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条密码发来的另一则信息, 是他给出的第二个选择：【我现在送过来也行。
】……顶层套房只有他那一间房，而她这层楼可还住着不少一同参加竞赛的校友。
考虑不到两秒，书颜回复了一句：【不用, 我上来。
】她套上那件及膝盖的长毛衣时，程知从玻璃窗的倒影上注意到了，转身看她, 疑惑问：这么晚了还出去？有点饿。
书颜抿了抿唇，拈了个借口，我去楼下自助餐厅看看有没有东西吃, 你想吃什么吗？程知撑着下巴：想吃点甜的，有水果的话带一盘上来吧。
好。
穿过长长走廊到电梯那，她按亮了45楼的按钮。
虽说是顶楼套房，但其实不是楼顶的那一层。
顶楼套房上面还有两层, 分别是米其林餐厅、健身房和轰趴的赏夜景露台。
因此在电梯里的也不只有书颜一个人。
她看着数字一点点高升, 最终在顶楼套房那停下。
门一开, 她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这层楼相较其他地方都太冷清, 隔音装置也更好。
金碧荧煌的天花板上嵌入许多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壁画, 回廊上的毛毯下装置了自动感温系统, 每往前走一步, 地灯的光线都会随之变得更亮。
脚步停在门口, 这间套房和寻常酒店的大门外貌不同, 仍旧是一扇金属房门。
书颜找了下门铃, 按了两次没人应。
她只好输入密码，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比普通套房大上三倍的空间, 装饰色调沉稳典雅。
壁炉徐徐地开着, 隐约能听见仿真科技的火焰簇落声。
落地窗口前有一架价格不菲的钢琴, 上面摆着的乐谱是入门级必谈弹的《爱之梦》, 显然很久没有专业钢琴手弹过了。
与其说这是酒店，不如说这是在给予高位者像家一般的感觉。
屋里地方太大，各种装饰品和收藏品都看得人眼花缭乱，也不知道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了哪。
书颜收回参观的视线，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喊：你人呢？卧室内的浴室里水声停止，李绝楷从里面走出来。
氤氲的热气也被带出来，像一阵虚无缥缈的雾，潮热的温度里带着淡淡的香氛沐浴露味。
她压根来不及躲，一具线条紧实的薄肌上身就这么裸.露在自己眼前。
少年小腹那的块状肌理并不过分夸张，劲拔的人鱼线一路贯穿至深色的抽绳运动裤下，身上还挂着未沥干的水珠。
明明还是个十七岁的男高中生。
野生冷硬的力量感里却带着蛊惑人心的欲。
在浴室里没察觉到她早就进来，李绝楷抬眸瞥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快就过来了的速度。
他虽然半裸着和人撞个正着，但并不慌乱，反而悠然自得地看着她当下窘赧紧张的反应。
对上视线，书颜迅速别过脑袋看向墙壁上嵌着的壁炉。
手指蜷了下，语气生硬地提醒道：我的身份证。
李绝楷随手拿了件银灰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系上。
见她强装镇定自若的模样，哼笑了声没急着打趣，径直往餐桌那走：先吃饭。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虾肉小笼、辣肉面、教堂鸡和一份红糖姜茶，显然是不久前做好的。
书颜晕车也有些晕机，长途跋涉到酒店时因为胃口差，晚饭时间就没吃多少。
没料到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注意到了。
但是看着那份红糖姜茶，她没太反应过来为什么熬了这个。
不是生理周期吗？李绝楷像是看出她的疑虑，把准备好的暖宫贴也推到她手边，这个也给你。
她的生理周期……上周不是就过了吗？书颜思忖须臾，想起来了。
她上次骗过他，所以他记的也一直是骗他那几天的时间。
有些好笑的乌龙，但书颜笑不出来。
他用心记住了她的生理期。
只不过，记住的是她一时兴起为了让他给自己道歉而编造的谎言。
少年一无所知地靠在椅背上看她，有种略带倦懒的帅气。
