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2025-03-22 07:41:35

朝晖殿乱作了一团。

不仅是因为, 献血入药的五皇子为打翻太子殿下要服用的汤药,爆出自己身世的惊天内情。

更因皇帝大发雷霆,召了神医过来, 询问神医若五皇子之血不可入药, 太子之毒该如何解开后,神医竟跪下叩首。

请陛下恕罪。

皇帝遭此打击, 已经是脸色发白, 摇摇欲坠。

捂着胸口连声哑道, 以他之血入药难道也不可以吗?神医也只能闭目拱手:草民.......无能。

大殿霎时一片寂静。

楼术捏紧手指。

他得知那毒原本应有解药,只是被殿下毁去之后,就曾四处追查,还请父亲与何相广询门客学士过。

只盼着能为殿下之毒找到一点破解之法。

但如今,以血为引这样,可供尝试的方子, 竟然也因五皇子爆出的身世之差而轻易失去效力,无能为力了。

当下就是垂着首, 紧紧捏着手指。

皇帝更是震痛不已。

他本以为, 即便五皇子不可以, 皇室宗亲血脉如此之多,总该能找到血可入药之人。

神医却已俯身, 将以血为引的药方闭眼道来。

皇帝这才握紧扶手, 咬紧牙关:就无别的办法了吗?神医垂眸:唯有此法。

此法本也不该出现在宫廷之中, 只是当时陛下大力清缴巫术蛊医等邪法, 神医为全故友心愿,冒险保下了几本孤本, 才找到此方。

据那孤本所说, 若需解奇毒, 需取特定年月所生的同系宗亲之血入药,温养三月,则急病可除。

恰好,太子托请他等为五皇子周全,他等查看五皇子生辰后,发现所有宗亲中,只有五皇子符合此要求。

当今不喜邪法,是以,他们才掩去此方来源因由,想要冒险试之。

谁知五皇子竟非陛下血脉,此法自然也就失去了施行的条件,也无作用了。

神医轻叹。

楼术致信予自己时,神医不是没叹息怀疑过所谓穷途末路只是皇室中人掩人耳目,楼术不过是被太子所蒙蔽,才相信世上竟有给自己下无解之毒之人。

可如今却无法作此想。

太子的的确确中了明日花之毒,他也的的确确无法挽回太子已处于强弩之末的身体。

只能跪下言明,若再拖着不解毒,太子何寿,怕是只能,听天由命。

神医不敢起身,听天由命,这四个字,也将那脸色颓败的皇帝几乎牢牢钉死在那龙椅上。

半晌,皇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极为沙哑,每个字都似乎是从喉咙中挤出,带上恳求:神医就不能冒险为朕再试之吗?神医更深俯首:明日花毒性极为强烈,寻常药材根本耐不得它何....他虽无子,却极能体会皇帝此刻锥心之痛,因而还是劝告道:若是张贴皇榜,或可寻得可解此毒的有识之士。

皇帝心中沉痛不已:若是张贴皇榜有用,子安现在便已转危为安,怎会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想起极有可能就是下毒之人的三皇子,和剥夺了嫡子解毒的萧逆,更是恨极,恨不能现在就生啖其血肉。

想起子安还昏迷着,才咬紧牙关,硬生生按下杀这二人的冲动:张贴皇榜。

他心知神医若不知,那天下有人可解的可能性已是极小,可:即便不能延续寿命。

这几个字刚一说出,皇帝便头晕目眩,在寿康扶住之后,才觉心口血肉,都被生生剐出,声音更是沙哑之至,几欲泣血:也该有法子,令子安醒来。

皇帝夙夜在公多年,还是第一次觉自己已年迈体弱,浑身疼痛不已。

若是他能代嫡子受这病痛,若他能便好了。

他已过不惑之年,半截入土,子安才不过才弱冠,他怎忍心,见嫡子短命!皇榜就写,可愈殿下顽疾者,赏黄金万两,加官进爵,万户食邑.......想要什么,朕便给什么。

寿康却垂泪跪下,哀声:陛下。

他怎不知皇帝已经是走投无路,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万户食邑,加官进爵,哪有随便赏赐的,从古至今,从未有此先例。

