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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2025-03-22 07:40:42

江瑜吃着言温松递来的糕点, 心里在想着江道台维护邓芸凤的事情,微微烦闷,言温松从厢壁旁边的暗格里摸出一盒子玫瑰酥, 由于刚才烧过纸钱,指尖难免沾惹上些许味道,他便拿出帕子覆盖在指尖上, 而后从盒子里取出一块玫瑰酥递与江瑜口中。

江瑜习惯性张开小口咬着吃, 忽然问:你真的要将邓芸凤押送牢房?她望着言温松深黑的瞳眸,一错不错。

言温松慢悠悠地擦着指尖,问:夫人心软了?他对上江瑜的目光,看见她在听见问话后愣了一瞬的表情。

江瑜慢吞吞将口中的玫瑰酥咽下去, 道:阿娘临走前说,父亲是被迫,这话的意思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心里难免不安。

言温松把她蹙起的眉心缓缓抚平,然后又给她塞了一块糕点,平静道:不拿邓芸凤的命,江道台的嘴撬不开。

江瑜微微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 你早知道有问题了?言温松却摇了摇头, 低声道:也是在岳母说完那句话之后,我才想到的。

所以爷今天故意那么说,就是催一催他。

江瑜眨巴眨巴眼睛,想从言温松脸上看出自己猜测的究竟对不对。

然而言温松伸出一根指尖,抵在她眉心, 将她的脑袋轻轻往后推开, 道:夫人多想了, 爷没有那份善心。

如果江道台拿不出什么足以让他改变主意的东西, 他依旧会取走邓芸凤的命,即便江道台真拿出来了,邓芸凤也只不过能多活几日,仅此而已。

言温松想杀谁,谁就必须得死。

而想害江瑜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江瑜一边张口咬住他送来的玫瑰酥,一边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马车没一会儿就停了,言温松先下去,再将她抱下来,两人携手往府邸走。

.翌日,江瑜在院子里侍弄蔷薇,却忽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她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晌午了,心知言温松今日去吊唁怕又得晚些了,想来大理寺确实要比旁的衙门忙点。

宝瓶将她摘的一盒子蔷薇接过来,拿去清洗。

江瑜打算试试做蔷薇酥,这是她昨日吃玫瑰酥时突然冒出的想法,宝瓶也觉得可行,反正闲来无事,便由着她弄。

正如江瑜所想,言温松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

——一桩十八年前的旧案。

咸丰六年,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大学士孙知孝因撰文谋逆被判株连九族,后得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言浴峰及都御史曾夫子等大臣上书谏劝,陛下网开一面,赦免其族人,然活罪难逃,孙氏族人皆入贱籍,发卖为奴,五服之内不得复。

这是一场极惨烈的文字狱。

如果按照上面的量刑,孙妙音、江瑜均在五服之内。

言温松眸底微微骇然,他仔细将孙知孝写的文书看了一遍,发现有些用词的确有失偏颇,‘粮兵稻甲’‘汉霄杀尽’‘吞城造河’,即便孙知孝力挽狂澜解释为丰收康顺所作,亦难服众。

赵和未改过年号,也就是说案件发生时,新皇登基已有六年,如果进程快一些,朝中异己排除,赵和即将推行己政,难免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这么说来,若孙知孝所言为真,那么很有可能,他就是当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替罪羊,此举亦是皇帝震慑朝纲之用。

为了证实猜想,言温松特意找来罗誉,随他一起进入翰林院,寻找本朝一些政法改施记录,竟真让他找到了一些,时间从咸丰五年开始,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新法提出者竟是自己的父亲言浴峰。

言温松瞳孔骤然一缩,他缓缓放下手里的竹卷,良久之后,他才将卷册放回原处,起身迈出翰林院。

江道台的马车已于大理寺门口等候多时,言温松到时,江道台正危然立在马车旁看他,看见他来,似乎心中没有一点意外。

言温松下颌骨略微绷紧,径直走过去。

那份案卷是你今早特意让人送去的大理寺?江道台颔首道:这也是音娘的身世,她因为你父亲推行的新政,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党争之下被人诬陷入狱,被砍头,全族女眷男丁皆遭发卖,而她也自此流落青楼,终生为奴为婢。

