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2025-03-22 07:41:35

北营此次大获全胜, 各营将领情绪都极为复杂。

他们之前还在因一营溃散,陛下斥责,而拿不准该如何处置失去了最后一名将帅的霍家军。

互相推诿, 暗中运作, 都是为了吞下那一千人的霍家军。

如今却得知,一个身无将帅之职的书生, 竟带领数人, 冲破了火速聚集起来的蛮虏大军, 救出了被俘的霍凌寒!甚至还目睹霍凌寒杀了剑门关一战的主将蛮虏大皇子,一朝雪恨。

当下便是惊骇惧疑不已,但袁何等人已至营地,只得按下心中种种不表,态度堪称客气地接待了袁何人等。

等知道袁何一行人,人数不过千的时候, 那表情更是堪称诡异。

史书上并非没有以少胜多的战役,但以一千之数对抗数万众, 还令对方溃散四方窜逃, 简直犹如天方夜谭, 与信口开河无异。

若非霍凌寒的确带回了蛮虏大皇子的首级,他们都要怀疑这是袁何几次献上粮草, 尝到甜头后, 便痴心妄想, 妄图以此等荒谬之言骗取陛下封赏。

等到亲眼俘虏, 和那蛮虏军营血流成河的惨状后,才不得不相信袁何等人的话。

假笑着说要为袁何上表求封。

上表求请就不必了, 蛮虏未除, 只是溃逃而已。

袁何对这些将领并不陌生, 对他们的放也不意外。

他们知道自己有粮的时候就拉拢过他,只不过袁何谁也未答应,只是从怀将军那里借了几千兵,才有此胜。

只是霍将军此次立了大功,一营又损失惨重,却无补给,各位将军是否该如实上报,令一营与首将霍将军也得封赏,好生休整?殿下在信中提到霍将军为人刚直时,曾率言,他当日下令致剑门关大败之过,如今想必令霍凌寒百受掣肘。

事实也的确如此。

霍凌寒在北境屡受打压。

贪功求权之辈为阿谀殿下,也数次弹压因殿下之令,几乎阖家覆灭的霍家军。

北营更是沆瀣一气,未免霍凌寒东山再起,竟不给一营出兵迎战的机会,平日操练,更是极为松懈懒怠。

否则当日全军操练,一营何至与主军分开,迷失风沙中,数日前才归营?是以霍凌寒虽镇守北境两年,却至今仍无军功累积,名望也远不如镇北侯在世时显赫生威。

袁何虽的确无法得知这霍将军为人,却也知晓霍家满门忠烈,如今更是亲眼得见其宁死不降之姿。

太子殿下信重他等,才多番掩护,令自己能一路北行至边境。

既殿下也在信中说霍将军可堪追随,已明白殿下非朝野弹劾的不辨是非之人的袁何,自然也愿投桃报李,坦率直言。

说完便拱手:袁某还要操练兵马,告辞。

说完便掀开营帐帘幕离开,留下一众将领,脸色青白,神色恼怒。

一个探花,口气竟如此之大!有人不咸不淡道:这几次粮草接应,还是将他的胃口惯得大了些,竟还想替那霍凌寒邀功。

旁边的人却是冷笑:邀功?霍凌寒重伤,北境被我等把持,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把这功劳报上去!**禾励等留在外营,见郎中出来便立刻迎上前。

那郎中本非军中人士,只因受过霍家军恩惠,才从边陲某郡县中跋涉至此。

在帐中待了许久,出来便捻着胡须,迟疑叹道:将军已武功尽废,右肩毒伤虽因腐肉被尽数挖去,未侵入骨髓,但,伤势过重,日后怕是不能过度劳损,更不可随意使用武力了。

他自然知道霍凌寒的威名,也为这位年少成名的少将军感到可惜,但此战极为凶险,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为今之计唯有好好休养,或可恢复到十之一二。

