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17 章

2025-03-22 07:40:57

赵潜被她哭得心头慌乱, 想哄竟无从下手,抚去她的泪水,却不过是做无用功, 下一瞬又簌簌滚落, 浸湿他指缝。

他揽着她靠坐起来,指节上冰凉凉一片, 转瞬又落下滚烫泪水,灼得他心里发疼, 可是就是这疼, 令他忽然间一滞,缓缓抚摸她后脑,她墨缎一样的长发披散满背, 哭得几乎痛彻心扉。

赵潜意识到, 她极有可能, 是恢复了记忆。

那些令她痛苦的时光, 煎熬的岁月, 无法取舍的崩溃苦楚, 伤痕累累的决然不回头, 她如今都记了起来。

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深邃而温柔:卿卿,莫哭。

她仍旧放声哭着,甚至引来萍萍在寝殿外怯怯问:太子妃可是出事了?赵潜没有理会,只一遍遍安抚着怀中的泪人, 温柔极了, 卿卿, 莫哭。

凝白哭得头脑发昏, 恍惚听到他的声音, 就哭得更厉害了。

赵潜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眼睫几乎都能感到她眼眸湿泪,语气愈发温柔,卿卿想起来了是不是?泪水仍簌簌而下,她眨着泪睫,哽咽着,喉头里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

殿下找了我这样久,殿下都没有说起过。

她声音哽咽哑涩,染着哭腔,几乎有些听不清楚。

赵潜一下下拍着她,掌心一遍遍顺过她满背温凉水滑的发,声音几不可闻,却仍旧沉稳可靠,分外温柔:卿卿怎么知道?泪水从她眼睫盈落,她哽咽着说:方才做梦梦到的。

平安镇,栖霞山。

她又想哭了,殿下上次与我在那里,也没有说。

赵潜微微俯首,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睫,薄薄眼皮热烫湿润,微微颤抖,只这会儿,愈发水润了。

他低声说:我心中恨足消弭,爱而无望,不敢说起。

凝白哭得更加止不住,她知道的,那时他已经强迫他自己不去管爱与恨,他只想把她带回去,这辈子也不分开。

卿卿莫哭……他低低叹了一声,不尽爱怜,我已知晓卿卿对我的心意,死也无憾,再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轻吻细碎,抚慰温柔,凝白的泪几乎已经分不清落没落下,密密睫羽湿漉漉泪水粘连,她哽咽着说:殿下送我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我不想的……赵潜送她的礼物不算少,但他几乎都没有想,就知道她在说什么。

说他们的定情信物,那枚被她狠狠掷摔,玉碎飞迸的簪子。

我知道,卿卿很喜欢。

即使不记得,也很喜欢。

可是我都没有好好看过……我不敢看……泪珠断了线似的直落,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襟,纤细指节绷到极致。

赵潜握住她的手,入手温凉,便紧握着暖她,轻声说:我知卿卿彼时苦楚,爱不能爱,身不由己。

她的手被他覆裹着,温热分渡,终于渐渐有了温度。

赵潜再次与她额头相抵,湿润的眼睫近在咫尺,仍然轻易能感受到。

卿卿是身不由己,我知道的。

他的声音很柔和,一点一点地说,我知道卿卿时刻煎熬,痛苦不堪,卿卿摔那簪子时有多用力,心中泪流得便有多凶。

卿卿分明情根深种,却要强逼着自己做出绝情薄幸的样子来,怎么会不苦呢?她默默流泪,赵潜隐约记得执着灯盏进来时看到枕边有什么映着淡淡的光,手指抚摸着她披散的长发,另一手果然在枕边摸到了她沐浴都舍不得拿下的簪子。

他寻到她的手,将簪子放入她手心,而后握着她的手收拢。

我知道那一枚卿卿一直无法忘怀,只是卿卿看,这又有一枚新的。

他再次轻轻低吻她眼睫,分外温柔,世人不如意十之八.九,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终其一生意难平,而我们此时圆满。