言温松面色稍变。

江道台回忆起往事,眸中流露出怆然之色,他道:孙大人是我的夫子,恩师被捕入狱时,我不过刚进翰林院,他担心我受到牵连,退了我与音娘的婚事,但后来我还是被陛下调去扬州任职……江道台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孙妙音,他便在扬州娶了当时的县令幺女邓芸凤,只是没过半年,竟意外发现了沦为青楼花魁的孙妙音,旧爱相逢,江道台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刻将她赎出青楼,抬为姨娘,两人早有情谊在,之后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这就是你维护邓芸凤的原因。

言温松眸色莫名。

江道台不遮不掩,回:我不是维护她,只是希望维持现在的局面,无论是音娘还是瑜姐儿的事情都不能闹大,这里不比扬州,更何况如今瑜姐儿已是诰命,若被翻出罪臣后人,便犯了欺君之罪,难道你想看到她再次锒铛入狱?这句话狠狠撞击到了言温松心口上,他半晌没说话。

按照传言,他父亲言浴峰是赵和身边的红人,推行新政看似是言浴峰挑起,实则暗中操控者是赵和,赵和为帝,这个案子就翻不了。

除非……乾坤颠倒。

言温松想起最近清楣的案子,想到最后的受益者,忽然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当年的父亲,或者说,满朝臣子都不过是皇帝用来平衡势力的一颗颗棋子罢了。

赵和可以把言浴峰捧到高位,也可以把他捧上去,而要拉他下马,却只需要一个江瑜。

而随着他升官,江瑜的身世总有一天会被人翻出来,在这个权利博弈的朝殿上,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就算言温松那时候想急流勇退,亦难以安然出局。

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随时等他跌下去的赵朔在虎视眈眈。

可眼下的风平浪静又能维持多久?江道台能不清楚吗?江道台当然知晓,他原本的打算是把江瑜送给赵朔,赵朔当时又有兵权在手,如日中天,一旦他登基,江瑜为他诞下血脉,孙家的案子自然迎刃而解,他也不必再将孙妙音软禁在院子里。

只是没料到赵朔居然主动上交了兵权,他的盘算全部落空了。

如今,孙妙音也死了。

而这一切的转折点竟是从清楣之案开始,又在江瑜出狱时,朝堂势力变天。

江道台望着这阴郁的天幕,不知还要维持多久。

总让人隐隐不安,感觉有一场大雨要降下了。

.江瑜正在做蔷薇酥,忽听春生进来禀报江南要求见她,她愣了一下,很快她就明白江南为什么要过来了,是为了邓芸凤的事情。

让她进来吧。

江瑜放下手头的活计,然后把手洗干净,往前厅走。

她到时,江南已经先到了,看见她过来,也只是得体地笑了笑,而后望向江瑜身侧的宝瓶等一众丫鬟。

江瑜默了一瞬,让宝瓶带人离开。

宝瓶有些担忧地望了江南一眼,才慢慢退出去。

江南没有坐下,等丫鬟都走了,开口道,我来此不是为了母亲,孙姨娘的死的确是她的错,即便我现在跪下来求你,你也不会原谅她。

江瑜面上稍显意外,意外于邓芸凤教出的女儿竟不像她,她望着江南永远挺直的脊背,似乎只有在言二郎的事情上,她才会乱了镇脚。

那你今日过来为了什么?江瑜迎上她的目光,说不清内心究竟是什么感觉。

江南正色道:为了江言两家,也为了他。

江瑜微蹙起眉心,没有言语。

江南好像没注意到她微变的脸色,继续道:这得从十七年前说起,当时孙姨娘被赶去岭南看守宗祠,看似你们受尽委屈,实则是父亲在保护你们,想不到吧。

她说着苦涩地笑出声。

江瑜眸底划过一丝波澜。

她在想,难道十七年前阿娘不是因为岁荷之死,遭受了沉痛打击,才接受离开江府的?按照冬子调查来的结果,怎么会有错呢?孙妙音在江瑜面前从来不讲江府的事情,她自然不知晓,她望着江南笃定的眼神,隐隐感觉她还会说出什么让她讶异的话。

