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宠妻续命 > 第 38 章

第 38 章

2025-03-22 07:40:42

晌午用完膳, 江瑜才成功将热心的龚侠女送走了。

龚怀夕临走时一再叮嘱,要让表哥吃下补药,江瑜故作冷静地点点头, 等人上了马车,立刻急着回院将东西销毁。

她在屋里转悠一圈,最终决定把它藏在床底下的暗格里。

里面多是放些倒季的衣裳, 言温松从未打开, 应该不会注意到。

江瑜放下心来。

白云在椿凳上跳来跳去,倏而又蹦起来叼住金丝帷幔,在空中轻轻荡着,香蕊担忧它把帷幔咬坏了, 忙跑来抱走,白云在她怀里蹬一脚,滋溜溜跑到江瑜脚边,冲江瑜尖尖细细地撒娇。

江瑜蹲下身,把它抱起来。

白云就用细长的嘴巴在她脖颈旁蹭来蹭去。

江瑜感觉到从月洞窗口吹来的清风,混合着浓郁的蔷薇香味,不禁地, 她把目光投向窗外葳蕤繁茂的蔷薇上。

她想起在岭南时孙妙音给她做蔷薇羹的场景。

那时候, 江家的祖宅并不大,只有一件荒凉萧瑟的院子,里面三五间房,最好的那一间用来摆放祖宗灵牌,不过, 江道台又在扬州给他们造了气派的新祠堂, 用作念想。

祖宅的院子里死气沉沉的, 岭南雨水又多, 雷雨夜便也跟着多。

听孙妙音说,江瑜三岁时,有一次半夜被雷鸣惊醒,从破烂的窗户纸间,瞧见堂屋方向——闪电映上灵牌的白光,不知怎地,她突然就吓哭了,惊呼声把孙妙音吵醒了。

从那之后,孙妙音在院子里中了许多花,属蔷薇最多,红艳艳的,又不至于太艳俗。

江瑜喜欢它生机勃勃的感觉,那一院子的蔷薇几乎承载了她后来十三年的时光。

如今她的院子依旧有蔷薇,不知道孙妙音那里有没有,更不知她此刻可还安好。

上一世,江道台没有搭上赵朔,便也未提前入京当官,江言两家都还在扬州,后来言瑫中进士,沾了言瑫的光,江府对孙妙音态度比之前好上不少。

如此而言,依照言温松在朝中为官的身份,孙妙音在言府的待遇应该会更好。

唯一让江瑜不放心的人便是邓芸凤。

而江道台只是担心孙妙音花魁的身份被人翻出来,不准她随意出府,但邓芸凤对孙妙音的敌意却很强。

江瑜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言温松又不许她单独去江府,她筹划着让人出去打听下,最好能带封信给孙妙音。

江瑜这么想着,忽然抱着白云,跑出房门,又跑进言温松书房,快速铺好宣纸,提笔蘸墨。

白云没见过墨汁儿,将鼻尖凑过去,嗅了嗅,不好闻,江瑜一个没留意,它毛茸茸的小爪子就按进砚台里。

江瑜看着它在桌上留下湿淋淋的爪印,凶巴巴瞪了它一眼,而后等将信封好,唤来香蕊,让她悄悄联系江府的人,将信送到孙妙音手上,这还是江瑜头一回交代给她秘密任务。

她可是二爷的人呀。

江瑜当然知道她听命于言温松,话说回来,这间宅子里,谁不听命于他呢。

她做这一切原本就没想瞒着他。

反正她一举一动都瞒不了言温松,找香蕊与找旁人并无区别。

倒是香蕊平日瞧着还算机灵,江府没几人见过她,让她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香蕊保证一定会办好,快速揣着信去了。

