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 要下班啦?嗯。
这两天开始降温了,您记得加衣服呀,不然您生病了,盖主任可要头疼了呢……和路过的女护士礼节性地敷衍过后, 凌朝拾推门, 进了男更衣室。
白大褂刚被他拉下左肩, 迎面咔嚓一声。
相机闪光晃眼。
?凌朝拾停下手, 半皱起眉,朝房间内看去。
邱祥东得意地举着手机从门后出来:啧啧啧, 凌医生更衣照,放进院里拍卖,至少能换一天值班了吧?凌朝拾朝自己衣柜走, 嗓音松懒发哑。
你要是想,今天也可以是你人生里最后一天班。
邱祥东凝重:你这是…威胁我?凌朝拾懒得理他。
没被接戏,邱祥东也不尴尬, 立刻就不甘笑眯眯跟上去:不是听说你开始相亲了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性成果?长柜门拉开,被修长指骨抵住,门后那人一边脱掉白大褂一边随口:替谁问。
什么替谁,这叫好兄弟的关心。
没有。
?邱祥东反应几秒才恍然,不由唉声:怎么还没有?你说这眼看着就快28了,你这样单着让我很忧心啊。
我妈都不忧心,你忧心什么。
那能一样吗,阿姨又不等着脱单, 邱祥东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旁边柜门, 知不知道, 你已经以一己之力把我院的平均婚龄线上拉了至少3岁!凌朝拾隔门轻嗤:怎么, 我权重高得以一当百了?不,是只要你单着,适龄女青年们的眼睛就压根不往我们身上落啊!哦。
凌朝拾靠着门,侧身进去拿自己的常服外套。
再直回身,他甩上柜门,终于懒洋洋撩了眼,冷淡瞥过邱祥东:那你可能误会了。
邱祥东:嗯?怎么说?和我没关系。
就算我儿子跟你一样大了,凌朝拾随手穿上外套,错身过去时拍了拍他肩,她们也不会看你的。
邱祥东:………………?一句话拉住仇恨的凌朝拾一直被邱祥东跟到了七院的地下停车场层。
而邱祥东的真实目的也终于暴露出来。
我对当你妹夫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你还是尽早换个目标吧。
凌朝拾摸出车钥匙。
别啊。
邱祥东连忙挡到他面前,自从上上周我表妹来医院见过你以后,那可是三句话不离嘴边的——你说你和谁相亲不是相?她一个传大高材生,精英记者,家里条件也很好,还是独生女——配你也不算高攀了吧?和条件无关。
凌朝拾抬手看表,你让让,我还得回家做饭。
我不信。
邱祥东摆出一脸说服我的神情。
凌朝拾又不能给人摁墙上,只能捺下情绪淡淡扬眸:我相亲停了。
…哈?不相了?嗯。
为什么啊?没为什么。
不可能!你今儿不说,就别指望6点前能进停车场。
……凌朝拾再次看表。
距离宋诗雨下课到家应该还有些时间。
他勾起手腕揉了揉后颈,侧身靠回墙上。
停了几秒,凌朝拾淡淡嗤声,反问:要是现在死了,你最遗憾什么,最担心什么。
?邱祥东缓缓后退了一步,摸肚子:难道,我体检结果出来了?……凌朝拾没说话,凉凉淡淡起眸,垂望着他。
让人说不出玩笑话。
邱祥东尴尬了下:你这突然开启谈心模式我不太适应,这种环节一般不该在我们酒过三巡或者烟过三盒之后吗?戒了,省了吧。
凌朝拾淡淡答。
?邱祥东一脸怀疑人生,上下打量他,不是,这怎么着,又是生死大问,又是戒烟戒酒的,上周泥石流那事情让你看透人生了啊?凌朝拾眼神微晃,算吧。
邱祥东不以为然地嗤声笑了:你当我傻啊,院里其他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就你这——他一顿,连忙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压下声线,您哪位,无国界战地医生都敢志愿两年的大人物啊。
盖主任喝大了跟我说漏的那会,原话就说这鬼门关里几进几出的人就是牛气——枪林弹雨你都没看透,泥石流还能比它恐怖?不一样。
