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宫中来人将江瑜的诰命服收走了。
江瑜卧在贵妃榻上,指尖慢悠悠逗弄着白云,白云长得非常快, 快半年未见,它竟被府上的丫鬟小厮养得又白又胖,它尖尖细细地叫了一声, 与它肥硕的模样有些反差。
廊檐下的乌云居然也回应了, 香蕊觉得稀奇,那只金丝雀没人拨弄它时,便一整日不吭声。
香蕊将乌云拿了进来。
江瑜隔着笼子,拿金枝逗弄它, 乌云赏脸地叫了几声,白云也跳到桌案上,用爪子往里面挠,江瑜看着一鸟一狐打闹,因为孙家案件导致的沉闷情绪终于松快了些。
他起身去书房寻言温松。
言温松正在屋内沐浴,他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缘,想着赵和不给他定罪的原因。
思索间, 门从外面开了。
他瞧见屏风后, 小夫人缓缓走了进来。
屋内染着炭火,暖烘烘的,江瑜扶着肚子一步一步走近。
言温松算了下日子,这孩子顶多再过一个月就要出世了,他望着江瑜日渐丰腴的身子, 不知为何, 脑中竟浮现她坐在榻上哺.乳的场景。
小小的身子被另一条生命纠缠着……言温松一直盯着她, 江瑜略有不自在地走到浴桶边, 试了试水温,而后拿起架子上没动的帕子,沾了水,拧干,细细给他擦拭。
言温松瞧着她软嫩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肩上,忽然攥住江瑜的手,说了句:一起。
他说完,没给江瑜发愣的时间,已经站起了身,水液哗然而下,蒸腾的雾气萦绕在言温松肌肤上,手上,那只手又解开了江瑜领口的带子,熟稔地将她剥尽,褪去鞋袜,按到自己腿上坐着。
江瑜紧张得呼吸都漏了一拍。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她依旧难掩羞窘。
言温松黑沉的目光擦着她眼角,唇瓣也贴在她的颈间,湿滑地吻了吻。
然后他就望见小夫人紧张到红透的面颊,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他就是喜欢她无论多少次,依旧青涩如处子的模样。
江瑜忙把他的嘴捂住,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言温松舔了舔她的掌心,又臊得江瑜面红耳赤,烫着般把手缩回来。
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爷。
言温松愉悦地从鼻腔里哼了声,一边搂着她一边揉捏着她的藕臂。
江瑜的肌肤是真的嫩,随便捏一下都会留下好看的印记,总勾得他爱不释手,想无时无刻按在怀里把玩着,也难怪赵朔总念念不忘。
言温松眸光微暗,忽然将忐忑的江瑜转过身来,指尖一点点触摸上她身前的粉色胎记,又把他拖高一些,对着那块胎记低头咬了下去。
江瑜微微瞪大了眼睛,她紧紧蜷起脚趾,没有让自己呜吟出声来。
言温松到底是没舍得伤她,只是惩罚性地用齿尖在上面碾弄了片刻,留下自己的齿痕。
他还看过你哪里?他摸了摸江瑜湿滑的小脸,面无表情问。
江瑜尽量冷静地说:没,没了。
他倒是厉害,哪也没瞧见,就光只顾着看夫人身上的胎记。
言温松说着,看见江瑜站着水汽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脸色也白了白。
她不想提。
她也撒谎了。
此刻,她双腿还被言温松托着,身体离开了浴桶底部,她腰后是浴桶边缘,江瑜有些担心自己会摔出去,试着将手搭在言温松肩上,抱住他的脑袋。
她的手在颤,身体也在颤。
江瑜微微垂下眼睛,去观察言温松神色。
言温松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墨色的瞳仁在她熟软的身子上淡淡打量,水面轻晃,使得江瑜的每一丝变化都更加活色生香。
夫…夫君……江瑜先受不住了,软软叼着下唇,将身子凑近他一些,然后抱着他,肌肤相贴,试图通过这样,不让他再看自己。
言温松鼻尖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奶香,愕然一瞬。
江瑜也看见水面上飘出了一抹白,登时,浑身都羞窘到通红。
这,这是……她算了算自己这一胎的时间。
八个多月了。
宝瓶怎么不告诉她会,会这样……不对,宝瓶没有生过孩子。
