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魏家的小郎君吗?阮挽莹不知道傅兰萧忽然调转方向是怎么一回事, 只得快些跟上傅兰萧的脚步,却发现魏扶危正坐在水池里。
在他身上好似还坐着一位身段窈窕的小娘子,只是躲在交错的荷叶中,看不清真貌。
这可糟糕了。
燕朝虽无男女大防, 可要两人一同落水, 也会有损娘子的名声。
魏家一向宠爱小郎君, 阮挽莹自然是知道的。
对未来儿媳要求高,一直未相看到合适的人选。
难不成这个冒冒失失的魏小郎君, 婚事也快定下来了?筝娘,对不住!魏扶危虽然手忙脚乱, 他一手扣着黛争的腰,一手拉住傅兰萧伸过来的手,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因为是养莲花的池子, 水并不高,主要泥水太多,几乎把魏扶危的后半身都打湿了。
因为黛争压在他身上, 倒霉沾太多的泥, 只是鞋子被打湿了。
多谢殿下。
魏扶危客气地说:好巧, 殿下和阮娘子也是来玩的?他正想把自己的袍子解开给同样落水的黛争披上, 发现自己跟水人一样,池水顺着衣摆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让殿下看笑话了。
筝娘,你这鞋子是不是都进水了,我带你去买新的吧?黛争的帷帽刚刚掉在一旁, 现在只用手拿着, 便低着头只看帽檐。
被点到名的时候, 黛争嗯了一声, 目光在傅兰萧的脸上迅速略过,不敢去揣摩他那张越发阴郁的脸,说道:多谢。
等等。
傅兰萧猝不及防地开口,让黛争浑身一顿,魏扶危面带疑虑,殿下还有什么事?你们就这样去了?一个跟个水鬼一样,一个裙摆都是泥泞。
是我疏漏了!魏扶危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把拉过黛争的手,握紧,我们一起落水了,等同于有了肌肤之亲,筝娘,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次就连黛争也是大吃一惊,她并没有更深一步的想法,只是好奇是否有人对她这个人给予某些方面的肯定。
正好殿下和阮娘子也在,便就做我魏扶危的见证人,我会娶筝娘的。
魏小郎君……我无意让你做这种承诺。
黛争早就没了嫁人的心思,她也不可能会嫁给他,他们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是水与泥。
他的一句话,搅乱了几个人的心。
不可。
魏扶危还想跟黛争说些什么,但傅兰萧已先行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身为首辅嫡子,还不知这个道理?殿下,我并非今日随口一说,是真心的,魏扶危脾气倔的不得了,越说不行,他就越想跟人反着来,他被宠惯了,谁说都不行,我是心悦筝娘的。
听别人说,和听本人说出来,真是不一样,黛争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东西把她填满了,不自觉地抓紧了魏扶危的手。
少年也感受到了黛争的手在缩紧,也受到了鼓舞。
傅兰萧瞥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白玉一般的脸上出现一丝轻嘲,你就见过她一次,你就心悦她?原来你认识这位小娘子?阮挽莹摇着扇子,不知为何,傅兰萧要插手这件事。
听他的语气,他与这位小娘子见过,甚至……见过不止一次。
魏扶危大大方方地说:我对筝娘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那你可有考虑过,她是何等人,来自哪里?总归是我心悦的小娘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他却觉得他答非所问,你可知她父母是做什么的,姓甚名谁?魏扶危摇了摇头,不知。
那你可知她的生辰八字,是否与你相配?他讲实话,我不在乎这个。
傅兰萧冷笑道:你一概不知,就敢说娶妻。
订婚也需要等到良辰吉日,又不是现在就直接订下,我有时间可以了解。
况且,我还和她兄是好友呢。
她兄……傅兰萧嗤了一声,随即又恢复人前清冷的模样,但依旧阴阳怪气,真不容易,你还认识他兄呢。
我倒当个棒打鸳鸯的人了。
殿下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阻拦?魏扶危被人宠惯了,他虽敬重朝廷,但也觉得九皇子手伸的太长了些,不免语气也变得不悦,莫非殿下也心悦筝娘吗?筝娘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不就是因为九皇子带着去的吗?十一公主说他本就不喜欢马球,也从来没有带他们不认识的女子出行。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傅兰萧的面色未变,只是嘲弄成甚,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被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罢了。
魏扶危瞄了一眼他身边的一直没被搭理的阮挽莹,看着她笑容发僵,估摸着心情也不佳,不自觉也语气硬了起来。
那就多谢殿下好意,可我和筝娘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定是要娶她的。
少年不顾形象地拧了一把身上的是水,嘴角绽放出一个挑衅的弧度,下巴微微抬起,肆意张扬。