哪不一样?凌朝拾微微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那灯光晃眼地炙白地亮,在他漆黑眸底烙下一块光斑。
重新闭眼,哪怕眼前黑暗一片,黑暗里却仿佛还是烙着那块光。
抹不掉。
那时候没牵挂。
他平静讲着,那会我妈和宋叔感情还好,对宋诗雨视如己出,我爸留给她的也够她安稳一辈子;老爷子和老太太老有所依,精神富足;宋诗雨,宋诗雨……凌朝拾睁了眼:她那时候刚上初中,我只当她小孩一个,没想过许多。
这人说得漠然平静,却把邱祥东听得心惊,他没敢露,怕显得自己格外怂:那现在有什么牵挂了?凌朝拾没说话,薄唇轻抿如刃。
想起这人最后一句莫名低下去的语气,邱祥东脑子深处像有个流星划过去。
他顿时表情发青:你别跟我说,那牵挂是你妹妹。
……见凌朝拾沉默,邱祥东更着急了:那可是差九岁啊凌大主任,更何况你俩以前这、这毕竟——你这万一传出去,生活作风风评这块可能都得出问题!你前途跟光明大道似的,多少人求八辈子都求不来,你就算不争抢也没必要给自己抹黑点,千万别想不开啊!!凌朝拾回神,低头轻嗤:不是我想不开,是宋诗雨想不开。
小孩想不开就冷落着她!劲儿过去自然就好了!凌朝拾似乎叹了声笑:她不太一样。
从小拧巴,她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她也能记一辈子。
邱祥东一噎。
刚刚问过你,要是死了,最遗憾什么、担心什么。
凌朝拾起眸,那天山里暴雨,悬崖路边上的泥石流冲下来的时候,我就一个想法。
什么?我要是死这儿,宋诗雨能哭得比今天的雨还大。
凌朝拾哑声笑了,我死了就没人哄她了,那她怎么办啊。
…………邱祥东看仇人似的瞪了凌朝拾好几秒,见对方始终那副冷淡懒散的模样,眸里深色却一成不变。
他狠狠抹了把脸:你丫没救了。
不一定。
不一定个头,之前我就觉得苗头不对,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你妹妹要星星要月亮我看你都能摘给她,惯下去迟早出事——果不然,还就让我觉对了。
真不一定。
凌朝拾低哂,如果她想得开,肯选哥哥这项,那等她喜欢上别人,我也就算有救了。
这叫哪门子的有救——等等,什么叫肯选哥哥这项?我和她挑明了,选择权现在在她,凌朝拾说,哥哥,或者男朋友,二选一。
邱祥东:…………邱祥东:??????仿佛听到自己的三观被震裂的声音,邱祥东颤着声问:她如果真选男朋友,你就真陪她玩啊?那个玩字让凌朝拾眉峰微动,但他没否认:嗯。
她几岁您几岁啊?您陪得起吗?这值当吗??她乐意。
……邱祥东绝望地竖起一根手指:行,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
那人犹是不以为意的松散。
邱祥东:如果宋诗雨管你要的是命,你是不是也能说,来,拿吧,哥哥随便。
凌朝拾神色漠然瞥他:杀人犯法。
邱祥东:……这他妈重要吗!?这时候重要的是杀人犯法吗,啊?!!所以前提是杀人不犯法?凌朝拾略一停顿,黑眸轻沉,似乎是准备考虑了。
邱祥东:………………邱祥东抹了把脸,转身摸口袋:不用说了,也千万不用想了。
我、我去抽根烟冷静冷静。
临进消防楼梯前,他犹豫了下,回身:你真不来根?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就是烟抽少了,有点昏头。
戒了,养生。
凌朝拾懒洋洋摁开出电梯间的玻璃门。
养生…邱祥东嘴角抽抽,就算有牵挂了,咱也不至于吧。
您老现在才27,用不着卷养生。
我得多活几年。
……你那履历还真不像有这个觉悟。
凌朝拾跨出门去:家里将来可能有个小姑娘要照顾,不敢死太早。
邱祥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