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白原本睡得十分舒适, 身下软软的,温热透过衣衫渲染,传递到肌肤上, 整个人都暖曛曛的, 好像温柔乡。
直到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 是一看就贵得不行的绫罗绸缎不知道什么做的床帐,上面还隐隐飞穿着金线!!凝白瞬间就清醒了, 她记得她昨夜还在三四层楼那么高的酒楼房顶上睡的!!见鬼了??撞邪了??还是被人装麻袋掳走了??她睡觉太死, 一向天塌下来都不知道!一个激灵想鲤鱼打挺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用、不、上、力!细溜溜手指下意识抓紧掌下, 抓到的却不是被褥, 而好像是袖子??凝白直到此时, 才惊恐地察觉到身旁有个人!一看过去, 竟然还是个男人!!虽然这个男人长得很俊美差点晃了凝白的神, 但凝白还没有忘记自己被他掳走!同床共枕!还全身无力!!凝白一瞬间爆发出了有生以来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力气, 一脚把这个男人踹了下去!淫贼去死!她恶狠狠骂!骂了还不算, 凝白一把把床上的被子狠狠摔了下去,砸了个正着!淫贼不知道是懵了还是怎样,好像没有感觉到被子攻击,一双凤眸定定看着她,而后, 居然灼热起来!一想到被这个淫贼掳走侮辱, 现在还露出这样赤.裸不遮掩的目光, 凝白气得脑子都有点晕, 抓过枕头再次狠狠砸了下去!可是他居然老实认砸, 躲也没躲,那绣着金银丝线的软枕从他俊美脸上落下来,到他怀里,同被子堆在一起,什么都不干,一双眼睛就望着她,好像又悲又喜,极高兴似的。
凝白情绪当头,一点也没有花心神多想,砸也砸了,依她的实力,她也没有妄想把淫贼按着打,只想跑!等小姑奶奶先摆脱这厄运局面,再回来报复!可是凝白一起来,脚还没动,就跪倒下去,双腿这会儿真是丁点儿力也没有,活像废了般!屋漏偏逢连夜雨,淫贼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把枕头被子推到一旁,轻轻松松就站起身来,中衣些微松散,露出小片胸膛。
无论是哪一点,都令凝白简直要气炸了,跑不了,仿佛还是任人宰割的局面,凝白也就不跑了,张口就想狠狠骂淫贼,却听他温柔说:卿卿醒了。
醒个鬼啊!!!一个淫贼,掳人侮辱,弄得还好像十分深情似的,去死去死去死!她又要骂,可是淫贼又先她一步,凝望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温柔说:卿卿已经睡了五个月,终于醒来了。
凝白一愣,他说什么东西??睡了多久??什么人能睡五个月???凝白明明记得自己昨夜是在大酒楼楼顶睡的,春风温凉,拂袖送香,分外沉醉。
于是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淫贼在诓她!凝白更生气了,明眸蕴着怒气,含着讥讽,脆声叭叭,你以为小姑奶奶会信你的鬼话吗!他凤眸一怔,好像发现了异样,是没想到她年纪虽小,却不好骗吧!凝白冷笑,刚要说别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就听到门被打开,她下意识看去,只见山水玉屏后哒哒哒跑进来个……小孩儿??那小孩儿生得好看,皮肤白皙,眼睛明亮,肉眼可见以后会是个俊俏郎君,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孩儿为什么那么像她!就在凝白震惊这一点的时候,小孩儿那双极像她的眼睛看着她,一瞬间迸发出了光芒,娘亲醒了!凝白也一瞬间傻了!怎么回事!刚刚二八连男人嘴巴都没啵过的自己一觉醒来居然被小孩儿上来就喊娘?!娘亲娘亲!团子好想娘亲!小孩儿高兴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是想奔过来到她身前,连地上的被子枕头也没看到,凝白下意识想出声提醒,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孩儿啪叽栽进了乱糟糟一团被子里。
栽进去了,似乎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地上怎么会有被子枕头似的,但很快,他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哒哒哒冲到了凝白面前,凝白都能感觉到独属于孩童的柔软和还未褪去的奶香扑面而来。
娘亲娘亲!脆生生里带着点糯,充满孺慕与喜爱,大眼睛眨都不眨看着凝白。