只希望孙妙音一切安好。

江瑜转而去看了看白云沾了墨汁的爪子以及桌上被弄出的墨香印,弯腰轻轻抱起它,让人打了盆水来,给它洗干净。

.孙妙音上次偷跑出去找江瑜,回府被邓芸凤打了十棍又罚跪祠堂三日,虽然抹了江南给的药膏,依旧落下了轻微的病根,她膝盖如今遇上阴雨天就开始犯疼。

江道台倒是来院子里看过她几次,但孙妙音只会趁机跟他打听言温松与江瑜的事,江道台心情好的时候会多说几句,便是这几句,让孙妙音感激涕零。

江道台却并不想听见孙妙音的谢语,因为他从里面听出了淡淡的疏离。

十七年了,他仍然无法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京城的烟雨仿佛永远埋藏在了那一年。

——孙父入狱,孙妙音从深闺流落青楼,还有后来岁荷的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隔在他们之间,怎么能回得去呀?晚间,照例有丫鬟来给孙妙音送吃食,只是今日有些面生,尚未来得及疑惑,那丫鬟已经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给她。

孙妙音愣了愣,待看清江瑜的名字后,瞬间面露喜色地接过来。

丫鬟道:奴婢秋兰,一会儿再来取信。

她说完替她关上门,就走了出去。

她本是负责府上采买的,谁知下午在瓦市遇上言府的人,对方塞过来一锭银子,让她把信送给孙姨娘,秋兰禁不住诱惑,又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接了下来。

孙妙音快速解开封口,取出内涵,读完上面的字,终于放下心。

她的岁岁如今一切都好。

她担心赵朔找来的事情想来也没有发生。

这便好。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孙妙音眼眶红红地起身,取出笔墨纸砚,给江瑜回了封信。

.翌日,香蕊早早便去瓦市等着了,秋兰按照约定时间到,将信件暗暗塞给她,香蕊又付了一锭银子,秋兰当即喜笑颜开,答应这种事往后都可以找她。

如此再好不过,按照江瑜吩咐的,香蕊与她约定每月十五在瓦市接头,又与她打听些孙姨娘的事情,秋兰便将孙妙音被邓芸凤罚跪祠堂以及挨家法的事情说了。

香蕊微微震惊,想着要不要告知小夫人。

秋兰则高高兴兴地揣着银子走了。

江瑜看完信件上的内容,都是些报平安的话,稍微放下心来,转身却见香蕊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一咯噔。

你是不是有事想与我说?她问。

香蕊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将事情说了。

果然,江瑜的表情变了。

上一次瞧见夫人面露愠色还是言继海强行送药的时候,若不是二爷回来及时,铁定不敢想那日会发生些什么。

江瑜平日随和惯了,又好说话,以至于让人很容易忘记她发狠时的模样。

或者说,她就不像那样的人。

香蕊惴惴不安,却听江瑜吩咐她去备水,一会儿言温松该回来了。

香蕊仔细看了看她面色,没瞧出什么异常,领命出去了。

江瑜将孙妙音的回信找个匣子装起来,放好。

她打算明日去江府到皇宫的路上等着,等江道台,等他给她一个交代,若江道台给不了,依旧护着邓芸凤,那她往后行事也不必再顾及他面子了。

江瑜情绪不稳的时候,言温松抬步迈了进来,她很快收起面色,迎上去帮他脱去朝服,换上常穿的衣衫。

言温松此刻有些疲惫,他微微弯着脊背,慵懒地张开双臂,低垂眉眼看她围着自己忙碌。

如愿地,她又看见江瑜耳朵尖红了。

她还是这样容易害臊。

不耐看。

言温松温声说:我在宫中用过晚膳了,一会儿你自己吃点,不必等我。

江瑜乖巧地嗯了一声,将他腰侧的绸带系好。

出宫前,言温松被赵和叫去养心殿用膳,皇帝借此打探药物研制进展,牛痘实验进行得相对顺利,言温松与赵和聊完已至戌时,皇帝才放他出宫。

江瑜服侍他换好衣衫,要走,被言温松拉住手,缓缓拽进怀里,他又浅浅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吻。