她喉头里又哽咽着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紧紧环着他,一点也不愿再分开。

外面秋风萧瑟,高月孤冷,帐内温暖浮动,久久安静。

赵潜仍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直到感到她的泪水不再那样充盈,他扬声唤人。

外面很快亮起来,赵潜探手出帐外,接过温热的帕子,轻轻抚慰她眉眼。

她就伏在他怀里,乖乖的任他动作。

许久之后,寝殿复归黑暗,赵潜揽着她躺下,哄她:时辰不早,卿卿这回能安睡了。

她低低嗯了一声,好一会儿,赵潜却感到她并没有睡着。

他开口,声音很柔和:我哄卿卿睡,好不好?她没有应声,赵潜轻轻摩挲她肩头,准备如从前哄团子那样哄她入睡,她却忽然支起身子。

怎么了?她望着他,而后又低下身子,探手入枕下,仿佛取出来了什么。

赵潜看着她,她就寻到他的手,把那样东西放进了他手心。

形状特殊到赵潜看不到也能辨出来是什么。

是一枚长命锁。

给团子的。

她小声说。

赵潜心头一跳,她这样说,含义不言而喻。

做工并不算十分精细,但该有的都有,赵潜心中几乎已经有了答案,卿卿亲手做的?她仿佛是点了下头,而后,才又回到他怀里。

好一会儿,赵潜说不出话来,他感到她依然没有睡着,慢慢开口:团子明日见到,一定十分欢喜。

她闷闷应了一声。

赵潜把长命锁也放在枕边,手轻轻搭在她腰身上,感到她的呼吸渐渐平静,直到均匀起来,是睡着了。

赵潜睡不着,掌心总是烙着长命锁的轮廓,许久之后,他动作极轻,再次把长命锁拿过来。

心中不停地想他们分离的那些年,他不知道的一切。

.东宫半夜有动静,皇帝一醒就有人跟他说了,不知道步凝白又闹什么幺蛾子,早朝上,他第一眼就看向太子,太子眉目垂着,看不出来什么倦色,但别人不知道就罢了,他能不知道吗?太子这显然是没睡好啊。

皇帝倒想说点什么,只是一想到太子会是什么反应,又都咽回去了,心里劝服自己,夫妻哪有不磕磕绊绊的,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不然总像恶婆婆似的,将来阿璃知道也不高兴。

他只能当没看见,听人奏事,只是他心里有数,别人心里可没有。

奏着奏着,瞧瞧太子,便出列说起了历来礼制,洋洋洒洒,最后才扯到依制,东宫应有正妃一名,良娣两名,太子婚前便没有良娣,成婚多年,东宫太子妃更是独得太子宠爱,迄今膝下又只有一位皇孙,今年才将将又听兰兆,如此子息不丰,是太子妃之过云云。

皇帝一听,就知道不好,他看向太子,太子听他们说着应早日择选良娣,容色冷淡,还未动怒。

心里才松了口气,道:太子妃早年病弱,无力操劳俗事,休养了这些年才见好。

这话一出,他们也早早料到似的,立刻就说那更是东宫众臣的失职,理应在太子妃初现病兆时就择下良娣,为东宫开枝散叶,怎能因太子妃病弱就耽搁下来。

话里话外,都是这规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关于这事,其实东宫属臣是最冤的,自太子妃未听消息以来,太子极其勤政,他们一个人都当两个人使,转得跟陀螺似的,那段时间皇帝都有些吃不消,何况他们?又哪里能想起来东宫后院这事??后来太子妃病得愈发重,太子又将小皇孙带在身边亲自养着,那么上心,他们看着也觉得□□无术,当然又忘了太子后院的存在。

再后来,就更不必提,太子妃垂危,众家蠢蠢欲动,都瞄着太子妃的位置,他们心里说不瞄也是假的,有即将空出来的太子妃的位置,谁还会去在意区区良娣呢?说句不好听的,将来皇帝殡天,太子继位,太子妃可就是皇后,良娣只能屈居妃位,这辈子也无法企及啊。

谁知道太子又离京了,这一走就是两年多,还把在外静养的太子妃带了回来,看起来确凿药石无医,太子心中神伤,别人也只能按捺下来,这一按捺,好嘛,长睡不醒的太子妃,她醒了。

其实早有人怀疑,太子离京,根本是带着太子妃求医问药去了,也许得了什么指点,才放弃求医,将人带了回来,果不其然,这一回来,重病多年的太子妃没多久不就醒来了?可恨他们当局者迷,太子妃已经好转起来,有什么打算,都只能落空。

