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白瞳孔微震,这人也是来引起太子注意的吗?!纨绔说了这一句还不算,又道:喂马着实粗鄙,哪配姑娘风华无双,有人不懂怜香惜玉,我却想拥着姑娘雪月风花。
凝白扭头,看到一张五官仅仅算得上协调的脸。
她倒抽口气,就这被掏空了身子的萎靡肾虚样儿,还好意思说太子小白脸??太子一只手能把他吊起来打几十来回好不好!纨绔看到凝白的正脸,魂都要飞了,当下误解了她的抽气,愈发得意。
看来美人也知晓该选哪个,毕竟大户人家出门谁不是前呼后拥?只带两个人,不知是什么地方的破落户,怎么就能占得这般绝色?你是谁!怎么敢骂我家公子!凝白一下跳到太子身前,凛然喝道,我家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歪瓜裂枣尖嘴猴腮怎么配比?!这么好的拍马屁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凝白愈说愈激昂:还风花雪月,你认得几个字呀?我家公子通读四书五经,才学渊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给公子喂马,那是我的福气,要你色咪咪鸣不平?!你!你脚步虚浮眼下青黑,浑身的脂粉铜臭味,哪比得上我家公子出尘脱俗两袖清风!不识抬举的贱人!纨绔气得神志不清,面目愈显狰狞,凝白放完厥词一看,唬的麻溜躲到太子身后,叫嚣道:给我家公子提鞋都不配,哼!给我上,打死算我的!把那小贱人留着!乌合之众,蔺齐单手就把他们撂倒在地,凝白脆生生拍手笑:敢惹公子,就该教训教训!哪里像冷面公子的俏丫鬟,分明是爱戏烽火的红颜祸水。
她正热血上头,忽瞥到一人掏出匕首,顿时想躲得更远点。
只是转念之间,她又改了主意。
这是个挡刀的好机会,匕首短,她速度快,好躲,划破点皮伪装成舍身相救,太子一定会对她改观,实在划算!凝白看着那人举起匕首冲来,二话不说飞扑出去,公子小、心、啊——长长的尾音还未结束,蔺齐一脚将那人踢飞。
凝白径直摔到地上:???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她身上。
尤其是太子,他由衷的困惑让凝白觉得,她真是蠢得惨不忍睹。
凝白鲤鱼打挺爬起来,拍掉手心石子,若无其事:咳,公子没事就好。
非但毫发无损,还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你们有种别走!我姑姑可是琅琊王氏的宗妇!敢惹我,你们都得死!!说完连滚带爬跑了,生怕再被按着揍。
琅琊王氏?凝白只听说过琅琊剑。
赵潜语气凉凉,琅琊王氏。
士庶不通婚,琅琊王氏更是大名鼎鼎,方才的纨绔应当也出自齐郡望族。
太子容色淡淡,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看来问题不大。
凝白将不懂的东西抛诸脑后,娇娇俏俏明知故问:殿下,我们要去哪儿啊?她之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太子要去赏趵突泉!她也没见过趵突泉呢!赵潜瞥她一眼,回京。
凝白的兴奋期待凝在脸上:???她听错了吗??不是要去玩?为什么突然要回京??今晨言谈透过打算,赵潜没有怀疑凝白的反应,他朝东南远方望了一眼,又看了眼凝白。
若非你气焰嚣张,此刻孤该启程去历下。
凝白捋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登时不乐意了:明明是他污言秽语在先,怎么能怪我气焰嚣张?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吗!赵潜就知道她一箩筐的好话都是张口就来,恐怕连脑子也没过。
睚眦必报,受不得丁点儿委屈。
还瞪着他,心里不知都在骂什么话。
太子不说话,肯定是心虚,凝白气得两颊绯红:殿下怪我扰了您的行程是吧!赵潜长眉微挑,目露奇怪,孤何时说了怪你?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脾气,只一句小白脸,今天也不能善了,凝白噼里啪啦骂了一通,他没觉得哪里不应当。
只是行程确凿被她这一番嚣张扰了。
前次刺杀非比寻常,人那样多,还有弓·弩,王氏一族必定是于琅琊豢养私兵。
他已去信京城令六弟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同兰陵云麾将军联手将其一网打尽。
若无意外,他可以随心所欲在外逗留,年后归京也无不可。
而现在已经节外生枝,琅琊那边不日便会察觉他的行踪。
凝白满心的气懑卡住,他不怪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她气懵懵的,雪肤晕红,瑰逸生光,该是一笑千金少的绝代人物,此刻眸中却显而易见盈满迷茫,反差过头,赵潜竟觉得她有些天真可爱。
他的心境都平和下来,道:愣着做什么?三喜忙拉过她,教她将马凳放下来,告诉她要垂头含胸候在一旁,等太子上了马车再将马凳收起来。
凝白从头呆到尾,直到马车突然奔驰,她一头磕在了车壁上。
凝白泪汪汪醒神,太子手上握着一本书,倚着枕头,眼帘阖着,终日不变的冷脸似乎放松了些微。
殿下?她小声试探。
