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拿着赵朔的信条往徐府赶, 忽听京城的夜空响起一道茶隼叫声,仔细听又没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条,继续快步朝前走, 没走两步,耳边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已是深夜,赵朔在书房坐了会儿, 发现长随报信迟迟没有回来。
他皱了皱眉, 渐渐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招来两名侍卫暗中去徐府打探情况,侍卫迅速领命而出。
赵朔烦躁地在桌案前翻阅起兵书,在看到‘擒贼擒王’时, 门外响起了点动静。
两名侍卫回来了,他下意识去看对方身后,并没瞧见长随。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
——徐朗刚刚去了皇宫。
赵朔一愣。
徐朗怎么会深夜见赵和?他这会儿去能做什么?那长随呢?赵朔脑中不知想起什么,他脸色忽然一变,起身要往皇宫的方向赶,然而他才有这个打算,又快速被自己否定了, 他现在如果去皇宫, 不正中了言温松的圈套?不能去。
可如果不去,那长随与徐朗……长随他倒是不担心,就是怕徐朗在赵和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在岭南的布局还没收网,徐朗这颗棋子现在需要留着。
赵朔思量片刻, 沉脸吩咐人去准备车马。
他到时, 赵和刚由孙让扶进养心殿, 徐朗早已板板正正在殿中跪好了, 只是如果细看,他双腿微微发颤。
赵朔这个卑鄙小人怎么来了?刚刚不是还让长随带信让他自求多福,这会儿难道是担心自己把他在岭南私造兵器的事情抖出去,故意跟过来想先下手为强?徐朗在心里冷哼一声。
赵和看着一站一跪的两人,不悦地蹙起眉来,宁王、徐爱卿,你们二人深夜过来打搅朕休息,可是有何要事?臣确有要事——儿臣以为李敏才一案尚有疑点,需再审。
徐朗讶异地望了他一眼,未说完的话生生停住。
宁王怎么会替自己说话?徐朗反应过来后,立刻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中回忆一遍,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心中稍稍震惊,他这是与赵朔一同遭人暗算了。
徐朗脊背倏然爬上一层冷汗,赶忙改口道:臣亦觉得敏才不是枉顾礼法之人,求陛下饶他一命。
赵和看着两人,许久后意外道:你们二人深夜进宫竟是为了同一件事,既如此,宁王,你来说此案还有什么疑点?赵朔恭敬地应了声。
两刻钟后,两人出了宫墙,刚好听见盛京的打更声,打更声清脆绵长,结束时,他们正前方的夜幕下缓缓走出了一队人马。
言温松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马蹄清脆,后面是东宫的马车。
赵焕从里面走出来,拱了拱手讶异道:三弟怎么这会儿才从皇宫出来?他说完看向赵朔身侧的徐朗,徐朗则脸色难看盯着言温松,骂了句:卑鄙小人。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他与宁王的关系想来太子已经知晓,索性破罐子破摔。
言温松闻言则双臂抱胸,捏着下巴道:徐大人今夜看来心情欠佳呀,不如明日在与下官去画舫小酌一杯?对了还有宁王,他微冷的目光转过去,凉凉道:不若一同过去。
赵朔捏紧了拳头,本王尚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话罢坐上马车。
言温松注意到他拇指上的铁环,没有言声。
徐朗也不甘心地爬上马车,隔着车帘子,都能感觉到对方起的杀心。
赵焕笑道:这次多亏了言少卿,否则孤真要被他俩蒙蔽了。
言温松欠了欠身道:眼下最紧要的是陛下会怎么安排广州府尹的案子。
赵焕却突然想到一件陈年旧事,试探问:言少卿可知三年前令父前往岭南赈灾一事?这件事情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言温松自然是知晓的,不过这会儿听赵焕提起来,总有些非同寻常。
