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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2025-03-22 07:40:42

盛夏日头毒辣, 除了太子妃设宴以及查看言府铺子经营情况,江瑜极少出门,这几日胃口也淡了些。

云氏最近一直有来信, 跟她讲扬州城的趣事,还提到了言蓉,说她最近看上了新上任的知州小公子, 正愁眉苦脸想着乞巧节送人什么礼物。

江瑜看到这里, 算算时间,好像……今日就是乞巧节。

呀,她还没给言温松准备礼物呢。

宝瓶忍不住失笑,道:夫人给爷做的衣裳不是正派上用场了?江瑜猫瞳亮了亮, 她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她登时就要滑下罗汉床将还差一点点就做好的衣衫拿出来,打算在袖口和领口的位置再绣点蔷薇纹,她选了暗色的丝线,这种颜色在竹青色的衣衫上不会太抢眼,细看反而显得精致。

她绣着绣着又忍不住开始想,言温松今日会送她什么好东西呀。

江瑜嘴角缓缓弯了起来。

.言温松算了算时辰, 将手头的案卷放下, 而后由两名皂隶整理好呈给黄启善,他则起身与黄启善道别,快步往外走。

先去城南。

他坐上马车吩咐冬子道。

冬子立马应了声。

回言府时,正夕阳晚照,言温松甫一踏入松和院, 便听见江瑜与静娴等人在院中的打闹声, 静娴脸上笑容再看见他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下意识往宝瓶怀里躲, 担心言温松再把她丢出去,宝瓶弯下腰,轻轻安抚她。

江瑜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将怀里的白云递给静娴,小静娴顿时又变得高兴起来,拉着宝瓶蹬蹬蹬跑出院子。

江瑜走到言温松面前,立刻被他揽住了腰,她弯了弯眼睛,伸出一根食指在他胸口处绕了一圈,捏住指尖下的绯色官服,拉着人缓缓往卧房走。

言温松由她拉着,跟在后面,痞里痞气地摸了下唇角。

衣裳做好了,但是爷先闭上眼睛,我给你穿好才能睁开。

江瑜说着拿出一条月牙白的细带,微微踮起脚尖,将带子蒙在言温松眼睛上。

言温松知晓她这一个多月都在给自己绣制衣衫,但是江瑜平日保密的紧,偷偷藏起来做,不叫他瞧见,这会儿有些期待,期待小夫人究竟会给他做出件什么样儿的。

江瑜将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他看不见后,才跑去屏风后,快速蹲下身体,打开床底下藏有龚怀夕送的治疗不举药物的那个暗柜,拿出今日刚绣制好的竹青色交领长衫。

与言温松平日长穿的圆领袍子不同,这个看起来要闲适一些。

江瑜嗅了嗅特意弄上去的蔷薇花香,抱在怀里,快步往外间走。

言温松立马收回耳朵,慢悠悠将双臂张开,等着小夫人给她宽衣。

江瑜再次看了看他被蒙住的双眼,然后小心翼翼将他身上的圆领官服褪下,换上自己亲手绣制的衣衫。

言温松闻见一股淡淡的蔷薇香,忍不住扭头在肩膀处嗅了嗅,江瑜快速按住他的脸,凶巴巴让他不准乱动,等将衣衫板板正正穿好了,再轻轻解下他脑后的带结。

言温松乍见光亮,略微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视野稍微清晰些,映入眼帘的却是江瑜期待又晶亮的眸子。

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里面是他喜欢的竹青色交领落地袖长衫,领口绣有精致的暗色蔷薇花纹,约莫两指宽细,腰间则系着菘蓝色软绦,与外面罩着的一层软纱同色,江瑜特意在外衫的左右两边坠上银色的蔷薇流苏压襟,走路时会带起清脆的声响。

