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哪有气您哇!殿下,我明明满身的过人之处,盘靓条顺又嘴甜,机智如我,还这样漂亮,怎么就‘总算还有些’啦?殿下,您说的奖励还作数嘛?太子一句没理,直到停在一处宫门前,他轻描淡写看向她。
你若做不到,便想想该怎么受罚。
不是奖励吗??怎么又变惩罚啦?!凝白大惊失色:殿下,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太子头也没回,径自向前,凝白忙闭上嘴跟上他脚步。
层层通传,不等进到殿内,一名文弱清孱的妇人迎了出来,将太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轻声细语却难掩激动,句句都是关切。
凝白约莫猜出来,这当是六皇子的生母,他们温声和气说话时的停顿都是一样的。
淑妃其实一眼便注意到了太子身旁的人,但她没有提,只细细问着惊险的泰山之行。
淑娘娘安心,我当真无恙。
比起在皇帝面前,太子现在才算有点为人子的孝顺模样。
他甚至温声问安:淑娘娘近日可还安好?淑妃有个老毛病,一入秋就易风寒,逢秋雨更是腿痛。
她笑着道:衡儿在宫外寻了个大夫给我看,倒是见效。
凝白侍立一边,规矩得不能更规矩,听着他们话了会儿家常,淑妃看看天色,道:衡儿该从上书房过来了,渊儿留下一同用午膳可好?赵潜微顿,余光轻瞥。
她难得十分老实,垂头一动不曾动,似察觉到他的目光,只睫羽颤了颤,没像从前一样抬眸回看他。
赵潜放下心,淡然颔首:我也有几日没见到衡儿。
转瞬即逝的一个眉眼官司,淑妃却没错过。
立在太子身边的婢女穿了身绛衣,雪肤乌发,静静敛眸,哪像是婢女。
分明神女不语,扶桑舒光。
凝白很无聊,盯着自己脚尖快看出花儿来的时候,六皇子终于过来了,她也终于能挪动脚步。
布膳。
太子食不言寝不语,淑妃母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吃饭,也隐隐觉得出温馨。
凝白觉得如果不是她眼珠子都不能乱动的话,她倒是很赞成太子常来这边吃饭,虽没有说说笑笑,起码看着很放松。
赵潜一早就发现赵衡好像有话跟他说,用完膳后便借了散步的由头将他喊来。
赵衡也果然欲言又止:皇兄,步凝白今日极为反常,恐是心有不轨……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赵潜:……赵潜回想了番,凝白布膳时姿态端正,目不斜视,沉着默然,果然表现得不错。
是我勒令她收敛。
他简单解释后,忽道,原来她姓步。
他还没问过。
赵衡哪想得到是这样,他表情凝了片刻,笑着道:原是我多虑。
如今关于太子宠婢的流言飞传满宫,无怪他警惕,要从头到尾摆布得丝丝入扣,非智多近妖不能谋。
她。
赵潜提起来,眼前尽是叽叽喳喳的小尾巴,颇有些不堪其扰地说,等她学会步步为营,不如等日出西方。
赵衡向来唯赵潜是从,这次却实在无法轻易点头。
短短时日皇兄已如此放心步凝白,若没有她的刻意谋划,怎么可能?凝白不知道他们兄弟俩在说什么,她感到有点紧张,因为淑妃好像在看她。
对着皇帝时,凝白不以为意,但对着淑妃,她就做不到不当回事。
一定是受到了太子的影响,不然没法解释她现在油然的拘谨。
凝白把症结归咎于太子,心里舒服了些,嘟嘟囔囔埋怨起他,也顾不上紧张了。
淑妃出身氏族,少时是典范般的世家女郎,一瞥一动自有风仪,后来进了宫,做了一宫主位,外人看着文文弱弱很好拿捏,其实很有威压。
然而太子的婢女恍若未觉,只垂眸伫立。
淑妃收回视线,太子与六皇子正并肩回来。
她唇角牵起笑意,唤六皇子上前来,考校起他的功课。
凝白一边给太子奉茶一边想,这场景多温馨。
结果她前脚想完,后脚就有人来破坏了。
皇帝派人送东西来,说是赏赐淑妃。
太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冷下来,淑妃与六皇子也没有要高兴谢恩的意思。
场面僵持,皇帝凭一己之力搅和了所有人的心情。
久久没反应,就在德福满心绝望以为差事要办砸了的时候,太子忽然唤:凝白。
凝白很茫然,太子喊她做什么?但她抬起头,眼底清明利落,含着问询。
太子看了她一眼,垂目执起茶盏,风轻云淡。
凝白确信太子是在吩咐她做点什么,可是是做什么呢……德福提心吊胆,眼睁睁看着太子心腹步下台阶朝他走来,又转而走向宫人捧着的赏赐。
这匹布……凝白完全不认得,反正又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她开始随心所欲发挥,颜色略有黯淡,好像有些不衬淑妃娘娘的娴静风致吧?淑妃眸底几不可察划过讶然,凝白还在继续说:还有这茶,闻着似乎是陈茶,莫非是陛下赏赐的茶叫谁贪没了,拿着陈茶来敷衍淑妃娘娘?德福冷汗满头,只想求她别说了,可她越说越起劲儿,慢条斯理把所有东西都挑剔的没一点可取之处。
凝白憋了半天,胡说八道一通后畅快极了,心满意足做下结语:您还是都端回去吧,记得详细禀明陛下呀。
一行人慌张离去,凝白又立刻收敛,只是走到太子跟前迎上他的目光时,又忍不住挑起唇角,眼睛里飞快闪过骄傲与狡黠,还有得意洋洋。