本来就白白错失良机,现在又被拉出来指摘,心里不可谓不憋着气,只是别人占着个礼制,太子又还没发话,他们也不能擅自还口,免得平白给太子惹事。

指责完东宫属臣,见太子不理不睬,心觉这也没拒绝,不由便有几分希望,又重新提起择选良娣一事,还说望早日提上日程,谨遵礼度,也好丰盈皇嗣。

这话皇帝最近已经听了不少,不说最近,十几年前,他下旨不选秀的时候,当初那些人也是这样说的。

但太子一定是第一次听。

皇帝想起当年,太子年少,也是依制,需教引宫女教导,只是那时是太子脾气最坏满脑子和他对着干的时候,大发雷霆,他心力交瘁,翌年从东宫属臣那里琢磨了点口风,忙恩允太子入朝,结果一入朝,从此就没让他放下一点心。

他看向太子,太子已经完全不是那时年轻气盛恣意妄为的模样,眉眼淡淡,转过身看向进谏的那人。

他们长篇大论,许久才引入正题,太子就不一样了,上来就开门见山,东宫属臣多年来鞠躬尽瘁未敢有一丝懈怠,洋洋洒洒,十几年前的事他如数家珍,最后说他倒不知有何处失职。

此话一出,东宫那些老臣们感动得无以复加,立刻就精神抖擞还起嘴来,据理力争证明太子圣明,他们自然不会有失职。

早朝毕竟时间有限,吵吵闹闹这么一耽搁,皇帝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让都差不多得了,别人还有事要奏呢。

只是下了朝,却让人叫住太子,让太子随他用个早膳。

太子看了他一眼,而后交代别人给东宫传话。

皇帝心想这有什么好交代的,步凝白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一时半刻不见太子就要哭闹?当然,眼下太子没有拒绝他,他也就心里想想,并不往外说。

只是太子虽然没有拒绝他,却也没多情愿,才坐下就道:父皇有什么话要吩咐。

听着,完全是听他说完就要抬脚回东宫的意思。

皇帝心里泛酸,叹息一声:朕能有什么话要吩咐,朕看你面有倦色,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太子颔首:昨夜太子妃恢复了记忆。

原来如此,那也难怪昨夜半夜有动静。

只是皇帝又想到,步凝白既然恢复了记忆,那就相当于她从前做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心里就又不痛快,只是看看太子,到底没有说什么,只道:渊儿当真认定了她?太子淡淡看着他,并不答话,意思很显然,问他还要说什么。

皇帝就又叹了一声:渊儿既然为了她不愿纳良娣,可有想过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当年先皇后薨,皇帝几乎发疯,但他同样极度冷静,隐忍了三年,株了苏氏十族满门。

彼时是皇帝登基后第一次显露出铁血冷酷,因并未过多牵连其他世族,不是要接二连三一门门拔除的意思,所以其他人并未过多忌惮。

只是皇帝一怒,即使没有伏尸百万,也差不离了,所以没多久皇帝下旨不再选秀,其他人也只是变着法儿劝谏,最后察出皇帝劝不了,那也只能作罢,想着等过几年再说。

这几年一过,太子就出来与他们作对了,焦头烂额不说,再提起选秀,皇帝要么压着要么拖着,奏折上去就没见过影儿,太子也管不了,渐渐也就管不了皇帝的后宫了。

如今世族渐显颓势,虽然逼迫不了太子,但有礼制在上,再则事关皇嗣,只怕朝中多数臣子,是不会轻易被糊弄的。

太子有独宠太子妃的心,只是事实也要考虑,很多事不是想就可以,就算天子,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子又如何能幸免呢?他怕太子没有准备好后手,只凭真心,到时候又与朝臣硬碰硬,太子妃变成红颜祸水,将来,往后,甚至身后百年,后世万代,可怎生是好啊。

只是太子面不改色,道:劳父皇费心,只是儿臣心中主意已定。

皇帝分不清他是心意已定还是已经有了主意,如果有了主意,那又是什么主意,能不能万全。

思来想去,他再次叹息,望着太子,慢慢道:朕近来颇感不适,想来是年岁上来,心力不继。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皇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太子坐在一起,没什么政事,只是说这些寻常父子间的话。

他一时竟然感到心中安宁,絮絮道:你走了之后,老三与小六就没让朕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朝事繁琐,朕也吃力,烦得只想把他们两个都丢出宫,只是老三也就罢了,朕一想,若是把小六丢出去,只怕你知道,来质问朕,所以忍下了……皇帝倒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着把小六丢出去,太子来质问他,那倒也不错,只是平白惹太子生气,也没见过他这样的爹。