江瑜没有反抗,她习惯性地将小臂攀上言温松的脊背,轻踮起脚,由他灼热地吻着。

言温松觉得她今晚特别乖。

江瑜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地,被他褪去了外衫。

言温松将她抱在贵妃榻上,江瑜以为他要行房,下意识去推他的肩。

言温松动作顿了下,将她一双藕臂拿开,低声道:爷不碰那里,只亲亲上面。

他总是喜欢这样说。

然后……江瑜叼着下唇,眸光潺动,胸口轻轻起伏着。

夏日衣衫薄透,薄薄的小衣料子将内里每一处细枝末节都描摹得鲜明细致。

言温松见她放松下来,找来一个香枕垫在江瑜腰后,江瑜掌心下早已出了汗,她将小手按在凳面上,似乎想要凉一凉。

贵妃榻高度只到膝盖那儿,言温松便曲下一条腿,膝盖跪在贵妃榻的边缘,刚好是江瑜的两腿间。

他轻俯下身,听到江瑜的心跳,江瑜也听到他的。

两两相交。

言温松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耳畔,哄她放松些。

江瑜头昏脑涨地嗯了声,看见言温松解开她小衣的带子。

……他用指尖按了按江瑜身上的粉色胎记,目光深远而眷念。

江瑜轻颤着香肩,微微仰起头,承受言温松在身前不轻不重的亲吻。

外间传来宝瓶的声音。

晚膳已经端上来了。

宝瓶没听到回应,等了一会儿才瞧见二爷牵着夫人出来,夫人红着脸,她心下了然。

江瑜如往常一般坐下用膳,言温松则去了书房。

一夜安好。

言温松次日出府没多久,江瑜便醒了。

此时刚过五更。

天际是一片灰蓝色,刮着清凉的小风。

江瑜却依旧觉得有些闷热,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奏。

宝瓶打开窗户,又拿来扇子给她降降温,等她舒服些才伺候梳洗。

早膳后,江瑜让冬子备马车,她要去街道拦江道台的车驾。

宝瓶微微讶异。

江瑜并未作解释,带着人出了府。

.早朝结束,天际降了场雨,江道台的马车在雨水中缓缓前行。

没片刻,忽然停了下来,阿寿撩开帷幔道:是二小姐的马车,老爷要不要去看看?江道台皱了皱眉,由阿寿跟着冬子去了一家茶楼。

竹帘外雨水潺潺,不见行人。

茶博士将茶水奉上就走了。

江道台坐在江瑜对面,知她有事,等她先开口。

江瑜目光清凌凌的,甚至有些冷漠,他在想,为什么江道台能够对孙妙音的处境熟视无睹,任由邓芸凤拿捏,他既介意孙妙音青楼女的身份,又何故抬她进门?再者,世家大户中,纳青楼女子为妾亦不少见,却无人如他这样谨慎。

父亲,我今日来此,只是想问一问,我阿娘如今过得可安好?江道台微愣,须臾垂下眉目道:妙音她,都好。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江瑜冷声质问,春猎前,阿娘不过私下与我见一面,就被罚跪祠堂,父亲不会不知道吧?江道台自然是知晓的,可惜他下朝回府时已经迟了。

他要去祠堂将孙妙音带出来,但孙妙音自己不愿走,无奈之下,由她跪了三日。

这件事我已经训斥了你嫡母。

江道台道。

说完喝了口茶,他并不想再提。

江瑜恨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护着邓芸凤,一句轻飘飘的‘训斥’就能抹掉孙妙音受的所有委屈。

她一点也不明白,让阿娘即使被驱赶到岭南依旧心心念念的男人,竟对她的遭遇视若无睹……孙妙音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江道台在江瑜十七年的人生中不过是一个占用父亲身份的人,只在他回岭南祭拜祖祠时见过几次,没有太多印象,直到她被迫替嫁,被邓芸凤栽赃,孙妙音被欺负,在这些事件中,她渐渐意识到江道台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可以为了面子逼她嫁入言府,亦可以为了升官将她转送给赵朔……急功近利,不论是非。

所以,除了官运,他不在意任何事情,孙妙音算什么?一房妾室罢了……江瑜小臂气得止不住发抖。

江道台也没了喝茶的兴致,他放下白瓷杯,沉声道:如今三皇子已经落马,怕难再成气候,太子与五皇子昏迷不醒,你那夫君也太过鲁莽了些,若想在朝为官,得收敛锋芒,往后你多多规劝他。