江瑜眼睫毛扑簌簌地颤,没有去看言温松,她心里打定主意,明日开始,她都不要同他一起沐浴。
太丢人了。
言温松轻声地笑了下,把人轻轻放下来,拿起帕子仔仔细细给她清洗一遍,然而,越洗水面上的香味越浓郁。
江瑜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变化,便选择闭上了眼睛,她乖乖由言温松伺候着,心里期待着这场沐浴早一点结束。
言温松将她身上的水迹擦干净了,又把江瑜抱去一旁的贵妃榻上,书房没有准备她的衣衫,就只能拿备用的绒毯给盖着。
很快,言温松也出来了。
江瑜被他裹得严严实实抱回了卧房。
门,在他进去瞬间关上。
他把人慢慢放到软榻上,江瑜快速拿被褥将自己全部遮住,加上里面的绒毯,内外严实。
言温松瞥一眼她的动作,没有阻止,他径直走到月洞窗边,拿起桌案上的剪刀,将屋内蜡烛的烛芯一盏一盏剪灭,屋内瞬间黑沉下来,言温松转身走到江瑜旁边坐下。
江瑜听见了自己快到不正常的心跳。
然而她越紧张,越觉得胸口涨得厉害,微微有点疼……言温松没一会儿就将她身上的褥子与绒毯掀开了,取之而来的是他微有薄茧的大掌,他听见了江瑜的哼吟,低笑一声,而后熟稔地摩挲江瑜身上每一处精妙,他的力度匀称,手法舒适,一下一下极有规律,江瑜紧张着,紧张着,脑袋逐渐不清醒起来。
堵涨的地方像是被揉开了,屋内飘散着浓郁的甜香,言温松片刻后俯身亲了下去。
啧,跟下面的一样甜。
.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冻得人直接打哆嗦,言温松之前被赵和罚去守三个月城门,时日未满,现在得继续续上,卢忠立在他边上,带着兜鍪,盯着城墙下方,面容严肃。
黄启善已经不在了,大理寺的事物基本全落在他头上,虽然不需上朝,但是言温松依旧忙到停不下来。
由他经手,李洪康被定了贪污罪,赵和也批准了,李洪康被撤去官职,收押牢房。
与此同时,因为账册所记录与这些年下发去广州府的实际赈灾银不符,户部尚书徐朗也被牵扯出来。
前有徐朗竭力狡辩,后有李洪康招供,任徐朗舌灿莲花,还是被赵和命人搜了府。
徐朗自打言温松前往岭南后,意识到不妙,便开始着手准备,皇卫自然是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物证。
言温松正打算将岭南私造兵器的事情放出去,将这潭水彻底搅浑,没料到,户部左侍郎沈凌霜突然在这个时候拿着一堆罪证站出来,告发了徐朗贪污赈灾银的事。
他是徐朗的下属,知道一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出来后,徐朗再难逃脱罪名,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里。
只是让言温松讶异的是,沈凌霜为何会冒险帮自己?要知道,在半年前,他还是与户部其他官员一样,恨不得与自己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
很快,他就知晓了。
沈凌霜特意在大理寺门口等他,两人去了茶馆,茶博士倒好茶水后就下去了。
两人聊了几句徐朗的事情,聊到关键时刻,言温松不动声色问了出来,沈凌霜却注视着他的眼睛,提了句沈玦。
言温松瞬间就明白了。
因为江瑜曾经救过沈玦的命,有救命之恩在,沈凌霜才肯在案件最紧要的时候出来给予徐朗致命一击。
这沈凌霜竟还是个性情中人,让言温松微微诧异。
两人又喝了会儿茶,各自离去。
沈凌霜回了府,言温松则继续去卢忠那边守城。
宵禁之后,盛京的夜晚安安静静,夜幕仿佛一张无边巨网,将一城的人笼罩着,掌握着他们的生与死,伺机捕杀。
他望着天际不断飘落的密密细雪,抬手接了一片,冰冰凉凉的,很快就化了,流下一滴水液。
真冷啊。
言温松浅浅扯了下嘴角。
还不够。
这个冬季该再冷一些才对。
.上京城这几日是吊诡的平静,除了徐朗与李洪康入狱,似乎与旁日无甚区别。
可谁都能感觉到赵和的情绪一日比一日差。
百官上朝皆噤若寒蝉。
言温松则继续有条不紊处理着手头案件,他望着黄启善常坐的地方,空空如也,他在时,没觉得有什么,他不在了,这大理寺倒显得愈发空荡。
一点人气也没有。
赵和在下午召见了言温松。
他到达养心殿时,又闻见了烟毒的味道,然而他只垂着头,默不作声,等赵和先开口。
赵和:徐朗案可已查清?言温松将一册账本递上,是他刚刚做好的,恭敬道:徐大人这些年龚贪污赈灾银八十三万七千两,但微臣力薄,恐无法将银两寻回。