一点反应也没有,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刚睡醒,又睡啊?凝白揉着额头,不时偷偷瞄一眼。
太子醒着的时候总是高高在上,睡着了倒显得可亲一点,没那么锋利,俊美得柔和。
她说不上来是哪种更好看,但她觉得太子整日没什么笑,应该也不是很顺心。
之前她一直觉得太子很倒霉。
纵观他前半生,简直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
嫡出出身,三岁承储,君父偏宠,百姓爱戴。
没有意外的话,他只需要等亲爹驾崩,然后做个明君,史书留名,后世也会景仰。
偏偏有人雇她来玩弄他。
现在她觉得太子更倒霉了。
他显然没有世人以为的多么快活,然后还要被她骗。
凝白的良心过意不去了一小会儿,很快自我排解:太子命中注定要遇上她、倒这一次霉,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她骗人肯定是要遭报应的!排解完,她又想起纨绔找茬的事,说不怪我,好像也确实没生气,可到底为什么那样说呢?凝白想不明白,可能太子就是心思异于常人,凡人哪能轻易揣摩?可真难懂啊……她嘟哝。
难搞又难懂,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完这桩生意……碎碎念念逐渐销声,赵潜睁开眼,将书放下。
假寐也不得安生,怎么会有这么能说的人。
凝白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太子低垂着眼帘,神色沉敛如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这么颠簸,他还能想事情啊?真厉害……凝白再醒来时,马车刚好停下,四周昏暗,她下意识问:我们要投宿吗?太子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只有轮廓隐约。
凝白模糊看到他唇齿张合,买马。
马该不会快累死了吧……?凝白哀悼片刻,跳下马车,吭哧吭哧搬下马凳,想了想,把手也伸了出去。
殿下,天黑,您扶着我,别摔着。
她美滋滋想,自己可真是体贴可心人儿!然而太子并没有碰她,径自下了马车。
凝白:……媚眼抛给瞎子看,白体贴了。
她收回手,也不理他,凑到蔺齐旁边去,好奇得很:蔺大哥,这匹棕色的马和那匹枣红色的马有什么区别啊?对话传到赵潜耳中,他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忽然一顿。
凝白已经沉浸在马市中,这些马都好漂亮,体型优美健硕,毛发油光水滑,真不愧叫骏马!她噔噔跑回赵潜身边,无视他有些不对劲的冷脸,破天荒有些扭捏。
赵潜清楚看到她双眸闪闪发光,比此刻夜幕上挂的星辰还要亮。
殿下……不过很快,她眼珠又转了转,不知是不是夜色的缘故,赵潜竟觉得自己从她乌黑眼瞳中看出了点点深邃神秘的墨紫,比此刻的夜幕还要黯然。
看来她果然是有西域血脉。
赵潜漫不经心想着,止住她接下来预料中的油嘴滑舌:直接说。
凝白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笑得更甜了,她飞快道:殿下,我看蔺侍卫好像还在挑,我也想要一匹!你会骑马?赵潜多多少少有些惊诧。
凝白诚实摇头,但她据理力争:我虽不会骑马,但我可以学呀!骑马不就是爬上去就好了嘛!真是不知者无畏,赵潜决定成全她的自信。
凝白得到他的同意,欢呼一声,一溜烟又跑到蔺齐身边,大声嚷:殿下准我了!我要自己挑!殿下,万一……三喜有点担心,摔下马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万一断了腿,岂不是抱憾终身?赵潜没有看他,道:你倒是善心。
说到这个,三喜也委屈。
自被太子随手一指到东宫做大太监后,人人都在背后说他表面笑脸相迎,实际心机深沉,可长相是爹娘给的,谁说一张天生虚伪的和善笑脸下不能是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呢!将心放回肚子去,别人的能耐比你大。
蔺齐都追不上她,可见她的皮毛功夫很是精湛。
三喜低头看看拐杖。
他这是被殿下挖苦了??前所未有,殿下这会儿恐怕心情不太妙。
三喜顿悟后,忙溜去一同选。
虽是阴差阳错,但赵潜这会儿确实心情不妙。
凝白千挑万选选中了一匹漂亮红马,扭头看到太子脸色凝冰,寻思片刻,巴巴儿又凑到他面前。
殿下是不是等烦了?我们已经选好了,付了银子就能走!毕竟刚问人家讨了匹马,理所应当要关心一下啦!赵潜面无表情:四周昏暗,你方才却轻易辨出棕色与枣红色,想来是夜视超然了?听到她那句话,他忽然想起坠崖那晚。
意识溃散的无尽黑暗中,却捕捉到零星字眼。
轻轻的、乖一点,随之而来的是温软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持续许久。
她夜视超然,上药何须用手摸索?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把小赵男德刻肺打在公屏上(bushi)惊觉这两天高考,有高考的小天使们加油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