二郎怎么样用不着父亲来说,江瑜仰起头,将情绪收回去,而后问:既然你不喜阿娘,当初为什么要纳她进府?江道台霎时冷下眉眼,斥责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那什么是我能问的?你告诉我,阿娘凭什么受那么多委屈!江瑜猛地将瓷杯摔落地上。

四分五裂。

门口的阿寿听见动静要冲进来,被冬子与宝瓶挡在门外。

江道台面色难看,说了句劣性不改,起身往外走。

江瑜深吸一口气,喊道:你根本就配不上她!江道台步子顿了顿,他转身扬起巴掌,似乎想要打下去,江瑜就那样不避不让地望着他,望着他将落不落的巴掌……若不是她身后站着言温松,江道台哪会有一丁点犹豫?怕是早就如出嫁前一般,饿她一天或者关进柴房?江道台终是收回了手,转而道:你今天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江瑜平静道:我只是来告诉父亲一声,若你不管阿娘的委屈,那就让我管,若有一日阿娘不愿留在江府,还请父亲放她离开。

江道台脸色骤变,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他道:你娘不会同意的。

江瑜嘴角挂着讽,江道台已经走了。

宝瓶快步进来,瞥一眼地上的碎瓷屑,而后去瞧江瑜的神情。

江瑜朝她笑了笑,由宝瓶扶着走出茶楼。

车轱辘缓缓碾压过积水,速度慢慢快起来,冬子驱着马车往回赶。

江瑜一路安静无声。

回到院子,宝瓶拿来干燥的衣衫给她换上,江瑜等她出去了,唤来香蕊,让她继续打听江府的事情,但凡跟邓芸凤有关的,都来汇报,她要去查邓芸凤,查她所有的事情,她还要知道江道台护着她的原因。

香蕊不明所以,应了下来,打算等雨停再去联系秋兰。

江瑜将笼子里的白云抱出来,放到膝上,一只手不紧不慢轻轻抚着。

白云舒服地眯起眼睛,在她腿上趴着撒娇。

.晚间,言温松回来时江瑜已经歇下了,他照例先去书房。

没一会儿,冬子来敲门。

他快速将白日夫人拦江道台车驾的事情说了。

具体原因不知,只提一嘴江瑜似乎与江道台在茶馆内起了冲突。

言温松沉吟片刻,想起前一日香蕊禀告说江瑜打听孙妙音的事情,他心里的猜想便有了七七八八,他道:按夫人吩咐做便是。

冬子应了声,出了书房,远远瞥见春生躲在柱子后面鬼鬼祟祟望他,可对上他的眼,对方又赶紧红着脸跑开。

……这小子肯定又在勾引他。

跟个小媳妇似的。

就是欠。

操。

冬子想着晚上要不要在榻上‘打一架’,大步往那边去了。

.又过了几日,随着这场雨水的停歇,朝堂上阴郁多时的气氛终于松快了些。

起因是太子和五皇子病情有所好转。

言温松居然真的将治疗法子给弄出来了,秉持‘人命大于天’的龚明衍立时激动不已,去赵和处请命,他觉得城中病情刻不容缓,当务之急就是将此法沿用至隔离的百姓身上,能救一人是一人,只是后续草药需求量巨大,恐需朝廷调取。

赵和自然是应允的,又下了道旨,让户部左侍郎沈凌霜带赈灾银前去附近各州采买药材。

龚明衍霎时感激涕零,跪下叩谢皇帝。

赵和将事情安排完,心情舒畅,在养心殿召见了言温松。

爱卿此次立了大功,想同朕要什么?言温松在孙公公的目光中走进来,他依旧身姿挺拔,面上竟不见半分得意与骄傲,他如平常那般,恭恭敬敬朝赵和跪下,在对方平静的‘起身’中,缓缓站起来,而后道:臣想替臣妻求一道恩典。

赵和与孙公公俱是愣了下。

哪有人辛辛苦苦忙碌一圈却甘愿为他人做嫁衣的?爱卿请说。

赵和来了兴致。

言温松微抬手,叠在身前,道:臣妻良善,想求陛下封其为诰命。

你倒是与妻子伉俪情深。

赵和沉默须臾,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准了。

言温松道完谢却没走。

赵和与孙让对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问:爱卿可是还有事情要说?言温松忽然跪下,平静道:臣还想求一道恩典。

