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3 章

2025-03-22 07:40:57

赵衡都不知道父皇怎么能说出这番话, 还问如何?他不是亲手□□出过萧贵妃来斗苏贵妃吗?满后宫他当年清了多少人他忘了吗?很长一段时间,他疑神疑鬼,看谁都觉得是要害皇兄, 这些事是不记得了吗?有权力就会有争斗, 乌烟瘴气不得安宁,东宫现在已经是最利于团子成长的了, 他想不到吗?果不其然,皇兄淡淡道:儿臣手足俱全, 还未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帝忍着气道:朕知道你是心疼团子, 只是朕也心疼你,不是要害你!难道他这辈子就只团子一个孩儿不成?甚至于,就只那负心的步凝白一个女人不成?人总要向前看, 他还这样年轻, 不能为了团子, 把自己的下半生都搭进去啊!那儿臣多谢父皇好意。

太子淡淡丢下这样一句, 就起身去到外面, 还未唤, 小团子就哒哒哒到他跟前, 抱着腿仰着白嫩嫩小脸,喊着爹爹爹爹。

皇帝气得肝疼,心里又心疼太子,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只能转头重重对赵衡说:你看你皇兄!赵衡点点头:儿臣看到了。

然后, 也出去了, 外面其乐融融, 小孩儿糯糯奶奶的笑声咯咯不停, 衬得皇帝孤家寡人一个。

他就更气了, 不舍得气太子,心里直骂小六放肆。

小团子完全不知道他的皇祖父跟爹爹说过什么,他只知道,他好久、好久没看到猫猫了呀!想和猫猫玩,想和猫猫抓蝴蝶,可是和爹爹说了,爹爹说杜鹃姑姑与萍萍姑姑也能陪团子玩,陪团子抓蝴蝶。

杜鹃姑姑他们还可以陪团子玩捉迷藏和躲猫猫。

小团子心中虽然还是很想要猫猫回来,可是爹爹好像不想让猫猫回来,小团子又想到自己上次把爹爹惹生气了,瘪瘪小嘴巴,是真真正正知错了,也是知道自己错了,所以知道自己更没有理由求爹爹把猫猫放回来。

乖乖的团子是不会让爹爹生气的,可是不乖的团子已经让爹爹生气了。

所以猫猫回不来了。

小团子就是这样想的,一时间也不每天喵呜喵呜要猫猫,也不跟着姑姑们一起玩,反而成了爹爹的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于是文渊阁里就呈现出一边在严肃议事、一边在拿着九连环认真地解,不知什么时候爹爹来了,他们也都走了,小团子就扑到爹爹怀里,小手紧紧还攥着九连环,又低下头,认真地解。

没一会儿,解开了,才扬起来,白嫩嫩软乎乎的小脸上布满骄傲,爹爹!看!爹爹摸摸他的头,夸他,团子真厉害。

小团子就很高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他隐隐约约觉得它好像很难!但是团子解开了!团子厉害!小团子又充满骄傲地把九连环放下了,抱紧爹爹,奶声糯糯:祖姨姨!吃饭饭!可是爹爹并没有立刻答应带团子去见祖姨姨,把团子厉害告诉祖姨姨,而是问:团子为什么不跟姑姑玩?小团子愣了愣,紧紧抿着小嘴巴,乖乖认真地说:团子要乖乖,不惹爹爹生气。

回答算在赵潜预料之内,他耐心地说:上回爹爹已经同团子说过了对不对?爹爹生气是因为团子爬上了树,树那样高,团子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团子还爬到树枝上,树枝很细很脆弱,万一断了,也会摔下来,对不对?只要团子不再像上次一样让爹爹担心,团子可以与姑姑一起玩,那也是乖乖的,不会让爹爹生气。

平缓的语调,柔和温煦。

团子攥着小手手,大眼睛眨呀眨,却还是摇头,团子想跟爹爹在一起!这下,赵潜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摸摸团子小脑袋,低低叹:好,团子跟爹爹在一起。

他把团子抱起来,现在爹爹要带团子去玩,团子去不去?团子当然要去了!等到再回到昭明殿,团子已然累得睡熟了,小脸蛋红扑扑的,睡得香着呢。

赵潜把团子放下,盖好小被子,看了会儿,才出去。

一出去,玉令立刻上前:殿下,昨日在园中发现有人形迹可疑,已当场拿下,经审问,其被买通在花.径边做手脚,好令小殿下失足滚落清蘋池。

审出来的一瞬间,她立刻往后园去,好险是太子殿下带着小殿下,从另一边,直接去了池心亭,带小殿下在喂鱼。

暗暗让人把花.径处理好,才算虚惊一场,便一直在一边侍立,等到现在,才等到太子搁下小殿下,立刻便上前禀报。

赵潜原先满身的温和宁静荡然无存,一瞬间极为可怖。

若不是团子这些时日都在他身边,昨日岂不是在劫难逃?稚子何辜,这些人连孩子也不放过,丧心病狂,其心可诛。

小团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爹爹就主动把自己带在身边了。

于是每日醒来跟姑姑三喜他们玩一会儿,爹爹就正好回来陪带团子吃饭饭,然后去文渊阁,乖乖在后边跟蔺齐叔叔玩骑大马,还玩猫猫打大老虎,小小一个团趴在地毯上喵呜喵呜,对面蔺齐叔叔张牙舞爪,大老虎好难打呀,每次都是最后才被猫猫伸爪爪打中,啪叽往躺地上一躺,老虎死了!小团子只想打赢,没想打死呀!就爬过去坐在死老虎身边推,小奶音可急了,不要死、不要死、老虎起来……!每到这个时候,爹爹从前面绕过来,然后团子治不活的死老虎就会一跃而起!到了下午,爹爹就在家里看书……不对……好像是看纸,总之小团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杜鹃姑姑会瞧瞧告诉他乖乖的,不要打扰爹爹,小团子就紧紧闭着小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牵着杜鹃姑姑离得远远的,静静地玩!至于杜鹃,她只感到了胆战心惊,小团子是很安静很乖巧,可是,他到了太子殿下的书桌前呀!!小小一个团子,还没书桌腿儿高,踮着脚,乌溜溜大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书桌上面都有什么,好奇地不得了。

