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考比平时的考试要简单, 题目也是基础随意居多，一般来说只要写得够满至少也能合格。
上午只考语文，考试结束得早, 很多提前交卷的学生都陆续走出考场。
书颜前天晚上收拾行李到太晚，着了凉。
手里捂着杯热可可站在B栋教学楼楼下等人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错愕转身, 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过来的李绝楷正掐着杜霖衣领，猛地把人撞到后边的告示牌上。
显而易见，杜霖刚才是想对她做什么的, 但没来得及就被遏止。
李绝楷穿了件国潮黑色棒球服，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在锋利眉眼下更甚。
他比杜霖高很多，神色淡漠间把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大抵是被眼前这人刚才冲向书颜的突兀举动激怒，联想到他们之间的那些纠缠, 他声线此刻无比冷寒：你找死。
李绝楷, 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在这种事上栽跟头……杜霖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 脖颈从白皙转青紫, 狞笑着咳嗽, 咳！她以前也找过一把保护伞, 叫苏林微。
那个名字一被他说出口, 书颜手心霎凉。
杜霖看着男生表情的细微变化, 讽笑：你呢？又会被她利用多久？———哎！那边在干什么？拿着考卷经过的教导主任刘蒋光喊住人, 一看又是李绝楷就脑袋疼。
这祖宗都多久没惹事了, 怎么今天居然在校园里欺负上同学了。
他这么一喊，连路过的人也看向这里。
书颜走上前去拉人。
你还记得他吧？杜霖往后退开两步扯松衣领, 眼神阴狠地盯着书颜, 那是被你连累的第一个人。
李绝楷往前挡住他看过来的视线, 顶了下腮极为不耐烦：你他妈再唧唧歪歪……还动！刘主任挺着大肚腩往这跑过来, 指着他怒斥，当着我面还想动手？李绝楷，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书颜闭眼，很轻地叹了口气。
有人在，杜霖收敛许多。
但途径她时，仍旧很快恶狠狠地说了句：你这次没这么容易走。
他知道她要走，所以才按捺不住。
书颜皱了下眉头，攥紧了麻木通红的手掌心。
进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对李绝楷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但这次不同，他出来得格外快。
长腿往前走，把刘主任的恨铁不成钢训导都抛在后面。
书颜依旧在外面等他，低着脑袋看向鞋尖。
少女马尾绑得很高，柔软的发丝有一缕落在了后衣领里。
纤瘦脖颈在勾下时也能看到凹陷的锁骨，太瘦，脸色也有点差劲。
李绝楷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懒懒的探究，和说不出的郁结。
须臾，他大步走过去，径直拽过她手腕往后面那栋实验楼那走。
他手劲大，出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峭拔背影像阵珠峰上凛冽陌生的风。
书颜跟不上他，有点踉跄地小步跑着。
李绝楷，你拽疼我了。
她骨头被捏得有点受不了，忍不住喊他。
步伐停在无人能看见的石柱一角，李绝楷才松开手，倚着白墙看她，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是漠然疏离。
这是他一贯没有情绪的表情，但或许是知道自己五官太过锋锐，他一般在看向书颜时总会稍稍抿唇，柔和那份冷厉。
书颜想揉揉自己发红的手腕，可是见到他眼底波涛翻涌的冷淡模样又有些摸不准的怯意。
心下如同有小人被吊起，随时等他那把铡刀落下。
李绝楷单手插进兜里，声线是少有的冷漠：苏林微是谁？杜霖说出这个名字起，书颜就猜到他会问。
她抿直唇线，如实道：一个帮过我的同学，后来因为和杜霖打架被劝退了。
本来苏林微成绩就差，家庭条件也不好，还经常和校外人员来玩，之前就被记大过好几次。
帮书颜的那次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他提前进入了社会。
李绝楷眯了眯眼：男的？她点头：是，我和他断联很久了。
你要转学？他话锋一转。
书颜微微顿住，她酝酿了很久的开口，没想到这话会由别人告知他。
我外婆她很早之前就查出胰腺癌，这周已经约好了要去我爸那里做消融手术。
我自己也觉得离开这里会好很多。
她顿了下，抱歉，我一直有想过找时间告诉你。
李绝楷声音凉凉地在她头上方响起：出国，准备护照签证这些手续至少要半个月。
你外婆进医院是多久以前的事，你那时有说过关于手术的一个字？杜霖的事情之后，又来了一个苏林微，你跟我提过一次吗？她被质问得有些语无伦次，脑袋嗡嗡地在想措辞，手去拉他外套衣角：当时我也很乱，杜霖他……所有的事，永远要人推一把她才愿意朝他走一步。
那一步还总是犹犹豫豫，从来没坚定过，更别提对他上心。
李绝楷耐心耗尽，眼皮都懒得抬：我不想听了。
他转身，甩开她直接走。
书颜嗓子哽着，疼哑得厉害，看着那道冷漠的背影从始至终都没回头。
她指骨节僵着没动，后知后觉在抖。
想过会结束，但没想过是以这种没留余地的方式。
书颜要转学的事情很快在班里传开，不到一天就延至整个年级。
影响力之大除了她个人和杜霖的渊源，更引人注意的是她和李绝楷广为人知的这一段感情。
【这谁不说一句她牛逼？真狠啊，连李绝楷都被她玩得团团转。
】【要不是没良心，怎么能天天装个没事人在受害者面前晃悠？现在总算知道心虚要跑路了。
】【所以大家也别总想不通为什么会是她了。
这心机，哪能是一般人能比的！什么爹生什么女儿。
】以前李绝楷的形象是高不可攀，桀骜不羁。
现在看见他被一个女生抛弃，更多人是乐见其成。
有觉得他当初不听好人言的，也有人觉得这是给了他一个教训。
无一例外的是，大家都在看李绝楷的笑话。
书颜有时候觉得自己或许早就变成了那些人嘴里说的那样。
她冷血，对什么都看得很淡。
所有的事都只先考虑利弊，也习惯了这种狭隘的生活里只容下自己。
可是那天她看着李绝楷的背影，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他不会再来找她。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选择，但忍不住钻进情绪化的牛角尖里。
回想到转到这所学校的第一天，李绝楷从来没给她坏脸色。
他缠她，扬言要追她，明里暗里护她好多次，直白地说喜欢她……但现在像是什么都不算数了，一切都如同她的一场自作多情。
她陷得最厉害时，他脱身而去。
书颜迟缓地发现，她有点受不了这种落差和他的漠视。
会考包括要考分科前的文科科目，一共考三天。
结束的最后一天，书颜抱着文具袋和段小雅从考场走回教学楼。
在某一个瞬间，身边叽叽喳喳的人突然噤若寒蝉。
她不解抬头，迎面碰上一大群人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为首的李绝楷穿着件撞色刺绣机车服，拉链敞开着，银质链子落在锁骨之间，整个人都透着气压低的冷。
他身后边跟着几个男生，身旁还有个聒噪的女孩，手里抱着一瓶喝到一半的乌龙茶，似乎是高二艺术班的一个学妹。
他们分手的谣言愈演愈烈，倒是许多追求者喜闻乐见。
只要李绝楷不再像之前那样只盯着一个女孩，重新恢复单身。
铩羽而归又如何，多的是前赴后继的人愿意为他海底捞月，燃烧青春。
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尝试把她清除。
书颜站在原地安静地接应他对自己一扫而过的淡漠视线，也看着他走远。
她眼睛酸痛，极力压制住一些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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