夫人是怕旁人不知本官俊俏,故意做的这样花哨。

言温松宠溺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过爷喜欢。

江瑜揉了揉额头,听他补完后半句话,才愉悦地哼唧两声,知道言温松是满意了,她将双手举起来,快速伸到他面前。

那爷有没有给我也准备礼物呀?江瑜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瞳眸,期待着。

言温松轻笑,将她一只手缓缓压下去,拿在掌心慢慢揉着,道:夫人又没跟爷说想要什么。

他说着扬了扬身上的袖子,似是很喜欢这件衣衫。

江瑜却不高兴了,委屈地瞪着眼睛,两条眉毛也轻轻压下来了。

到底有没有嘛?她哼唧着捧起他清隽的脸,却看见言温松脸上勾出一抹强忍的坏笑,他道:爷怎么敢不给夫人备礼,只是礼物需要在外面看,夫人得跟爷出去一趟。

去哪里呀?江瑜眼里露出欢愉的笑来,她好久没与言温松一同出府逛街了,他总是很忙。

言温松指了指自己的唇,江瑜就凑过去亲了一下,听他说:去城南的玉清湖边。

冬子与春生早已将马车备好,等着两人出门,江瑜护着肚子小心翼翼爬上去,而后习惯性去旁边的暗格里摸梅子吃,也欢快地递给言温松一颗。

车轱辘缓缓往前走着,乞巧节的宵禁要晚一些,街道两旁挤满了行人,两人到玉清湖边时,正看见许多少女往里面放河灯,这些河灯各式各样,上面亮着橙黄的烛火,火苗颤颤,带着少女们最诚挚的愿望慢慢游走到水中央去。

江瑜想与言温松一起放一盏,便拉着他先去了卖花灯的地方。

言温松看了一眼冬子,对方点点头,带着春生往拱桥的方向走,河对岸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丘,上面盖有一些亭台楼阁,此刻正灯火熠熠。

江瑜一边吃着言温松买来的糖人,一边在两旁摊子上寻找蔷薇河灯,这里多半都是荷花模样的,蔷薇花样并不常见,江瑜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言温松从一个卖红绳的商贩手里买了两根一模一样的月老姻缘绳,上串有一朵并蒂莲花,江瑜觉得很好看,由言温松给她戴上,等两人都戴好后,继续牵着手往前走。

小姐,那是魏世子。

忍童从人群中一眼便瞧见着装儒雅的魏时洲,腰间别有一根墨玉箫,他径直朝江南处走来,笑道:江姑娘,乞巧节怎么不叫上我这个未婚夫?江瑜瞧见这三人,不想凑过去招摇,索性拉着言温松往回走,言温松不是给她准备礼物了吗?她现在就要去看,然而她才拉着人转身,却瞧见了不远处赵朔正与三皇妃梁思燕在一个买兵器的摊子前挑挑拣拣。

赵朔感受到一抹熟悉的目光,下意识望过来。

江瑜想躲已来不及,赵朔发现她后,竟然直接转身往自己这边来了!他要来做什么?梁思燕皱着眉放下一把短刃,也跟了过来。

江瑜忐忑地拽了拽言温松的袖子,想赶紧离开。

言温松却不动声色按住她的手,看向走过来的两人。

赵朔瞥着江瑜,阴阳怪气道:甚少瞧见言夫人露面,言大人今日好雅兴。

梁思燕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她,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起来,发现江瑜除了容貌过人些,也没啥不同寻常的。

江瑜很排斥她的视线,是从灵魂深处的排斥,她对梁思燕的恐惧来源于对方折磨人的手段,梁思燕出生于武将世家,拿惯了诸家兵器,也知道怎么打人才更疼。

江瑜上一世被她发现与赵朔的关系后,梁思燕将她关在芙蓉苑的柴房里,言语侮辱,又用鞭子抽打她,脸上更是被烙了永远去不掉的贱印。

第二天衙役来押送她时,江瑜已经伤痕累累,梁思燕命人扒去她的外衣,她几乎赤着身体在雪地上行走。

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江瑜这一世对各种酷刑的胆颤,她怕那些刑具,怕黑暗了屋子,怕所有没有希望的地方。

言温松感觉到江瑜忽然发颤的指尖,用力攥了攥,而后看向宁王与宁王妃,回道:三王爷也不虚让。

臣亦是第一次瞧见你们二人同行。

梁思燕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好说的,只隐隐觉得他身边的女子瞧自己目光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她腰间挂着的长刀?吓到了?梁思燕嘲讽似的冷笑一声,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深院妇人。

江瑜微微垂下眼睫,她听见赵朔道: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一同游街?他余光总似有若无从江瑜身上扫过,梁思燕后知后觉留意到了,霎时,来自同类的敌意让她眸色渐渐变得不善起来。

言温松一哂,宁王与宁王妃难得一起出行,臣不便带着妻室打搅,毕竟臣妻怕生,只能改日再叙了,告辞。

他说完,拉着江瑜继续往前逛街,江南见到他过来,欲言又止,魏时洲还在与江南说话,发现她一直不肯理会自己,也有些愠色了,道:江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我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婚,难不成你心里还装着哪个野男人?江南脸色难看,收回视线说:魏世子,勿要妄言。