杜鹃一时回想起团子热爱寻宝的那个阶段,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又安慰自己,太子殿下的书桌前应当是不会有什么手绳的,便把团子抱到椅子上。

这下团子可高兴了,什么都一览无遗,但又牢牢记着不能发出声音打扰爹爹,肉嘟嘟小手静悄悄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这样也足够他自己找乐趣,玩着笔洗觉得好玩,看到笔搁,把手指头放进去,兴奋地转头看杜鹃,意思十分显然:看团子找到了什么!居然可以把团子的指头头放上去!杜鹃虽然胆战心惊,但团子的乐趣显然很简单纯粹,一时间也没那么紧绷了,对团子笑笑点点头,团子就又很高兴转回去,一个笔搁玩了很久,每个手指头都搁上去试试,也不嫌腻,许久才移开眼看别的,这下看到了笔架,准确说,是笔架上垂挂的狼毫。

小手轻轻拿下一支,又拿下一支,最后,笔架空空荡荡了。

小团子抱着满怀的狼毫,眼睛亮亮地看着杜鹃,极小声说:要画!杜鹃能怎么办,只能先把小团子抱下来,就算在椅子上,团子的身高也不足以让他坐着画,而若是站着,万一玩到兴头,不小心摔了怎么办?还是在地上画,最安全。

杜鹃把团子放到地上,然后才去准备纸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根根上等的狼毫被依次排排放在地上,珍重了但没完全珍重,小团子还极一本正经的,一时间竟然哭笑不得。

团子一看到杜鹃姑姑拿着能画画的纸过来,就高兴极了,极小声:团子要这个!杜鹃就给他铺好,又把砚台轻轻取下来,研墨。

小团子就在地上拿着笔蘸着墨快乐地乱画起来了,这里一疙瘩墨点,那里一道道墨痕,乱七八糟的。

杜鹃看得无奈,只能注意着小团子可千万别把墨画他白嫩嫩小脸上。

团子玩得不亦乐乎,画完一张又画一张,好歹还是个白白净净的糯团子,杜鹃正看着,却忽然被拍了下肩膀,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想到太子正在,说什么都咽回去了,转头一看,是萍萍。

梅忆姑姑找你。

萍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杜鹃惊魂未定,点点头,低声嘱咐萍萍注意着点小殿下,别画的脸上身上都是。

萍萍也点点头,杜鹃勉强放了点心,出去了。

小团子哪里注意到这些,等玩得心满意足了,看到满地的成果,想去找爹爹来看,可是哒哒哒到那里,就看到爹爹也拿着笔,在写什么,小团子就哒哒哒又回去了,奶声奶气跟萍萍说:团子画的!萍萍就对着满地乱七八糟腼腆地夸:团子真棒!小团子就高兴了,画了这么半天,也把他给累坏了,欣赏了会儿,又扯扯萍萍的袖子,很不好意思地软声糯糯:要收起来!都在地上,太多太多啦,团子都需要绕到那一边才能出去!萍萍就先把砚台收了,然后才开始收笔收纸,团子手里空空,没得玩了,就又去找别的玩,一转身,就看到头顶好像有根白玉棍棍,只有一点点,其他的,团子也看不到了。

他伸小手摸上去,还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更好奇了,等萍萍回来,就撒娇指着那截白玉棍棍说:团子想要!那萍萍一低头,是一卷收好的画,团子指的,正是画轴的白玉轴头。

萍萍算是受过严格的训练,蹲下身很为难地小声跟团子说:那是殿下的画,我不能打开。

小团子很失望,但很快又振奋起来,团子问爹爹!团子也有画!团子给爹爹看!爹爹的画就能给团子看了!小团子哒哒哒又去找爹爹,爹爹刚好放下笔,朝他看来,含笑说:明日爹爹带团子去外面玩好不好?去山下,爹爹带团子骑马、追小狐狸?骑马?追小狐狸?!小团子乌溜溜大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瞬间把刚刚想的什么画什么交换什么玩都抛到了脑后,兴奋极了:好呀好呀!团子要去!春猎一行明日就要启程,赵潜原本没打算带团子去,可是自花.径一事后,算算团子也闷了许多时日,便快速把州试事宜处理完了,正好赶在明日出发前。

从前东宫出行,算得上利落,现在要收拾团子的小衣裳小玩具,零零碎碎收拾了许久,就这样,杜鹃还担心有遗忘的,碎碎念:小殿下吃樱桃毕罗爱用的那只小银碟没有带……蔺齐十分奇异:难道不用那只碟子小殿下便闹脾气不吃吗?杜鹃一噎,倒也不是,但是小团子喜欢的东西没带上,她心里就总是不得劲。