何止是太子此病已到走投无路之地步,皇帝更是到了走投无路之地步了。

一主一仆都是痛极。

听永福来通传,说五皇子仍重复着救太子,皇帝这才猩红着双眼,定定地望着那传话的宫人,咬牙叫人将他带上来。

皇帝不喜萧逆。

原因无他。

他是皇后宫中宫女用了手段才诞下的皇子。

当时皇后刚刚生下太子,身体正是虚弱时候,听闻此事,怔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身安顿好那宫女,便来太极宫中求情。

皇帝本是被那宫女用药所迷,百口莫辩,也深知自己愧对皇后更愧对嫡子,要将那二人送出宫中。

只是太后不同意,便只能随意选了处偏院将他们安顿下来,只当宫中没有此二人也就罢了。

但是皇后仁善,见五皇子生母早逝,便将五皇子接来宫中,好生看顾。

皇帝又愧又怒,私底下不知如何敲打过五皇子及其仆从多少次,只望他日五皇子不会辜负皇后的一片心意。

谁知道,养在宫中这么多年的人,竟然并非五皇子,而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如今这来路不明的孽种,还要害得他的子安再无解毒之可能,皇帝怎么能不痛!他未必多喜欢那个宫女的孩子,只是不愿见嫡子解毒之希望破灭,此刻见到萧逆站在他面前,心情更是复杂痛恨之至。

萧逆并不跪下,见皇帝面色冰冷沉厉,表情也无甚畏惧之处。

那漆黑瞳眸,也与皇帝太子并无相似之处,极清极冷静,五官轮廓看着倒像是异族之人,颇为深邃。

与愁云惨淡的朝晖殿内众人相比,显得过分平静。

皇帝手指又是收紧:你有何办法?萧逆安静地看着他,忽而拉起衣袖,露出清瘦的,布满青紫淤伤的手腕。

神医见状,眼皮就是一跳,忍不住微讶,抬头打量这少年。

翟温和楼术都在,俱是皱眉。

翟温更是先一步想起,冷宫中常有恶仆苛待皇子后妃的传言,但,五皇子生性凶狠,不应遭到这些虐待才是。

是他在别处惹得,还是宫人为曲迎上意,污蔑五皇子?翟温脸色沉冷。

萧逆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淤青,仿佛这些淤青本就该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一样,只是抬首,指着那淤青中一处极小的刺青。

果然,皇帝在看到那刺青的时候,就是豁然起身:你!萧逆说自己与太子并非血亲的时候,皇帝本该就将他下狱了。

皇子非皇室血脉,此乃奇耻大辱,那宫女诞下五皇子时,皇帝也暗中令人验过很多遍,五皇子的的确确是皇室中人无疑。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五皇子已遭人替换,不知所踪。

萧逆残害皇子事实确凿,自然更是非杀不可。

但是萧逆宁肯说出自己并非太子血亲的事实,也不肯让太子服下那汤药,终归还是令皇帝咬牙,将他暂时留了下来。

等太子醒了,再杀也不迟。

那时皇帝对萧逆的杀意,只有三分,现在的杀意,却暴涨到了十分,而且是恨不能现在就杀之后快!之前他还在想,何人可以无声无息地取代五皇子,还潜藏多年,现在终于有所回忆。

南朝有吴苗一族,极善以蛊代医,而吴苗一族中,最擅用蛊的,又当属皇室南宫,这个刺青,就是南朝皇室南宫族人的标记。

南朝虽为本朝比邻,但几百年间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数十年前,南朝出兵征讨萧朝,萧朝出兵镇压,南朝大败,俯首称臣。