无法寻回。
赵和冷笑出声,他要这些银两做什么?言温松已经低着头,安静立着。
徐朗落马后,他忽然就不想先发制人了。
赵朔再怎么说都是赵和的亲生儿子,正如赵和所言,一个户部尚书勾结岭南贪污那么多赈灾银能做什么?加之先前宁王已经暴露了与徐朗的关系,赵和此刻心里该是能猜到几分的。
——宁王想谋反。
但是赵和在徐朗案中只字未提宁王,甚至有把罪名全部推至徐朗的打算。
为何?因为赵和还是顾念着那份父子情谊。
言温松出手,只会让父子二人反目成仇,捞不着好。
他需要等。
等赵朔按捺不住主动出击。
或者……梁王先反。
梁继怀是看着他带着罪证回京的,又被他砍了一条胳膊,此刻怕是恨他恨得牙痒痒,哪里能沉得住气,只要他沉不住气,岭南私造兵器的事情就会被爆出来,逼着宁王跟他一起反。
.宁王府。
梁思燕见徐朗被抓,坐不住了,她算漏了沈凌霜会突然倒戈相向,徐朗的嘴巴里可是藏着惊天秘密。
不止徐朗,李洪康亦是。
她在书房内走来走去,猛地将一把匕首按在赵朔的桌案上,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回岭南。
她早就在盛京待够了。
去哪里都不自在,哪里有岭南时舒服,骑马、射箭、比武,甚至是杀人,都没人能管得了她,来了京城反而事事受人限制。
她真不明白赵朔为何突然在去年回京。
这里到底有什么好?不知怎地,梁思燕脑中总是浮现江瑜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那个小贱.人居然活着回来了,父亲现在难道连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吗?梁思燕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回岭南。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赵朔烦躁地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走了出去。
他招来两名侍卫,耳语几句,回来时,梁思燕正黑着脸看他。
我听见了,你让人去了言府。
赵朔面无表情绕过她,继续翻阅兵书。
梁思燕猛地用鞭子将他手里的书本打落,赵朔手背上也无可避免留下一道红痕,她嘶吼道:赵朔,你想找她做什么?你现在都不愿理我,是不是因为她!赵朔皱皱眉,将兵书捡起来,轻轻拍了拍,他再次想看时,梁思燕的鞭子又迎空劈来。
他迅速抬起手,抓住了长鞭,将人连带鞭子一起拽到桌案对面,再警告性地瞥一眼后,赵朔将手里的鞭子扔掉了。
他现在连敷衍都不想做了。
看见她的脸,赵朔便想到江瑜上一世惨死的事情。
可惜当日事发突然,又是皇位之争最紧要的关口,他需要梁王的兵马做后盾,忍了梁思燕的胡作非为。
万万没想到,他那一忍,竟会要了江瑜的性命。
他赶到时,悲剧已经发生了。
他一生杀过很多人,见过很多血,却从来没有哪一刻,见过谁的血液会如江瑜般一眼就将他的心头淋湿。
直到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他已经错过了那个唯一救过他命的人。
——那场岭南的大雨中,懵懵懂懂闯入他生命的姑娘。
以至于,江瑜是他上一世即使做了帝王,依旧无法绕过去的心结。
日日剜着他的心,啃噬着他的骨头。
很多年很多年……思卿成疾。
梁思燕见他步入院中,不管不顾拿鞭子在后面追,他扬起鞭子,朝着赵朔背影呼去,赵朔只是偏了偏头,然后面无表情把鞭子扔到屋顶上。
赵朔!梁思燕大吼一声,她望着他,胸腔剧烈颤动着,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贱.人?赵朔忽然走过去,掐住她的脖颈,她不是你能肆意辱骂的,给本王管好你的嘴!梁思燕怔然,而后难过地笑出声,讽刺道:我为什么不能骂?你难道没听到传言,她是罪臣之后,她娘就是个千人骑的娼女,她顶多算是个贱.人杂种!啪!一巴掌将梁思燕扇懵了,她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赵朔。
你竟然为了她扇我?你管不好自己的嘴,本王便替你管!赵朔目光凌厉,吓得梁思燕缩了缩肩膀,她难受地捂住脸,哭着跑了。
她一定要让赵朔后悔。
她要杀了那个贱.人。