她要把小团子方方面面都照顾好,一点疏忽都不能有,不然,她怎么对得起凝白呢?之前团子年纪小,不适宜出远门,春猎便没有来过,这是第一次来,一被抱下马车,就惊呆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还有团子从来没见过的大包包在地上一朵一朵!还有好多的马!团子一下就抱紧了他爹爹,奶声兴奋地嚷:团子喜欢!果然,带团子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小团子再转头,就看到祖姨姨和衡叔叔都朝这边来了,又糯糯说:要下去!祖姨姨!赵潜便把他放下去,看着他小短腿哒哒哒扑到祖姨姨怀里,差点把祖姨姨扑倒了,吓得衡叔叔忙把他拎起来。

虽然十分没有规矩体统,但就是这样,看着才叫温馨。

皇帝酸得冒泡,跟在后面的萧贵妃,却悄悄劝她的欢宝儿:看你皇兄的孩子多可爱,小小的,软软的,还会奶声奶气说话。

至于为什么劝,她的欢宝儿两个月内连拒十三个公子,一逼急了,叫她听到了真心话:我就是不想嫁人!我不要嫁人!这可怎么行,皇帝已经老了,将来哪天不一定的事,届时她做了贵太妃,难道还要养着二十岁不下降的公主在膝下?朝中的那些臣子能不注意到欢宝儿?届时哪儿还有欢宝儿挑驸马的余地?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不趁着欢宝儿父皇还在,趁着还有点疼爱,将来太子登基,哪儿会对欢宝儿上心?怕不是随意指个人家就打发了。

所以才要劝,趁着现在还有利于她们的筹码,赶紧把终身大事定了,若是欢宝儿运气好,嫁了个称心郎君,那自然是好,若是嫁不到称心不能让欢宝儿过得舒心,那就趁早和离,届时欢宝儿有自己的公主府,便是容身之所,要回宫里陪她,那也是姻缘坎坷受了委屈,皇帝也要疼惜两分的。

无论怎么说,都比拖着不嫁的好。

她说完,看乖乖女儿的反应,却见欢宝儿盯着小皇孙看,不像是喜欢,更像是……拿他没有办法?萧贵妃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赵连城承认步凝白留下的这个团子很可爱,但是!他不光可爱,还是自己夺嫡路上的障碍!而且,他还那么小,话都说不利索,自己怎么动手嘛!就很烦!便觑着她父皇的距离,小声瓮声瓮气:不可爱!不喜欢!萧贵妃头都大了,欢宝儿从前好好的,现在是怎么了呀!这次春猎,世家女郎照例来得不少,只是没想到太子会带着小皇孙来,小皇孙端端正正坐在太子身边,玉雪可爱,一时间,不由得都想到他的生母,那个不知还在不在人世的太子妃。

主要是重病之后就没了下文,所以有人猜是为了小皇孙,选择秘不发丧。

如果太子妃真的已经死了,那有些事还是可以想一想的,嫡长子也不碍什么,毕竟他的生母只是个清源小族的女郎,据说还自幼流落在外,曾做过婢女呢。

京中世族女郎,随意挑一个出来,都是轻轻松松碾压,嫡长子再嫡再长,没有母族撑腰,还不是空名头一个,将来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

想到这里,就不能单想了,遂有人去寻到了华绫。

华绫去岁年初嫁了人,是个寒门士子,虽在京试中拔得头筹,可县主嫁寒族,到底丢人啊。

所以,甚至至今,华绫都是住在仪安公主府,平日也甚少出席京中大小宴会。

只是心里笑话是一回事,这会儿要从人家嘴里打听消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上来先套近乎,忆起往昔仰慕县主风采,又夸县主气色好不减当年,最后夸起县主似是有孕,一定得个聪明伶俐的麟儿。

这些华绫似乎还爱听,明艳矜贵应了几句,瞧着,似乎还是当年高贵的长平县主。

心中啧啧,这日子啊,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就算过得再不舒心,在人前,不都得装得幸福美满?口中却更套起近乎,殷勤打趣:都说长幼有序,怎么华家哥哥还没定亲,仪安殿下却为县主许了亲?提起这个,华绫就微微变了脸色,但碍于是在外人面前,仍旧端得稳稳的。

当年荔娘都已经走了两日,却忽有一人凭空出现,骗她说哥哥重病时日无多,荔娘当然不顾一切要回来见哥哥最后一面,可那人竟然抱着荔娘飞檐走壁,越山涉水,短短几个时辰,便把荔娘带到了京郊十里亭。

彼时,哥哥正在那里等待荔娘一同私奔。

荔娘见到哥哥好好的,始知被骗了,顿时慌了心神,她原先打算得很好,提前三日出发,公主府的人再暗暗绊住哥哥,哥哥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可是凭空出来个人,把她的打算都毁了,她要么只能跟哥哥私奔,要么就只能再骗哥哥。

荔娘根本不愿毁了哥哥余生,就想再骗哥哥,可哥哥是爱她,不是傻了,眼下两人都已经在京郊,想走马上就可以走,从此天涯海角不分离。

荔娘却找了借口要再等等,傻子都看得出来有猫腻。

哥哥逼问荔娘是不是公主府的人威胁了她,荔娘谎称她后悔了,不想跟哥哥私奔了,要他们从此好聚好散。

哥哥哪肯信,包袱都在荔娘肩上背着,而且她似乎还风尘仆仆,几天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哥哥认定了是爹娘威胁了荔娘,求着荔娘趁没人追来一起走,可荔娘就是不愿,口口声声自己怯懦胆小,不敢背井离乡,要同哥哥一刀两断。

