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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2025-03-22 07:40:42

赵朔见屋内迟迟没有动静, 快速抬手去推江瑜卧房的门,却纹丝未动。

窗户也从里面锁上了。

果然,她的岁岁这一世确实变聪明了许多, 可,这有什么用。

赵朔抬脚将房门踹开,江瑜躲在帘子后面, 屏主呼吸, 赵朔视线从屋内扫视一圈,最终在帘子下方瞧见一双蔷薇绣鞋,他淡淡笑了下,走过去。

江瑜手里抱着个花瓶, 一动不敢动,她听着赵朔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手臂微微颤了一下,猛地将花瓶砸过去,赵朔闪身避开,三两步抓住了想要逃跑的人。

岁岁,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或者, 我们离开大贺吧。

赵朔温声说着,将人抱上院子里的马车。

江瑜瞧见卧房门口小兵的尸体,脸色白了白,我不要离开。

怕你逃走,还是捆一下吧, 等离开岭南再将你解开。

赵朔用绳子将她腿脚绑了起来, 打了死结, 使得江瑜无法自由走动。

江瑜难受地缩在马车里, 听见车轱辘快速转动的声音,他们出了院门,隐隐地,她似乎听见几声惨叫。

是言温松带人杀过来了吗?她想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双手却被缚在身后动弹不得,无奈,她只能先将身体一点点挪过去,将脸颊也贴过去,用脑袋将车帘子挤到边上,去看外面的场景。

远远的,她瞧见好多好多士兵,黑压压的,连成了片儿。

江瑜只能通过衣色来断定确实有士兵进城了,梁王的大军一定是败了,所以赵朔如今只能先带她逃离岭南。

她又四下望了望,并未瞧见言温松的身影。

想来他还没找到这里。

赵朔带着兜帽,衣服也换了,马车不断往人少的地方驶去,远处有个码头,常年有富商在此处落货,卖去大贺以外的岛屿,等他与江瑜坐上船,之后再转两个码头就能离开大贺,任言温松有千军万马,也过不了这片汪洋大海。

岁岁,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江瑜感觉到四周声音越来越小,快要听不见任何声响,心里微微泛沉。

如果真的跟赵朔离开这片土壤,言温松就算搜遍岭南也不会找到她的踪迹,不行,江瑜在脑中急急想办法,忽然将脑袋重新碰到车帘子旁,而后一点点将鬓边的蔷薇流苏蝴簪落下去,她听见了簪子落地的清脆声音,紧张地,有些害怕赵朔会发现。

于是,江瑜迅速在车厢内弄出些许声响,努力转移赵朔的注意力。

等了片刻,马车前方依旧安安静静的,她猜测赵朔此刻急着赶路,并未注意到,她微微松了口气。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言温松送她的簪子,希望他能找到它。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此处离城门较远,言温松的兵马暂时还到不了,赵朔给江瑜松了绑,搀扶着她下来。

江瑜注意到天上正有一轮细细的玄月,春寒料峭,水面吹来徐徐凉风,冻得她将手往袖口里缩了缩。

赵朔打听了下,码头最近的航船要过一个时辰才能出发,有几名富商还在命人不断往船舱内搬运丝绸瓷器等货物,赵朔用银两打点了两名船夫,先带着江瑜上去等着。

江瑜紧张地坐在甲板上,眺望远处的水面,这是凉河的下游,水速趋于平稳,远些的地方还有渔民在借月捕鱼。

一个时辰,言温松能赶到吗?江瑜没有听见岸上传来任何动静,有些不太确定了。

他给她的簪子太过精致,一眼便知价值不菲,说不定,早被旁人捡走了。

可,江瑜又隐隐希望捡走他刚巧就是言温松。

赵朔让人看着她,自己则下了船,去了一趟岸边,江瑜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想着逃离,然而被赵朔花钱雇来的大汉两只眼珠子炯炯有神盯着她,让她哪也去不了。

