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苔领到了梦寐以求的新衣裳,陈寡妇亲切的同他说:你先试试看,不合身再同我说,我马上给你改。
梅大当家让人火速将谢无苔之前的屋子打扫了出来,又亲亲热热道:三当家的,你还是干三当家吧,本老大让你官复原职了,开心吧?黄大全搀着他,小心翼翼。
谢无苔无奈:黄大全,我腿没毛病。
黄大全:哦哦,那你哪儿疼?我背你。
村长抬了抬手,刚想说什么。
谢无苔拦住,哭笑不得道:我没事,你们都去忙你们的吧。
众人一齐摆手:没事,没事,我们都没事。
谢无苔眼眶有些热,仰了仰头,你们快走吧,不然待会我就有事了。
眼泪又忍不住了啊。
**寨子里三百来号人,少不得就有人头疼脑热不舒服。
土匪寨子里不可能养郎中,但凡干土匪的基本都是年轻力壮刀口上舔血的人,身体都好,不好的早挂了。
偶尔有个不舒服也是干熬着,自己扛,谁也不是谁的爹娘,谁管谁死活。
可今昔不同往日了,寨子里多了七十口黄家村人,这些人中多是老人小孩,伤风受寒那是家常便饭。
谢无苔再次当了这三当家,心境与以往天翻地覆,他开始真真切切的为寨子里的家人们谋划更好的生活了。
送人出去学艺没个三五年学不了本事,解不了燃眉之急。
如此,唯有请人回来坐诊,再安排伶俐的跟着后面学,等师父想走了,徒弟也会了皮毛可将就着用了。
且走一步再看一步。
谢无苔将这想法跟梅大当家说了。
梅梅正抓耳挠腮的练字呢,半月一次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老秀才训人不给面子,就算她是大当家该骂还是骂。
谢无苔看到桌角放着一块绳结破损的令牌,陈寡妇蹲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打络子。
他的目光顿了顿,盯住令牌不动了。
这块令牌梅梅一直挂在腰间,但是小姑娘喜欢零零碎碎的东西,除了令牌还挂了其他小玩意,跑起来的时候叮叮当当,老远就知道大当家来了。
谢无苔之前心里藏事,从未在意别的,只当挂了块铜片。
顿了顿,眉头一皱,拿了起来。
梅姐,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谢无苔不自觉喉咙都紧了。
梅梅用笔头挠了挠头皮,捡得呗。
哪捡的?梅梅:家里头捡的。
谢无苔:家里头?梅梅抬眼看向他,犹豫了下,眼里尽是不舍,说:叔,你是不是想要啊?你要喜欢就送你吧。
不过不能转送人啊,你不想要了再还我。
谢无苔笑了,又无奈又羞耻又感到暖心,自从梅梅听了他悲惨的过往后,对他的态度就小心周到了很多。
小孩子不同大人,表现的尤为明显。
谢无苔就不好再问下去了,他将令牌放回去,说:我不要。
只是这个好像是官府将领的令牌,梅姐下山的时候千万藏好了,别被官府的人看见了,有理说不清。
梅梅大喜,抱住令牌:是大将军的令牌呀!谢无苔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的顾字,顿了顿,久远的记忆仿佛被一榔头猛然撬开让他微微有些失神。
谢叔,你不是说要找大娘子吗?走吧,我陪你一起。
梅梅搁了笔,又冲勋哥儿的方向意有所指道:我这个大当家这么忙,功课上的事一时跟不上情有可原。
不像某些人,除了念书就没别的事了。
俩小孩儿最近也不知因为啥有些矛盾,勋哥儿一听小脸就拉下来了。
陈寡妇笑着说:是是是,大当家贵人事忙,快去吧,我们都盼着寨子里能有个郎中呢。
**二人过去的时候,张氏正在院子里浇花,叶善捧着个脸坐在正屋门口的台阶上,胳膊肘杵着膝盖,一双秀气的小脚从裙子底下探出,有一搭没一搭的轮流点地。
脸上满是暖融融的喜悦神色。
谢无苔每每瞧见那张笑脸总有种不真实感,然而这样柔软温暖的笑,又让人止不住心生好感。
梅梅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并不敢挨得太近,在距离她下手的一个台阶坐下,将二人的来意说了。
如果仅仅是寨子里的琐事根本无需请示叶善。
只寨子里要来新人,就是大事件。
叶善不喜陌生人随意出入她的领地,这是寨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知道的同时,那些原住民又无比庆幸。
自从白虎寨被打走了后,分批逃走的人,传出去的消息各不相同,落荒而逃的说,黑虎寨来了位煞神,还是个侏儒,会隐身术分身术飞天术,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