哦?爱卿还想要什么?赵和不紧不慢品着凉茶,目光捉摸不定。

言温松徐徐开口:百姓苦天花已久,深受其害,臣愿将治法公布天下,望陛下下旨将各州府医官召入京中,由太医院教习推广,以慰民生,陛下此举必然功德无量。

赵和惊愕,而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以为言温松后悔了,想重新为自己求恩典,倒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他说,赵和便会允,可谁能料到言温松会是这个请求?其实,在太子及五皇子病情转好时,赵和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惜自古以来,岐黄一道都是不得外传之秘,他虽未帝王,也不好直接开口抢夺,就算有那份心,也得顾忌以龚明衍为首的太医院那帮老臣,不能寒了臣心,竟不料言温松居然愿意主动割舍。

到底还是他小看了言浴峰的儿子。

也是,曾怀英教出来的学生,度量自然也像他。

他早该料到的。

赵和在短短几息间已经思量许多,他身子从椅子中微微前倾,严肃地望着言温松道:爱卿就不想为自己求些什么?帝王目光带着探究性的压迫。

言温松双腿跪得笔直,道:臣在朝中资历浅薄,尚缺历练,有自知之明。

赵和听罢,眼里露出些悦色,余光瞥向孙让。

孙让忙将青黄绢布上的玉轴朝两边打开,将毛笔蘸好墨汁双手递与他。

于是,这一日,皇帝连下三道圣旨。

一道封江瑜为四品诰命夫人,一道下令召天下医官回京,一道则升言温松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兼之前的督察御史。

既然爱卿想要历练,不如朕让你去大理寺,帮朕肃清案件,可还满意?臣遵旨。

言温松跪下接旨。

他双手举起,微垂眼睫,眼里不见一丝惊讶。

从上次皇帝让他去督察员开始,言温松便隐隐觉得赵和似乎不想让他同大部分官员那样待在六部,此次去大理寺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去大理寺能干什么?每日除了清查刑部送上来的案件,便是审核重大刑案,而这些案件必然牵连到了重要官员,只能由大理寺做最后的‘一锤定音’。

全都是要出人命的事儿,还容易得罪朝中官员。

那么,就需要一个与百官关系尚浅又听话的人来做。

至于案件的结果,当然就是皇帝的意思。

适合这个官职的新秀不止他一个,赵和选中他,用意何在?言温松打算去那边先看看情况再说。

赵和让他平身,言温松缓缓站起来,手上是自己与江瑜的圣旨。

他由孙让领着出了宫殿。

言大人可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待。

快上马车时,孙让突然说了一句。

言温松回过身,拱了拱手,多谢公公提醒。

给令夫人的圣旨,咱家就不去宣读了,诰命服一会儿由宫侍送过去,咱家这会儿得先去太医院了。

孙让笑眯眯说完,又寒暄两句,才走。

言温松迈上马车,而后看了眼手里的圣旨,微勾唇角。

从今往后,有了这道旨意在,江瑜便有了官阶在身,她再对上同为四品的江道台,对上邓芸凤,都不必瞻前顾后纠结太多。

她想干什么,想查谁,都可以放手去做。

即便是闹出人命,还有他这个大理寺夫君给她兜底。

言温松答应帮她的,便会给她争来便利,争得底气,挣得后台。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以此生为限。

马车急急往言府赶,他特意拐去百味斋一趟,买了许多她爱吃的糕点蜜饯。

.另一边,江瑜收到了一封扬州来信,她接过来,发现是大伯母云氏寄来的,心中甚是惊喜,快速打开来看。

信里提了扬州铺子的经营情况,还有言继海的事,原来言继海在他们离开扬州不久后,偷偷买通下人,去衙门状告言温松与云氏一起谋害他,下毒、抢夺产业,然而他说话颠三倒四,状若疯癫,县衙老爷非但不信,还通知云氏把他带回去,自此后,云氏单独弄出一间院子把他关起来,言继海再没出过府门。