江瑜并不想放弃,她正打算撒谎说赵朔是人牙子,博取大汉同情放了她,赵朔已经回来了。

他一手拿着油纸包,一手抱着个孩子。

江瑜愣了下。

他将包子给她,江瑜接过来,却完全没有心情吃。

不由自主地,她将目光投注到赵朔怀里的婴儿身上,那么小的一团,白白嫩嫩的可真好看,江瑜想起了自己红通通的孩子。

如果还活着,应该也这么大了。

赵朔说:刚才有个人牙子,打算把他卖掉,瞧见了,就把他买了下来,索性路上打发时间用。

江瑜听他淡淡解释完,心里浮现一丝疼惜与悲悯,到底是什么样的爹娘能舍得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人牙子,他还那样小,就要经受颠沛流离。

江瑜心疼得想抱一抱他,赵朔却让她先把东西吃完,她蹙了下眉头,一声不吭吃了起来。

她尽量吃快一些,两腮鼓鼓的,看起来又软又乖,赵朔目光仿若带着隔世的眷念看她。

岁岁……江瑜淡淡嗯了一声,望向他,余光则一直注意着岸上的动静。

不到最后一刻,她心里总还抱着希望。

等到了新的地方,我们也会有这样的孩子,又白又胖,多好看。

赵朔一边都弄婴儿一边含笑注视她,眸光缱绻柔和。

江瑜并未回答。

她急急吃完了包子,把婴儿接了过来,婴儿睁着黑黝黝的眸子朝她看,他的眼睛可真大,快要萌化了江瑜的心,她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小婴儿柔软的腮,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

我想给他起个名字。

她说:就叫年年吧。

她与言温松的孩子没用上,那就给这个小家伙用吧。

江瑜越看越喜欢,大大的猫瞳也高兴地弯了起来。

赵朔说好。

又说,不如再给他起个大名。

文邹邹的名字江瑜实在想不出,只让赵朔来。

他望着眼前的河面,低眉斟酌了一会儿,笑着说:叫亨泽吧。

愿他们此行顺利。

江瑜不知赵朔的想法,低声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念叨了一遍,听着还可以的样子,她对着婴儿轻声喊了起来,但婴儿似乎更喜欢年年那个乳名,江瑜每每念它时,他都会咯咯笑,江瑜瞧见他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

她忽然就明白了言温松为什么那么执着多生几个孩子了,小婴儿真的太可爱了。

她好喜欢呀。

赵朔看着她逗孩子玩,目光大部分时候都是落在江瑜身上,温柔的,平和的,依念的,他一笔一画用目光去描摹江瑜的样子,精确到细枝末节,不错过她每一个表情变化,想将她的样子永远烙在心里,就如掌心滚烫的烙印一样。

赵朔觉得,他这一生所有的幸运都倾注在了十九岁那年,与她相遇的那年——那场岭南的大雨之中。

他向神佛奉上所有换来这一世,方知,江瑜是他两世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将她画在自己心口还不够,她要江瑜长成他的心,支撑着他活下去,走下去。

江瑜与婴儿逗乐在一处,她眉眼含笑,笑吟吟地灵动起来,赵朔心里也跟着软软的,若这是他们的孩子该多好呀。

岁岁,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其实这孩子……什么?江瑜迟迟没听到后面的话,惊觉一丝不对劲,她顺着赵朔微沉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身后的河岸上不知何时已经竖起了一圈火把,那些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整齐严肃。

而他们最前方是一名身着银灰盔甲的将军。

江瑜借着火把的亮光,看清了他的脸。

顿时心跳扑通扑通快了起来。

是言温松。

他真的来了。

江瑜眼眶快速蓄上一层薄薄的湿雾,她想去喊言温松,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个码头被他包围了。

他们走不了,赵朔便也逃不掉了。

宁王,是你自己上来,还是下官让人请你上来?言温松声音仿若面前的凉河睡一样冷,江瑜却注意到他眼下挂着的青乌,微微心疼,言温松也在看她,眸底的疯狂在见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刻,才真正平息下来。

