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2025-03-22 07:40:45

在学院的新生群里看见凌朝拾侧颜照的时候, 宋诗雨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手机是齐羽莺十几秒前递过来的,一边戳屏幕给她看,一边语气兴奋:新生群里说咱们讲座前排来了个特别帅的大帅哥,有人偷偷拍了照, 你快看看。

不看。

从小到大被凌朝拾麻痹了审美的宋诗雨对此表示兴趣缺缺。

耐不住室友强劲:哎呀你看看嘛, 说不定看了就能移情别恋了呢?……宋诗雨被迫捧起塞进手里的手机。

群里聊得太火热, 齐羽莺想给她看的照片已经被刷上去了。

宋诗雨眼皮没精神地垂着, 也懒得挪,就看着齐羽莺划上去翻找的过程里, 那些刚新鲜出炉的消息层层叠叠地从她眼前淌过去。

【这是哪个院的研究生师兄吗?好帅啊啊啊】【都来这儿了,肯定咱们院的】【忽然觉得本科五年并不漫长了,老师我还可以再来三年求求研究生院收了我吧!】【长这么帅的师兄不可能没名姓, 谁在院里见过啊!】【同问同问,师兄研几了,有女朋友没】【他是哪个老师的学生啊, 我也要报!】【……】这样刷到那张偷拍的侧颜照,停下了。

嘿,就这个,我要存图!齐羽莺说着把图点开了。

宋诗雨没精打采地盯了两秒,然后瞳孔慢慢聚焦。

?照片是张偷拍照,可里面的光影和角度捕捉得极好。

灯火晦暗,整个画面还有种复古的高级感。

入镜的是侧身,青年手肘屈在扶手上,薄肌覆过修长流线的骨型, 懒懒撑起碎发下冷白的额。

像是正困或者刚睡醒, 眼皮慵懒半垂着。

一副天生多情的桃花眼, 经典的内勾外翘。

即便他侧颜情绪淡漠, 眼神甚至郁郁,但薄唇只随意勾扯一点唇角,也显得似笑非笑起来。

再从微蜷的腰腹延伸到屈折踩地的长腿,整个人都松弛懒散,又透着股子漫不经心的骀荡。

这种气场,还要配那么一张脸。

宋诗雨从小到大也就见过那一个。

除了凌朝拾,再无第二。

极品啊。

齐羽莺下了结论,扭头:怎么样,帅吧?够不够救你脱离苦海了?宋诗雨:…………够淹死她了。

宋诗雨还没想好,要怎么委婉不做作地和齐羽莺说明白,这张偷拍照里的极品其实就是她的那片苦海本海——咦?齐羽莺的目光突然定回手机的聊天群里。

宋诗雨不由跟着紧绷,假装不在意地探了探身:怎么了?他们说……齐羽莺不确定地扭头,那个师兄上台了??【我靠师兄怎么上台了!】【今天的讲座还有学长发言的部分吗?】【不可能,我宿舍学姐说了,就是学院里的教授们或者各大院的主任们给新生讲讲专业前景什么的。

】【那师兄上去干什么】【额,调试设备?】【……】在看聊天群的新生显然不在少数,惊疑的交头接耳在大讲堂的各个角落躁动起来。

目光也像传染似的,一个传一个,一排传一排,纷纷朝讲堂的舞台落去。

舞台边缘。

白衬衫黑长裤的青年正困得耷着眼皮,揉着手腕懒洋洋踏上台阶。

这会儿还是入场时间,没正式开始,再吵闹也理所当然。

偏偏像个排演好的魔术——那人每踏上一级,讲堂的声音就降下一层。

等四五个台阶上去,他踩上舞台鲜红的毯,整个讲堂已经被安静传染全体,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汇聚一身。

凌朝拾困倦厉害,迟钝地跨着长腿走出去两步,才察觉什么。

他顿了下,懒懒侧身。

?一双黑漆漆的困得没情绪的眼眸,对上无数双眼。

寂静里不知道哪个角落传出来声粗粝的男声:学长,你好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轰的一下,寂静的讲堂陷入爆笑的海洋。