为表诚意,当时的南朝国主,将自己的一双儿女作为质子送入本朝,承诺成年后以此二人与本朝互为姻亲,再不侵犯。

但,世事难料。

南朝国主那一双儿女当中,女儿于来萧中途便病逝,作为质子入朝的南宫越,也在南朝撕毁盟约,举兵北上后,在宫中亡故。

本朝所得的一双人质,对南朝没有起到任何挟制作用。

最后还是皇帝亲自督导此战,才荡平了南宫一族,但此战萧朝也因不识蛊虫,损失惨重。

所以他才下令大肆清扫朝中蛊医巫医等邪术术法,并暗中追杀流亡的南宫皇室,防止他们卷土重来。

谁知,谁知,那最可能回到南朝继承大统之人,却就在宫中,蛰伏十数年,今时今日才显出其身份!皇帝咬紧牙关。

萧逆显然是有意学了说话,语句不算通顺,语速却快了很多:有人,害他。

皇帝怒视着萧逆,他怎不知嫡子此刻正险象环生,但嫡子的毒尚且未解,他又哪有心思去处理其他事宜!窃国,之人,在场人俱是一怔,萧逆已经睁着那漆黑的眼睛,望着皇帝缓声咬字道,不能,是。

窃国之人不能是太子。

但。

他终于说完:是我。

但可以是我。

皇帝脸色一变,坐在龙椅上,握着扶手,久久不语。

在场都是才思敏捷之辈,焉能不明白萧逆的意思?南朝已灭,他乃亡国皇子,与萧朝国运自然是背道而驰。

相较于从小便被钦定为储君的萧无恙,自然更容易成为百姓心中,真正偷窃国运,妨害本朝发展的罪人。

何况——他现在还窃取了五皇子的身份,若是将此事大告天下,本朝十多年波折便都有迹可循。

他异朝皇子的身份,便是南朝遗族窃取本朝国运的最好证据。

因此,可作为李代桃僵的木偶,代替太子承万民之怒火的人,非他莫属。

皇帝突然懂了萧逆救他这二字的含义。

他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即便太子对他有恩,皇后对他有恩,可他既然能在深宫之中,就知还未传入朝廷的国运谣言,身后可用者应该不少。

作为亡国皇子,他背负的,自然也更多:若是为太子揭露自己身份,成了窃取萧朝国运之人,那南朝呢?灭国之仇,举国之冤,他如何再报?此举真是为救太子吗?还是为寻机会,找到暗中藏身的南朝中人?所以很快就沉了脸色,冷笑道:你倒是大义凛然。

声音骤寒:潜藏宫中多年,朕还未拿你发问,你便自己前来告罪了!你觉得朕会信吗!即便是为了太子,他也不能对外宣称是为了太子,而是被本朝擒拿住,意外发现他乃盗窃国运之人。

这样这件事情才不会攀扯到太子身上,他的子安也可清清白白地等来那些人的道歉。

然,此等要求,萧逆岂会愿意?他为何要将自己的性命交给灭了他皇室一族的人!萧逆果然沉默片刻。

楼术等人也面色微沉。

他在萧朝待了十数年,便也被忽视了十数年,过得甚至还不如质子的亡国皇子,不愿意是必然。

若是愿意,他何必在这么多年间接连伤人,将亲近仆从尽数赶走?不就是为了害怕自己的身份泄露吗?皇帝不信,他却不可能不借这个机会,将太子身上的污名洗净,所以已经想着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

萧逆却忽而伸手。

他生得极为俊美,不太符合萧朝的审美。

身形瘦弱的人气势却冷峻,宛若利剑般,那漆黑的瞳仁里却无什么攻击性,只是拔了剑,其余侍卫就惊疑不定地包围他——然后看着,他再次将剑递给皇帝,剑刃对准自己,像是把他的性命交到了皇帝手里。