他从怀里摸出江瑜故意遗落的蔷薇簪子。

赵朔也看见了。

忽然就笑了一声,渐次染上穷途末路的悲凉。

她望向江瑜,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很平静,也很远,如同十九岁那年,他在江家院子里看她时的样子。

同样是十九岁,他脸上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丝少年气。

后来,江瑜才知道,他是当朝的三皇子,他出生在人情寡薄的皇家,要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

可,他从未跟她讲过他的过去,江瑜便也永远不会知晓,一个被父亲冷落在深宫的皇子会经历怎样悲惨的童年。

她只是没有父亲的照拂,可她的童年很快乐。

江瑜望着赵朔,情绪复杂,她没注意到言温松此刻急速变冷的神情。

赵朔倏而弯了弯嘴角。

江瑜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能跟你走,上岸吧。

赵朔说:好。

江瑜怔愣住,她以为赵朔会不高兴,会怨她,然而,他脸上什么也没有,他甚至还是轻轻笑着。

他很少笑的。

江瑜所有的记忆中也找不到几时。

难怪梁思燕会不分青红皂白嫉恨他,赵朔笑起来可真是养眼啊,带着淡淡的恬静。

而他此时的眼里浮起浓到化不开的不舍,岁岁说什么,本王都照做。

江瑜微微偏过头,不再去看他的眼,她怀里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吸引了她与赵朔的注意力。

江瑜忙轻声软语地哄孩子,亨泽,年年,亨泽,年年,亨泽,年年……喜不喜欢都是他的名字,小小年纪可不能就开始学挑剔。

似乎知道自己反抗无效,小亨泽渐渐安静下来,又软软笑着。

言温松死死盯着两人,攥紧了手里的火把,嫉妒到发狂,他忽然改变主意了,高声下令:宁王拒不受捕,不知悔改,杀无赦!顿时他身后的弓箭手纷纷拉满弓弦,对准了甲板上的两人。

江瑜听见声音,下意识去看言温松,他已经高高举起了手,橙黄色火苗将他面容照得隐隐绰绰,他盯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有种隔世的不真实感。

江瑜急惶解释:不是的,赵朔他已经同意——言温松:放箭!!!一根根利箭就那样在江瑜面前射向了身侧的赵朔,她听见了利箭入肉的声音,赵朔捂住胸口跪倒下来,唇间溢出腥腥血迹,他努力用手撑住地面,不让自己整个人倒下去。

言温松居然真的敢当众杀他,到底是他小瞧了这个人,他清楚赵和是不会让自己死的,可言温松想让他死,永远客死他乡。

江瑜紧张地蹲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势,见赵朔大口大口吐着血,她眼眶禁不住也红了。

赵朔笑了笑,他一笑,嘴角流出来的血液更加多了,江瑜就让他别笑。

他用手指轻轻摸去她眼角的泪水,心疼地安哄,岁岁别哭,我这两世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是罪有应得……你该恨我才对,怎么还哭起来了?赵朔边说边笑,去看她怀里的婴儿。

江瑜强忍住泪水,看向岸上的人,言温松面容阴沉地看着两人,他下颌骨绷得很紧,再次举起了手。

够了!江瑜猛朝身后望去,大喊:放过他吧,言温松,我求求你了,他跟你们回去,跟你们回去啊……叛国谋逆乃死罪,本官只是按大贺律令办事。

不是的,他已经知道错了,江瑜死死挡在赵朔面前,盯着马背上的言温松。

言温松沉默,冷眼看她,没有说话。

岁岁,没用的,他不会让我活着,赵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仿佛要被今晚的凉风吹散,闻者悲鸣,我应该快死了,岁岁,我想知道……你这两世可有心疼我半分?江瑜眼眶被风吹得有些酸涩,疼下泪来。