凝白都差点沦陷进去,喜当娘也不是不行!但她还是反应了过来,她年方二八,哪里来这么大的儿子!可是小孩儿却好像没察觉到哪里不对,一股脑叭叭道:团子好想娘亲,每天都在等着娘亲醒过来,娘亲终于醒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睡了五个月?不,不可能,什么人能睡五个月!凝白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十分痛心,这么小这么乖的孩子,居然被诓来做戏!丧尽天良啊!她痛心着,团子却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茫然又无措地回头看爹爹,娘亲为什么不理团子呀?赵潜被冲昏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从她醒来时那一声淫贼,到对他的所有反应,甚至是小姑奶奶,再到现在,她对着团子,喜欢又陌生。
赵潜冷静地吩咐传太医,而后绕过地上一团,还未接近,她就迅速警惕起来,团子也不在乎了,你要做什么!即使已经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意外,可赵潜还是忍不住抱着微薄的希望,怕惊醒这场梦一样轻声问:卿卿不记得我了吗?凝白都不认得他,何来记得??可是小孩儿也急急跟着问:娘亲不记得团子了吗?凝白想说根本不认识,可不知为何却又说不出口,她别过眼,暗暗想,要是说了,小孩儿一定要哭了,她最怕人在自己面前哭了。
还是别管小孩儿,毕竟,她自身都难保了!凝白就继续恶狠狠瞪淫贼,谁认得你啊!她一说完,就看到他凤眸黯然,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凝白感到伤心,好像她忘了他,对他来说是莫大打击似的。
心尖一缩,凝白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着,这淫贼戏做的倒是真,看来,已经是惯犯了!她张口就要狠狠骂他,可是他又问:那卿卿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谁会不记得自己呀!凝白忍无可忍,我不认得你!别叫得这么亲热!她其实还想说别的,但是眼尾瞟到小孩儿在,就咽回去了。
她不记得他,看起来也不记得团子,但应当是记得她自己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
他柔声说:好,那步姑娘,你还记得时间吗?这句步姑娘一出来,凝白心中顿时惊疑,虽说她在外行走留的是真名,但她正儿八经自报家门结识的人可不算多,他怎么知道她姓步?难道,她早就被盯上了??现在自己身子无力暂时无法逃脱已是事实,凝白不动声色,说:是春天。
她说春天,却不说年号,可见是还不知道年号,恐怕,记忆一直丢失到与他相遇之前。
她警惕又防备,显然是将他当作了坏人,赵潜不欲令她提心吊胆,一步步退开,眼眸深深注视着她,柔声道:太医马上就来,会诊出步姑娘出了什么意外。
太医?大夫?难道他还准备了大夫来做戏?难道,他果真是蓄谋已久??凝白惊疑思忖,可还没绞尽脑汁回想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人他居然,就走了??出去了,不见了??莫非是自信她跑不了??凝白想到这个可能,就更生气了,可是小孩儿乖乖在床边,一脸郑重:原来娘亲还没有好,娘亲不要怕,太医会给娘亲诊脉、治好的!反正人都不在了,凝白看着酷似自己的小孩儿,放柔声音:你知道什么叫诊脉呀?她像这么大的时候,可不知道诊脉是什么东西。
团子面前,娘亲眼睛微弯,笑容浅浅,温柔似从前,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哭。
可是团子是大孩子了,掉眼泪要是被弟弟知道,就太丢人了。
团子忍住眼泪,丝毫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多像个小可怜,小声说:团子好想娘亲,娘亲终于醒来了。
还未等凝白如何,又继续小声说:爹爹也很想娘亲,每天都想娘亲能醒来。
凝白头都大了,她一个二八未婚的姑娘家,究竟哪儿来的男人和孩子??想说我不是你娘、你被你爹骗了,可是对着水汪汪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又说不出口。
她就只能当没听到,趁他爹现在不在,问:这是哪儿啊?娘亲真的都忘记了,团子就认真地说:是我们的家呀。
凝白:……凝白吸了口气,问得更具体了些:是在山上,还是在城里?团子恍然大悟,都没有犹豫:在东宫!东宫?那是什么鬼地方?从来没听说过啊?团子看娘亲好像还是不知道在哪里,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次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东宫在皇宫里面,娘亲想起来了吗?凝白一愣,已经不是想不想起来的事了,而是她开始怀疑听错了!!皇宫,那不是传说中皇帝住的地方吗!!她没在京城啊?怎么一觉醒来,被掳到皇宫里来了???宝贝儿,你确定不是在胡说吗?她没忍住问。
