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争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口:我能不写吗?但这微薄的反抗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好处,反而让傅兰萧的郁气更甚,说道:你可以试试。
他有太多的法子可以折磨她了,黛争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便写吧,只写一篇文章又不会让她掉块肉,只是这人着实可恶心黑,她不知道他想看的文章是怎么样的,若是让他不满,又是什么后果。
她弄墨时,偷偷瞄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戒尺,就听见身后人问:你平日里也是这般不专心?黛争转过身,瞪了一眼傅兰萧,觉得他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同时,她又懊悔一番自己刚刚直接瞪他,会不会又被他记上一笔,等着哪天又翻出来用于磋磨她。
她真是怕极了他的性子。
她直直站了一会,身后那人没有任何表示后,伏在书案前,点墨,落笔。
你就是这般写字的?傅兰萧看到她整个身体都要向左/倾斜,拧着浓眉,本想伸手摆正她的姿势,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衣角的时候停下。
冷在一旁的戒尺忽然被想起,啪的一声,戒尺的内面打在黛争的肩膀上,惹得她轻颤了一下,受惊般的直起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傅兰萧并不回答。
戒尺再一次贴着她的后背,慢慢地往上移动,黛争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块僵硬的东西,就像有无数的小齿,在刮着她的皮肤,延绵出一阵令她无法冷静下来的战栗。
黛争就讨厌他这副用软刀子磨人的样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可偏偏她就十分吃这种路数,倘若现在傅兰萧威胁她,她绝对不会吭一声。
这是她长久以来被他人压迫的结果。
她心中有无数个反抗的想法,身体却没出息的发软。
这把戒尺,横在她的颈头后。
像是在畅快呼吸中被人掐住了脖颈,戛然而止的痛苦让她有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在她脑中绷着琴弦时,戒尺被扬起,落下,不重不轻地打在她的脖颈下方。
啊!黛争没克制住自己的声音,舒出一丝细细的呻/吟。
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再次被傅兰萧作弄,她抬起双手,想都没想,手指探进后颈的衣料,摸到被戒尺打的火辣辣的肌肤上,她觉得那处一定红了。
她自觉十分羞耻,问他:你要是教我便好好教我,为何还要打我?傅兰萧却觉得,黛争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有趣极了。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难掩的欲,他戏谑一笑,我从前没教过你?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学成什么样子,生搬硬套,拾人牙慧,要你是敢说我教过你,我都觉得丢人现眼。
也只有黛争去跟他嚼死理,我、我最起码也考上了贡士,没有你说的那么差……那要是就我这种水平能考上贡士,说明大家的水平也就那样!他倒是得天独厚有本事,那自己也去试试呀!你是在质疑朝廷用人?我可没有,你别瞎说。
黛争被戒尺那一下逼出泪珠,正用水汪汪的杏眼瞪着他,可毫无威慑力,反而激起男人一种奇异的病态念想。
那这字是怎么回事?戒尺扫到宣纸上的最后一字,落笔有力,最后一划却歪七扭八,像是被蚂蚁爬过。
那是因为你刚用戒尺……我才会写差的。
这也要管?手伸出来。
话到如此,她知道他是存心想找茬训诫她,羞辱她,她红了脸,兰玖!你到底是不是让我来做文章的!你本就是个无用的小奴婢,你这等私奴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是我提点你,你才有如今的模样,傅兰萧上前一步,惹得黛争惊呼一声,同时也向后仰去,她一只胳膊撑在书案上,本想想从侧方逃走,可傅兰萧已不给她机会。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放肆又大胆看着她。
黛争本能地向地面缩,却不料傅兰萧早有预谋,在她刚刚下/身时,他的膝盖就顶在她的双/腿/间,让她动弹不得。
幸好,黛争因为做了几年男子,为了身份不被暴露,自己还准备过一个可以伪装成那物的布团,不然这般,傅兰萧到底会觉得不对。