哥哥就彻底崩溃了,带着荔娘直接回了公主府对质。

这一对质,母亲才知道他们居然想私奔,而她也没想到荔娘的计划居然出了岔子,心神大乱,却被母亲看了出来,以为她与他们是同谋,气得浑身发颤,怎么就养出了这么对讨债鬼。

而哥哥却以为是她威胁了荔娘,又来逼问她,场面一时极为混乱,荔娘一口咬定与所有人无关,哥哥认定荔娘是被她逼迫、亦或是诱骗了,母亲也才终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到了这一步,荔娘想自己走没走成,哥哥想私奔也没成,而她与荔娘曾经一定单独说过什么,也暴露了。

母亲心力交瘁,问哥哥是不是非荔娘不可。

哥哥自然想也没想便跪地起誓,把母亲又气得够呛,好半天才顺过气,告诉哥哥,仪安公主府的华绮要娶妻,什么都不必他操心,但华绮要娶妻,公主府什么都不会管。

哥哥又一次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嘴上答应谁都会,母亲与哥哥细细算了笔账,要安身立命,要生活无忧,要闲情逸致,要养育儿女,所有的所有,究竟要花多少钱。

离了仪安公主府,华绮什么都不是,凭他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与那么丁点儿画技,有谁买他的账。

哥哥说他有手有脚,别人都能养活妻儿,他有什么不行。

母亲就又被气得不轻,为了同这个卖豆腐的女郎在一起,她仪安公主金尊玉贵养大的郎君要同那些平民一样靠手靠脚来维持生计?!母子僵持许久,荔娘含泪无措,最后,到底是母亲退了一步。

如果哥哥三年内能挣得在京城立足的身家名望,就同意这门亲事。

并且同时,哥哥与荔娘不能再见面。

再并且,两个人随时都可以反悔。

那年太子提出新政,哥哥当年就参加了考试,勉勉强强,过了京城郡试。

哥哥的文章委实华而不实,他也原本就是个只知风花雪月、不知民生疾苦的贵公子,试题中的土木水利田亩等等等等,他几乎统统一无所知。

所以哥哥当机立断,就依着那倒数的成绩,在京城京兆府谋了个小小官位。

母亲除了忧愁哥哥,也忧愁她。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诸王夺嫡,母亲原与一位王兄交好,意欲助力,最后险险抽身,保得荣华富贵。

也是因此,这十多年来一直安分守己。

而如今太子要革新,世族倾颓是早晚的事,旁人便罢,她们皇族没必要赶这个不凑巧的西风,省得届时牵连自己。

所以,母亲就看准了京试的头几名,那都是万万人里脱颖而出的,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低嫁寒门,将来谁又知道是什么光景呢?她原先是不同意的,但是京试过后,皇帝赐宴,她被母亲拽去,便瞧见了一个。

便应了婚事,只是哥哥已是忙得人影都不见,她要留在公主府陪着母亲,夫婿也答应了。

一眨眼也怀了身孕,只是三年之期将至,哥哥与荔娘前路未卜……哥哥是男儿,多早晚都不要紧。

她淡淡说。

索性那人也就随口一打趣,没当回事,这才问起自己想知道的来:说起来……县主与太子殿下还是嫡亲表兄妹呢,按理要唤太子妃一声表嫂嫂。

她笑着问:县主与太子妃处得应当也十分亲厚吧?虽说这一两年都在忙着嫁人陪母亲,但之前太子妃病重的消息甚嚣尘上,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而来,华绫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瞥她一眼,就算是嫡亲表兄妹,也尊卑有别,太子妃金尊玉贵,我为县主,自然要时刻礼数周全。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废话不是?就算是废话,那人也知道华绫看穿了自己的来意,不乐意搭理。

也就不奉陪了。

人是被应付走了,华绫却容色微敛。

哥哥不能见荔娘,她却是能见的。

问起究竟出了什么岔子,荔娘便把原委告诉了她。

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甚至完全像荔娘压根没走扯的谎话,但荔娘说到了一点。

她说带她回来的是个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容颜倾城,美满不似凡人,细细描述起来,竟然是步凝白的模样。

这就见鬼了。

毫无疑问,荔娘绝不可能见过步凝白,就算编造,她也不可能误打误撞碰巧就编出来个步凝白。

说给哥哥,哥哥愣了愣,两眼发光,信誓旦旦,这是他曾见过的神女来挽救他与荔娘了!这就更见鬼了,华绫情愿相信真的是步凝白本人把荔娘带了回来,而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或者,是哥哥与荔娘串了口供,他们根本就是演戏来争得一线生机。

然而……华绫扶额,哥哥当时快疯了的样子,若是能演出来,她甘拜下风。

所以事实就是,这件事成了无解之谜。

而步凝白……华绫微微皱起眉,自从那次春猎相遇而别,她就再没见过步凝白了。

也许步凝白是真的病了,病得很重,也许还有别的隐情,只是既然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那就是东宫秘辛。

绫儿怎么站在这里。

身后传来清润担忧的声音,华绫回过头,是她的夫婿。

他似乎刚刚忙完,匆匆过来,上前扶住她,问: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公主殿下如何能放心?身边的人怎么不在?绫儿是想自己散心吗?那也太过危险……华绫拿出帕子擦擦他满额头的汗,想笑着说他想得太多,可是忽然间,却想到那年步凝白与自己的对话。