言浴峰去岭南赈灾,赈灾粮由户部下发官银购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对……岭南是赵朔的地盘,户部是赵朔的人,那么,陛下为什么不用户部官员前往赈灾,而是派言浴峰去。
……有没有可能他过去不仅仅是赈灾那么简单。
言温松瞳孔瑟缩了一下。
——言浴峰是被人暗杀的。
不是死于意外。
赈灾只是一个幌子,如果这个猜测方向没有错,那么,他当年定然是在岭南查到了什么重要证据,所以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杀他的人是……赵朔!言温松将种种线索串联起来,得到的结果只能是这个。
赵焕已经坐上了马车,撩起帘子道:言少卿这几日要当心。
言温松朝他拱了拱手,而后迅速跃上马背往回赶。
他要去审长随。
现在就要审。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的嘴撬开,只要他开口了,所有的事情便真相大白。
言温松心跳微微加速,高扬马鞭,马儿快速往前跑,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从来没觉得盛京的街道这样长,夜幕这样黑,无穷无尽的疾风打在脸上,汹涌的,仿佛置身于凶险的波涛之中。
就在马匹要拐弯之际,赵朔的马车出现了。
言温松猛地勒紧马缰,马蹄跃起,再次落下,响起一声嘶鸣。
言大人,可是没想到本王会在此专门等你。
赵朔冷笑道,睨着马背上的人。
言温松将马头调转方向,眯起眸子问:怎么?宁王想寻仇?不知是寻今夜的仇还是三年前的仇?他声音越说越冷。
四周温度仿若在一瞬间降至零点。
万籁俱寂,耳边只有飒飒的风声。
言温松紧盯着赵朔的眼睛,从他脸上看到一丝阴狠的笑容,赵朔忽然拔出长刀,说了句,言大人,有时候过于聪明不是件好事。
是吗,就算是死,本官亦要查明当年的真相,言温松亦抽出马侧的长刀,利刀出鞘的声音于静谧的夜晚十分清晰,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说完,猛地从马背上跃起,举刀挥向赵朔。
黑夜里,兵器相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那声音犹如一把把锯齿,亲密炸响在人耳边,要将人连皮带肉地锯断,赵朔迎上他的攻击,毫不留情,刀刀致命。
两人都想杀死对方,均是狠辣异常。
打斗声愈演愈烈。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兵马司巡查的人,就连走到半路的赵焕也闻见了些许声响,他皱了皱眉,让侍从往回赶。
赵朔小臂被划了一刀,言温松胳膊上也出现了伤口,赵朔喘口气冷笑道:你以为岁岁是你的?早在岭南时,我们就在一起了。
言温松危险地提起刀柄:那又怎样,她现在是我的妻!你的妻?赵朔讥讽出声,就凭你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他一点点走近,又旋臂挥刀砍去,言温松被他惊人的话弄得心神微乱,在刀尖快要划到脖颈前,忙提刀抵住,两人四目相对,杀气腾腾,赵朔勾起嘴角道:令夫人右乳下方三寸,那片花瓣可真是好看呢。
言温松瞳孔骤缩,挥刀而下,直取赵朔面门,赵朔迅速后仰,将刀朝他腹部刺去,言温松猛然侧身挥向赵朔的腰间,两人再次打了起来。
赶来的巡逻侍卫以及赵焕看清二人脸后,心下骇然。
赵焕急切道:快让他俩停下来,惊扰父皇休息可是大罪。
指挥使面露难色,他们还没见过谁能跟赵朔打起来不落下风的,这该怎么插手,这样快的刀风上去不就是送死吗?赵焕又催了两遍,卢指挥使方试着喊了一声,两人还是没有停下来,直到弓箭手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赵朔与言温松才不甘地结束攻势。
言温松身上有几道伤口,赵朔也见了血,同样狼狈。
卢指挥使连夜将两人带去了皇宫。
赵和正在想今夜发生的事,孙让立在边上,目光微微眯了下,道:陛下莫再多虑了,兴许今夜两人同时过来是凑巧赶上了。
赵和心下烦躁,斜了他一眼,宁王多久没上朝了,突然进宫就是为了李敏才这么一件小事,你觉得这会是件普通案子吗?孙让觉得他说的在理,见赵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忙将随身携带的木匣子打开,取出一颗药恭敬递过去。
赵和拿起来放入口中,发现味道苦涩得紧,道:御史台这次研制的药,倒有点难以下咽。
