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喝得胃隐隐难受, 睡梦里都不清醒。
但迷迷糊糊中，感觉房间门被推开，好像有人进来看过她。
次日有节神经心理学的必修早课, 书颜是被提前定好的闹钟吵醒的。
一睁眼才发现迷糊睡着时落在枕头上的手机此刻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搁着，空调也被调成了防直吹的睡眠模式。
这些都证明了昨晚朦胧间看见的身影不是错觉。
人与人的关系真奇怪，他们都知道彼此的隔阂存在着, 却又忍不住沿用之前的相处方式。
一边说着心狠的话，一边又关心她。
他到底想怎么样。
主卧房门没关，隐约能看见床上的人还睡着。
书颜没吵醒他, 把自己收拾好轻脚出门，不料刚出来就正好碰到专门遛狗的阿姨牵着那条边牧犬回来。
她对这狗有点印象，记得叫胜天。
李绝楷小时候给它取了这么个中二名，从人定胜天里取出来的。
看着憨, 但鬼精鬼精的, 本来这种狗类就聪明, 邵扬他们都尊称一声胜爷。
他从前说过是他妈搬去加拿大之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李绝楷平时待家少, 狗总是让家政或遛狗的保姆牵着出去。
两年没见的边牧一如既往聪明, 对着一张陌生面孔从主人家里出来也没吠叫, 反而摇着尾巴, 热情地蹭在她小腿那。
脖子上依旧挂着那块铭牌。
阿姨当即也有些愣, 她是第一次看见在这屋里看见女孩子出现。
她对这家主人的印象就是个年轻的富N代, 爱玩车爱喝酒爱打游戏的男大学生。
不过在男女关系方面, 这位要比之前任职过的那些富人雇主干净很多。
你记性还挺好，下次给你带狗粮来。
书颜勾唇, 撸了下胜天毛茸茸的脑袋, 直起身向对面那位阿姨点头示意。
绝楷同学的女朋友吧, 你好。
阿姨也上道, 小声问了句，昨晚他应该没喝多吧？我早上来得急，没买豆芽熬解酒汤呢。
书颜愣了愣：他昨晚没喝酒。
平时……经常喝吗？平时算得上频繁了。
阿姨又笑了笑，不过谈对象了就好，有人管着。
我都在这做了两年了，就没见过这孩子的父母。
察觉这嘴一下说得太多，阿姨自觉失言，尴尬地扯了一下狗绳：那我先进去了。
书颜点了下头。
电梯里也安静，鎏金框边的镜子里反射出她眼下淡淡乌青。
书颜点开IG上关注的那几个账号，其中也包括邵扬和他玩得近的几个朋友。
李绝楷的账号在她走后，直到高考那段时间都是断更状态。
后来上大学后陆续有发过专业相关的剪辑视频，不过那大概都是导演系的学生作业。
关于他自己的生活，再没出现过在社交平台上。
她只能通过邵扬那些人的动态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偶尔是露天球场上，看见一个流汗的背影。
偶尔是生日party的游艇上，露出一只碰杯的手……但也实在太少，难以察觉他过得到底好不好。
而现在从别人嘴里得知他总是沉迷在酒乐夜场，这又算是好还是不好。
书颜从前总觉得李绝楷就是自由的代名词。
就算平时一副懒颓劲，但永远野蛮生长。
是她一眼看过去最瞩目热烈的大冒险家，而不是夜场里那个眼里带着乏味和厌世的玩咖。
早上上完课，本专业的社团社长来找书颜加入校内的心理援助公益组织。
主要任务就是接通寻求心理帮助的电话，为人排忧解惑。
其实国内对心理健康的漠视是普遍现象，但早就相关医学专家表明过，抑郁症的死亡率比正常死亡率高十几倍。
随着经济水平的加速发展和网络信息化的快速传播，大家更容易被情绪左右。
深大心理咨询室的电话是公开透明的，也就表示着除了本校的学生，还可能面料社会上各种各样群体的来电。
书颜花了一个小时在那间心理咨询室里熟悉了一下流程，欣然接受了这项工作。
中午，几个室友一块去食堂吃饭。
书颜点了份烧鹅饭，坐在那没多久就有个男生过来要微信。