皇帝近年来总是叹气,这会儿又叹息一声,说:前两年太医就说,朕身体不好,心也好,肝也好,都要好好将养,如果能休养就更好了,只是两个小崽子也不知道体谅朕,朕这两年汤药不断,算是平平稳稳,不像你清姨,秋日一下雨就动不了。

他看太子淡淡听着,心里已经很知足,道:朕早有意令你监国,只是你当时不肯,眼下父皇委实想静静,行宫也好,哪里也好,让朕好生养养。

说完,又道:朕的年岁,在前朝历代的皇帝里边,也算是排得上的,继位二三十年,太太平平,都算不错了。

他看着太子说: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不必说,朕心中主意也定了。

过了这个年吧,朕已经挑了好日子,诏书备下了。

皇帝说完,心里头格外松快。

其实就像太子不一定愿意做太子一样,他心中也不一定愿意做皇帝。

当年兄弟们争得头破血流,他卡在中间,算躲得远了,结果谁成想,皇位落到了他头上。

这下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不是大侄儿小侄儿得了皇位必定要斩草除根,他原也不是不能让。

皇帝其实最讨厌看折子,随便糊弄糊弄得了,只是后来不看不行,太子委实年轻气盛,他不给太子撑腰怎么办?皇帝有这个打算,也不是一日两日,现在说出来,也算了了一桩事,至于往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休养也好,做什么也好,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好,他都够了…….赵潜回来的时候,不算特别早,但算算时候,她也许才起身。

所以他一进昭明殿,就准备往寝殿去,只是却被喊住了。

殿下,你过来。

赵潜心头一跳,凝白的声音,好像是从暖阁传来……?他一步步去到暖阁,珠帘绕束,她就在那里,手上赫然是那破损了的藕色香兰小衣。

赵潜沉默片刻,抵拳轻咳了一声,卿卿怎么在这里?凝白原来也没想来这里,毕竟即使昨日太子来过,这里的他的存在也很淡。

只是那只猫跑了进来,熟门熟路摇着尾巴就朝暖阁去了,凝白正好瞧见,就打算把这猫抱出来,免得它打碎了什么这个窑那个瓷的。

她许久、许久、许久以前,跟杜鹃一起当差的时候,杜鹃就格外慎重地跟她着重嘱咐过,那些都是极贵、极贵的。

然后她一过去,就瞧见那猫跳到案几上,白爪爪推着绣球,显然,它应该是玩过的。

但不论是猫还是绣球,都不太重要。

那明明丢失了的藕色香兰小衣,正在暖阁中,搭在黄花梨如意花架上。

凝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她思索是不是见了鬼,但显然这不可能。

这件小衣,显然是被人搭在那里的,并且猫进暖阁,萍萍好像也看见了,却没有过来。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被吩咐过了,不准去暖阁。

而那个人,总不可能是凝白。

凝白一下就红透了脸,面红耳赤,他怎么拿她的小衣!!!瞧着猫在跟绣球打滚,凝白居然做贼心虚一样,悄悄摸摸进了暖阁。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进来,甚至想当没看见,但若万一猫把绣球丢了,把那小衣抓过去呢?再万一,要是被拖着带出去,那她还不如去死一死!到了跟前,凝白原本都不好意思看,可是就是余光,还是注意到了好像破了!他拿她的小衣干什么了!定睛细看,都不止那一处破损,还不是被划破了口子的那种破,而是被磨破了似的!凝白忍着羞耻拿下来,又感到手感不对,小衣的料子柔软,洗的时候都是轻轻的,现在却不像她其他小衣那样顺滑柔软了。

凝白感到匪夷所思,他该不会……还洗了吧……?!凝白甚至都想象不出来太子挽袖掬水纡尊降贵洗帕子的场景,遑论是洗小衣?!她甚至恍恍惚惚,怀疑是不是真的见了鬼。

但事实已经告诉她,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见鬼的。

她又低下眼,小衣被洗得微皱,虽然能看出来已经放轻力气,怕洗坏了。

但还是……凝白脸更红了,他洗得这么小心做什么?想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去?还是……想这小衣……别坏?别坏的话,他又要拿来干什么?目光落到那磨损痕迹,她只羞耻得一下把小衣团起来。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拿它干了什么,还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脑海里总是浮现他微微阖着眼眸,气息不稳的模样。