赵朔像等不到她回答了,低低苦笑一声,吐出一口血。

江瑜终究是点了下头,有的。

什么时候?他紧张望她,目光专注而发颤,岸上的火光仿佛在刹那远离,世界安安静静,只有他与心尖上的姑娘。

你来救我的时候。

江瑜眼瞳清明,唇瓣艰涩地动了动,芙蓉苑内,如果你没骗我,我是想过跟你好好过一辈子的。

赵朔哑然,两行热泪汩汩而下,他忽然偏过脸,掌心遮住眼睛,深吸一口气,肩膀因痛苦而剧烈耸动。

他说:对不起,岁岁。

他来迟了,两世,他都来迟了。

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她就好了,他不会娶梁思燕,不会将她软禁在芙蓉苑,更不会为了兵权向梁王父女妥协,让江瑜见不得光。

他该一直守在她边上的。

鲜血从他齿缝间不断渗出,恐怖骇人,江瑜不忍再看,低声哽咽。

言温松牙关紧咬,无声压迫,火光将他深漆的眸点燃,灼灼射来。

放箭!他下了死令。

利箭入肉,赵朔身体忽然倒了下去,仰天低笑。

原来,江瑜想过跟他在一起的,原来,她也曾心疼过他……虽然这句话来得太迟了,但也就够了。

江瑜要出声,被赵朔拉住了袖子,没用的,他不会让我活着,因我知道他的秘密——继续!言温松的声音盖过了他,江瑜没能听见赵朔的话。

他望着一岸之隔的言温松,喉间止不住涌出腥甜的血液,言大人,你也有怕的事啊……言温松暴.躁地攥紧缰绳,没有理会他,在江瑜再次阻拦前让人将她拉走。

赵朔握住了她,双眼紧紧盯着,不愿撒手。

他想再多看几眼,多看几眼,他用尽一切才换回来的姑娘……岁岁……你活着真好。

不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你要,一直一直好好活下去……可惜,他不能再陪着她了。

他不是言二郎。

江瑜被拉走的刹那,听见赵朔用极淡的声音说,晚风将他一字一句都极清晰地吹进她耳里,江瑜愣愣望他,看见赵朔嘴角挂着的笑容。

他闭上了眼睛。

.江瑜就那样看着赵朔的身体被言温松命人抬入马车,没有任何反应。

她想着赵朔的话,又想起很久之前江南同她说的借尸还魂……短短的几息之内,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马蹄在她身侧停了下来,言温松将手伸給她,江瑜望着面前的那只手,一如既往的修长好看,这一刻,她却往后退了两步,她呆呆仰起头,看见男人深邃的面容,以及隐没在夜幕下不见喜怒的漆眸。

言温松直接把她抱上了马背,看见她紧紧护在怀里的孩子,特别留意到他那双又圆又大的黑瞳。

一路无声。

回到府衙后,言温松吩咐人给她洗浴,自己则去太子赵焕处处理战后事宜。

江瑜在他快要出房门前跑上前拉住他,你要去做什么?言温松默了一瞬,轻轻掰开她攥紧自己胳膊的手指。

留赵朔一命。

江瑜快速从身后拥住他,声音微微发抖:留他一命吧,我求求你了……他本性并不坏的。

他只是用错了方式。

江瑜,言温松转过身,双手按住她的臂膀,漆眸静静落进她眼底,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江瑜忽然偏过视线,脸色发白,这副样子落在言温松眼里,他便已经知晓了答案,他急切地去观察她的神情,想从她眼里知道,江瑜究竟是怎么看待这样一个他。

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江瑜意外地感受到了言温松的紧张,她胳膊上的两只手似乎在一点点收紧,她抿着唇,在他忐忑的等待中,点了下头。

言温松面容又变得冷淡起来,让人看不出情绪,他松开了她,转身踏出门槛。

江瑜快速拉住他的手,急切道:可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二爷,疼我护我的二爷。

言温松身体僵住了,他愣了一下,听见江瑜又在身后轻轻重复几遍,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不断地说。