皇帝这才脸色微变,想起,萧逆其实早已表露了他的诚意。

在打翻那药,却仍固执地告知他们,他并非皇室血亲的时候,萧逆就已经这么做过了。

把自己性命随手交出的人盯着皇帝:救他。

这熟悉的两个字令翟温袖中手指微紧,他微微垂眸,想起那毫不犹豫的一划。

皇帝心中却是暗暗痛了一瞬。

萧逆乃是叛臣贼子,都愿以窃国之人命运救下他的子安,而他身为天子,却什么都不能为嫡子做,半晌才咬紧牙关:朕会放你回去。

他冷冷道:入夜时,朕便会派人捉拿你。

然后昭告天下,洗清太子身上冤孽,若如此,或还可借皇榜引得有才之人为太子解毒。

萧逆却摇头,皇帝脸色一沉,怎么,他还想讨价还价?这是萧朝!萧逆却仍拉着自己的衣袖,执拗地重复那两个字:救他。

众人不解其意。

神医却第一时间拱手:陛下开恩,臣有一发现,或可暂时压制殿□□内毒性。

......翟温沉默地立在帘幕外,等看见帘幕内的那少年收起匕首,安静地闭目靠坐在殿下床榻边休息时,才抬脚。

可下意识放轻声音的人还未踏入,那少年便倏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实在是令人过目不忘,让人想起搏击长空,夜间疾飞的鹰隼,极冷。

如今却因大量失血,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倒令他看上去无害了许多,只是唇仍然是紧抿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刚刚神医拒绝按照萧逆所说,在他体内放进蛊虫,用蛊医之法救太子,神医不答应,他便一直是这个表情。

等神医保证,即便只是放血也可令殿下苏醒后,他才恢复了些正常,安安静静地守在太子身边,只是警惕心依然很强。

萧逆见到是翟温,收回视线。

翟温一顿,见他唇色苍白,侧头示意身旁医官去取药来,却见他转头去看床榻上的人,伸出的手指就停留在殿下散落的发丝上。

这回楼术也看到了,却没有阻止。

神医会有适才的请托,是因他想起,南宫皇室有一种邪法,可以解世间百毒,那便是炼化蛊人。

蛊人之苦,楼术未曾详细了解过,但也听神医解说过一二。

传闻南宫家族擅蛊,若年轻一代中有两位优秀的皇子皇女,便会同时在他们体内种下母蛊,在成年之后令他们相互厮杀。

失败者体内的母蛊,将退化成子蛊,受成功者操控,成功者登位后,失败者会作为君主的刀,所向披靡。

子蛊入体后,体内有蛊的人称为蛊人,其血是南朝不可多得的珍材。

像萧逆所说,取蛊虫养在体内,然后以其血肉入引,就是一种可以解奇毒的法子。

皇帝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见萧逆竟然想用自己的血肉为引,脸色难看地看了萧逆半晌,才回转过身,到底没说要杀了萧逆如何如何。

神医却叹:不是我不愿以你血肉入引,只是我不识蛊虫,只能从书上所记载的法子中看出,你体内并无子蛊的反应,怕是早已没了子蛊,也养不了其他蛊了。

血也只是可暂时压制殿□□内毒药毒性。

萧逆才作罢。

楼术听闻此言,垂眸想起的却是,怪不得当初知道自己要被取血时,他会伤人也要逃走。

听到是为殿下取血,却又默然应允,即便可能被发现身世有异也在所不惜。

分明,是为殿下放弃了一切。

翟温问:既然你的血可解百毒,又为何要打翻那碗药?萧逆本是有些力竭地阖着眸,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读书读累了,伏案休憩的少年。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那种漆黑寂静却让他的这种少年气荡然无存。

一直觉得他很危险的暗卫这才倏地想起,他也不过十五六岁罢了。

在寻常人家,的确还不曾读完书。

他说话有些吃力:不懂蛊医,加药,会死。

他当时以为他们懂,听他们说是至亲之血才知道他们弄错了。

怪不得,他要说出自己的身世,他若是不说,或许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让他用血救太子殿下。

