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拾抱着她靠在巷子的矮墙上, 低头笑起来。
宋诗雨一动不敢动。
他的衬衫太薄了，平常藏而不显的肌理轮廓在这样的贴紧下清晰起伏，笑也不再止是蛊人的声线，微微的震动会穿透他胸膛, 一寸不落地侵入她感知。
他的呼吸, 他的气味, 他的身体都在将她裹束, 像陷阱收服猎物。
宋诗雨的脸颊也越来越热。
她知道这样很丢人，应该立刻下来躲去旁边别让凌朝拾看见。
可是是凌朝拾正抱着她。
她舍不得。
他们头顶。
二楼窗内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着。
在这样奇怪的背景音里, 凌朝拾停下笑，嗓音懒散地有点哑：宋诗雨，你也是医学生了, 想没想过一个问题。
？世卫去年发布的《世界卫生统计》报告里，全球女性平均寿命比男性长多少？…啊？宋诗雨回神，像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然后大脑空白那样, 她为自己的无知羞耻了下，然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哪个老师会把学生抱在怀里问这种问题啊！！宋诗雨心里朝凌朝拾呲小虎牙，不知道。
5到10年。
凌朝拾不紧不慢地重复，同龄意义下，女性比男性寿命长5到10年。
……宋诗雨一下子哽住了。
她很聪明的，总是能在老师们讲下去前就知道他们想说什么问什么。
所以从亲密带来的头脑发昏里稍微清醒一点，她就已经知道凌朝拾要说什么了。
她不想听。
可是来不及阻止。
你20的时候我30，你30的时候，我40, 凌朝拾长眸半垂, 平静得接近冷漠, 年龄差距和寿长差距加在一起, 恰巧符合概率的话，我会比你提前15到20年——凌朝拾！！女孩像是被踩了尾巴、不，像是被砍掉尾巴那样。
她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惊恼声推开他从怀里退出来，连退了几步，到一米外她才停住。
凌朝拾缓垂下手臂，没事人似的插回口袋，他靠着墙懒散直起身，没什么情绪地淡淡睨着她。
他还是把剩下那句说完了，我死了，你怎么办。
平静又残忍。
宋诗雨从没想那么远。
她像是吓坏了，在惊恼过后，睁大的眼睛又慌张又茫然，里面蓄满了潮湿的雾，呆呆地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凌朝拾漠然的外壳就在她的那个眼神下，一点点分崩瓦解。
几秒过去。
凌朝拾无奈地松了眼神：如果你没想过一辈子……那我就不该打扰你对吗。
小姑娘蓄势待哭。
不是。
我说过了，你的年纪不需要为自己的喜欢肩负起那么多责任。
你还可以谈很多次恋爱，喜欢很多人。
凌朝拾说，但同样的，你要知道这点——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另一种感情，那一旦分开，我们就再也不可能回到现在。
你会疏远我吗？宋诗雨怔望他。
……见凌朝拾不说话，像是默认的态度，宋诗雨眼圈一下就红了。
但还嘴硬着：你成功了，你吓到我了凌拾。
这是宋诗雨没想过的代价。
也可能是潜意识里就不敢想，连喊他哥哥的资格都没有、变成彻底的生疏的陌生人……这是宋诗雨无法承受的代价。
二楼的争吵声忽远忽近，里面有个歇斯底里的男孩子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尖锐，像利器划过玻璃或者黑板，在宋诗雨的脑海里折磨着她的神经。
宋诗雨低着头，声音轻得快被噪音没过：我不想和你分开。
可一辈子好长又好短，前一个问题更让她心颤。
如果要分开，宋诗雨声音更小了，那我们可不可以退回来。
……凌朝拾抄着兜，哑然几秒，他垂眸笑了：宋诗雨。
？没心肺的那只小狐狸悄然竖起了耳尖。
凌朝拾：你未免也太贪心。
不知道是他的话还是语气，听得宋诗雨心里莫名一慌。
她下意识上前了两步：我只在你的事情上贪心，也不可以吗？不行。
凌朝拾避开她的眼眸，声音淡淡，这是个单选题，哥哥或者男朋友，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我……男朋友的话，就算只做一天，凌朝拾转回来，眸子漆黑，他抬手摸了摸宋诗雨脑袋，声音却是叫她不寒而栗的。
我也永远不是你哥哥了。
宋诗雨僵在原地。
凌朝拾的狠心一如既往。
而就像五年前她无法阻止这个人从她的世界里不留一点痕迹地消失，在这个人再次狠下心的时候，她也依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她试探过无数次的、他纵容她的边界，终于清晰明了地出现在她眼前。
宋诗雨不想退回去了。
可她也不敢上前。
一个月的时间，想清楚你到底想要哪个，然后给我答案。
肩胛处的麻木终于转作绵延不绝的痛感。
凌朝拾侧过身，眉峰微不可查地抬了下，抄在裤袋里的手也跟着抽搐似的握紧。
他一顿，迈开长腿，朝巷外走去。
宋诗雨回神时，那人已经走在几米外的巷子口了。
都不等她了。
她委屈地攥起手指，快步跟到凌朝拾身旁。
保持在和他一条水平线的地方，宋诗雨抬起手，在挽住凌朝拾前犹豫了下，改作拽住他袖口的衬衫。
凌朝拾瞥过她捏住了他衬衫一角的手，没说什么。
踏出巷口。
阴影被剥褪在身后，风揉着光扑面。
宽阔些了的老街，近捱着一家杂货小超市，门口摆着方长格子的水果摊。
来往的路人多了几个，不像巷子里冷清。
不知道是不是这份烟火气给了宋诗雨一点勇气。
她从郁郁里仰脸：那这一个月，我们算什么关系。
凌朝拾落了眸，凝她两秒：在你做出决定前，我都是你哥。
别想过界。
……最后一点能钻的空子被堵上了。
宋诗雨蹙起眉心。
几秒后，女孩慢吞吞张口：既然这样，这个月我要搬去你家住——作为妹妹，你不能像之前那样赶我回学校了。
凌朝拾淡淡回眸。
赶在他开口前，宋诗雨拿话堵住：如果这种小要求你都不能同意，那当你妹妹也没什么意思，我都不用考虑了。
她背过身，还偷偷拿乌黑的眼睛瞄他：什么臭哥哥。
凌朝拾听见了也不在意：你上课怎么办。
有早课我就自己提前一天睡寝室了，没有早课，我坐公交也来得及，又不是没走读过。
…随你。
凌朝拾敛眸。
走前他想起什么，侧了侧身，不做选择就想越界的话，我会把你丢出去。
…………宋诗雨偷偷磨了磨牙。
面上她不露，背着手仰起个向日葵似的灿烂笑脸：我才不会呢。
但你怎么确定，过界的人一定是我不是你。
凌朝拾眼尾撇下，黑漆漆的桃花眸里沾了点似笑非笑的冷淡。
你没睡醒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