高挺的眉骨稍扬，防止她要拒绝这一顿饭又说了句：吃完再给你身份证。
大概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聊胜于无的愧疚感，书颜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
那碗红茶姜汤甜得发腻，和其他菜品完全不在同一条味蕾的水平线上。
甚至不像是经验丰富的名厨煮的，她喝了几口后就感觉到很饱。
李绝楷在她吃饭的时候并未出声打扰，他回房间套了件线衫，安静地坐在一旁刷手机。
男生勾着白皙修长的颈部，单薄线衫那隐约显现嶙峋的后肩胛骨，还有那几截青涩的棘突。
书颜拿起湿纸巾擦了擦嘴，起身：我吃好了，谢谢。
她表现出要走的姿态，门口的门铃却突然响起。
显示屏那出现了司南茜那张面带精致微笑的脸，她穿着粉色丝绸睡衣，长发挽成低低的半丸子头，下唇上抹了点鲜红色的唇釉。
肤白貌美，有备而来。
晚上9点多，司南茜不请自来地敲响了心仪男生的酒店房门。
她在想什么呢？书颜往那淡淡看了一眼，不打算打扰也不愿意参与他们这出好戏，转身要出去。
下一瞬，放在门把上的手被一只温热手掌给包裹住，骨感分明的指节和她的手背严丝合缝地扣上。
书颜瞳孔骤然缩紧，还没来得及说话，纤腰被掐着贴在门板后。
身后灼热的呼息和凉淡的刺柏香将她笼罩，她腰脊都僵住了没动。
背部贴着他滚烫的胸口，只感觉后颈那的肌肤因为接触到他的气息而酥痒起来。
李绝楷居高临下地抵着她，明白她迫不及待想置身事外的意思。
薄唇隔着空气距离靠近她耳朵，低哂了声：你现在出去？傻不傻。
……是了，这个点从他房间出去，到时候说不清的会变成她。
书颜觉得是自己吃太撑了，居然才想到这一层，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瓣。
她侧着脸看身后人，男生骨节分明的长指很漂亮，下颚线和喉结形状都锋利而……性感。
他头发还是半湿的，发根往下渗着水，浇湿了拓跋嶙峋的肩身。
漆黑的眼睫毛微微垂下，在冷白皮肤上拓出浅淡阴翳。
幽静隐蔽的夜晚，书颜被这种桎梏的姿势弄得有些恍惚。
而门外的司南茜停止了按响门铃，只是矜持地轻轻叩门，对着对讲系统那说：李绝楷？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初雪，我想找你去顶楼玩。
他没说话，但往落地窗外的夜色眄了眼。
深南市十几年未曾下过雪，即使是冬天也顶多降温下雨，没想到来申城第一天就碰上这种好时机。
可书颜此刻没有赏雪的风月心思，神色未变。
示意他放开自己，压低音量：现在怎么办？李绝楷低头沉思，似乎也不太想应付这种情况。
他卸了力，下颔磕着书颜肩膀上，粘黏的视线缠在她侧脸，喃声：你帮我。
我不要。
书颜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手段，但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什么好方法。
他太高，明明看上去是精瘦的体型压下来却极有重量。
她屈肘抵开他的贴近，在狭小空间里转过身背靠着门板。
书颜忍着浅慢的呼吸起伏，给出自认为很好万全之策：你出去陪她上楼转转，我等你们走远了再下楼。
……挺能耐的，把追她的人往外拱手相让。
她倒是一点也不犹豫。
李绝楷眉锋轻抬，一向浑痞的表情上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缝，对这色.诱的办法嗤之以鼻：馊主意。
书颜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听我的。
门外的司南茜显然是个难搞的角色，颇有种不把门敲开不罢休的架势。
书颜面不改色地催促他：快点，我该回去睡觉了。
李绝楷那只手从她腰部放开，猛地撑在她脑袋上方的门板上，发出一声砰响。
外面的叩门声霎时暂停，应该是被吓到了。
李绝楷，你干什么啊。
司南茜娇声娇气，但并不打算离开。
问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你开门让我进来嘛。
书颜眼睫眨了下，察觉到他往她毛衣口袋里塞了东西，大概是她的身份证。
她知道他同意了，于是顺从地往旁边踮起脚轻轻挪开一步，看他拉开门出去。
在原地等了近两分钟，从显示屏那没看见动静了。