不,她要她死得很难看!赵朔不是喜欢她那张脸吗,她就把她的皮剥下来喂狗!看谁还敢喜欢她!.孙家的事情刚刚过去,江瑜这两日纠结要不要去一趟江府,把江南的事情告知江道台。
那日江南突然消失,江道台想必后来应该也能猜到原因,即使她现在拖着不去江府,江府的人怕过不了几日,就会主动找上门。
江瑜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既然自己开不了口,那就让香蕊带封信过去吧。
她去言温松的书房,落笔时依旧有些犹豫,好不容易写完了,交给香蕊,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小厮急急跑进来报:有名自称宁王妃的女子在府门口闹事,已经与冬子打起来了。
梁思燕?江瑜心头一跳,她怎么过来了?香蕊见她面生异样,担忧问: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让人去大理寺寻二爷?江瑜稳了稳心神,看向小厮道:她可说了来因?小厮摇了摇头,又支支吾吾道:那人好像是在骂夫人您……江瑜紧皱眉心,她这一世与梁思燕并无过节,梁思燕为何要骂她?香蕊感觉她要出去,忙拦住道:夫人怀着身子,不宜走动,还是让奴婢去吧,若真有什么大事,您再去也不迟。
江瑜迟疑了一瞬,点点头。
她私心里其实也不想见梁思燕。
香蕊跑出去没片刻就回来了,气喘吁吁道:宁,宁王来了!夫人,您要不要去看一下?江瑜瞳孔一缩,脸色白了白,坐在椅中迟迟没有动静。
她不能见赵朔。
她答应过言温松此生都不会见赵朔。
香蕊正说着,赵朔人已经进来了,冬子不是赵朔的对手,根本拦不住,梁思燕跟在后面,杀气腾腾地盯着江瑜,却见江瑜端坐玫瑰椅中,头也未抬。
香蕊,送客!江瑜迅速吩咐。
香蕊望了望进门的宁王,大着胆子请两人出去。
然而,赵朔仿若没听见,直直盯着江瑜的脸,又看向她即将分娩的肚子,道:王妃给府上带来了不便,本王特意带她过来给她夫人道歉。
本王妃又没做错,为什么要给她道歉?梁思燕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甩了一下,要道歉也是她给本王妃!江瑜瞧见梁思燕手里的红鞭,只一眼,脑中便浮现上一世被她抽打时的场景,她心头的情绪微微不稳,香蕊察觉到异常,快速跑过去扶住她,而后道:宁王,宁王妃,夫人身体不适,两位还是请回吧。
赵朔沉默须臾,说了句‘告辞’,拉着梁思燕离开。
谁知梁思燕忽然扬起鞭子朝江瑜的方向甩过去,江瑜瞳孔一缩,待鞭子快到脸上时,赵朔及时出现,替她挡下了这一鞭。
梁思燕那一下用了全力。
当即,赵朔后背的绸料裂开了,隐隐能瞧见里面的鞭痕,他微隆起眉宇,去看江瑜的脸,他的脸凑得那样近,近到能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
他道:言夫人没事吧?江瑜极力维持脸上的镇静,一惯甜软的嗓音此刻也透着显而易见的清冷:这里不是宁王府,若宁王有什么事情,还请在自己府内解决。
赵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江瑜听见他在耳边低声喊了句‘岁岁’,又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说: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她深吸一口气,蜷起了掌心,道:冬子,送客!冬子立马挡在赵朔面前,不客气道:宁王,请吧。
梁思燕是梁王之女,冬子想起春生的事情,自然对两人没有好脸色。
赵朔冷冷看了他一眼,带着梁思燕离开。
梁思燕气得跺了跺脚,甩鞭而去。
江瑜坐在椅中,许久后才松懈下来,香蕊給她倒了杯茶水压压惊,极有眼色地没有再提二人。
她拿出袖子里的信,转移小夫人的注意力道:奴婢现在就将信送到江府去。
江瑜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她离开,然后又招呼一名丫鬟过来,扶她去榻上休憩一会儿。
.言温松从大理寺回来时,听冬子说了白日发生的事情,他脸色难看地沉吟片刻,让冬子将梁王要造反的事情暗中散播出去。
事情不能明着与赵和提,他便暗着来。
总归,不能让宁王府安生。
冬子立刻高兴地去办了。
言温松走到卧房时,江瑜已经歇下了,面朝里面,他在榻边注视她须臾,准备去北城巡逻。
江瑜却突然翻过身,叫住了他。
爷早些回来。
她说。