果不其然,江南说:因为孙姨娘是罪臣之女!不可能!江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江南微微一笑,接着道:我知道时比你还震惊,不过仔细想想,若不是这个原因,父亲怎会同意母亲的命令,不准孙姨娘出府,无论是父亲当年把你们远送岭南还是担心二郎取走阿娘的性命,他都是在保护你们母女!你总觉得他偏心,呵呵……江南说着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道:他偏的是你们!偏的是你们!江瑜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江南的话让她无比震惊,她将冬子调查来的事情重新在脑中过一遍,却越整理越糟乱,就像是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打乱了,乱到她找不到头绪。

你别再说了!江瑜面色微白,江南望着她的脸,心里竟说不出是何滋味,嫉妒吗?后悔吗?当然了,她后悔当初自己信了邓芸凤的话,如果她再坚定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今日被言温松放在手心疼护的人就是自己,而不是江瑜这个一无是处的罪臣后人!她凭什么轻而易举就拿走了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自己钟意多年的郎君,一朝变成她的枕边人?江南强忍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她仰起头,轻轻伸手擦掉,而后依旧高傲地挺着脊背,她看着江瑜痛苦的表情,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她道:你认为孙姨娘可怜,明明府中最可怜的人是我母亲,没有丈夫的爱,一生求而不得,如今连嫡妻的地位也要不保,都是你们害的!你们为什么要从岭南回来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死在岭南!江瑜在片刻的震惊后,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她攥了攥自己按在扶手上的掌心,又忍痛掐了下指尖,然后看着江南歇斯底里的脸,平静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阿娘从未害过人,邓芸凤却要去杀她,若那天晚上凶手不是顾忌着留着我的性命有用,怕是,我们母女都会交代在他手中,你说你母亲可怜……江瑜冷笑一声:她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那些人,哪个不比她可怜?她只是没有爱,可是有人没有了命!江瑜一句比一句犀利,她直直盯着江南,她从前总不敢直视她,因为江南比自己耀眼,比自己更与言二郎登对,她是嫡自己是庶,她走的每一步都有邓芸凤替她在前面扫清障碍,而自己就是被邓芸凤扫去言府的障碍。

她与孙妙音不欠她们什么,她也不欠江南的。

如果不是言二郎病情恢复,自己的下场只会更惨。

名分,地位,宠爱,邓芸凤母女都想占尽,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现在言温松是她的,她是他的嫡妻,这便是江瑜最大的倚仗,她不卑不亢睇向江南,既然今天是为了江言两家,我会劝爷留邓芸凤一命,你可以回去了。

她不想再听她说任何话。

因为江瑜没忘记,江南来此更多是为了言温松。

觊觎自己喜欢的人,江瑜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江瑜说完话,看见江南惊愕的神情,她似是有些难以相信这会是自己说的话,怔然半晌。

江南还想反驳什么,身后传来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理了理自己微乱的仪容,然后转过身去,竟看见言温松徐徐朝前厅走来。

他今日穿着绯色圆领朝服,腰间系有一条黑色丝绦,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迈上台阶,在江南面前略作停顿。

江南情意绵绵地望着他,心跳颇快,二郎是不是想起她了,想起他们的过往了?只要他想起来,江瑜就会被打回原形,她就可以拿回自己的一切。

言温松没有什么表情道:麻烦江大小姐回去与江夫人说一声,我暂时留下她的命。

江南愣了一下,二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言温松走到江瑜旁边,而后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包,将江瑜爱吃的玫瑰酥缓缓递到她手中。