太子妃重病,太子至今却没有任何异样,去岁甚至还带着小皇孙去青州剿匪,放任太子妃病重消息流传,令人对太子妃之位蠢蠢欲动。

这就是步凝白当初说的——世人多见异思迁,唯太子殿下认定便不改吗?不知她今日,还是这样想的吗?华绫回席,太子已经不在,小皇孙也已不在,问了问,太子带小皇孙去玩了。

并且,有人有心,已经跟了过去。

她抿抿唇,心底由衷、由衷为步凝白不值。

而那位已经跟过去的有心人,却压根连话也没跟太子说上一句。

她还没接近,就被蔺家三公子拦住了。

蔺三公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名声,可谓全京城都有所耳闻。

她就没敢耍什么花招,怕蔺三公子转头就原原本本告诉别人。

他真的干过这种事。

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单手把小皇孙抱上了马,而后单手持缰,轻夹马腹,悠闲静好,渐渐远去了。

赵潜既决定带团子出来玩,便已做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出一丝意外。

小团子自然不知道他的爹爹为了能让他放心地玩都做了什么,他只知道被骑着马的爹爹抱在臂弯里,整个团好像在飞一样!好好玩!好开心!白绒绒大尾巴的小狐狸在林间跳跃,好想跟着它一起呀!就像跟猫猫一起玩一样!爹爹、爹爹!那个!小狐狸不见了,但另一边,好像又有什么!那是小鹿,团子要凑近看看它吗?小团子重重点头,奶声兴奋:要看!玩了两个时辰,团子才稍稍见累,窝在爹爹的怀里,马蹄慢慢的,出了偌大林子。

一出去,就见到有个人等在这里。

正是那位有心人,她看出来团子好像睡着了,柔柔一拜,斟酌了无数遍的话还没说出口,太子就已经驱马……走了??她僵在原地,好像被迎面挥了一耳光一样,难堪至极,甚至有点失去控制,太子殿下就这样宠爱太子妃?除了这个缘由,还能是为什么呢?太子妃不是已经时日无多了吗?蔺齐正要走,听到后,就十分紧张,想警告她这话别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不然就遭了。

但她已经抹着泪儿走了。

蔺齐只得告诫自己,嗯,像方才那个女郎说的话,自己可绝对不能说。

这次春猎,太子没有下场,赵钺也没有拔得头筹,而是荣获了第三。

其实以赵钺的真实水平,拿第三那基本是不可能。

赵衡都不用查,就知道有谁都出了什么意外,就像那次赵钺拔得头筹一样。

不得不说,赵钺确实聪明,作弊到第一,难免惹眼,但荣获了第三,在皇室子弟中,也就还是可以夸一夸的。

赵钺也确实被皇帝夸了那么几句,其他人就更聪明了,赵钺相当于他们扳倒皇兄的救命稻草,因而丝毫异样都没有露,只有零星几个臣子附和。

现在就是暗流涌动,赵钺知道他们的打算,他们也知道赵钺确实有意夺嫡,甚至不需要成一党留下证据,他们就能心照不宣一步步无声试探配合。

明瑟郡主忽然过来,说她的马蹬坏了,赵衡容色如常,含笑去帮忙看看,眉目精致,唇红齿白的,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心中正在想,该给赵钺找点什么麻烦……把他彻底按下去呢?只是春猎结束,赵衡自己就要忙碌起来,于是只暗中让人留意着赵钺的动向。

待到忙完,他抽空一看,容色缓缓凝结。

赵钺可真是好本事,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和外祖父重修于好,还能做到让父皇毫无察觉,随手又派给他一桩差事。

都不需要长此以往,赵钺就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等到父皇反应过来,只怕什么都迟了。

殿下,三皇子身边的那个婢女,近日心情很好,不知缘由。

秋霜谨禀道。

那可不是什么婢女,是花叶楼大名鼎鼎的杀手,是步凝白的江湖朋友。

她能回来,总不可能是旧情难忘,不是说去岁他在青州遭遇刺杀吗?能把人再哄回来,算他有本事,只是如今他在那些人心中炙手可热,而他也不似皇兄无须倚靠他们,三皇子妃,是断不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婢女占了去的。

去探一探赵钺最近对她是什么打算,也探一探她是什么打算。

赵衡吩咐后,把这些赵钺意欲夺嫡的证据放了起来,两手空空去了东宫。

皇兄也在处理政事,团子就在地上写写画画,自己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见到他来,立刻过来牵他的手过去。

团子画的!小团子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

赵衡忍俊不禁,夸他:团子可真是厉害,六叔就没有团子厉害,六叔不会画画。

小团子闻言,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十分郑重,奶声奶气:团子教六叔画!反正皇兄在忙,自己也就陪团子玩了,赵衡就真装得不会画画似的,握笔也要小团子夫子教,蘸墨也要小团子夫子教,甚至落笔还要教,可把小夫子累得够呛,但还是很认真,大眼睛圆溜溜的,奶声问:六叔都会了吧!赵衡忍笑点头,与团子在地上画了起来。

等到杜鹃过来,看清团子的样子,眼前一黑。

小团子白嫩嫩小脸上画着几道墨痕,鼻尖还有小墨点点,活脱脱的小花猫!偏偏团子还十分高兴,叔叔!老虎!嗷呜!杜鹃本来十分生六皇子的气,可是六皇子一转过头,额头上还比小团子多个王,这下,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只能无奈地说:奴婢传水来。