说完听见言温松淡淡回应了声,江瑜才一点点放下心来。
她想起赵朔临走前与她说的话,心里便忍不住升起不踏实,总觉得这几日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有看见言温松,看见他在自己边上,她才能安心。
她望着言温松离开,似有不舍。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也回头朝她望来,笑了笑,让她早些休息,他守完城就回来。
江瑜听话地点头,在言温松快踏出卧房门时,还是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她喊了他的名字。
话出口,自己都意外了下。
只能归因于是她太紧张了。
江瑜缓缓坐起身,鞋也没穿,快速跑下床来,跑到他脚边,轻轻搂住他,勾住他脖颈,在他唇上情意绵绵地吻了吻。
爷早些回来。
她又说了一遍,圆润的瞳眸紧张地望着言温松。
言温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笑着再次嗯了声,揉了揉她脑袋,然后把她抱起来,抱去榻上,慢条斯理替她掖好被褥,亲了亲她额头,转身走了。
江瑜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心中的慌意却半分未减。
她将两只小手轻轻按在心脏的位置,等它平静下来。
.城中消息散播很快,古来造反乃皇家禁忌,只是两个时辰,已经有一些官员听见了动静,可是,大部分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告诉赵和。
谁都怕事情烧到自己身上,不如在一旁看戏。
但总有一两个不怕死的,连夜去了皇宫,把事情说了。
赵和听罢大怒,下令严查此事,将准备回府休息的言温松也叫去了养心殿。
赵朔听到消息时,脸上仿佛没有半分意外,反观梁思燕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她烦躁地扬起鞭子,在院子里左抽一下又抽一下,侍女们见到她就躲。
她想跑去书房找赵朔,却被侍卫拦在了外面。
赵朔不想见她。
梁思燕气急,让人去牵来一批快马。
他不管父亲的死活,她管。
她翻身上去,驾马出了王府。
侍卫担忧地把事情禀告给赵朔,赵朔依旧面无表情,随她去吧,转而又与侍卫道:通知言府四周的暗卫,立刻行动,本王今夜要出城。
侍卫立刻领命出去了。
赵和与言温松正在讨论梁王的事,忽听卢忠在殿外的求见声,十分急切。
孙让把人请了进来。
卢忠脸上见了血,兜鍪歪斜,肩甲损坏,他袍进来时正捂住手臂上的伤,跪下道:禀陛下,宁王与宁王妃带人出了南城门!赵和脸色一变,言温松亦是微微诧异。
宁王府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吗?不对,不可能这么快。
——赵朔早有预谋。
卢忠又道:兵马司死伤严重,阻拦不住,请陛下赐罪!赵和盯着卢忠,忽然把手里的奏折撕得四分五裂,前脚有人告发梁王谋反,后脚宁王就逃出了城,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个狼子野心,好得很呐!奏折哗啦啦掉到地上,赵和踹翻了御案,轰隆一声,听得宫侍皆心惊胆战跪下了。
言温松也跟着众人一道跪下。
孙让望着赵和失控的模样,眸光微转,从怀里悄悄掏出一颗药丸放到茶水里,端了过去,小声道:陛下息怒。
赵和瞥见茶底的东西,快速低头喝下,这才感觉心口松快了些。
他等自己稍微冷静下来,看向卢忠道:朕要你立刻调遣五城皇卫,连夜把人捉回来!是!卢忠高声说完,转身快步出了大殿。
人走后,赵和软倒在龙椅中,须臾,瞥一眼仍然端正跪着的言温松,命令道:去给朕继续审徐朗,无论用什么办法,把事情调查清楚!还有李洪康,全给朕查!他就不该对宁王抱有一丝父子情谊。
这个逆子!言温松恭敬地应了声,退出大殿。
他才出宫门不久,遥遥瞧见一匹快马朝自己这边驶来,上面的人竟是冬子,满脸是血。
言温松瞬间意识到不妙。
冬子勒住缰绳,从马上跌了下来,他快速爬起来道:二爷,府里出事了,夫人被宁王府的人带走了。
宁王府的暗卫皆是军营出生,别说言府的人拦不住,换做其他府邸也是一样的。
言温松脸色骤变,迅速翻身上马,朝南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