没有是最好,魏时洲眸光一转,去牵她的手,江南厌恶地往后退去,魏时洲牵了空,不高兴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斜眼说:江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推拒本世子,莫不是真被本世子说中了,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江南双眸染上难堪的怒火来,厉声说:魏世子,如果你再胡说,我便回去退了亲事。

你当本世子是什么人?魏时洲用墨玉箫指了指她的肩,你一个小小四品官之女,这婚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再说,若真退了亲事,丑名传出去,谁还敢娶你?江南气得要去扇他一巴掌,被忍童快速拦住,她赔礼道:世子爷息怒,小姐自然是倾心于您的,不然也不会答应亲事。

还是你这个丫鬟识趣,叫什么名字?魏时洲色眯眯地打量她。

忍童心中暗喜,立刻道:奴婢忍童,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再往后,江瑜便听不见三人间的对话了,她望了一眼旁边的言温松,才发现言温松漆黑疏凉的视线一直注意着自己,微微心虚地低下脑袋。

你见过宁王妃?言温松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

江瑜没有去看他,紧张地摇了摇脑袋说没有。

言温松低低轻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江瑜知道他定然是没信,自己撒谎时的样子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这事不能承认啊。

江瑜正纠结着该怎么跟他解释,余光从前方摊子上看见了几盏蔷薇河灯,立刻摇了摇他的手,说要去买。

言温松被她拉着往那边去,江瑜迈开步伐小跑着,气喘吁吁,软白的面容上渐渐泛起红来,她急切的模样倒是演得挺真的,比刚才撒谎的样子真实多了。

言温松知道江瑜不是完全信任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在岭南的过往里,赵朔到底与她发生了多少事情?她与梁思燕又是怎么认识的?江瑜把两盏河灯捧到他面前,冲他甜甜软软地笑,见他依旧面无表情,轻轻用脚尖碰了碰他的,糯糯喊了一声:夫君。

言温松这才从鼻腔里哼了哼,掏出一锭银子放下,把两盏河灯买下来。

商贩咬了咬银子,正当要找钱,言温松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两人回到玉清湖边,意外地看见王融与宝瓶也在,两人正在陪静娴在台阶上放河灯,静娴将小手探入水里,搅动起一圈又一圈潋滟波纹,驱赶着河灯缓缓往前游走。

娴姐儿许了什么愿望?王融笑着,温声问。

静娴去牵宝瓶的手,紧紧捂在自己的掌心,而后望着爹爹道:娴姐儿想要娘亲,爹爹娶宝姑姑好不好?好不好嘛。

王融也看向宝瓶,目光柔和道:好。

宝瓶听完脸上露出一抹难为情的笑,她羞得要去捂静娴的嘴,静娴却忽然大喊:坏哥哥也来了!宝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时回头望去,看见立在岸上的江瑜二人,她一瞬间有些不自然的紧张。

江瑜心里虽然早先便有预料,可亲耳听王融承认还是忍不住讶异了一下,很快又替她高兴起来,与言温松咬了咬耳朵,她觉得可以挑个时间将两人的亲事定下来,言温松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宝瓶的卖身契在言府,她要离开得由他允许才行。

江瑜拉着他走向台阶,继而同王融与宝瓶两人说了片刻话,将将要蹲下身把蔷薇河灯放入水面上,不远处缓缓往这边游来一只乌篷船,惊讶地发现上面的人居然是冬子与春生,两人划着桨,快速朝这边来。

冬子与春生下来后,言温松拉着她缓缓迈上去,带着人不紧不慢往湖中央滑。

江瑜不是第一次坐船,岭南多水,船只更是随处可见,只是没有在晚上坐过,且,她有些怕这黑漆漆的湖面,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窜上来一样,她将身子往言温松怀里挪了挪,把他贴紧些。

言温松嘴角浅浅勾了下,湖面上有好几只乌篷船,还有亮堂堂的画舫,可他今晚只想用这个。

——小小乌篷船带来的刺激是那些笨重又宽敞的画舫无法相比的。

江瑜感受到言温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有变化,轻轻蹙了蹙眉,努力忽视脑中蓦然窜出来的一个荒唐念头,言温松再无.耻,好歹如今已有官职在身,湖面上又不止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应该还是要脸……的吧。

江瑜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身下的船停了,他们已经到了湖水中央,离他们最近的一艘画舫约莫二十米远,这要是在白天,乌篷船内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然而现在是晚上,画舫上的灯火照不了那么远的距离,船内狭窄,言温松一个人几乎挡住了所有光亮。