孙让笑道:陛下不是觉得药效比往日好些了。
你说的也对。
赵和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将口中的药物冲淡些,沉吟道:明日朕要你亲自去提审李敏才,还有那名妇人,对了,再查下徐朗与宁王,是否暗中有联系。
切记保密。
赵和沉沉望着他,吓得孙让忙跪下,道:奴才晓得。
赵和让他起身,孙让刚站好,殿外倏地跑进来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宫侍紧张道:陛下,卢指挥使求见,好像是…是宁王与言大人在宫外打起来了。
赵和一愣,孙让亦是没想到,两人互望一眼,赵和先开口吩咐:把人带进来。
是。
宫侍快步退下。
没片刻,卢指挥使带着一身伤的赵朔与言温松快速走进来,将看到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说完后,便立在一旁不出声了。
赵和奇怪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冷声问:为何深夜动武?言温松睫羽微垂,赵朔望了他一眼,同时开口:儿臣与言少卿是切磋武艺。
臣与宁王适才在切磋武艺。
赵和身体微微前倾,睨望着二人,不知信是没信,半晌,他道:公然在宫外比武,妨碍公务,你二人可知错?言温松道:臣知晓,甘愿受罚。
赵朔在心里冷笑一声,也道:儿臣愿意领罚。
赵和指尖点了点御案,严肃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念你二人是初犯,各罚半年俸禄。
言温松与赵朔恭敬应了声。
就在两人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赵和突然道:另,去兵马司上任,各自巡逻三个月,宁王你去南门,言爱卿守北门。
他说完看向静立在侧的卢衷道:职务由你安排,好好磨一磨他们的性子。
卢指挥使立马高声回道:臣遵命。
赵朔眸光闪了闪,与言温松一道同卢忠出了大殿。
清楣案后,赵和下令赵朔无召不得离京,现在让他去守城门,言温松总觉得赵和这个命令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与等在宫门口的太子赵焕道别后,再次跃上马背,脑中想着方才于大殿内闻到的一股奇怪药味,怎么那么熟悉?这时候他忽然感受到背后射来一道极危险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
言温松回头望去时,赵朔已经坐上马车走了。
他扫一眼自己身上的伤,想起赵朔说的话……他知道他不是言二郎。
他还知道……右乳下方三寸。
江瑜。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怕不是小夫人说的那样简单。
言温松脸色凝重,快速驾马往回赶。
.江瑜正睡得迷迷瞪瞪,忽听见一道铁链的脆响,熟悉得她仿佛回到了芙蓉苑那晚,她下意识睁开瞳眸,急速喘着气,望向声响来源。
却看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用指腹慢悠悠摩挲着一节又一节的铁环。
竟是言温松。
江瑜愣了愣,在看见他阴恻恻的眉眼时,心里莫名咯噔一声。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坐起身,磕磕巴巴问,说完看见他身上大大小小几处伤口,衣料上的血水已经干涸了,她犹豫着,又不放心地将屁.股挪了回来,试探喊了一声:夫君。
夫人还这样叫过多少人?言温松的声音凉凉的,直视她那双总是染着无辜的双眼,心里冷笑一声,她究竟还骗了他多少事情。
江瑜愕然的神情被言温松尽收眼底。
他又问了一遍,手里的链条一圈一圈慢慢绕着,发出哗啦哗啦的瘆人声音。
江瑜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在脑中思索言温松话语里的意思,一瞬间她想到了赵朔,再看言温松身上的伤势,似乎答案呼之欲出。
——赵朔同言温松说了他们在岭南的事情。
不对……她在岭南时与赵朔一直以礼相待,虽然孙妙音想给他们定亲,但两人并未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更别说‘夫君’之类的狎昵称呼了。
