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这蛇约莫有毒,您身体不好,莫要再碰这些毒物,再伤了身子。
一旁的內侍还在劝着, 眼看着傅兰萧捏着蛇身, 将那条白蛇轻放在他手心处, 而那条蛇却无意留下,眼看要摔在地上, 又被傅兰萧眼疾手快地拈起,捏着蛇头, 让她不能动弹。
本来就不见好,若是天天卧病在床,母妃应当更喜。
少年见到他拿皇后来说事, 她现在只在乎她的封后大典,没时间关心我与一条蛇。
更何况,有弟弟在, 母妃不会再在意我了。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黛争苦不堪言, 她变成一条不会说话的蛇, 又无法从梦中醒来, 只能任由傅兰萧将她带回自己的宫内。
他刚刚走回回廊,就听见一阵激烈的犬吠,一只虎头虎脑的狮子犬正冲着他狂叫。
长毛短鼻犬激动地毛发自立,就像与傅兰萧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黛争觉得他只要往前跨上一步, 它就会露出尖牙。
而傅兰萧根本不去在乎那条狗, 熟视无睹地从它身边经过, 而那条狗果不其然如黛争所想, 扑上去对准傅兰萧的脚踝就咬了一口。
她近乎尖叫出来,但因为她现在只是一条小蛇,也只能是吐出蛇信子,发出虽小声却刺耳的哈气声。
四雪,四雪!你跑哪里去了?!又有一名幼童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中,他的相貌与傅兰萧有三分相似,跑的鞋子都要掉了,正好看到傅兰萧俯身掐着长毛犬的后颈提起来,即将将它往地上重重一掷,大叫道:九哥,九哥!你别欺负我的四雪!四雪通体黑色,仅有四只爪子是雪白带粉,口中凸起獠牙,牙上沾血。
就算这孩子跑过来,还是没能阻止傅兰萧的动作,小狗摔在地上,呜咽着跑向也向他们跑来的小主人,被抱在怀中安慰不停。
九哥,你要干嘛?哎呀,四雪你怎么回事,怎么嘴里有血?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四雪的模样急得不行,向奔他们而来的內侍求救,吴內侍,快帮我看看四雪,它受伤了!去通报了一圈才赶回来的內侍以为是傅兰萧刚刚抓的那条蛇咬了十皇子的宠物,连声叹气,这下出大麻烦了呀!他速度指挥一旁手足无措的小內侍,找会给兽治病的医师来,一边安抚十皇子,这不是什么大事。
四雪通人性,知道众人是在为他着急,哼唧的更厉害来获得宠爱。
我没在那边看到四雪,十弟,你这边找到了吗?呀,四雪怎么了?黛争看到还有一行人挤到着回廊来,女孩看着比那男孩大不了多少岁,仔细瞧去,还能看到日后跋扈嚣张的影子。
这应该就是傅兰萧的幼弟和金茹,黛争记得金茹说过,小时候他们的关系很好。
傅兰萧瞥了一眼正要冲他发难的金茹,带着黛争径直离开。
他好怪。
哥哥生病了,所以才怪。
傅兰鸣看到他手臂上环绕的白蛇,不禁瑟缩,他近日一定是病的更严重了,所以他才让蛇咬了我的四雪,我们不能怪他!十弟,你就是心肠太好,总忍让着他,他才会这样对四雪的!以后是四雪,之后他要做的更过分了怎么办?金茹摇了摇头,你千万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黛争不是不知道他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想至他于死地,但她认为作为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子,怎么在宫中也过的逍遥自在。
梦里的事,让她怔忪,蛇尾缠绕在傅兰萧的手臂上,都忘了逃跑,不自觉地被他待到浴房。
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傅兰萧扔在水盆中。
见他坐在一旁,等着侍女给他更衣时,转过脸庞,正好看到脚下的水盆,一条通体洁白的蛇正吐着信子,缓缓地从水盆中爬出来,仿佛察觉到自己的行径被发现,脑袋一扭,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侍女被吓了一跳,双腿往后退了两步,打起精神来问:殿下,奴婢该死,让浴室进了一条蛇,请殿下先离开,等奴婢叫人来抓了蛇……傅兰萧皱眉,轻轻侧过头,以一种斥责的语气说道:这是我养的蛇。
是您养的蛇?侍女的手一顿,只能拼命叫自己不去看那条蛇,颤颤巍巍地将傅兰萧的衣裳褪下,待她看到傅兰萧脚踝上的咬伤时,第一反应便是:殿下,您被它咬伤了吗?您为什么不说呢?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去叫太医来。
傅兰萧失去了耐心,挥手示意那侍女离开,坐在一旁,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药膏和布条,慢条斯理地处理起被四雪咬伤的伤口。
黛争不得不佩服,他从被四雪咬伤,一路走回自己的内殿,不说脚步虚浮,他连重喘都没有一下。
原来这身隐忍的本领,在少年时期已经有所展现。