杜鹃就去唤水,还没回来,赵潜先到了叔侄两个面前。

团子两只嫩生生肉乎乎小手手举起来,弯成爪爪,团子猫猫!喵呜!赵潜哭笑不得把小猫猫团子抱起来,你过来,就是为了把团子脸画花?这可就冤枉了,正好杜鹃过来,赵衡先洗了脸,看团子小手扑腾,这下不止洗脸,衣裳也要换了。

团子便被抱去换衣裳,赵衡敛起容色,与赵潜道:赵钺自青州回来后,当是存了夺嫡之心。

赵潜微微挑眉,容色淡淡,赵钺从来都不甘屈居我之下。

只是从前,赵钺并不怎么表露。

上一次针对他,大概是还在端王府的时候。

善兰陪他在花园玩,小赵钺就在树后隐着,等到善兰突然被叫走,掐准时机跑到他面前。

歪了歪脑袋,笑着问他也是父王的儿子吗。

小赵潜此前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父王还有一个儿子,端王府,甚至不是他与父王母妃的三口之家,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与另外一个孩子。

这事说了,皇兄心中也有数,赵衡也就放心了,想说赵钺不知如何把那杀手哄了回来,但一说起来,难免会让皇兄想到步凝白。

这么久了,皇兄心中约莫也淡了,骤然提起,只怕再令皇兄想起什么来,就不好了。

于是转而道:赵连城不愿嫁人,萧贵妃愁病了。

愁病了,意味着赵连城拖不了多久了,也就意味着,她很快就会准备动作。

之前仿佛听德福提过一嘴他的婚事,应当就是赵连城干的好事。

自己婚事受困,于是想到他的婚事,真是多谢她看得起六哥。

只是与其让赵连城祸水东引,不如自己先把这事解决了。

赵衡心中定了主意,正要再说什么,团子却已经被牵出来,又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一个团子了。

便也不再说,看着团子熟手熟脚爬到皇兄怀里,又笑,逗团子:过几日要去行宫避暑,团子还记得行宫是哪儿吗?团子懵懵的,显然是忘了,抬头求助看爹爹,爹爹温声道:是团子去过的地方,那里有小溪,有莲池,团子很喜欢那里的莲花。

虽然不记得了,但是爹爹一说,都是团子喜欢的,便十分兴奋,软糯糯的:团子要去!赵衡在东宫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回去给母妃请安,母妃却在午睡。

他想了想,招来秋霜,让她再去办一回事。

母妃说要把李九涯捆来,他试过几次,只是那李九涯恐怕真是武功高强,十步开外便能察觉,一转身,反倒把办事的小太监吓得够呛。

秋霜去,就不会引起他的警惕了。

赵衡耐心等了两刻钟,母妃醒了,秋霜也回来了,凑近耳语。

谢清鸢看着,倒也没说什么,等他们说完了,赵衡果然跟她说:方才秋霜去蒙李九涯,原本蒙成了,只是突然听到赵连城到处在找,竟突然醒来了,没了影。

秋霜下的迷药藏在帕子里,一挥手,角度好的话,足够迷晕人,怪只怪赵连城出来的不凑巧。

也是没想到,听到赵连城的声音晕了的李九涯居然留醒了。

谢清鸢颔首,赵衡又说:赵连城恐怕在父皇面前提起了我的婚事,与其让她费心搅和,不如母妃先为我选定?这个却是没料到的,谢清鸢看看秋霜,赵衡也侧眸看了看,转过头笑:母妃看她做什么,她又不愿意长留启明殿。

谢清鸢扶额,好吧好吧,母妃给你选。

只是选了,也要等从行宫回来再说,相儿媳谢清鸢还是第一遭,先把适龄的挑了按下,等从行宫回来,便去寻了萧贵妃。

办个赏花宴,正好也为赵连城相看,萧贵妃果然是很乐意的。

赏花宴这事便算说定,防止赵连城借机做什么手脚,这宴是谢清鸢来办。

这个消息传出去,可十分稀奇,淑妃娘娘请了皇帝的旨意办赏花宴,更是头一遭。

又有谢家话里话外的暗示,京城就先热闹起来。

只是终究没能热闹起来。

突然有人向皇帝告密,声称六皇子有谋逆之举。

物证是一沓密信,与藏在启明殿的伪造兵符。

赵衡真是……十分意外。

赵小七还挺能造假。

皇帝正在看密信,拆一封,就气得要死,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皇兄对你多好!你居然、居然早就背叛他,还想取而代之!嗯……还污蔑到了父皇的逆鳞上,赵小七当是想不出这主意,一定是李九涯。

皇帝想到太子被视如亲兄弟的赵衡暗中插刀,就怒不可遏,见赵衡还很冷静一语不发,就更加暴怒,拿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下去,说话!这都是你写的?!赵衡不避不闪,被砸了个正着,谁能想到他今日只是顺便来禀个事?父皇如此暴怒,想来那信件做的还很逼真,除此之外,若要再查,一定还能查到许多证据出来。