翟温问:你懂蛊医?萧逆摇了摇头,过了半晌,才像是回忆起什么,垂眸哑声重复那两个字:会死。

翟温蓦地想起他身边那些被驱散的仆从,有一两个,在还未治好之前便悄然病死,死状极为古怪。

难道就是因为这暴起伤人的少年,当时也想过用自己的血救他们?翟温的心立时沉重下来,他抿着唇,不知该说萧逆是逆贼,还是赤子。

他的心思太过纯粹,此等波折身世,根本配不上他,反而叫人觉得,是这世道在有意折磨他。

才让他身为皇子却幼年丧国,窃取了五皇子身份,却又被困深宫,如今想救殿下,也只能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他的血可在一定程度上压制殿下.体内的毒性,但只是延缓毒发罢了。

若是真要把他当做窃国之人,他的结局,怕只会是把血干净留作他用,自己却被,千刀万剐。

楼术一直未曾看向这边。

他曾为皇子伴读,自然见过萧逆,如今也只能冷声:届时,我会亲自带兵捉拿你。

殿下并无兵权拥趸,除了楼家以外,陛下并无把握确定其他世家会忠心拥护太子,便只能赐予楼家功绩。

此事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清缴南朝逆贼,恢复本朝国运,楼家可立足于朝堂之上,不必再让太子受他人掣肘。

楼术自然知道此话对萧逆来说极为不公,但在殿下与萧逆之间,他只能选择殿下。

萧逆安静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良久,才像是理解般点头。

楼术转身要离开,他身后,小时候他作为伴读见过的小皇子,如今已是十五六岁少年的萧逆,忽而拔出匕首,割开手腕——刚刚放完血的人面色白得几乎透明,和病重昏迷的人比起来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楼术皱眉,想让他不要浪费自己的血,殿下.体内的毒还未完全清除,萧逆却忽而将那水囊递给他:楼术觉得有些眼熟,才想起,那是他有一次与父亲出门,赠给五皇子的礼物——那时五皇子已经因为患上痴症,而被幽禁宫中,楼术以为他没有收到,没想到,他竟还好好保存着。

或许是冷宫中缺少物件,他随手便拿来罢了。

楼术让自己不要心软。

萧逆漆黑的瞳孔却看着他。

十五六岁的少年与殿下温和的模样不大相同,那眸光却一样澄澈。

楼术忽然想收回自己刚刚在心底说的那番,殿下还需要你血的话。

萧逆却以为他是嫌脏,看了看自己满是淤青的手,重新选了一处地方要下手,被楼术抓住。

楼术有些恼,心底伴随着不知何处细细密密的痛,咬牙。

他也有弟弟,若非殿下此刻病重,又何曾愿意看到萧逆这样:你做什么?!萧逆想了想:有用。

他知道自己会死,死了就不能给他血了,所以才提前握着那个楼术也知道其实并无大用处的水囊,递给他:给你。

他一直都记得楼术送过他水囊。

所以记得,要送回来。

**【楼术对萧逆认可值上升四十点,当前认可程度:较为认可。

】【翟温对萧逆认可值上升二十点,当前认可程度:较为认可。

】系统播报完认可值涨跌情况后,才去看偏殿里的两人。

有取血一事,担忧废太子病情的人,对萧逆的认可值涨得很快,所以很快三号马甲就觉醒过来。

此刻萧逆正以,他取血时容易暴起伤人为借口,与萧无恙单独待在偏殿之中,握着匕首在找适宜下手的地方:太医院每日都要给萧逆取血,自然会看到那伤口。

所以即便无人看着,这伤也不能作假,需实实在在划下去。

萧无恙正在给萧逆上药,因为还未完全觉醒,只能做些简单动作,看着他垂眸,简略开口:下次我来。

盛晚的主意识正在萧逆身体里,见有自己部分意识的四号正定定地望着她,放下匕首无奈道:不都一样,我割了疼,你割了肯定也疼。

她自己当然最心疼自己,可是换哪个马甲,主意识还是部分意识,都是一样地疼,还不如手起刀落还痛快些,只能叹了叹。

如果她有别的方法,也不用这样折腾三号的身体了。

这么想着的盛晚伸手去碰四号的头发,最后还是在四号坚持下,操控四号来取血。

这样虽然心理上没啥区别,但是看起来更容易接受些。

系统在取完血靠过来,见盛晚操控着两个马甲再给自己止血敷药,忍不住道:【宿主不觉得疼吗?】盛晚:总比被发现了是异族人,直接五马分尸强。

系统:【......】竟然无法反驳。

它绞尽脑汁:【就没有可能掩藏三号的身份,让别人以为三号只是痴傻不就行了吗?】你觉得呢?三号的身份怎么样都是个雷,迟早会被爆出来,盛晚抬眸,被别人爆不如我自己爆,而且我现在需要守在四号身边,避免四号毒发。