言温松将船桨放好,搂着微微忐忑的江瑜,安抚性地摸了摸她后脑勺。

你,你给我准备的礼物难道是这只乌篷船?江瑜小声问。

言温松让她往船帐里面坐,然后他也挪过去,慢慢调整位置,从后面拥住她,两人望着远处湖面上的盏盏花灯,以及对岸倒映于水中的亭台楼阁。

夜晚相看,竟是入目惊艳。

他道:夫人未免想差了,爷怎么会拿一只船来搪塞你,你看那是什么?言温松话落点燃携带的火折子,岸上的冬子与春生瞧见了火光,立刻将一座座烟火点燃,一点点火星在黑夜里都会非常的亮,很快,一簇又一簇的火星升上夜幕去,急速炸响,散开,那明艳的亮光似要将整座京城的夜空照亮。

江瑜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湖对岸的场景,她是听说过一些达官显贵喜欢点烟火作乐,从来未见过,她在芙蓉苑的时候,那深僻的地方更是瞧不见外面的世界。

画舫上、湖岸边、街道的茶馆酒肆中,一双双目光同时往夜空望去,望这难得的一幕。

烟火虽美,却价值昂贵,非富极,很少有人花钱点燃,且只一瞬就没了。

这就是爷给我的礼物呀,真好看。

她好喜欢。

江瑜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如同湖面翻起的一道道鱼跃,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夜幕下的烟火,难掩欢喜与惊诧,她后背贴着言温松的胸膛,听见他喷洒在耳畔的呼吸。

言温松缱绻的眸色凝聚在江瑜身上,耳边烟火声仍在继续,然而他只望着江瑜。

——盛目光华不及卿。

他缓缓低下头吻了吻江瑜的额鬓,她稍愣,又假装冷静地继续看着烟花,言温松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一声,去吻她的秋眉和眼角,江瑜眼睫颤了颤,将裙摆上的布料轻轻攥紧一些,没有动。

岸边的烟火渐渐慢了下来,言温松的吻也来到了她唇角的地方,试探性地碰了一下,见江瑜没有反抗,言温松便搂住她,与她唇齿相贴,慢悠悠探索小夫人软嫩的小口,嗅去她身上的蔷薇芳香。

烟火终于落幕,江瑜缓缓闭上了眼睛,纤薄的眼皮下早已眸波盈润,言温松边吻边用修长的指尖。

解她腰侧的丝绸细带。

江瑜有些紧张地把言温松的舌尖往外推一点点,喘着气道:去船帐里面。

她还是担心会被人瞧见。

虽然烟火已经停了,但万,万一呢……言温松用指尖抹了抹江瑜唇瓣上的晶莹,温声说好。

.马上要宵禁了,不知道二爷跟夫人什么时候上岸。

冬子背靠石壁,脚边是散落四处的烟火残渣,春生已经困得在点小脑袋了,闻言‘啊’一声,懵懵懂懂望过来,目光似在询问他说了什么。

冬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春生不太想动地挪过去,又想闭上眼睛,冬子这回却用指尖将他两边的眼皮撑住,不准他睡。

春生不太高兴地推了推他,冬,冬子哥,困。

在这儿睡会感染风寒,你再坚持一会儿。

冬子拿掌心兜住他的下巴,春生就迷迷瞪瞪地将脑袋栽了进去,感觉还挺软和的,舒服。

他好困。

冬子左右看了看,看见来时二爷与夫人的马车,他咬咬牙,将春生抱起来,往那边去。

想着快去快回,把春生送回府中立刻就驱马回来,二爷应该不会发现。

春生闭着眼,听着耳畔急促的呼吸声,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

他,他怎么没坐在地上呀?春生呆愣愣睁开一条细缝,看见了冬子光洁的下巴,周围景象急剧变换,他猛地一个激灵,惊醒了。

冬子哥,放…放我…下去!他急迫喊道,蹬了蹬腿脚。

周边三三两两聚着人说话,听见喧闹声侧首望过来,冬子只好先将人放下来,七八米处八角亭内照过来的灯光昏暗,春生双脚刚落地便低下头,红着面颊往前小跑,冬子追在他后面,忽视掉四方八面射过来的惊异视线,问:你没事吧。

春生只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脚下忽然踩上一颗拳头大的石子,脚腕被扭住了,他惊呼着身子往前跌去,冬子吓了一跳,快速将人拽住,气得问他乱跑做什么。