他心中啧了一声,会轻功的江湖人这样有用,待将来,他也寻一个。

父皇息怒,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赵钺在一旁倒有点尴尬。

没有痛快,就只是尴尬。

赵衡要是能背叛赵潜,那就是说淑妃能背叛先皇后一样,这不是闹呢么。

一眼就假的构陷,等太子回来,赵衡什么事都不会有,他痛快个什么劲儿,不白痛快了。

赵衡听到赵钺的话,倒是抬起了头,显而易见,赵钺也是来禀事的,而且,应该是禀完了,但看他来,才故意留下来没走。

赵钺要夺嫡,不论如何,是毋庸置疑要给皇兄找麻烦的。

不如……赵钺见赵衡也不辩解,反而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了点不太妙的预感,尤其,父皇已经问了,看你三哥干什么?难道这都是他污蔑你的吗!这火对赵衡来说跟玩一样,但是对赵钺来说,那是绝对不能烧上身的,他立刻就要开口,可赵小六比他快一步,突然叩首,声泪俱下:若非三哥挑拨离间,儿臣怎会与皇兄心生嫌隙!赵钺:???赵小六自己被人阴了,居然还反过来阴他一把???赵衡确定外面能听到,继续坦白从宽:都是三哥教唆,他说我成日跟在皇兄身后,吃力不讨好,苦活都是我做,美名都是皇兄收,说我怎么这么傻!儿臣确实傻,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三哥教唆,对皇兄诸多埋怨……赵小六够狠!赵钺扑通一声就跪下,儿臣冤枉!儿臣与六弟私下从未有过往来!请父皇明鉴!赵衡可有的说,都能说出花儿来,到这时候了,三哥你狡辩还有用吗?!若不是你,我与皇兄亲密无间,怎么可能会突生怨怼!我知道贤妃娘娘一直恨皇兄,三哥你也被她教得恨皇兄,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你殿中的那个冷袖雪,分明与步凝白是江湖朋友,是不是你买通步凝白来伤皇兄!还有这大半年来,你结党营私,与朝中不少臣子都有联系,我说得对不对!谁的话更能让人信服,谁更有动机,谁做的事更有逻辑,一目了然。

皇帝气得脑子嗡嗡响,抄起剩下的茶托也砸了过去,这下,兄弟两个,一人一边,对称了。

赵衡心里算算时间,皇兄昨日带团子出宫去别庄摘柿子玩,过会儿也快回来了,至于……他就一点也不急,扭头看赵钺,三哥就招了吧,别再让父皇生气了!赵钺咬牙切齿,拼命让自己冷静,又一叩首,父皇明鉴!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何来证据!赵衡幽幽道:我殿中秋霜,与你殿中冷袖雪交情甚好,可算证据?赵钺:???赵衡也不为自己辩解,就把赵钺拉下水,要证据,此刻三哥殿中,应该还有与我的往来书信,不过三哥给我的,我都烧了,不知道三哥有没有这个习惯。

他如此气定神闲,那就是有十成的把握,难道,他要有准备,今日都是他一手策划?!折了自己,只为把他拉下马,太子怎么可能会同意赵衡这样做?!只是皇帝已经要被气疯了,朝外面吼:去搜止信阳宫!赵衡再次转过头,对赵钺微微勾起唇角。

秋霜会仿他的笔迹,从事发到现在,应该已经写完了那么几封,放去信阳宫了。

有皇兄照拂,他是不会有什么事,但赵钺是没人捞的,这就可以彻底杜绝赵钺给皇兄惹麻烦的可能。

至于一个赵小七,皇兄抬抬手也就收拾了,很好。

命人去搜,果然就搜出信件来,就放在赵钺的书桌上!赵钺的那个大太监还意图毁坏!!皇帝是彻底气疯了,德福忙让人去叫太医来,可又被厉声制止,朕先发落了他们两个孽障,不然,活不了了!于是半个时辰后,宫中传遍了,三皇子与六皇子以犯上谋逆之罪名被各自幽禁,不得求情。

赵潜带着团子回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小六不可能谋逆,但犯上就不一定了,尤其再莫名带上赵钺。

不得求情,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赵潜要去找淑妃,可淑妃也被暂时软禁,无诏不得见。

赵潜容色冷凝,准备去承乾殿,可杜鹃来禀,启明殿秋霜有信传来。

六皇子被幽禁,启明殿一众宫人也都不得出,秋霜犹甚。

但她还是传出了信来,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赵潜看完,气得头疼,就为这么点事?!他当即就去了承乾殿,可是承乾殿殿门紧闭,显然,是不想听他给白眼狼求情。

赵潜也不理他了,直接就去了幽禁之所,那里已经有侍卫把守,玉令将他们喝退,小六果然听到了动静,心情还很不错,含笑道:我就知道皇兄要管我的。

他也知道这惹皇兄生气,又道:这回跑不了赵小七了,皇兄过几个月为我洗清冤屈,农忙之前把我救出来,也就够了。

无论是赵钺还是赵连城,有哪个值当他幽禁几月吗?不过我今日话说的太死了,父皇那边,恐怕还要劳动皇兄为我求情。

赵潜才问他今日之事,听完了,硬生生气笑了,你认得清清楚楚,哪里有冤屈?赵衡假意叹了口气,所以要劳动皇兄为我求情啊。

自两位皇子一同被幽禁后,宫中陡然寂然许多,尤其贤妃,好像浑噩了许多年,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法华殿跪经,求先皇后饶恕其子赵钺的过错。

四妃就剩了萧贵妃,她很茫然,和淑妃说好的合办赏花宴,她挑儿媳自己挑女婿,还作不作数了?目前显然,是作不了数的。

凛冬将至,东宫要照拂的地方有许多,不过团子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祖姨姨病了,要静养,所以不能去打扰,还有衡叔叔,他在种地呢,也不在,团子就都见不到了。