她看着傅兰萧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轻笑着问:你不跑了?黛争确实没有逃跑的念头了,反正睡眠不过几个时辰,等到天亮,自然就醒了。
她找不到梦醒的出路,就安静等待梦醒。
他的指腹抚过自己的伤口,沾上略见干涸的血液,附在白蛇的嘴前,像是在引诱逗弄。
你是不是饿了?黛争翻了个白眼,可惜傅兰萧看不出来。
她也算知道了,这人从小就是暗搓搓的变态,毕竟谁能有如此猎奇心理,拿自己的血来逗一条蛇?我以为你是吃肉的。
傅兰萧道:你冲短鼻狗哈气,我还以为你会去咬那条狗,害得我忍了许久,结果只是因为害怕啊。
开什么玩笑,她凭什么要为傅兰萧出头。
利用受惊的蛇攻击咬他的狗,加之傅兰鸣和金茹又将矛头都指向他,何等无辜又清白的傅兰萧。
受了伤的他自然会惹得众人怜惜,想必他父皇母后也要斥责不懂事的狗和两个幼童,最后也不过损失一条路遇的小蛇罢了。
借蛇杀狗,真有他的。
傅兰萧摇了摇头,面上看不出是不是失望,继续说道:我要养你,却不知道你要吃什么,真是罪过。
他说这话一看就不是真心的,黛争知道,傅兰萧在想着如何驯化这条蛇,并且能够为他所用。
可她又不是真的是这条蛇,她能听懂他的话,还能听懂他话语中的嫉妒,少年没有成年的他有那般深沉的城府。
他所想做之事,一切都围绕着深深的嫉妒,他嫉妒他那个弟弟拥有的一切,玩伴,宠物,还有来自母亲的爱。
他处理完了伤口,自己沾湿帕子,将自己身上擦拭干净,又将黛争捞出来,捏了捏它长而柔软的身体,我再养养你吧,可怜见的小蛇,你连肉都不吃,那在宫中都没什么活路了。
黛争左右耳朵进右耳朵出。
听我的话,现在我并不苛求你如何。
以后去将那条短鼻狗咬死,让他也难过些。
黛争想他还是快些去死吧。
-傅兰萧清晨醒来的时候,神色怏怏,侍奉他的內侍吓得不敢说话,伴君如伴虎,生怕这喜怒无常的帝王,冲他发难。
近日办的那些事,做的如何?他招来戚无,问他,声音哑的不像话。
他昨日喝了不少汤药,才得以再次入梦,只可惜这里没有黛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忍着将那群方士杀掉的想法,寻找另一个法子。
他见到过黛争几次,后来她就从梦中消影无踪。
她在梦中总是可爱可怜,一见到他就要夸他,缠着他说许多话。
她怎么会突然消失呢?一定是有什么阻碍了他们相见,才让她不能来见他的。
他一定还要再见到她。
戚无都觉得这事根本毫无依据,可傅兰萧执意让他一再搜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他跟在傅兰萧身边多年,自然也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突然让他打破常规,他一边要接收各种奇异怪状,一边还要适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皇帝。
他不禁佩服,他着实低看了黛争,他几乎是看着黛争一步步走上来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子就走到了陛下的心里。
曾经的戚无还觉得黛争的脾气跟狗一样倔,现在他觉得她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才是傻狗一条。
让行礼后道,在燕国以西,有一小国,国号为黎,黎国素来有一异术师,名叫调香师,可调一种名叫返魂香的奇香,说是可以让死灵重现,不知真假。
傅兰萧眉毛一扬,可以一试。
可黎国路途遥远,从长安到那边,要有三个月的脚程,陛下且等上半年,必能拿到那返魂香。
傅兰萧拢了下寝衣,从榻间起身,不,我们过几日便启程,前往黎国。
陛下,这不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要是这返魂香没有他们说的那般神奇,不就白走了一趟?戚无,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教训朕?傅兰萧嘲弄地轻扯嘴皮,表情森冷,你叫人下去准备,不要太过伸张。
那陛下出巡,还需要带上娘子吗?戚无的视线将转到龙枕旁的长方形檀木盒子,或许,陛下也应该早早让她入土为安啊。
带上一起走。
等朕死了,再将她与朕葬到一起。
傅兰萧匆匆走出内殿,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堵朱墙下,高深莫测地看着下面新生的青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远在黎国的黛争自然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何事,她从醒来便在愣神,不断地回想夜里的梦。
罢了,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在做什么蠢事,不就是教个汉语吗?她去就是了,又不会少块肉,还能拿到钱。
等到真能和燕朝结盟了,她再走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