或许是看见他出师不利，周围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也按捺下来这心思。
一看就是大一新生吧？军训晒得这么黑，还没养过来就敢来美女面前献丑了。
舒枝喝了口柠檬水，毫不顾忌地吐槽。
乌恩如咬着筷子：不过书颜，你每次对这些男生看都没看就拒绝了，是有男朋友在英国那边吗？书颜摇头，正儿八经地开玩笑：没有，我喜欢头发多的。
……都知道英国水质差，盛产秃子。
她穿了身奶杏色的棒球服外套，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欣长颈部线条优雅纤细。
肤白，性格清冷，说出这话时让在场的几个女孩都怔了一下。
舒枝很快被逗乐：好可爱，你不会是母胎solo吧？我谈过恋爱了。
外国人吗？中国人。
哇塞，那就是高中同学咯！谈过几个啊？1个。
初恋呀！乌恩如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坐直了点，我有点难以想象哪个男人能和你站在一起啊，你前男友帅吗？书颜慢条斯理地嚼着饭，囫囵道：还行。
这个评价太模棱两可，在女生耳朵里就是一般了。
不过想想初恋哪会计较这么多，青涩又美好的校园滤镜足以碾压一切了。
舒枝表示理解，又问道：怎么分的啊？书颜表情这才有点其他变化，指腹挠了下额角，把头发丝捋开，垂眼轻声道：我当时，对他没给太多真心。
李绝楷那时对她的偏爱给得太天经地义，以至于她现在都抱着侥幸，觉得回头也能看见他始终不渝的纵容。
本来想着如果回来看见他身边有别人，就算了。
可事实是没有，那她还是想再试试。
书颜的回答是带着歧义的话，放在在乌恩如和舒枝面前就更偏离事实了，听这意思怎么像她出轨骗人了啊？不过人都是双标的，她们只觉得美女嘛，花心点也正常。
而整张餐桌上，只有姬歌一言不发。
等其他两个室友端着空了的餐盘起身时，她才清咳了一句。
声音小，但问得很直接具体：是李绝楷？书颜点头：嗯。
ЅℰℕᏇᎯℕ姬歌眼里那个见了鬼的李绝楷初恋居然是你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又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和昨晚的举动：你早上回来的时候好像不太开心，复合失败了？她咬了下唇瓣，没摇头也没点头，但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姬歌猜猜也是，她虽然和书颜认识不久，但还是挺能看出来点东西的。
有些女孩子只是看着娇柔，但天生不会撒娇也不爱服软。
这种性格又是过错的那一方，想把人追回来也很难。
我给你出个招要不要？什么？你知道初恋前女友求在哪里最快速又管用吗？姬歌揉揉鼻子，经验十足地给出建议，床上！……你别这种眼神看我啊，我说真的。
姬歌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总结的道理，相互喜欢本来就很难，好不容易碰上了，你舍得放弃啊？昨晚陆宇泰都说李绝楷不对劲，他说他跟着这大佬身边玩了两年多，从来没见过他主动搂女孩子。
这说明什么？你机会大得很！出了食堂，书颜手机里跳出一条信息。
郁晖：【你托我找的那个同学，我找到了。
】她下午没课，打车去了郁晖给的那个地址那，是临近郊区的一家破败电玩城。
大下午的没多少客人在这里玩，进去时能闻到乌烟瘴气的烟草味。
各种机器尽管陈旧，但噪音不低，篮球机那还有一排纹身花臂大哥在比赛投篮。
绕过前台在里面转了圈，书颜终于在赛车区域看见了要找的人：苏林微。
学生时代的苏林微就是个刺头校霸，校服从来不穿好。
头发烫了又染，总爱和校外人士约架，嘴里五句话四句带脏，桀骜难管，是教导主任耳提面命多少次也教不好的坏学生。