赵潜有一丝没好气,眼底眉梢却浮着隐约的零星好笑,他转而对淑妃道:时候不早,东宫还有人在等我,淑娘娘恕我先告退。
两人背影一前一后,并没有哪里僭越,只是透出莫名亲密。
想起方才情形,赵衡眉头紧皱看向淑妃,步凝白再留在皇兄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淑妃容色轻敛,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凝白眉飞色舞:殿下殿下,我方才厉害吧!一下就猜到您的圣意!赵潜睇她:当真?想起闭嘴警告的凝白:……咳,但我还完美地击退了他们!她自鸣得意,完全没有要借此邀功的觉悟,就是纯纯吹嘘她自己。
赵潜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没眼看,忽想到什么,既如此,孤还有项重任交予你。
凝白一拍胸脯,自信得不得了:绝对不在话下!她就被太子带去了东宫的一个地方,那里守卫森严,更令她好奇。
停在门前,太子对她示意。
凝白自信点头,上前推开门,然后就与一群老头儿面面相觑。
她呆住,傻傻扭头,太子居然顶着冷淡的脸冲她颔首,一副任务确凿艰巨,靠你了的模样,可是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他眼底的好整以暇!凝白现在觉得太子从前对人爱搭不理的高贵挺好的,看看她进展顺利后太子都变成了什么样!老头儿们胡子有长有短,有黑有白,相同之处就是见到太子后激动万分,纷纷喊着殿下。
赵潜从容不迫于上首落座,看向凝白。
夸口一时爽,凝白舍不下面子耍赖,只好硬着头皮顶上。
结果还没开口,有人立刻猜出她是沸沸扬扬传闻中的那个婢女,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此女实乃祸水!留不得啊!凝白委实不是能受委屈的人。
要是她已经骗得了太子的心,她就勉为其难认了祸水名头,可她现在还没得手呢,而且回头看看,她的每一步,有哪里是靠美貌蛊得太子而成功的?明明是靠她的智慧!你才是祸水!我长得漂亮有什么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爹娘把我生成这样,有什么错?你们见到漂亮姑娘就喊着褒姒妲己红颜祸水,怎么不想想一朝覆灭最离不了谁!她明眸激昂: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那等昏庸之君怎可与殿下相提并论!你们是什么意思,是说殿下同他们一样昏庸吗!你、你诡辩!太子微微抬手,气氛顿静。
凝白,不得无礼。
他冷声斥道。
奉命无礼的凝白:……仙人板板的,太子这厮居然变脸给她看。
太子斥过她后,又淡淡对下面的属臣道:孤今日微感不适,有何疑问,凝白代答。
这、这成何体统?!!一群人顿时炸开了锅,群情激昂,直到清脆声音震住他们:你们把殿下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太子身边的婢女雪面含霜,冷冷道:殿下强忍不适过来,你们却丝毫不体谅,吵吵闹闹犹如菜市,为的究竟是殿下还是私心!太子没有要怪罪任何人的意思,脸色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但这婢女一看就鲁莽冲动,能骤然疾言厉色变脸,莫非太子当真抱恙在身?从前太子风寒高热,仍能面不改色挑灯处理政事,这回也不是没可能。
一时间他们都按捺下来,齐声请罪。
凝白没听到太子说话,就知道还得自己来,心里骂他八百遍,声音温和下来,道:诸位快人快语,尽早解决,殿下也能尽早休息。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人上前:殿下可是知会了上书房,不日复课?另一人问:殿下去岁起便专心政事,未再去过上书房,如今复课,政事如何是好?一无所知的凝白:……听他们意思,太子把朝政扔了,要跑去学堂上课??他不是最勤政的太子吗??学无止境,殿下只是勤勉好学,政事有朝臣有诸位,殿下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是非逼挑明了:殿下,琅琊元气大伤,苟延残喘,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趁此时斩草除根,日后必成祸患啊!古语有言‘穷寇莫追’,死都死了,不僵又有何用?殿下,新政推行至今,六皇子崭露头角,实在不得不防。
殿下与六皇子殿下是手足兄弟,你会想要防你的左手吗?复课一事还请殿下三思,朝臣培植不易,骤然抽身,只恐生变啊。
凝白诡异地明白了太子为什么会诓她过来。
这群老头儿一个问题不停地轱辘来轱辘去,实在是太!烦!了!作者有话说:小赵:《不会善用老婆你就只能自己烦到死》女鹅(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