江瑜接过来,当着江南的面打开,捏了一块放入自己的口中。

言府不欢迎江大小姐过来,本官夫人还要安心养胎。

言温松伸出修长的指尖,也给自己捏了一块,尝了一口,啧,小夫人没有咬过的,连味道都寡淡了些,看样子还是得吃她口中的。

他正要这么做,想起还有旁人在场,抬抬眼,看向跟过来的宝瓶,道:把江府大小姐请出去。

宝瓶高兴地应了一声,笑道:江姑娘,请吧。

江南看了看她,又看了几眼言温松,忽然微笑道,那我在孙姨娘的灵堂前等你们过来。

言温松刚要将手里的半截玫瑰酥放回去,换成江瑜口中的,闻言指尖顿了一下,猛地调转方向,将指间的半截玫瑰酥掷出去,玫瑰酥擦着江南的额际,落到厅外的台阶上,当场碎得稀巴烂。

江南面色一白,捏了捏裙摆,快步跟着宝瓶往外走。

人走了,大厅内终于清静了,江瑜的心却一点也没法静下来,她佯装的冷静渐渐散去,想着江南说的话,心里是又惊又怕,江瑜余光瞥见言温松依旧慢悠悠吃着糕点,把他的指尖按住问,我阿娘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言温松看着她按在自己指尖上的掌心,淡淡嗯了一声。

那你还吃得下?江瑜站起来,在大厅内走来走去,而后又跑到言温松面前,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阿娘是罪臣之女,那我也是。

言温松娶了罪臣后人,他就不怕官位朝不保夕?还吃,还吃!言温松抬起手,将她软乎乎的腮拉到自己面前来,去看她焦急的眼睛,问:夫人是在关心我?江瑜软软哼了一声,勉强算是应下了,又问:这下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夫人给爷多生几个孩子,人多才好办事。

言温松慢慢掐着一块糕点,伸到她面前,然后他就看见小夫人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哭笑不得,硬是把眼睛憋红了。

江瑜吸了吸鼻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道:要不你把我休了吧,言温松,我不想连累你。

言温松听罢轻笑一声,把江瑜拽进怀里坐着,也把油纸包拿过来放到她腿上,慢条斯理喂着,道:你把爷当什么人了,这种时候你想着自己跑,让我一个人怎么面对朝中那些大臣。

江瑜以为自己听错了,言温松居然还怪起她来了?他休妻之后怎么就没法见人了?她抬起手,恶狠狠捏了一下他清瘦的腮,不高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爷不要再开玩笑了!哪个节骨眼上了?是要杀头还是怎么着了?言温松把她的手拉下来,放在手里攥着,觑着她要哭不哭的脸,安哄道:你的外祖父孙知孝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这个案子可以翻。

只是,需要换个皇帝。

有点麻烦。

也不是不行。

反正皇帝迟早都要换。

这世上,皇帝都可以换着做,案子怎么就翻不了了?江瑜微怔,仔细观察言温松的神色,确定他不是在骗自己,才立刻拉着他的手问:那,那我们要怎么翻案?等夫人什么时候生完十个孩子,爷什么时候告诉你。

言温松!夫人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江瑜气得去捏他的鼻子,见他不避不闪还在笑,一咬牙,将自己的唇瓣贴到他翘起的嘴角上,用力堵住。

笑笑笑笑笑笑笑笑笑笑笑笑笑笑笑!让你再笑!看你还笑不笑!言温松愣了愣,他听见小夫人极快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似擂鼓敲击在心头,他快速将人按住,安抚性地吻了吻后,伸出柔软的舌尖,一点一点探入江瑜的口中,品到了她口腔里残留的一丝玫瑰酥香味。

江瑜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听到言温松清晰的吞咽声,然后带着她的舌尖缠绕在一起,浅浅厮磨。

.三日后,天空一角压着层密密乌云,燥热的夏风里掺杂了淡淡的潮。

要下雨了。

今日是孙妙音下葬的日子。

江瑜早早就到了江府,她站在灵柩旁,一声不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宝瓶看着有些担心,小夫人若是哭了还好,就怕她把情绪憋在心里,容易伤到身体以及肚子里的孩子。