扬州时,他将我从言继海的手下救出来,回门时,他为了我甘愿得罪知州府,又去参加科举,像陛下给我求了诰命之身,孙家的案子,明明只要抛下我就可以不受影响,可是他没有,他毅然决然选择与我共进退,还有,在徐州府,他不顾一切与劫匪拼杀,将我救出来,第一次来岭南时,他曾两次将求生的机会给了我,还有现在,他为了找我,不远从京城跑到岭南……我喜欢的是那个疼我爱我,因为我一句想要梅花灯,他就真的为我赢了那盏灯的言温松,我喜欢的是那个说要帮我,就一直会站在我身后的言温松,我喜欢的是不管遇到任何困境,都能笑着逗我开心的言温松,我喜欢的是那晚为我点燃满城熠目烟火的言温松,是把我从牢狱中拉出来的言温松,是……此刻正站在我眼前的言温松!她说完,屋内,廊檐下,皆静悄悄的。

江瑜也忐忑地望着他,把他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间,像是怕他在哪一天突然就会走了般紧紧握着……柔柔的月光撒上言温松清俊的背影,他立在门边,怔怔盯着面前的江瑜,她湿滑的小脸紧张地绷着,眼角还挂着未干尽的泪水,脸颊上残留着梁思燕留下的掌印,发红.肿起。

当时被打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言温松心疼地用指尖蹭了蹭她的面颊,江瑜有点疼,却没有避开,她将言温松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软肿的腮边,拿圆乎乎的眸子望他,爷今晚别走了好不好?我不杀他。

言温松微微欠了欠身,慢条斯理用指尖将她眼眶上的泪水擦干净,夫人想留他一命,那就留着吧。

也许,他今晚应该感谢赵朔的,若不是他,他又怎会知晓自己在小夫人心中居然有这么多优点,占这么重要的位置,又怎会听见她这么一大段的告白……江瑜漂亮的猫瞳弯了弯,然后忽然低头含住他的指尖,她尝到了自己泪水的淡淡咸味,柔软的舌尖绕着他的指腹讨好地蹭了蹭,见言温松表情愉悦些,她才缓缓张口,将他的指尖放出去,小声说:那爷早点回来。

言温松颔了颔首,看着她转身乖乖去了屏风后,才用力捻了捻指尖残留的口水,放到自己口中。

太子赵焕已经在前厅等了他多时,想起上午有人在战场上刺杀自己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

他怎么也未料到刘英振竟有那般大的胆子!言温松朝递了礼,在对面太师椅中坐下。

今日这事多亏了言大人,否则孤只怕在劫难逃!赵朔让人给他倒了茶水,之后屏退左右,继续问:言大人是如何发现刘英振有问题的?言温松呷口茶水,将暗中调查军中流言的事情说了,又道:若太子不在,刘将军凭借自己的官职,便可以接手大军回京,再,颠倒黑白。

死人总归说不过活人。

赵朔听得心惊胆战,又望着他说:孤前些日子是错怪言大人了,言大人可不要因此与孤生了嫌隙。

言温松微微一笑,殿下多虑了。

因为赵晋与赵朔关系亲密,先前他不能明说,以免挑拨之嫌,便也只好暗中准备。

赵焕显然也想到了这个,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他试问:那,那接下来,可该如何是好?能问出这句话,证明这个太子多少还有的救,言温松也就说了,若太子信得过下官,此事交由下官应付便可。

自然信得过!赵焕急切道:言大人对孤有救命之恩,孤自是信的!孤亦知自己天资不及旁人,但孤……他想了一堆,没找到自己有何优点,从小到大,他都知道父皇其实并不中意他这个太子,说他鲁莽,愚钝,因为母后的身份在那摆着,父皇不会轻易废了他,可他不想一辈子当太子,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父皇临终改变主意,让赵晋这个皇后的养子捷足先登。