但此刻，他人坐在一台赛车机器里。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眼里却多了几分世故稳重。
头发修建成短寸，穿着卫衣卫裤，再也不是当时那个花里胡哨的热血少年了。
见到几年前喜欢过的女孩，苏林微一下变得有些局促：你真的来了？好久不见啊。
书颜把从商场买的水果放到一边：好久不见。
当时转学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你。
苏林微从赛车里出来，站得笔直：害，联系上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时他和杜霖打架后被劝退的第二天，就跟着自己欠下高利贷的叔叔搬离了深南市。
而后不久，书颜也转学，两人再没见过。
书颜抿了抿唇：我欠你一声谢谢，也很抱歉。
和你没关系啊！苏林微最怕她这样说，就算那天没打破那个神经病的脑袋，那时候教导主任也早就想找法子把我弄出去了。
你现在是在上大学吗？嗯。
书颜看了眼周边环境，你是在这里工作吗？差不多，这是我叔叔还清债务后盘下来的店。
太久没见，也并不熟悉的同学关系，即使他们初中、和书颜之前的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但两人也没什么交流。
没聊太深入，站着叙完旧。
苏林微挠挠后脑勺，看着她情不自禁开口：你还是没变，还是女神样。
不过开朗很多了，像是又回到了……我第一次开学那会儿见你的时候。
但我不是说你后来就不开朗的意思啊，你什么样子都、都挺好看的！是吗？书颜被他小心翼翼的措辞弄笑。
临走时，苏林微送她出门去公交站那，又想起了什么，在路上斟酌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出口。
对了。
你有个朋友在前两年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我的。
个子很高，长得挺凶挺帅的。
……不是，没问我和你的关系。
就是让我说说你被那个神经病杜霖缠着的那两年是怎么过的。
他那时还帮我还了一笔很急的债，不肯收我的欠条。
说是就当替你谢谢我，曾经保护过你。
-从郊区那家地下电玩城出来，书颜回宿舍睡了一觉，从下午四点多睡到晚上七点多才睁眼。
脑袋很疼很晕，时断时续的睡梦里从久未回想起的车祸开始。
而后是转学后高二的那一年里，画面全是李绝楷。
她走时太决绝也蓄谋已久，抛弃了一个人，辜负了很多爱。
他镜头下的她，那个跨年夜，小巷子里，海边的音乐节，傍晚的篮球场……因为有他的存在，这场梦不再只是以前一望无际的噩梦。
可是最后脑中不断响起的是海边两瓶酒碰杯的落寞声音。
是她走在那条昏暗小巷里，转过身却已经空无一人的场景。
他冷的时候是真薄凉，否则也不会让这么多追求者芳心尽碎。
在被子里闷出一身汗，醒来时眼角是湿的。
宿舍没开灯，昏暗的环境下，隐约传来乌恩如和舒枝在下铺的床上看电视的杂音。
书颜捡了条裙子进浴室洗澡，出来时，听见舒枝在看的ipad里发出了很怪异的声音。
她从两人身后经过，瞥了一眼她们的屏幕，没想到是在看por/nhub网站。
这个男的好会啊……前.戏做得真到位。
舒枝低声点评着，颈部被落下的头发弄得一凉，差点吓得跳起来，我操！一旁的乌恩如也被吓到：咋啦咋啦？！舒枝差点被吓萎，转过身松口气：书颜，你什么时候醒的？罪魁祸首书颜直起身，无措地眨了下眼睫：吓到你们了？对不起啊，我就是好奇你们讨论的是个什么片，所以跟着一起看了会儿。
乌恩如拍了拍胸口，说舒枝这二货太大惊小怪：吓死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看恐怖片呢。