赵朔为什么要诬陷她?江瑜攥了攥身上的薄褥,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没有其他人,我只这样叫过夫君。
言温松凉幽幽的视线盯了她一会儿,倏而他曲下一边的膝盖,跪在榻边,微微俯下身体,用手中的铁链挑起江瑜的下巴,打量她这张爱说谎的嘴。
冰冷的温度让江瑜下意识瑟缩一下。
那爷倒想听夫人怎么解释……言温松突然将指尖伸向她胸口,熟稔解开一旁的白色系带,又用铁链轻轻扫过她右侧隆。
起的雪地山峦,一路往下。
江瑜难堪地咬了咬嘴唇,雪丘随着铁链的摩挲轻轻颤着,言温松短而快地笑了一声,渐渐来到其下三寸的位置。
那里有一块极漂亮的花瓣胎记。
他接着道:赵朔从何处得知夫人身上的胎记。
江瑜讶然,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怔怔望着言温松的眼睛。
他说,赵朔知道胎记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江瑜把岭南所有的回忆都想了一遍,依旧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她猛地睁大眼睛,记起在避暑山庄的牢狱里,赵朔深夜探监同她说的话。
——御街夸官那日,你从茶楼上看我那一眼,我便知晓,我来迟了。
所以说……赵朔也重生了。
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今晚的一切。
因为只有上一世在芙蓉苑时,赵朔才看见过她的身体,那时候赵朔还在骗自己,说等事情忙完了便迎娶她为妻。
赵朔早已编好了战事未平的理由,江瑜知他是将军,便没有怀疑过。
再加上赵朔把她从扬州牢狱解救出来,也不嫌弃江瑜嫁过人的身份,更是将流落街头的孙妙音找到,保护她们母女,他欠她的恩情早就还清了,反倒她又欠了他一些,江瑜是想过跟他好好过一辈子的。
就当是为了报恩。
如果没有梁思燕突然到来,将赵朔维持的平静表象打破。
江瑜身体轻轻颤抖,却依旧想要维持表面的冷静。
她不敢让言温松知道这些。
他若知晓自己上一世与赵朔的关系,他会不会嫌弃她,不要她了怎么办?江瑜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微微红了眼睛,小声说:我不知道。
她难受地吸了吸鼻子,让泪水蓄满眼眶,企图惹言温松心生怜悯,将这件事情先揭过去。
等以后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做好了被言温松抛弃的准备,她再同他说。
那时候,由言温松决定她的去留。
他若嫌弃自己,自己也可以有勇气与他和离。
江瑜知道自己不是胆子大的人,说她懦弱也好,自私也罢,她眼下只能咬死不承认。
她这一世只想好好守着自己的小日子,为什么现在连这个也不行呀……夫君。
江瑜又喊了他一声,把另一只手也靠了过去,试图去牵言温松的手,她这会儿上衣被挑开了,微隆着肚子,模样凄惨狼狈,又不得不忍住羞臊博取言温松的怜爱。
我冷。
见他没反应,江瑜只能继续装可怜。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按在肚子上,泪目盈盈地望着他,说:他也冷。
言温松默然半晌,终归还是担心江瑜的身体,弯下腰将她胸前的带子缓缓系上,江瑜就趁机将小臂环上他脖颈,把身子也靠紧他,又用舌尖在他脸上的伤口处仔仔细细舔.舐一圈,言温松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江瑜又去吻了吻他的唇,把上面都弄满自己的口水,她正想学着言温松的样子,拿舌尖抵开他的唇齿,言温松凉悠悠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夫人再继续可就过了。
他道。
江瑜只是嗯了声,依旧没有停下来,直到如愿地勾住言温松的舌尖,轻轻在里面研磨着。
她听见言温松喉结滑动的声音。
他默了瞬,将江瑜拎开,替她盖上褥子,而后一声没坑拿着铁链出去了。
江瑜盯着言温松离开的方向,良久,缓缓松了口气,她去看自己的掌心,早已紧张到湿滑一片。