冬天外面很冷,爹爹就很少带团子出去了,团子的生活一下少了许多事,比如去和祖姨姨吃饭,比如去后园玩……团子就又想起了他的猫猫。

团子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猫猫了呀……可是爹爹好像不喜欢猫猫。

虽然爹爹总说猫猫不喜欢爹爹,但是,小团子觉得,其实是爹爹不喜欢猫猫。

所以小团子虽然很想猫猫,却没有和爹爹说过。

待开了春,团子能去外面玩了,可是去到后园,在海棠树下,团子一下又想起了猫猫。

团子长大了,不会再陪着猫猫一起爬上树、爬那么高让爹爹担心的。

小团子就闷闷不乐问杜鹃姑姑:猫猫在哪里呀……杜鹃怎么会想到时隔一年小团子还记得那只猫?太子殿下摆明了不喜,杜鹃就说:猫猫在珍禽司,可能已经不记得小殿下了,小团子如果想要猫猫,不如让人重新送一只来?她哄团子:新的猫猫也会很乖巧的,还很漂亮,会黏着小殿下,好不好?小团子觉得不好,小团子就是喜欢自己的猫猫。

乌溜溜大眼睛眨了眨,他突然乖乖地说:我想去看看。

如果猫猫不记得我了,那就换一只叭。

这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先请示太子殿下。

杜鹃跟团子说了,团子一下就攥起了小手手,爹爹不喜欢猫猫的,爹爹也不会让团子看猫猫的,爹爹会直接让人送新的猫猫过来。

小团子就赶紧摇头,奶声奶气,那、那团子不去看了!不去看,杜鹃倒也松了口气,不去是最好……小团子才没有不要去看,团子真的很想很想见猫猫,猫猫也肯定不会忘记团子的。

小团子十分自信,然后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牵住杜鹃姑姑的袖子往寝殿去,团子困了,团子要睡觉觉!困了?杜鹃看看更漏,这个时间,不应该啊?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吧……杜鹃蹙眉,还是柔声把团子小鞋子脱了,给团子盖好小小被子,一声声哄睡觉。

一盏茶都没有,团子就睡着了,虽然符合团子的入睡速度,但不知为何,杜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正想着,就听到太子回来了,忙去禀。

赵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莫不是病了?可是摸摸团子小额头,也没有生病的征兆。

小团子可紧张了,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睫毛都没有颤,听到爹爹回来又出去,还吩咐杜鹃姑姑传太医,然后就都走了。

小团子赶紧睁开眼睛,心虚地看看四周,这才一骨碌爬下来,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穿上小鞋子,然后,偷偷跑出了昭明殿。

可是跑出去后,小团子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珍禽司在哪里呢?小团子瘪瘪小嘴巴,早知道,就问杜鹃姑姑了!不知道往哪里去,小团子就只能照记忆里熟悉的路往外走,出了大门,然后……是一模一样的红墙……团子不认得呀……小团子真的有点后悔了,可是团子也真的想见猫猫,团子想把猫猫带回来。

小团子就继续走了,走着走着,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小团子很沮丧,自己又不是乖宝宝了,跑到不认识的地方,爹爹会找不到,爹爹找不到,就会担心团子,团子不是有意要让爹爹担心的……团子是个坏宝宝……小团子小小的心里被这个念头充满了,又瘪瘪小嘴巴,忍住了没有哭,团子要回去!回去跟爹爹认错,团子就还是乖宝宝!团子再也不做坏宝宝了!小团子攥紧了小拳头,开始往回走,可是宫里长街到处长得都是一模一样的,小团子刚刚好像是从这里过去……那里拐弯……小短腿儿走了好久,团子都要走不动了,可是还是没有看到熟悉的路……呜呜……团子回不去了……团子只能被爹爹找到了……爹爹会担心,还会生气……团子不是乖宝宝了……小小一个团儿伤心得天都要塌了,但还是忍住没有哭,爹爹找到团子,要是看到团子在哭,就更担心团子了,呜呜呜……就在小团子沉浸伤心不能自已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你不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太子妃哪儿死了,分明是跑了!你说真的?怎么可能跑了??在宫里,她能跑哪儿去??小团子懵懵的,太子妃?爹爹是太子,太子妃是什么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太子妃当年生下小皇孙,就在小皇孙的满月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下子飞走了!这哪儿有人能追上啊!小团子红红的眼睛渐渐睁大,小皇孙是团子,太子妃,生下小皇孙?太子妃生下了团子?少蒙人了,人哪儿会飞?那得天上的仙女儿才会飞呢!我骗你做什么?当年我可就在角落端碟子,看得真真儿的,太子妃跟太子不知道在吵什么,脚尖一点,就飞走了!太子追都追不上,摔得那叫一个惨!要死啊,这你都敢说……不说了不说了,这不是没人嘛,总之我要是骗你,天上掉石头把我砸死!说了不说了,走走走,别让人听见,不然有咱俩好果子吃……小团子彻底忘记伤心了。

小眉头快要打起了结,猫猫会生小猫猫,鱼鱼会生小鱼鱼,鹿鹿会生小鹿鹿……太子妃……生下小团子……困惑懵懂的大眼睛渐渐再次睁大,所以,太子妃是团子的娘亲吗!作者有话说:狂码1w4,裴某是个废裴了……要宝儿们夸夸才能好……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