舒枝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激，给她腾了个位置，热情邀请：来来，我们几只单身狗一起观摩观摩。
不了，你们看吧。
其实片里的男主有点狰狞，不合她眼缘。
书颜端着手里的盆子，我要去楼下把烘干机里的衣服取回来。
这个点的女寝正热闹，走廊上灯火通明，时不时能听见打水声和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
隔壁宿舍更是不知道在夸张地聊些什么，门没关，串寝的人也多。
桑凝，今晚九点不是有酒局吗？而且李绝楷好像也来吧，你穿得也太严实了！严实？进去我就脱外套，看见我今晚cos的是谁了嘛？女生声音胸有成竹，似乎是给身边人露了一手，引得一阵女生们捧场又浮夸的尖叫。
兔子小姐，这也太可以了！这还不能让李绝楷犯迷糊？我都看迷糊了哈哈哈！凝姐，今晚一定拿下他！等你好消息！！哎，你们怎么门都不关！桑凝边和她们一块笑着，边起身来把门带上。
就那几秒钟的一晃而过，端着水盆的书颜看清了女生身上那件性感的包臀裙，事业线若隐若现，大腿边上一层白色茸圈。
-门铃响了很久，玄关那的显示屏一直没人回应。
书颜站在门外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直接拍门喊人：李绝楷。
门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拉开，她整个人由于惯性向前扑过来，撞上男生硬实的胸口，鼻间闻到一股清冽的刺柏味洗发水香。
李绝楷显然是刚从浴室出来，半干半湿的碎发戳在英挺眉骨。
身上是件银灰色的浴袍，这会儿被她这么一撞，半边胸膛强行露了出来。
小腹那的肌肉如薄石，块状分明，但不夸张。
像是被她总在这种时候出现给气笑了，他顶了下腮，慢悠悠地出声：故意的？书颜还拽着他浴袍边缘，脑袋埋在他怀里。
一低眼瞥见男生冷白皮上挂着几颗水珠，正顺着人鱼线蜿蜒往下。
而腰侧那，有一片大面积的墨色纹身。
还是个图样：海浪中跃起的鲸鲨，腹部被形同叉戟的一枝花刺穿。
很暗黑风格，于她而言也很陌生。
那块肌肤摸上去会发现这片纹身虽然不是立体的，却有一点点的凹凸不平感，像是要遮盖这里曾经留下的什么痕迹。
手腕被乍然捏起，人推开被迫站好。
李绝楷把浴袍拉上去，狭长窄深的眼微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还特意来我这耍流氓？书颜唇动了下，还没说话，听见他手机在响。
李绝楷捞起手机，就站在她面前接了那个电话，皱着眉：九点？知道了。
电话挂断，他宽肩顶着墙侧，有种要和她说个明白的意思。
还没出声，眼前人扑了上来，跟昨晚一样故技重施地亲他下巴。
客厅里就开了一盏墙灯，身后的门被书颜踢了脚骤然关上，她颇有些不管不顾地搂住他后颈。
李绝楷单手及时扣着女孩手腕，往后反剪摁住。
冷硬的下颚绷紧，漆黑眸里隐隐风雨欲来：发什么疯，又玩我头上来？你也在玩啊。
书颜仰着头看他，身上那件薄毛衫被扯乱，里面白色抹胸裹着姣好的身材。
她眼神和他相撞，膝盖无知无畏地顶上去，跟谁玩不是玩？那不如跟我玩。
他攫着她下颔，脸半陷入阴影里。
侵略性极强的身影覆着她，瞭起冷淡的眼皮反问：你要跟我玩？我赌你愿意。
在挣扎中慢慢挣脱他的束缚，书颜不由分说地吻住他微凉的唇瓣，手探回到那件浴袍里。
更大胆，更肆无忌惮。
他还是在两三秒的滞后迟钝里没回应，直到尝到她嘴里甜腻的酒味。
李绝楷掐着她的腰把人抵在墙上，手臂托着她臀保持平衡。
在晕乎滚烫的接吻中撤开，恶劣地捏她脸：喝了酒还敢来招我。
李绝楷。
她微微喘着气，一句一顿道，我是来的时候喝了酒，不是喝了酒才来的。
这句话落下，她伸手从口袋里丢出一盒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