哎,瞎叫什么学长,讲座主持人拿着话筒过来,玩笑,还没开场呢,别乱。

……确实没开场。

凌朝拾只是上来对稿子和演讲顺序的。

他跟主持人点了点头,就错身过去,直朝着藏在幕帘后的小播音室走。

台下完全没得到调戏人后想要的效果——那人几秒前面对全场的瞩目和欢笑,竟然没丝毫反应,连困倦神态都没变化,就好像他们说的看的不是他一样。

学生们自然不甘寂寞。

很快后继有人。

师兄,你研几的啊,我女朋友逼我问——嗷疼疼疼!学长我能当你师妹吗?……嘶,没完了是吧?年轻主持人佯怒,随即笑着摆手,别闹啊,这可不是你们师兄,给他当师弟师妹?美得你们!?全场的好奇没来得及找个出口。

主持人搁下话筒,转身朝那道压根没在意也没停,困懒地揉着手腕就往幕后走的身影追过去了。

后台。

小型演播室。

还是小丁面子大啊,前两年请了那么多回都没成,这次一个新生讲座,就把咱们医大之光给请来了?门里的中年男老师见了凌朝拾,笑呵呵开口。

丁程远提前过来,这会儿忙接话:哪能啊孙老师,凌医生明明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凌朝拾忍着呵欠瞥了丁程远一眼,没拆穿他用人质威逼利诱的事实。

往年为什么没来。

因为往年新生里没有人质。

客套了三个回合,男老师笑眯眯走了。

丁程远这才抹了把汗,去旁边端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递给凌朝拾:来,这是给您老人家准备的演讲PPT,您先熟悉一遍,时间够吗?凌朝拾没骨头地坐进木板椅子里,声线倦哑:不够我能不上吗?不能。

凌朝拾冷漠地甩了他一个那你问屁的眼神,扶过笔记本电脑,鼠标滚轮在他修长干净的指节下匀速滚动。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PPT信息。

丁程远就站着扫了一眼。

划过去的字多得快得他有点眼晕。

丁程远立刻收回眼,不由好笑:你这过目不忘的工夫不减当年啊,还时间不够,我看让你上去以后现放现看都行。

凌朝拾神情懒散,倚在椅背里,屈指叩了叩太阳穴:我前面30个小时约等没睡,待会上去以后,忘词出岔可别怪我。

哪能啊,我相信你。

丁程远幸灾乐祸地笑了,而且院方体贴你的人气和颜值,由我代表决定把你放到最后一位——以确保本届新生讲座的满座率。

?凌朝拾慢慢吞吞仰回椅里。

撩眼,漠然给了对方一个你是人吗的眼神问句。

-不得不说。

成了老师的年轻人们显然深谙如何拿捏他的学生们。

这届新生讲座几乎满座的出席率还真维持到了最后一个演讲者——等麻了的学生们,在看到那个一身休闲衬衫长裤走上来的年轻男人走上台后,低声议论和略微兴奋的躁动立刻像湖面上扩大的水纹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汇聚台上的目光意外又兴奋。