昨日他说不会出尔反尔,她跑开后,等到团子从上书房下学才回昭明殿。

这下团起来也不行了,凝白拿着,总感觉手要被烫坏了,更不可能再把它塞回她的小柜子里!好像个烫手山芋似的,丢也没处丢,放也没处放,就是这时,她听到外面有动静,太子的存在若隐若现,很显然,人已经回来了。

她才忍着羞唤他过来。

结果都败露了,他还好意思问她怎么在这里!凝白羞恼极了,瞪他一眼,三两步就到他面前,一把塞他怀里了!即使是赵潜,也难免耳根一热,只是与他那微不足道的羞赧来说,他的卿卿显然又羞又耻又恼。

因而他眼疾手快牵住她飞荡的衣袖,才没让人羞极跑掉。

好卿卿,是我无耻,是我变态。

他认得非常干脆。

他都这样干脆了,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凝白还能说什么?红着脸瞪着他,好半天才骂出口:厚颜无耻。

跟他比起来,她都要甘拜下风,毕竟她只是拿他的衣物筑巢,堆起来他的存在。

厚颜无耻赵潜也应下了,低低道:昨日与卿卿互赠定情信物,情难自抑,卿卿走了后,到处都是卿卿的香味……凝白再次面红耳赤:你不要胡说!我哪有什么香味!那是熏香,我身上的味道和你身上的一样!赵潜叹息一声:是熏香还是卿卿的香,我难道辨不出来?卿卿自己不是也说过么?卿卿浑身都软软的,人温温软软,香也是温温软软,勾勾缠缠,我定力不够,难以自持。

凝白听得愈发羞了,什么勾勾缠缠!说得好像她故意遗香勾引他一样!!她妄图据理力争:我从前也在你身边!你那时怎么不觉得什么勾缠!然后凝白就看到太子微顿,而后说:卿卿怎么知道没有?他微微俯身,好像不想让猫听见似的,在她耳畔说:从前卿卿与我距离远,稍稍近了,我就能嗅到卿卿发香,凑到面前,馥郁充盈。

他低声说:有很长一段时日,我每晚都梦到。

凝白身子都软了,一下就想起当年那个年后,她还不知道年后半个月不上朝,天还黑着就兴冲冲跑去把灯点了叫他起床,被她扰醒时,他额间都是汗,衣领有些松散,露出一小片结实胸膛,也微微泛着红。

面色怪异,声音奇怪地沙哑,甚至看了她一眼就低垂下的眼眸,都淬着灼烧热意。

后来知道他在做那种梦肖想她是一回事,现在他在她耳边亲口承认,还是很长一段时日,每晚都,她整个人都红透了。

可是他还在说:卿卿夜间让我不得安宁,白日却又什么都没做过似的无辜。

凝白羞叫:我、我本来也什么都没做呀!!他做梦不得安宁,关她什么事!!!他喉咙里溢出两声轻笑,可是卿卿在我梦里做了。

他不讲理呀!!!凝白真是想跟他辩到底,可是她生怕他彻底不要脸皮了,再在耳边一一述说他那些旖旎至极的梦境。

脸红得能滴血,闷头就想绕过他跑掉,可是忘了袖子被人牵着,还没跑,就被人拉到了怀里。

他还知道现在天色不适宜,到底没有真的把梦境宣之于口,只是仍是不住口的。

被惊醒的一瞬间甚至分不清梦里梦外,若非那时还记得与卿卿未戳破窗户纸……若非还记得未戳破窗户纸,他要怎样?干脆放纵梦境延续吗?凝白与他继续不下去话题了,羞得神志不清之际余光瞧见他手中的小衣,才猛然想起他们之前在说什么!只是想起了,与这厚颜无耻的变态也占不到便宜,只能羞恼地说: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了!赵潜低头,看到手中藕色一团。

其实昨日染上别的味道后,属于她的就不分明了,洗过之后,更是浅淡。

但赵潜只是含笑道:卿卿既赠,我便收下了。

凝白脸皮委实薄,根本比无可比,两手不住推他,你讨厌死了!我要走了!赵潜才放开她衣袖,瞧着她一眨眼就没了踪影,看看手上的小衣,也很头疼,放哪儿呢?作者有话说:剩下还有,晚上发以及,小裴本来坐椅子上码字,那个椅子有点年头的亚子,不太牢固,小裴心里就想可别散架了,不然伤到我哪里多影响我码字,然后它真的就散架了orz,还好后面有东西挡着,小裴没有惨痛摔地上,只杵了下后腰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