被关了几天又撵出去的土匪则到处宣扬,黑虎寨现在可是个好地方啊,不虐待俘虏,还管穿衣吃饭。
也有不知听了什么奇怪版本的,到处跟人说:黑虎寨太可怕了,每天都要念书识字,学得慢的就给他们二当家当晚餐了。
知道他们二当家是什么吗?一头狼!一头壮如牛犊头长独角的黄毛狼!还有说:黑虎寨啊?哎哟,我劝你们正经人还是离远点吧?他们呀,啧,都是男的跟男的处。
那个侏儒寨主是个变态,大白天的还盯着他们集体办事呢。
哎哟,造孽哦,断子绝孙哦!总之,谣言传得越广,版本越多,流传的也越离谱。
还有人特意跑黑虎寨大门口,直接问了:听说你们黑虎寨包分配媳妇,是真的吗?渐渐的还流出了一句话青峰山土匪不好当,要当就去黑虎寨。
对于此种竭力鼓吹黑虎寨的,外头又传出了一个版本——侏儒变态寨主是恶鬼,会下降头!谁要是敢去,魂就被吸走了,练成傀儡,为她所用!反正不论外头怎么传,寨子前段时间物资购买充足,大门一合,谁也不接触,管你们谣言漫天,天马行空,我自过我的小日子,谁也碍不着谁。
&叶善笑眯眯的听了谢无苔的提议,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只等到张氏将花园子的花草都浇了遍,才开开心心的说:娘,你去歇歇吧,等天气再暖和一些,百花盛开,真好啊。
谢无苔看了看梅梅,后者毫无所觉,并不觉得她家大娘子有何不对,反乐呵呵的附和道:呀!那一定非常好看!好看死了!张氏手里拿着水瓢,笑得一脸憨厚。
忽然,一物从繁茂的绿植丛中蹿了出来,是一只兔子,紧接着更大的动静传来,大黄猛扑出来,压坏了花盆里的几株花枝。
叶善定定的看过去。
然后,谢无苔眼睁睁看着大黄半身不遂了,本就瘸了一条腿,直接变成两条腿拖在地上,慢慢的挪动,呜咽出声,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真真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是刚才那一扑太猛了,伤了腿了?谢无苔暗想。
梅大当家语出惊人:我怎么觉得大黄在学三当家啊!谢无苔一怔,瞪圆了眼盯住大黄。
叶善哼了声,不轻不重的语调:那日小三子在我房里哭,大黄就在屋后睡觉。
梅梅:喔!我就说呢!在学三当家卖惨呢!谢无苔心梗,这事估计是过不去了。
*叶善允了谢无苔的提议,不过她不喜强人所难,让他贴出告示,招郎中入寨,待遇从优,如果表现优异,可考虑允许加入黑虎寨,成为黑虎寨永久原住民。
谢无苔想了想,说:大娘子,咱们寨子今时已不同往日,手下觉得再叫黑虎寨已不大合适了。
要是有人将黑虎寨曾经犯下的杀孽算到我们头上,那就是无妄之灾了。
叶善没什么所谓:你想改什么就改什么吧。
让我想想,郎中来了住哪儿呢?我去看看。
她起身,又对梅梅说:人招好了,就让大黄跟着,我看它最近闲得很。
闲的白天睡觉,晚上学狼叫。
山林里的狼都和它对嚎几个晚上了。
吵来吵去,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山寨要改名字,老秀才听说了,跃跃欲试。
他自认全寨最有文化,自备笔墨纸砚就跑来了,嘴里哼哼唧唧: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谢无苔迎着暖风,心中一时无限感慨,闭着眼感受了会,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清风山庄。
清风徐来,荡涤世间污浊。
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谢无苔的字很好看,老秀才不满意了,山寨门面,凭什么他来题。
作为全寨子所有人的老师,老秀才自认桃李满寨,他最有资格为山寨尽这份力。
谢无苔觉得老秀才无理取闹。
二人争执不休。
正闹得面红耳赤,梅大当家来了。
老秀才恍然想起寨子里的规矩,面色一变,暗道了声完了,他才不要抱这个男人!有人从窗户口探出了脑袋,等着看好戏。
老秀才啊老秀才,查我们背书很爽是吧?今个也轮到你出丑了吧?你能!你题!给你题又怎样!老秀才忽然一甩袖子,大义凛然道。
而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再也不争这流传千史的丰功伟业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