春生瑟缩一下,咬了咬唇,没有解释。

冬子微微弯下腰,看了他片刻,见春生眼神躲闪,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缓缓叹口气道:当初让你留在扬州,非要跟过来,现在知道要面子了?我,我没有。

春生才不承认。

冬子蹲下身,将大掌轻轻覆盖在他扭到的脚腕上,春生立马疼得‘嘶’了一声,冬子知道他这是真扭伤了,收回手,皱眉嫌弃道:你怎么比个娘们还娇气,也亏咱们二爷钱多,但凡换个抠门的府宅做奴才,你这条命早折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总归是心疼的。

春生咬着唇,许久后小小声地说:阿,阿娘说…生我时…没足月,怕,怕…养不活,家里又,又缺钱,才…把我…卖了。

这回换冬子默了很长时间。

夜风徐徐吹着,凉意层层,他再次将春生抱了起来,春生还想反抗,被他用力扼住,别乱动,怕丢人就把脑袋埋起来,你脚上的伤不能再走路了,我先把你送回去。

那,那二爷…跟…跟夫人,怎,怎么办?春生紧张问,他望了湖面一眼。

乌篷船似乎动了下,又像已经没有了动静,远远的,并不能看清。

冬子收回视线道:二爷兴许早希望我们回去了。

春生愕然,又迅速红了脸,把脑袋也埋了起来。

石桥上,赵朔望着湖中央的乌篷船,蓦地将脚边的石子踢落下去,水花翻了半米高,慢慢地,一切又归于平静,梁思燕正拿着挑好的短刃往这边来,问他选的好不好看,赵朔冷沉下眉眼,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梁思燕莫名其妙地扫过湖面上的几处船只,跟在他后面,看着新买的短刃,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瑜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言温松上朝还没有回来,她招来宝瓶询问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宝瓶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半晌才说是今早被二爷抱回来的。

江瑜怔愣一会儿,将要坐起身,身下传来一阵钝痛,她又轻轻坐回去。

……言温松该不会一夜没睡吧?她这样想着,感受一下身体,除了一丝冰凉的舒服,并没有其他不适感。

——言温松是给她洗完澡抹了药膏才走的。

江瑜忽然拿薄衾将脸遮住。

这下,没脸见人了。

宝瓶出去了,没片刻又折回来,怀里端着一碗乌鸡汤,是言温松临走前特意叮嘱熬的,江瑜被她扶着坐在榻边,双手捧着玉碗,头也不抬慢慢吃着,不去看宝瓶一眼。

宝瓶忍俊不禁,心想小夫人的面皮儿真真薄。

江瑜喝完鸡汤,忽听见屏风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讶异于言温松今日回来的早,猜测是回来补眠的。

果不其然,宝瓶端着盘子出去后,言温松便不紧不慢将官袍脱了,往床榻边走,江瑜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点地方,而后自己也抱着褥子蒙头继续装死。

反正这两天最好是不要见人了。

她气哼哼地将环上她腰间的手拿到唇边咬了咬。

言温松没有吭声,任由江瑜咬着,她那张小口咬人就跟小狗磨牙一般,不痛不痒,倒还有点舒服,言温松觉得她可以多咬会儿。

江瑜气消了,松开他的手,看了看他手背上的牙痕,问他痛不痛。

言温松刚想说不疼,话到嘴边换了下。

有点,夫人下次轻一些。

江瑜就娇娇矜矜地哼了哼,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腰上,自己也避着伤口小心翼翼翻过去,正对着他,看见言温松略显疲惫的眸子,心里骂着活该,嘴上却要说心疼,微微将脸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吻,说了句睡吧。

言温松居然就真的睡了过去,毫无防备。

江瑜见他这样子,竟真的有点心疼了,她叹息一声,将小身子往他怀里贴了贴,又把面颊也贴了过去。

言温松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已是深夜,江瑜却不在旁边,他伸手摸了摸身侧的温度,她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言温松起身下榻,慢条斯理穿好衣衫。

江瑜带着一堆丫鬟鱼贯而入,拉他过去用晚膳。

.冬子将药膏给春生肿起的脚腕摸上,又给他浅浅包扎了一层纱布,道:这两日你就在屋子里坐着,不要乱走。

春生听话地‘哦’了声,想把小脚从他掌心缩回来。

冬子却一直攥着,望着他,又把他圆润小巧的脚趾挨个看一遍。

春生个儿小小的,竟连双足也白白软软的,正常少年如他这般大时,脚掌比这长多了,想来是早产的缘故,能活下来已算是福气了。

春生见冬子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脚看,小小声地喊了他一声,冬子只嗯了声,把他的脚胎高些,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下,春生震惊地张大嘴巴,僵坐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冬子学着二爷的样子,啧啧两声,说软。