起棺!随着江道台说完话,江瑜抱着怀里的牌位,缓缓走到前方去,言温松立在她边上,手里拿着一个装有纸钱的木匣子,一边注意江瑜神色,一边扬手将纸钱高高撒落。

孙姨娘是妾室,这七日的灵堂已经算是盛葬了,出殡依旧只能走侧门,随行的人也不多。

江瑜望着怀里的牌位,一步一步往前走。

街道人群稀少,也没有什么人往这边张望。

江瑜注意到言温松扬起的纸钱被风吹到很远的地方,又高高的,似能与天相接。

传说人死后会去天上,那孙妙音能不能看见它们呀。

江瑜微微仰起头,急切地想去看一看这日的天,想从里面寻找些什么,却只看见言温松高高抬起的手,以及他手后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像是要将天地生生剥离,将孙妙音从她的记忆中永远带走。

江瑜胸腔涌起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把铁锯在心口上缓缓拉锯着,剖开一个角,要把酸涩的记忆从心里强行挖出去。

江瑜脚步微微踉跄,言温松快速伸手扶住她,让她再坚持一会儿,江瑜难受地嗯了声,她努力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太难了。

怎么这么难呀?言温松爹娘去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熬过来的。

江瑜视野有些模糊,她低着头,不让言温松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悄悄将眼泪抹掉。

孙妙音刚落完葬,天际就开始下雨了,江瑜却不肯走,她将小手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像是要去暖一暖它,就像小时候孙妙音总喜欢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暖得热乎乎的,江瑜便会很开心地笑起来,把脑袋贴在孙妙音的膝盖上,缠着她,抱着她,睡觉时也要搂着。

江瑜望着孤零零的墓,终于再也忍不住,缓缓跪了下去。

雨势越来越大,言温松从后面搂住她,撑开披风,将汹涌的雨水挡在外面。

江瑜双肩哭得一颤一颤的,眼睛也哭红了,哭久了,她竟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觉得心口好疼,好疼呀……言温松望着她,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的江瑜只想把痛苦的情绪全部释放出去。

牢房里的那个男人已经被定了罪,本来只是绞刑,后来被言温松改为了凌迟,行刑时间也提前到了几日后,他会让人一边续着他的命,一边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如何被骨肉分离,言温松剖尸的刀法非常好,如果不是嫌脏,他会自己动手。

至于邓芸凤的命,再让她多活一点时间……怀中的哭声一点点弱了下去,渐渐地只有雨水落下的声音,言温松垂眸望了眼,刚好对上江瑜投过来的目光,她望着言温松已经湿透的衣衫,望见他不停滑落雨水的下巴,望进他深黑漆沉的眸,望着他敦实可靠的身体,在言温松开口前,忽然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脖颈。

言温松替她揉了揉跪麻的膝盖,等她舒服些,才将披风盖在两人身上,抱起她,坐上回去的马车。

.三日后,江瑜听宝瓶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被拉到了菜市口行刑,是凌迟之刑,去了很多人围观,还有受害者家属带着猫狗畜生过去,等着去吃犯人的骨头和肉。

江瑜面无表情听完了,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她继续绣着怀里的小衣,打算给未出世的孩子多做几件衣裳。

对了,她也许可以试着先给言温松做几件。

江瑜这么想着,又让宝瓶出去买些竹青色、月牙白、菘蓝的料子来,宝瓶确定她没事后,才带着春生去了。

后来,江瑜只记得那一天言温松回来的非常迟,给他量完尺寸已经深夜了。

她埋怨地瞪着言温松,孕妇脾气大,又爱挑毛病,睡觉时也要抱怨两句,言温松就搂着她,将她吻了吻,听她在怀里软软地哼哼,抱怨他每日都回来这么晚,每日她都要在家里等他回来,她的一生仿佛就要这样无聊地等过去了,要是能一起去就好了。

言温松听她迷迷瞪瞪说着稚言稚语,宠溺地笑笑,又把江瑜小心翼翼搂紧些。

江瑜终于满意地把唇瓣贴在他面颊上吻了吻。

她好喜欢言温松。

真的好喜欢。

想粘在他身上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