虽然纸上寥寥数语,江瑜却能感受到当时的惊险。

江瑜看完后,将信件折好重新塞回去,正欲去书房回信,香蕊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江瑜让她进来。

香蕊立在离她一米远的地儿,快速道:夫人让奴婢打听江夫人的事,秋兰起先不肯说,奴婢这回是使了不少银两才把她的嘴撬开。

香蕊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这江夫人膝下虽有一子一女,但只有嫡长女江南是其亲生,儿子江瑛乃是邓氏陪嫁丫鬟所出,事情就怪在丫鬟爬床,素来狠辣的邓氏不但未怪罪,还让江大人纳其为姨娘,好吃好喝养着。

江瑜两世都没听说过江府有什么柳姨娘,心中惊诧。

也不怪她,从岭南被接回江府后,邓芸凤怕她跑了,一直让人在她院子周围看着,又不到半月就被硬塞上言二郎的花轿,江瑜自然没法得知江府的事情。

而深宅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腌臜事。

江道台又不是至死不渝之人,纳几房姨娘再正常不过,有女人便会有争斗。

可江瑜唯一接触到的,只有邓芸凤对待孙妙音的态度。

——强烈的厌恶和仇恨。

香蕊继续说:可那柳姨娘终归福薄,生江瑛那日没熬过去,到底是主仆一场,江夫人把柳姨娘的孩子当做亲生,养在膝下,每年还给她烧些纸钱,如菩萨心肠一般。

江瑜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邓芸凤还有一片赤子之心?不过秋兰进府晚,这些也是她从旁人处听来的,真假不得而知。

香蕊说完忍不住抱怨一句:奴婢瞧那秋兰也是难缠的主,这次不给一锭金子,她还不肯说,这样下去,奴婢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能出卖邓氏,自然也能出卖咱们,左不过为了两头邀功,从中谋取好处。

江瑜揪起眉道:她说的话若是真的还好,要是假的,事情捅出去,无凭无证,倒霉的就是咱们。

江瑜将云氏的信与孙妙音的放在一个匣子里,然后往书房去。

香蕊也跟了过去,她道:不如奴婢再换个人打听,便知事情真假。

江瑜打断她的想法:操之过急容易打草惊蛇。

她要对付邓芸凤,得有充足的证据。

江瑜坐在言温松的太师椅中沉吟,她圆润的指尖捏着细细长长的墨条,一下一下慢慢研磨着。

香蕊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道:对了,秋兰今日说到江府嫡长女时,还提了一嘴对方将与魏国公府世子爷定亲的事,江夫人这几日常常与魏夫人接头。

江南要定亲了?江瑜有些意外,不过这魏国公府她倒是听言温松提起过,因为祖上有从龙之功,受过皇家尊宠,只是,最近几十年没有杰出之辈,愈发没落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道台若是跟魏府搭上关系,指不定过两日又能升官了。

江瑜嘴角绽开一抹嘲。

待墨条磨得差不多时,她取出一沓信纸,给云氏写了封回信。

柳姨娘是在扬州诞下江瑛,这件事就算要查也得从扬州查起,江瑜让云氏帮忙查找当年接生江府小公子的稳婆,来京的路上,她注意到江道台只带了部分丫鬟小厮,那必然还有一部分家仆留在扬州,或者已经发卖掉了。

只要能联系到里面的人,就能找到江瑜想要的线索。

她将信件塞入封口,用腊封好。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人把它送回扬州,江瑜担心事情出现意外,打算让冬子亲自跑一趟。

若真查到了什么,人证物证由冬子带回来,她能放心些。

只是,一趟来回得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江瑜借人用,觉得得跟言温松商议下。

二爷昨日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她这几日总忍不住犯困,言温松回府前便已经躺下了,夜里却又被他吻醒好几次,江瑜只能这样断断续续地睡,清晨醒来,身体总有些疲乏。

香蕊道:大概在酉时三刻。

江瑜盘算下时间,也快到了,让香蕊去看看小厨房的饭菜准备怎样了。

她则揣着信件往卧房走,江瑜发现自己又开始想睡觉了。

莫不是她身体出什么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