春生双耳红透,拿起榻上的软枕捂住他的脸,冬子低低笑出声,把枕头拿下去,然后去看小春生气急败坏的脸,凑过去,也咬了咬他的耳朵说,……小春生是想谋杀亲夫啊。

他往他耳朵里吹口气,春生的耳朵就抖了下,酥酥麻麻的,又把软枕抢过来,挡在自己脸上,抱着软枕的双臂细细瘦瘦,又轻轻抖着,冬子拍了拍他脆弱的脊背,等将人慢慢安抚住,才熄了烛火,上榻搂着人,温声细语地亲哄着,春生乖顺地窝在他怀里,望着窗棂渐渐漫上来的月色。

风吹起,窗外芭蕉颤颤,月光皎洁,斯室帐暖生烟。

.言温松这几日在处理一个地方豪强抢民妇的案子,那豪强为了抢夺美妇,诬陷妇人丈夫入狱,案件本身没什么曲折,刑部送到大理寺的原因无外乎,案件中的豪强与朝中大官有亲密关系,地方官员不敢得罪,偏那妇人又是个性子烈的,为了替自己与丈夫洗刷冤屈,不远千里从岭南赶到京城,一层一层撞告到了刑部,事情闹大了,刑部亦不好定夺,推来大理寺。

而涉及此案的大官正是掌管国库的户部尚书徐朗,犯事人是他的小舅子李敏才,早朝时李敏才还在陛下面前替对方求情,朝中几派大臣互撕到了下朝,赵和也没给事件下定论,还把事情上升至大理寺再审。

黄启善交给言温松时,目光复杂,言温松只以为是案件烫手的缘故,但仔细说来,他都把赵朔拉下马了,也不在乎多个户部尚书,可唯一叫他担心的是,户部虽与他常常政见不合,在朝中却像是个中立派,一副衷心为皇帝的样子,究竟是谁的人很难说。

言温松琢磨着赵和的态度,心中有了些许思量。

下午,他由皂吏带着去牢房提审了犯人,结束时,却意外在大理寺门口看见了徐朗,对方破天荒朝他笑了笑,邀他有事相谈,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言温松看了看天色,带着两名皂隶一同去了。

.已经快有四个月了,江瑜的肚子微微显怀,她整个人也愈发惫懒起来,常常歪在贵妃榻上,逗着白云,然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下傍晚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宝瓶将门口的下人都屏退走,正欲转身去小厨房让人备吃食,一名小厮从外面跑进来,急速道:有人在咱们铺子闹事,要请东家过去,这下该怎么办?他声音不小,宝瓶想拦住他已来不及。

下一刻,就听见屋内传来细微的动静,而后门开了,江瑜蹙着眉走了出来。

宝瓶忙过去扶住人,让小厮再将事情说一遍,江瑜听完觉得这些人无非就是想讹些钱,讹钱得有证据,她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宝瓶扶着她坐上马车,又按照言温松交代的,多待了几名侍卫一同过去。

冬子在前面驱赶马车,今日的瓦市分外喧闹,几条长走的路都被人群车马堵住了,他皱了皱眉,询问江瑜要不要等会儿,人群散了才好走,江瑜撩起马车帘子,看见不远处正有两辆马车撞到了一起,周围围着一堆百姓瞧热闹,估计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只能让冬子换条人少的街道走。

冬子应了声,在换了几条街道后,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然而此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们的马车拐入了一条人少的巷子,他正欲驱马往回赶,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四方八面包抄而来。

很快,随行的几名侍卫一个个倒地,冬子拼命杀出一条路,让宝瓶驾着马车带江瑜离开,宝瓶看见他身上的血迹,微微担忧,她紧张地勒了勒马缰,马车晃晃悠悠往前冲,江瑜被颠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手臂撑按在车厢壁上,努力稳住身子,然而,没片刻,马车渐渐没了动静。

她害怕地喊了一声姑姑,却迟迟未等来回应,江瑜意识到不妙,缓缓屏住呼吸,颤着指尖往前伸出一只手,帷幔撩起的刹那,她的手腕被一只粗糙带有薄茧的大手握住。

江瑜惊愕一瞬,然后,她从帷幔缝隙里看见了赵朔冷硬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