然后他们就看那人慢条斯理站到讲台后,平静地拿起投影遥控器,然后躬身扶了扶对他来说有些低了的收声麦。

你们好,我是凌朝拾。

最后一场专业前景讲演由我进行,大约会占用大家十分钟的时间,感谢谅解。

青年声线磁性,冷淡,从容又漫不经心。

像一首沉稳悠扬的大提琴曲,甘醴般滋润过每一只竖起来的耳朵和焦躁的心。

我被治愈了。

齐羽莺捂着心口倒在座里。

宋诗雨托在下颌靠在扶手上,没表情地蹙着眉鼓了鼓腮。

乌黑的睫搭着。

浅琥珀色的眸仁略微撩起,她不满地盯着讲台中央身高腿长的青年。

又来花枝招展地招惹小女生了。

狗凌拾。

台上凌朝拾似乎对下面的反应一无所感,慵懒随意地侧过身,靠着主席台的小高桌,他面向投影幕布。

指节轻轻一点,PPT开始播放。

标题首页划过。

翻入第二页。

一张崭新的、凌朝拾完全没见过的PPT页出现在投影幕布上。

姓名:凌朝拾年龄:27岁学位:江城医大医学学士、JXU Medicin医学硕士、JXU Medicin医学博士……密密麻麻的个人履历。

最中间还有加黑粗体的一排——[江城七院胸外科副主任][JXU Medicine客座教授、博士生导师][江城医大名誉教授][……]凌朝拾皱了下眉。

刚刚在后台小演播室过PPT的时候没有这页,显然是丁程远最后加的,看设计排版就知道预谋已久。

先斩后奏。

凌朝拾眉尾微抬,眸子凉淡地从幕布后台一瞥而过,同时,半靠抵在桌沿上的手腕轻抬了下。

他随手一拨,PPT翻过去:这页不是。

底下还在震撼都没来得及看完的新生们:??????聊天群里已经炸了。

新生们像是上蹿下跳的鸡崽子,除了咯咯哒就是漫天飞舞的鸡毛。

【27??医学博导??这玩意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倒是听说过国际上有更年轻的,但身边是真没见过】【别是什么学术黑幕吧?】【为自己的言论负点责,不知道就别乱说好吧?真有学术黑幕,人家能敢大喇喇上这儿放?何况教授博导这种文职职称还能靠论文数量往上拼,但七院敢破格聘他做副主任医师,还是王牌胸外科,嘶】【靠,是那个凌朝拾,我就说他刚刚自我介绍我听着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同学,认识?】【17岁理科状元的成绩进的江城医大,22岁毕业到JXU进修,后面就更……只能说是个超出常识的狠人】【?话说一半几个意思啊?】【多了不能说,他们那届就几个知道的,传出去我回家铁定挨削。

不过他回国后的履历都能查嘛,他可是江城七院这两年新起的王牌,虽然人低调了点,但你们打听打听,这号大神也藏不住的。

】【……】此时聊天群里刷刷扫过的对话宋诗雨并没看到。

凌朝拾就在讲台上。

她一眼都挪不开。

那人随意懒散地站在主席台后,这样自高处俯落的视线也只能看到他腰腹处。

不紧不慢的声线,困倦里掺了点低低的哑,磁性得蛊人。

一周不见。

怎么还更好看了?哎。

小狐狸幽幽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片苦海?宋诗雨这边独自忧伤着,一个走神不察,身旁前后左右乃至整个大讲堂突然都开始噼里啪啦地鼓掌了。

掌声之大,震耳欲聋。

还好前面演讲的几个老教授讲完就离席了,不然估计要被这群新生们气岔了气。

可惜讲台上的某人毫无被偏爱的自觉。

凌朝拾结束讲演,放下投影遥控,他轻描淡写地微俯上身,算作还礼,然后就下台去了。

那人一步没停。

在眼巴巴的众目睽睽下,他笔直的,目不斜视的,走出了前门。

后门向内,更后两排。

宋诗雨怨念地垂扫下睫。

狗凌拾。

来了不跟她讲。

大概根本不知道她在。

不然说不定他来都不会来。

眼见着那道清挺身影消失在门外,学生间有所意动的,早就翘首往外看,按捺不住地躁动起来。

直等到主持人按部就班宣布结束,大讲堂里低声的躁动一下子就转变成混乱的沸腾。

杂音充斥。

宋诗雨却有点没精打采,比来时还蔫。

她慢吞吞收拾好笔本,拿着起身,回头听齐羽莺和另一个舍友商量今天中午去几食堂吃什么。

忽然。

周围几排噪音消减,像是被集体压了一波。

临近的前排,一个斜对着她的女生扭过头来,然后表情惊恐地望着她——身后?宋诗雨一秒绷住,后背汗毛肃然起立。

这个表情她常在各种鬼片的遇难者生前视角里看见。

在那电光火石的、宋诗雨连自己遗嘱内容都快想好了的一两秒里。

一个清冽冷淡的木质香从她身后俯近下来。

…宋诗雨。

那个几分钟前还在扩音器里祸害蛊人的嗓音此时就在她头顶后方。

语气更松散,但抹掉了讲演的疏离感,听着慵懒而亲近。

宋诗雨一动没动。

也不回头。

不知道是在闹脾气还是别的什么。

凌朝拾低了低腰,抬手去摸了下女孩头顶:宋诗雨,在或远或近的噪声里俯近,他哑声里透着点无奈,喊你三遍了,能不能看我一眼。

……宋诗雨终于在齐羽莺震惊的目光下回神。

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幻觉。

宋诗雨顿了下,慢吞吞往回转:你,来干嘛。

凌朝拾垂耷着眼,不在意也没去看周遭那些低声的议论或者投来的视线。

他抬手,揉着小姑娘脑袋往怀里一按。

空旷填满。

心底有什么东西藏在幽黑处餍足地叹了声。

凌朝拾当没听见。

困死了,他勾着宋诗雨,嗓音懒懒,走吧,陪哥哥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