现在,她知道赵朔也是重生的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找他当面谈一谈?江瑜刚有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放弃了,赵朔跟言温松说胎记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想让她过去找他,这样就中了他的圈套。
不能去。
不但不能去,还要减少碰面的机会。
江瑜总感觉现在的赵朔比上一世更加躁戾且危险。
她上一世自杀之后,赵朔应该还好好活着,后面他遇到了哪些事情,江瑜无法得知,便也想不出他变成如今模样的原因。
左思右想,江瑜打算这段时间还是别出府门的好。
.长随口中爆发出一道道惨叫,面前的人终于停下了动作,言温松接过冬子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铁链上的血迹,而后面无表情再问一次:三年前,你们为什么要杀他?言温松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言浴峰。
长随仍然闭紧嘴巴不说话,他牙关都已经疼得咬出了血。
或者说,我应该这样问,言温松低垂下眼睫,睫毛阴影将他眼窝衬得愈发深邃,他道:宁王在岭南是不是做了什么谋逆的事情?他说完,看见长随眸光稍有变化,只一瞬又没了。
言温松慢悠悠笑着,倒是条衷心护主的狗,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他低低道:就在刚刚,因为本官送过去的纸条,宁王与徐朗同时去了皇宫,长随将军,你说这意味着什么?长随看向言温松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狠起来,恨不得立刻把他杀了,他挣了挣手脚上的锁链,生生将四肢磨破了一层皮。
如果陛下动作快一点,用不了多久,宁王勾结户部吞粮饷造兵器的事情就会被查出来,你这么衷心护主,想来也不忍心看着宁王受牢狱之灾。
言温松让冬子选了把锋利的短刃过来,他一边慢条斯理把玩着,一边凉笑道:不如早些招供出来,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也许,宁王还有一线生机。
长随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睚眦欲裂,卑鄙!不愧是宁王的人,连骂人都跟徐朗一样,言温松慢慢说着,忽然将短刃对准他的脖颈,你应该清楚谋逆乃死罪,宁王若不死,就得有替罪羊,无论是徐朗还是梁王,哪方认罪都不如你来得损失少,保住宁王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是说,你这衷心是装出来的?长随猛地使力,身上的锁链震得哗啦啦响,他气愤地瞪着言温松,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休想从我身上得出任何线索!既如此,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言温松冷声吩咐,放血!冬子应了声,从外面拿来一个木桶,而后割破长随的手腕,霎时便有血水止不住从伤口处流出来,每当伤口快要结痂时,便再补上一刀。
这个法子不会让人立死,却会让人慢慢体味死亡的过程,看着身体渐渐虚弱,直到血水再也流不出来,失血而忘。
长随是赵朔最衷心的手下,要撬开他的嘴几乎不可能。
言温松只能去赌他对宁王的衷心程度,赌他在死亡前一定会开口,毕竟他死了,宁王找其他替罪羊,也许有翻供的可能性。
但长随不会。
言温松选择这个方式,就是要他在逐渐靠近死亡的恐惧中一点点瓦解理智与清明。
冬子在手腕上又割了一道,血水缓缓滴落木桶中,长随疼得皱起眉,似乎宁死也不打算开口了。
就算你不招,也总有人会招,比如户部,比如广州府,可那时,宁王便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言温松走到门边,回头望了他一眼,目光深幽。
另一边,赵朔正在让人暗中搜查长随下落,依旧没有查到线索,他心里总难免有些不安,梁思燕给他端了碗燕窝过来,赵朔面无表情望了她一眼,又想起江瑜在芙蓉苑门口自戕的事情,起身走了出去。
梁思燕蹙了蹙眉,不知他这是怎么了?须臾,她脑中渐渐浮现乞巧节那日的事情,眸光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