可他还在咄咄逼人,他揪者她的衣领,毫不会怜惜上等的布料,你能住在这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也仅仅是我大发善心,为何不听我的话呢?只是让你做个文章,你就怨声载道,当初说信我,护我,都是假的?精明的骗子。
他在心中骂她。
黛争被他这样一激,心中也十分窝火,她早早跑走的勇气这时又倏然出现,她也骂他:那你是兰玖吗?你骗我更多!你跟我做约定,又觉得我不配!他实在太过冷情,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也只说:这世间本就没有兰玖,谁让你信了。
黛争被这一句话震的久久不能言语。
是了,她能不知道这件事吗?只是从她口中说的,和傅兰萧亲口承认的,到底是不同。
真心话再次压垮了她,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生存的谎言,局中也只有她当了真。
付出真心的人总会被弃之如履的。
阿娘跟她说做人要善良,对人要毫无保留。
如果做了不好的事,应该感到愧疚和不安。
为什么她从傅兰萧的眼里看不到呢?她觉得最起码,人应该感受到一点吧,于是她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就连——就连、你跟我说的生辰也是假的,就想让我骗膳房的长寿面吃!傅兰萧听后,忍不住嘲笑她,眼中满是轻蔑,也只有你将那种东西当个宝了。
她哑口无言,又只得嘴硬道:是又怎么样,我当初是心疼你,才会傻乎乎的相信的。
他的手指摁在她的心口,不紧不慢地问:……疼吗?她的心在跳动,在收缩,那里是贯穿她全身热源的枢纽,她的一腔热血换不来一颗真心。
她没回答,只是将视线落在书架处,执拗地不去看他。
以后会更疼。
他满不在乎地拉过她的手,强硬地让她的手掌摊开,手心朝上,早点认清现实吧。
你听我话,会有荣华富贵供你享乐,但你错做了,黛争,我会罚你,直到你听话。
她的掌心很白,但因为从小做过不少粗活,却是比他的手掌还多些茧子,傅兰萧没忍住用拇指抚了一下,十分柔软。
他也想好了用什么力道。
不会太疼,但她一定会记住。
兰玖,兰玖,大人,大人——黛争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忽而想到了那个贵女曾经叫他的名字:兰萧,你是不是叫兰萧?傅兰萧充耳不闻,别叫我的名字,你还不配。
戒尺就要落在她掌心的时,门外响起了萝衣的声音,大人,之前吩咐的长寿面到了,我让膳房还准备了一些吃食,大人需要一起用膳吗?黛争的眼睛忽然发亮,他看她的模样,定是满脑子充满着如何逃跑古灵精怪的小伎俩,此时此时,她就像是一只看见希望的小兽,充满野性,灵动非凡,在傅兰萧死气沉沉的世界散发生机。
她如同有救星在世,嘤嘤呜呜地跟萝衣说:我用他不用,你快——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戒尺堵住口鼻,傅兰萧垂下脑袋,长发散落在她身侧,沉声对她说:若是被她撞见了,你觉得我会怎么对她?好好为旁人想想吧,黛争。
黛郎君,黛郎君?萝衣没有二位的应允,她断是不敢进来的,主要还是怕那位大人,可黛争话只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她忍不住道:有什么事吗?黛争赶紧打发她走人,因为对于这方面,她是百分百相信傅兰萧的,……你就放在门口就好!傅兰萧对黛争现在乖巧地模样很是受用,但他依旧没有放弃打她手心的事。
他一面也在后悔,在事情没有脱离他的掌控之前,他应该尽快杀掉她。
但他一面又觉得,太有趣了,太好玩了,他心中那些暴虐都在这里得到了纾解。
黛争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玩具,随他蹂/躏好东西。
忍着。
戒尺落在她的手心上,不是刻骨铭心的疼,但足够让她感受到自己在被以一种什么方式对待。
黛争咬着唇,也只能默默承受,偶尔发出的闷哼,会让下一下变本加厉。
等到她吃上长寿面的时候,面已经坨了,她的手心红彤彤的一片,也没有吃下去的心。
她讨厌今年的生辰,讨厌她身边的人。
黛争勉强用玉箸搅了几下面,面已经冷了,含进嘴里马上就断了。
长寿面第一口是要吃上整整一条的。
虽然难以下咽,但黛争还是将她囫囵吞枣一般,吃了下去。
毕竟在她曾忍饥挨饿的人生中,任何食物都是不能浪费的。
偏这人还在,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册,翻了几页,算着她吃的差不多了,便假惺惺地对她说:你要是喜欢,那个婢女随你处置。
处置?怎么处置?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
我忘了,你是个断袖。
他叹了一口气表示惋惜。
你还有什么事?生辰被这么打扰,还在那里阴阳怪气,黛争放下玉箸,盯着他问。
傅兰萧这才把目光从纸上落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写这章的时候我就在想,一点点奇怪癖好要暴露在大家面前惹!!!很期待大家对这章的回应……v的时候就会掉马啦,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