团子哪知道娘亲在怀疑什么,一声宝贝儿,整个团子都晕乎乎又害羞起来,心底却高兴地恨不得立刻就跑出去告诉所有人娘亲喊自己宝贝儿了!凝白又哪知道这小孩儿脸红什么,攥着小手好像很害羞,她又问了一遍:这里真的是东、东……皇宫?团子小脸红红点头,乖乖软软道:对呀,皇宫。
凝白沉默片刻,再次轻轻吸了口气,问:那你是……不对,那你爹是……爹爹是太子呀!团子想都没想。
凝白再次陷入沉默,太子,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看看这小孩儿,心里也觉得怪臊得慌,她不知道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些,再问下去,她也不好意思了!可是想想眼下情形,她还是忍住不好意思,再次请教:太子……是什么啊?小孩儿乖极了,一点也没觉得她见识短浅,反而认认真真告诉她:太子,就是爹爹,就是皇祖父的儿子呀!说罢,似乎考虑到她可能还要问,已经举一反三先答了,皇祖父,就是皇帝!凝白没控制住倒抽口气。
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且不说她一夜被掳到皇宫里,单说太子,她敢肯定这辈子就没见过,太子也绝不可能见过她,更不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掳她了!难道,她真的睡了五个月,醒来把男人孩子都忘了??明眸又露出震撼与匪夷所思,可是,这比她被太子掳来更不可能吧!她一个风餐露宿的江湖骗子,怎么可能与皇帝的儿子喜结连理,还生了眼前这个小孩儿?!这说出去,别人要以为她疯了呀!没等凝白想明白,那金枝玉叶的太子就回来了,这下凝白束手束脚,眼睛瞟这里瞟那里,就是不看他。
平白把人家金枝玉叶误会了一顿,还把人踹下床骂淫贼,凝白心里犯虚呢。
说书先生都说了,敢有冒犯皇帝的,统统都拉出去砍头,她干的这些事,不知道要被砍几次哦。
太子还让人重新抱了被子枕头来,是个俏丽姑娘,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刚被责罚过哦。
等到那姑娘把地上狼藉收拾了又出去,太子说:步姑娘不如倚着看诊,省些气力。
凝白早撑不住了,浑身软软倒下去,看着太子吩咐太医进来。
太医诊脉,凝白大气不敢出,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过了一盏茶,太医收回了手,禀殿下,太子妃脉象平稳,已经没有异常。
??这什么大夫呀!她腿都动不了,还叫没异常?!可是她忘了孤与团子。
太子先开口质疑了。
已经差不多能确定是误会了太子,凝白不由得就有些心虚,她该不会真的……忘了什么吧?太医愣住,又开始把脉,这次诊了一刻钟,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才小心翼翼而不太确定地说:太子妃脑中似乎确实有些异样,只是诊不分明……凝白都听急了,这大夫行不行呀!可是太子却没有急,很冷静,说:有没有先例。
这个太医倒是很快答了:倒是有短暂失去记忆的情况,去岁有位夫人马车出了事,后脑撞到了石头上,什么都不记得了。
紧接着就道:是脑后瘀血所致,不敢擅用药,只能等瘀血消失,约莫三个月,恢复了记忆。
赵潜将人挥退,看着有一点茫然安静的凝白。
失忆既然能恢复记忆,那问题就不大。
等罢了,他等过六年,等过五个月,也不在乎再等多久了。
只要她醒来,还记得她自己,那么不记得他也没关系。
凤眸温柔下来,她不记得,不过是重新认识罢了。
步姑娘。
他唤。
凝白想,从前听说书,里面的天潢贵胄个个都是嚣张跋扈,原来真正的太子贵人,这样温柔的吗?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她想偏了,脸一红,刚刚这太子问什么来着??好像没问什么,就是喊了她,凝白就想胡乱应一声应付过去,可是又犯了难,她该应什么啊?只是没等她想好,太子就已经继续说:我名赵潜,是你成婚八年的夫婿。
凝白:???凝白呆若木鸡,听他说:在步姑娘十六岁那年的秋天,我至泰山祭祀上苍,于泰山郡,遇到崴脚的步姑娘,自此对步姑娘心生爱慕,翌年夏日,我们成婚,同年冬日,育有一子。
团子眼睛亮亮的,十分积极:就是团子!他颔首,笑着说:已经八年了,步姑娘,我的夫人。
作者有话说:女鹅:我感觉他在骗我,但辣么大个儿子做不了假啊(=°Д°=)以及,又一次倒掉的下章预告……不愿再预告……(bushi_(:з」∠)_总之这章没能写到的接下来一定是糖了,中秋节就是要发糖!大家中秋节快乐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