系统本来想问宿主怎么知道三号的身份一定会被爆出来,还会有谁知道,闻言立刻道:【不是有三号的血吗?】应该可以压制一段时间吧。

盛晚:哦,那个是我编的,没用。

系统点头:【是你编......是你编的???】系统惊了,它凌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本来以为宿主是习惯事事都不留下隐患,做好安排的个性,谁知道她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都敢乱扯:【所有人都以为你的血真的有用,才让你试,你不怕救不回四号马甲,两个马甲一起玩完吗?!】马甲虽然是宿主的附属身份,但身体状况也是会影响马甲使用的。

四号本来就因为宿主狠下心给自己下了无解的毒而病重,现在宿主又编了个解法出来,真的不会出事吗?盛晚并不回答,只是问:你不会真的觉得,以至亲之血入药这个方子,是太医院找出来的吧?系统:【......???】它跳出一段乱码,像是被惊到组织语言困难,它确实不知道连这个情节都是宿主控制的。

她点头:那法子也没用。

系统:【.......】宿主到底瞒着它做了多少布置!盛晚:你没问。

她淡淡道:一开始那张毒药药方,你也没问过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系统:【.....】盛晚对系统的惊讶茫然毫不惊讶,只是略略抬头:上次你说,你可以帮我采集信息,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连我几个马甲的记忆都没看过。

所以才不知道,萧无恙的记忆里,出现过这张药方。

虽然宿主是扬着眉说这话,但系统还是极为惊恐,机械音都结巴了:【怎,怎么会呢,只是我权限太少了,有些内容确实无法解锁......】盛晚并没有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倒是问过我,为什么明知道有人在传国运流言,却不阻止。

系统确实百思不得其解,宿主当时提前预料到这些情况,出手阻止就算不能让流言停止传播,也应该可以暂缓流言爆发。

但是宿主什么都没做。

但其实这些问题都可以合并成一个。

盛晚懒懒抬眸:我为什么选中那张无解的毒药药方,为什么要让太医院找出以至亲之血入药可解百毒这个方子,为什么,知道有人在传国运流言却不阻止。

系统:【......】系统木着脸抓狂:【你不是说你没有到毫无错漏的地步吗!】为什么连这都想到了!这不合理!就算宿主精于筹算也不合理!这已经超脱宿主可以安排的范畴了!它严重怀疑宿主作弊,窃取了不在她权限范围内的信息!盛晚却抬头:所以啊,这就该问你了。

她似乎是笑了笑: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把我投放到这个世界呢?空气里波动一瞬,系统像是被问住,火速留下一句【系统更新】后,就再无声息。

留下盛晚看着那纸张上染开的点点血迹,轻轻抬起手指点了点:跑得这么快?萧无恙闻言看过来。

盛晚道:无事。

萧无恙继续低眸给她上药。

盛晚只是想起她还没告诉系统,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露出马脚,泄露些许端倪,她又打算怎么解明日花之毒,有些想喊系统回来罢了。

算了。

看着那白纸的人伸手,把染了血的布帛和那纸一起放在烛火边,静静看着它在火舌舔舐之下化为灰烬。

那双属于萧逆的,像是野兽竖瞳般凶狠的瞳眸里此刻被火花笼罩,那点闪烁的光,像是火树银花中绽开的冰晶,分外耀眼。

反正那可解毒之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应已准备好入宫了。

只希望结局,莫要让她太过失望。

身后萧无恙已为她上好了药,垂眸望着她,声音很轻:睡吗?盛晚回神,看着四号,声音温和许多: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