴没有娘亲,姑姑陪我好不好?她对高大人千金骂的话还放在心里。
委屈得要哭。
这回换宝瓶愣住了,她下意识去看王融,见他表情未变,才松口气,捏了捏静娴的肉腮,哄道:静娴乖,姑姑明日就过来了。
不要,我不要!静娴瘪了瘪小嘴,哇哇哇哭出声音来:别的孩子都有娘亲,我也想要娘亲。
宝瓶硬着头皮,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尴尬地望向王融,王大人,这孩子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她的话,您别当真。
王融笑了笑,稚子童真,看来宝瓶姑娘与静娴很是投缘,不如留下来罢。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这两人的相处,静娴是个极顽劣的性子,很少有人能降服得了她,府中丫鬟们避之不及,倒是这个宝瓶姑娘,意外地能让她听话。
宝瓶惊愕地睁大眼睛。
静娴就大叫:留下来!留下来!静娴要娘亲!这于礼不合。
宝瓶把小恶魔的手扒开,快步就要跑。
王融道:姑娘考虑下,某是真心想让姑娘留下。
宝瓶,看着老陈,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八岁,王融这句称呼一点也不奇怪。
今日的事情,是他故意为之,一来,静娴性子顽劣,确实需要母亲照顾,二来,宝瓶神似先夫人,第一眼见面时,他便注意到了。
宝瓶头也不回地跑了。
.姑姑今日怎么还没去寻静娴?自打言温松上朝后,日子愈发无聊,江瑜一边侍弄蔷薇一边蔫哒哒道:沈玦不来,静娴也不在,咱们这院子太冷清了。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沈玦时惨白的脸,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患了什么病,八九岁的年纪,却是五六岁的身高,这沈家也真奇怪,那日沈玦才进来就把人带了回去。
宝瓶心神不宁地将木瓢递给她,如今二爷已经做了官,应当避嫌,奴婢觉得再如往日般往王府跑不合适了。
江瑜没以为什么,拿过木瓢,舀起水,朝刚刚松完土的地儿撒了点,乞求它早日开花,到时候就可以给言温松煮蔷薇花羹吃。
静娴的声音却在这时候突然响起,她欢快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丫鬟。
奴婢松香,见过言夫人。
那丫鬟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大方得体。
江瑜绕着人转了一圈儿,眼睛发亮,觉得王师伯真够义气,立刻拉着人进屋,讨教京中贵妇圈的礼仪,江瑜注意力全被丫鬟吸引了,以至于没察觉到宝瓶的异样。
静娴抱着兔子,乐颠颠来拉她的手,姑姑一起玩。
她犹豫片刻,嗯了声。
.三日后我与太子妃郊游,打算带上静娴。
江瑜一边在衣笼里挑衣裳一边道。
言温松正在筹备五皇子的功课,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眼下,他明面上与太子走的近,而如今朝中五皇子年幼,四皇子母亲云贵妃又是西域和亲过来的公主,从血脉上就与继承大统无缘,没有竞争性,至于传说中又龙阳之癖的二皇子赵临安,听说早年间为了男子自愿贬为庶人,自此下落不明,实乃皇家一大丑闻,剩下便只有年纪更小的七皇子,八皇子,两人羽翼未丰,又外戚势力平平,不足为据。
因而朝中最有望继承皇位的只有太子和三皇子。
无论哪一方出事,另一方都将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
江瑜与太子妃出游,赵朔心里再不安分,也定然不会轻易下手,如此,他倒也安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得派人暗中盯着,言温松寻思着买批死士。
夫君,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觉得有些奇怪。
江瑜咬了咬指尖道:上次沈玦过来,没一会儿就被丫鬟拉走了,是不是真如宝瓶所言,夫君当了官,就得与其他官员保持距离?那太子妃又为何邀我郊游?她两世都与官场这些纷争没有交集,自然不懂其中道理。
她更不明白沈凌霜是户部官员。
这不一样,言温松瞅着她快揪到一起的两根纤眉,耐心解释,太子是君,沈大人是臣,再者,他只是不想同言府来往。
夫君可是得罪于他了?江瑜猫瞳睁得大大的,言温松记仇得很,又睚眦必报,他得罪人也不无可能。
言温松低笑出声来,他有些见不得她思考问题的模样,软乎乎,呆愣愣,他总担心自己哪一天会失去控制,化身食人兽,然后把人一口一口咬掉,再吞进去,她总吸引着他的目光无法离开。
但他也清楚江瑜并不笨,蠢萌的皮囊下,藏着一副狠绝性子,只不过是还没被逼到绝境,否则,她拿簪子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言继海便是顶好的例子。
言温松把典籍合上,走过来,从后面拥住人,唇瓣一点点贴近她香软的腮,真的好想咬一下,他说:这些复杂的事情,夫人别想了,不如思考下给爷生几个孩子。
他就真的咬了一口,轻轻的。
江瑜吃惊地张了张嘴,忙推开他,跳离他两米远。
她用小手捂住软嫩的腮,掌下是言温松的口水,湿滑湿滑的,像极了蛇吐信子后留下的残痕。
你,你别过来。
她惊恐道。
言温松舔了舔唇,舌尖又从牙床上缓缓游走过一圈,他挑着黑漆漆的眉眼,吹着口哨,实在不像个好人儿。
她往后退,余光去寻房门的方向,打算伺机逃跑。
言温松先一步把门从里面拴了起来,而后闲散地掐着腰,步步逼近,咧嘴道:夫人怕爷吃了你不成?他不说还好,一说,流.氓的味儿更浓了。
江瑜心虚地撇过眼,又努力地装成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微微昂起头,胡胡说,我才没怕。
她把胸葡仰得高高的,欲盖弥彰。
心想,原章微老弟方伯见,绝了。
言温松看见她的小臂在颤,腿也跟着颤,整个人抖如筛糠。
怎么办,他更想欺负人了,想看她哭,哭出声来,在檀木桌上,地板上,野外的草地上,水里的画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