书颜开门看了眼冷寂的走廊，快步离开。
-当晚有没有下初雪，书颜不知道。
但早上起来去考场时，确实没在外边看见有雪落下的痕迹。
也许是因为去年省赛题目简单，今年考卷出得就很难了。
筛选线一提高，考场上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做题。
草稿纸上配的公式一道又一道，自然也不乏有烦躁写不出题开始抓耳挠腮的考生。
两天的考试分为理论和实验，每次时长都长达5小时。
等全部考程结束，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书颜脸上落下一丝冰冷的触感。
她抬头，发现竟然下雪了。
惊讶的不止是她，何拥川和程知从另一考场过来时也在谈论这场雪。
因为突如其来加剧的冷空气，学校买的当天返程航班被延误，推迟到明天上午。
也就是说，今晚等于自由的狂欢夜，公费度假。
住在这间酒店的不止深高学生，何拥川这种会来事儿的很快结识了不少新伙伴。
晚饭期间，一伙人在大堂那玩牌。
负责带队的老师们也难得没以各种规矩约束大家，只是叮嘱再三不让喝酒不让出酒店，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老师前脚一走，这里就变成了男生们的主场。
李绝楷更是如此，在哪个场合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也完全适配于这种喧嚣放肆的局里。
他在人堆里永远一副懒散不羁的模样，挺鼻薄唇，咬着根青雾缭绕的烟，游刃有余地听身旁人谈笑风生。
偶尔笑两声时，那张线条凛冽的侧脸更是勾人。
其他学校的女生时不时把视线投放在他身上，有时会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下一刻就羞赧娇笑着和同伴低语打趣。
也有大着胆子去要联系方式的，但都败兴而归。
书颜还在长餐桌的角落小口咬着汤粉蟹包时。
余光瞥见那边的司南茜已经起身走到男生堆里，刻意提高音量宣布主权：李绝楷，那天晚上我们都没看到雪。
今晚再陪我去一次好不好？这话一出来，大家的眼神都别有深意地往俩人之间打量。
有男生贼兮兮地开口：那天晚上？不会是刚来的那天吧。
好家伙，我们都安安稳稳睡觉备考呢，你俩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这种带歪话题的正中司南茜下怀，她扬起高傲的下巴颏：要你们管啊！李绝楷却没搭理，眼神似有若无地往桌角那瞥了眼，慢悠悠地收回：不去。
吹了五分钟冷风，我有点感冒。
一句话，带出好几层要表达的意思。
先是在众人面前表明了拒绝的意思，又刻意提到和司南茜只不过相处了五分钟。
至于最后那句感冒，是说给某人听的。
书颜当然也听出来了。
因为她出的主意，赶鸭子上架似的把人推出去，所以他感冒了。
接下来，像是为了表明自己感冒得多严重。
别人给他递酒，李绝楷也没接，还故意地咳嗽了好几句。
书颜和他直视冷峭的目光对上，仅两秒就挪开。
面色无澜地擦了擦手，和身边的程知拿了房卡说先回去。
申城的冬天太冷，酒店游客减少，都没人会往楼顶露台走。
风雪从下午开始就没停过，玻璃檐上和扶杆处都积出厚厚的一层雪。
书颜从小在南方长大，对雪最近的印象还是在小时候的某一年，不过也只有几颗小冰粒子。
白茫一片的城市夜景并不美观，像是腾在冰冷的三维空间里，听见身后那扇门被拉开。
她从口袋里拿出感冒灵，一转身，听见一声咔嚓的快门声。
李绝楷脖子上挂着个相机，正低头看着液晶屏里拍的图片缓存。
少女黑长的头发上沾着雪花，额前薄碎的刘海软趴趴地垂着，有风将她一缕发丝吹至嘴角，乌漉漉的瞳仁明亮诧异地看向镜头。
他满意地挑了下眉：考虑一下做我的模特？没兴趣。
她兴致恹恹，把药递给他。
李绝楷没空出手接，朝着那一片白雾里冒出几个楼顶尖角的方向拍。
环球金融中心的灯光比其他处都要璀璨，他取景器里的画面和参数都有意调整过，看上去确实比肉眼看见的好看很多。
书颜直接把那盒感冒灵塞进他大衣口袋里，指了他相机一记，说：别侵犯我肖像权，劝你赶紧删。
该侵犯的，都侵犯得差不多了。
他嗤笑一声，那张桀骜的脸上挂上浑痞的弧度。
插兜，倒步走看着她：书颜，我随时等你找我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