十之一二,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够用。

但对将军来说,便是彻底杜绝了将军再用长缨枪和长剑上战场之可能。

禾励沉默良久,引郎中离开。

回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正拦着冲动的孔钺离开阵地,去寻别的大夫:将军武功盖世,战力过人,怎可因手臂受伤就此断送?!定是那郎中学艺不精!见白闻殊出来,更是急道:军师!将军如何了!当真用不了剑了吗?!剑门关之仇还未报,将军怎能......白闻殊本就脸色惨白,闻言,更是猛地厉声:孔钺!他见数人等候帐外,却无一人念及将军几乎命亡,还在口口声声说什么剑门关之仇,便觉遍体冷极,心胸沉冷。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你们还在责怪将军吗?!责怪将军擅作主张,为保他们不惜以命相博?!孔钺徒劳张嘴,却反驳不出话来。

白闻殊环视众人,怒极反笑,好得很!这就是一营,这就是霍家军!人人都知,将军被俘那些时日,素有蛮虏毒蛇之称的蛮虏二皇子只会用尽手段折辱将军:蛮虏不伤将军根本,当日又怎会那么轻易就设下陷阱放白军师和将军离开?分明就是倚仗将军之伤无力回天,才如此有恃无恐。

将军能撑至如今已经是将军忍耐毅力过人,他们竟还念着剑门关之仇未报,怎能叫亲眼见将军力战而竭的白闻殊不心寒齿冷!如果昏迷前,将军没有命他拆毁霍家军,白闻殊心里还会好受些。

可如今,他们聚在这里,嘴上说着剑门关之仇,却可眼见将军重伤至此,而未有丝毫愧疚之情。

口吻中,甚至还有隐隐责备将军冲动行事,才致今日重伤之意。

让还欲为一营众人求情的白闻殊更觉讽刺之至。

他已解了毒,但他此次也是受尽颠沛,脸色还苍白着,那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像是团燃烧着的火。

看着眼前众人的军师一字一顿:这便是你们今日来的目的吗?抒发你们的不满,责备将军的疏忽,还叫几乎命亡的人,像从前一样默然受你们训诫?!众人鸦雀无声。

白闻殊已然气得声音发抖:你们对将军不满,将军并非不知!此次假降之前,将军也常言,军中常有恨他不能入阵杀敌,为君侯报仇雪恨者。

是以,命不从,战不随。

对霍家军更无归顺之心,只想离开这蛮荒战场,逃回家去。

白闻殊早知霍家军军心有变,但他却不知,他们竟可对将军违悖不恭至此!霍家军是迅猛之师,传奇之师,即便跌至谷底,也可牺牲自身咬下敌军血肉,胜不骄败不馁。

而绝非如今苟延残喘,却还念着往日辉煌,在离开与继续厮混中徘徊的懦夫。

白闻殊绝不承认霍家军会是如今这一千懦夫——今日将军孤身杀敌,一营虽未饮酒,虽遵将军之令,以保全自身为要务,没有反抗而是四下散开,为何今日才回到营中!为何今日才得到命令,聚集在营前,怠慢拖延至此!为何既无入阵杀敌之功,还要对着旁人,对将军命令置喙生疑!白闻殊本就是一营的军师,虽然被俘之后短暂离开过一段时间,也误以为过将军执念入骨,冲动暴戾,却也从未想过剥夺将军指点霍家军的权利。

他知将军行军打仗的能力远在他之上,即便报仇心切,也绝不会将一营人拖入绝境。

因为霍家军,同样也是霍家最后的遗留血脉,将军不舍。

可:若非将军以身涉险,你们以为,蛮虏为何不能将你们尽数俘没,若非路遇援军,你们以为将军今日如何能保住性命!单手持剑的人只觉那日营地战火纷繁,几乎燃尽他思绪: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往日,一时言将军太过顾念失去父兄之痛,觉得将军不受劝谏,刚愎自用,深入风沙蔓延之地。

