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暮色初罩。
城市的影子被藏进晚归的霞云里, 天边从一线橙红晕开,笔触浓郁深重地抹来楼顶。
宋诗雨支着下巴,趴在窗前,歪着头看对面楼上切成小块的窗户。
零星几家灯火已经点起, 让人想起暖色调的果冻块, 边缘模糊地融化在夜里。
风吹进窗内, 把她垂过肩的半湿长发微微拂动, 映着窗外降下的半蓝夜色,像海水里柔软铺展的水妖。
发间若隐若现的肩也像大海倒影里凉白的月, 纯粹而魅人。
笃笃。
敞开的房门被人叩响。
宋诗雨侧了侧身,长发拂过肩前。
她被晚霞灼过的眼底映入人影,站在没开灯而略微昏暗的卧室外, 男人垂着松垮的家居服,低按着颈,刚睡醒的嗓音困倦发哑。
几点了……怎么没喊我。
唔, 五点半吧。
宋诗雨心不在焉地应,目光却悄然觑过那人身上睡得微皱的上衣,落到他领口位置。
最上面的两三颗扣子开了,白皙胸膛起伏的阴影半隐半现在衣领里。
黑发下眸子松散半阖着,困意催得那人张了个懒散的呵欠,他没什么情绪插起兜侧身要走,修长脖颈拉起冷白的经络,延伸进领内的线条透出种凌厉的性感。
宋诗雨下意识把视线摹上去。
却见那人骤然止身。
一两秒后。
凌朝拾微褶起眉,转回来, 视线落去主卧尽头。
窗边的小姑娘只穿了件单薄的吊带睡裙。
两根过分纤细的带子, 勾在单薄的肩上, 看着摇摇欲坠。
前面遮得还好, 后背袒了小半,漂亮的肩胛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翼。
最重要的——视线里大片的白,像细腻的羊乳,快要漫染过纤细的身体边界,染尽她身后的长空入夜。
白得灼人眼眸,也灼人心口。
刚睡醒的凌朝拾迟钝地体觉了这夏末的燥意。
令人唇干。
他漆着眸,声线冷淡:我上回应该说过,让你再来也要带睡衣睡裤?说了。
宋诗雨应得轻巧,眨眨眼,但我忘了。
那就换常服。
可我刚洗完澡嘛,不想穿。
凌朝拾眼神微晃,他视力极好,瞥过她肩头,还能看清脸颊旁微卷的发梢勾着水珠,饱满晶莹的一颗,啪嗒一下就跌落,砸碎在女孩的锁骨上。
然后它轻轻一舔,划着淡淡湿痕,滚进了女孩的睡裙下。
凌朝拾心底无缘由掀起一股焦躁,还夹着丝火。
头发还湿着就敢站在窗边吹风,凌朝拾皱眉,宋诗雨,你是不是怕自己不生病?外面那么热,不会着凉的。
不行,去把头发吹干。
不要,宋诗雨转头趴回窗旁,懒得动。
……脚步声在身后进了房间。
窗台前,宋诗雨背对着里面,偷偷勾了下嘴角。
然后就被五指山扣住了脑壳。
去,吹,头,发。
男人缓慢懒哑的声线几乎贴上她耳垂。
宋诗雨僵住,下一秒就炸毛跳开:凌拾!女孩红着通红的两颊,单手捂着耳朵,另一只细白手指抬起来颤颤抖抖地指向对面,你…你犯规!凌朝拾垂着漆黑的眸,冷淡似笑地睨着她:是吗?你明明知道我,我……宋诗雨捂着耳朵的手更紧,而那嫣然的红已经从她手指下偷偷溜出来,一直染过她细长白皙的颈。
羞赧把她眼眸浸润得更湿漉漉的。
俏丽逼人。
凌朝拾就心软了下。
过来,他招招手,往门外走,我给你吹。
!少女的怨愤一秒变成了惊喜。
没等凌朝拾离开房间,她已经迫不及待像只小尾巴似的缀了上去。
……没出息。
几分钟后的客厅镜子前,宋诗雨红着脸颊在心底吐槽自己。
和她相对而立的,长身懒散,单手拿吹风机单手给她揉发的是凌朝拾。
他换下了家居服,换上件休闲白衬衣,还蛮厚的布料,扣底加一条长衬,金丝扣子描边,领口懒垮着——全都支在宋诗雨眼皮底下。
他手腕上缠着点淡淡的木质香,分辨不清是什么,还有一点冰凉的薄荷冰片的味道。
蛊人得很。
宋诗雨憋气得快昏古七。
凌朝拾是在给宋诗雨把头发擦得半干的时候才察觉她情绪的,鼓噪的吹风机在他指节下松停,他低了低身,从长垂的发间看清女孩红透的脸。
宋诗雨,你在脸红什么?这,这是,宋诗雨结巴,热得。
…行。
凌朝拾直回身,但很低地笑了声,意味不明。
宋诗雨:!宋诗雨:你笑什么!被纵容的小狐狸向来乖张得很,就算是她自己的问题,也不能笑。
不然小狐狸就会张牙舞爪。
没笑什么,凌朝拾勾起她半湿的长发,让它从指节间乌黑拂穿,你最好也别多想。
?我想什么了。
宋诗雨心虚但气壮。
凌朝拾:我给你吹头发,最多算是对生活不能自理的妹妹的人道关怀。
不要发散。
宋诗雨:?宋诗雨:…………小狐狸又气又蔫,垂头丧脑地磨着牙,仇视地盯着视线平齐的凌朝拾的衬衫,心里使坏地想给他揪下颗衬衫扣子来。
想着想着,小狐狸爪就抬起来了。
等凌朝拾低眸瞥下去,宋诗雨已经揪住了他衬衫系着最靠上的那颗扣子。
他没拦她,手里吹风机也匀速不紧不慢地转。
你又想干吗。
哥哥,你这个衬衫扣子的花纹我有点喜欢,宋诗雨抬起乌黑的紫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憋着坏看他,我能拿一颗吗?……就一颗!衣帽间的格子里有替换扣,待会自己去拿。
?宋诗雨不死心地拽着那颗,我不喜欢替换的。
凌朝拾笑了,懒懒散散地沁着凉:宋诗雨,你是不是又想找事?……宋诗雨心不甘情不愿的,撅着能挂油瓶的嘴,慢吞吞把手指往下挪。
一次就挪分毫。
不情愿得溢于言表。
凌朝拾好笑地抬眼,指节勾起她一缕发梢,卷在手掌里缓慢烘干:可以给你。
!宋诗雨仰脸,手就要挪回去。
凌朝拾松散续上:等客人走了以后。
…客人?宋诗雨一秒警觉:什么客人?邱祥东,七院食堂里你见过,那个麻醉医。
他今晚说要过来蹭顿便饭。
宋诗雨记仇地皱了鼻尖:上次拉你出去喝酒、还往你身上喷了女士香水的那个!凌朝拾漆黑眸里淡淡抹上笑。
就他自己来吗?小狐狸犹不放心。
嗯。
…好吧。
宋诗雨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那颗金丝缠边的衬衫扣子。
一想到今晚就能把它拽下来握在手心里睡觉,宋诗雨的嘴角就不自觉往天上翘。
但也就翘了一会儿。
十分钟后。
玄关门口,宋诗雨望着跟在邱祥东身旁过来的年轻女人,一瞬间就警觉得像绷起尖刺的小刺猬。
这是我表妹,乔俏。
邱祥东笑眯眯地介绍,路上遇见就一块过来了,凌帅,诗雨妹妹,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