也许是这次刺杀的事情,让赵焕心中总是隐隐不踏实,他想了一天,想明白了,他学不了赵朔,做不了谋逆的事,不被逼上绝路,他不会与赵和兵戎相见。

太子仁善。

言温松说,仁善便是贵极。

赵焕听得微愣。

言温松看着他身上的伤势,淡淡道:有人想杀太子,必然就不会让您顺利回京,太子不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赵焕紧盯言温松的脸,将他的话在脑中仔细琢磨一遍,过了半晌,忽然茅塞顿开,赞道:言大人此计甚妙。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各自回屋。

言温松走至廊檐下,小声与侍从吩咐一句,而后迈入卧房。

江瑜刚刚沐浴完,蹲在榻上给自己抹药,他身上都是梁思燕留下的鞭痕,又红又紫,有一些则高高肿了起来,江瑜盯着结痂的伤口,疼得她有些下不去手。

突然,榻边映下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言温松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俯身将她手里的药膏盒子拿过来,江瑜此刻身上光.溜溜的,看见他来,惊愕一瞬,迅速去拿小衣把自己身前遮住,抿抿唇,她又低声让言温松别看。

她身上几乎处处是深深浅浅的红,很丑。

她以为言温松要过一阵子才回来了,启料会这样快。

她想伸手去遮他的眼,言温松却将她的小手攥住,安抚性地揉了揉江瑜的掌心,让她一点点放松下来。

江瑜红着耳根,久久,她落下了捂在胸口的小衣,尽量平静地望向言温松。

她锁骨处有一条鞭痕一直延伸到两团绵软之间,且微微压过其中一边,不知道梁思燕是否有意为之,言温松满眼望去,江瑜胸前的伤口基本都是在要害的地方,看起来凄惨又狼狈。

可因她的皮子白皙细腻,那些鞭痕竟还让此刻的江瑜显得有些……妖冶的凌虐美。

言温松眸光暗了暗,江瑜难堪地咬着唇,不知道这些印记会不会留下疤痕。

若,若伤在其他地方还好些,可……这该怎么办呀?江瑜按住自己的伤口,他看见言温松在榻边坐了下来,示意她靠近些。

江瑜紧张地看着他,小心翼翼挪过去,蹲在他面前,双腿轻轻并拢在一起。

言温松余光瞧见他大腿上也有伤痕,让她放松些,仔细给她上药,他低垂着眉眼,漆眸温和平静,修长的指尖轻轻蘸着药膏,落下时,总带着舒服的清凉感。

明日我让人去配些祛疤膏来。

他淡淡说着。

江瑜悄悄舒了一口气,高兴地嗯了声,看着他手在自己胸口顺着鞭痕慢悠悠挪动着,仔仔细细,一处不落,然而在他的指尖碰上朱红时,她身子还是敏.感地颤了一下。

言温松指尖顿了顿,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涂抹。

江瑜想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此刻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站好。

言温松出声道。

江瑜稍愣,缓缓明白他这是要给自己腿上抹药。

江瑜指尖蜷缩了一下,在言温松不起波澜的眼神中,听话地站了起来,她大腿上的鞭痕连着两边,她数了数,一共有五条,红红的,细细长长又狰狞,她自己看着,掌心都忍不住出了层冷汗。

言温松脸颊的线条渐渐趋紧,将她两条腿分开了一些,江瑜感觉到他略有实质的目光在那处停留了片刻,可当她望过去时,似乎又像错觉,言温松垂眸敛目,安静端正,除了面容严肃些,不见任何异样。

爷轻点。

腿上的鞭痕比旁处都要深许多,江瑜紧张地喘口气说。

言温松低低嗯了声。

可,那里的鞭痕实在太重了,尽管他尽可能放轻力道了,江瑜还是疼得呜哼出声音来。

言温松的动作忽然就停住了。

江瑜看见他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吓了一跳,慌乱间听见他将手里的药膏盒给砸了,起身往外走。

廊下传来他与侍卫的对话声,且越来越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江瑜僵坐在榻上,愣愣的,她抱紧自己的胳膊,听着屋内软丝银炭慢慢燃烧的声音,暖烘烘的,她余光望过去,倏而明白了言温松要去做什么。

——他要去杀梁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