我记得殿下已经定亲了?还未跟殿下和阮娘子说声恭喜,现在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我和筝娘一直在这里呆着只会闹了笑话,告辞了。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黛争拉走了。
黛争不敢回头去看傅兰萧的表情,一定会像结了冰那般,也不对,或许还是温润如玉的,他假的很。
但她心底渐渐升起一种快意。
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报复了傅兰萧的快活。
他看不起她,总有人瞧得上她。
还会为她跟他树敌。
新鞋子怎么样,合脚吗?店内,魏扶危随意买了件朱色的圆领袍,双手环胸,下巴指了指黛争,问她。
很好看。
看着自己的新鞋,黛争吸了吸鼻子,但魏小郎君,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魏扶危付了银子,将她拉出了店里,找了个人少的巷子,站在巷口问: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怎么可能?!黛争生怕这个高傲的少年会错意:虽然殿下语气是不好了些,但他说的没错,我们才第二次见面,都不了解彼此,这次也是我将你推下去的,没事的,不作数。
其实总共来算,黛争和魏扶危都见的不多,掰着指头都能算出来。
她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她承认,她第一眼都被傅兰萧蛊惑了,心道心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郎君,还偏偏被她捡到了。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看清了现实,除了魏扶危,魏家不会有人喜欢她的。
她的身份可太多变了,奴籍,女扮男装,校书郎,谁会想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她不能再因为一句心悦,一句喜欢,就去做一意孤行的傻事了。
况且,她和傅兰萧之间的事情也太多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我们这样的,大多数都早早订婚,可我到十七了都未相看到合适的人选,就是因为我娘让我找到一个自己真正心悦的人,我去跟她说明白,我喜欢你,她一定会同意的。
魏扶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又问道:难道,你想拒绝我的原因是,你喜欢殿下吗?还没等黛争回答,魏扶危就帮她权衡了利弊,殿下他已经定亲,那个阮娘子,你也看到了,她肯定也感觉到了什么,我不知道她的脾性,就算你跟殿下修成正果,还会有其他人跟他修成正果,你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他也说明了自己的优势,自信,充满自豪的,但我不同,我只想娶我自己喜欢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
你若是选择我,那你定是全长安最幸福的小娘子。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把我觉得殿下对你也有意思说出口,这不是把自己喜欢的小娘子往别人身上推吗?谢谢你,魏郎君。
黛争将帷帽重新带好,整理了一番遮面。
她的心仿佛被甜津津的味道填满了,但如同劣质的糖人一般,甜蜜过后便士苦涩,只可惜我没有早点遇到你。
只可惜,她没有生在长安。
现在难道很晚吗?你年纪很大吗难道?有点。
黛争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老老实实地补充道:我是指有点晚,但我年纪不大的,就比你大一岁。
这有什么的。
魏扶危不理解,他倒是有很多小娘子喜欢,若是他跟那群小娘子说几句话,她们就主动贴了过来,他不知道为何她就不一样。
我不能耽误你。
她想,是不是也成了那个让人心碎的人。
再多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只将荷包再次拿出来,将那二十两塞进他的手里,多谢你买的鞋子,我会托我兄还你的钱,还有这二十两,你一定要收下!她不等魏扶危下一句,扭头就跑。
坊间巷口,杂物颇多,一个清瘦的小娘子跑走,又不熟悉地形的话,实在不好追。
筝娘!!魏扶危跑过几个巷子,根本不见她的影子。
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另一方面。
黛争看着在她逃跑时将她捉住的男人,他半张脸背着光,看着吓人。
他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将她拖进深巷。
她努力装出淡定的神色,可是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的害怕。
我已经拒绝他了。
嗯,那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悦耳如清泉,只是手就像一把坚固的锁,半分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很生气,哪方面都有,需要发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