孔钺为首的人羞惭张嘴,却无力反驳。

一时言将军如此懦弱胆怯,明知剑门关之耻,却还龟缩在边境境内,不敢与蛮虏正面对上。

禾励手指微微收紧。

白闻殊素来便知军中有这两种人。

可是霍家军只余下这一千人,他何德何能能叫将军将他们踢出霍家军中!即便将军肯,那些将士的遗孤也不肯,这些兵士也不肯。

所以他不说,只当将军不知。

可将军知道。

将军只是不愿责备他们罢了。

将军甚至为了保全这支所谓的霍家军,拿自己性命做赌注。

对孔钺:你们说他刚愎自用,所以这次种种谋划,只涉及将军一身。

对禾励等人:你们面服心不服,只待此战一败,将军被褫夺世袭封号,不再领兵,便解甲归田。

白闻殊觉得此情此景,比当日将军受刑还要叫他心肺绞痛:所以将军收到那一战之限的圣旨之后,便再没有想过平安回来。

而他们今日聚集在将军营前,说的仍是那句,将军还未报剑门关之仇。

这仇是霍家之仇,却不是他们可用来令将军不顾惜自己性命的要挟!圣上看在霍家满门忠烈,特命将军守在北地,然蛮虏屡次骚扰,漠北都未有大胜。

而霍家军内部人心浮动,北境境内有数人与蛮虏勾结互通往来,如今还有北境将领,要私自侵吞将军功绩。

将军要如何拿下这大捷,要如何向圣上证明,霍家军仍有一战之力,仍有保留下去的必要,要如何请求圣上不褫夺他的封号?!剑门关之耻已成定局,若将军不能一雪前耻,便只能赴死。

一营不堪大用,便是逼着将军铤而走险,孤身杀敌。

将军可是真的能恰好算到援军会在那时赶到,自己定下的假降计谋也一定会被那蛮虏毒蛇相信?他只是不能退,不愿退罢了。

所以才会在那日包围圈中,战至力竭,几乎命绝。

霍家军这上上下下一千人,看似全为剑门关之耻感到愤怒,愿枕戈待旦手刃仇敌。

然到最后,又有谁真的随将军凛然杀敌?!他们竟也有脸,对着霍家旁系的将领说,将军实无领兵之能,更无复仇之心,只是为自己的刚愎自用找了一个报仇心切的借口!将军若是真有大错便也罢了。

可霍家军到今日仍是当年一千之数,未有折损,即便将军当真报仇心切又如何!这面前一千人都是将军保下!他们明知将军百死而回,还要来发难。

如今看着将军重伤在身,难道还能对濒死的将军说出,当日在剑门关战死的,就不该是君侯与将军的几位兄长,而合该是软弱无能的将军吗!白闻殊字字凌厉迅疾之至,说到最后,零散的一千人,不管是百夫长还是裨将,竟都面色惨白,不敢与白闻殊对视。

更不敢去看那顶帘幕几乎被血染红的营帐。

将军多次不听军师建议,深入敌腹,他们的确极为恼怒,想过另投别主。

霍家嫡系一脉虽均已战亡,但与霍家交好的军事世家不知凡几,旁系更是因嫡系功绩,以平庸之才任将帅之职。

霍家军中有功勋之人不少,若想投靠别军,何其容易?如今还待在霍家军中,不过是觉得,他们仍然肯拥护将军,是给了战死的君侯,给了往日军士一些薄面,给了将军薄面。

便自然而然觉得,将军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他们都有权不满。

然将军此次伤得如此之重,还手刃了大皇子,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破了蛮虏团结作战之势,他们又有何脸面觉得,留在霍家军,便是赏脸,便是看得起将军?禾励等人也垂首握紧手指。

当日霍家遗留军士中,本就有很多,并非将军旧部,而是当日未参与剑门关一战的旁系。

对将军本只有对霍家嫡系的一份尊敬,而没有对首领的敬佩和绝对服从。

他们心高气傲,只认镇北候之功,如今却被将军性命换来的大胜哑口无言,更被白闻殊说得无地自容。

整片营地之人都是满面羞惭。

禾励最先上前:当日乃我等轻慢,但如今霍家军......白闻殊冷眼睨去,声音更厉:你等去留,自然有将军定夺!将军乃一营之首!何时轮得到你们自己做主!往日休提,但:你们今日之言,待将军醒来,我也会如实禀报眼神凌厉的军师语气冷肃:从此,你等也不必再打着霍家军的名号。

禾励等人豁然抬头,脸色已骤然苍白,却闻白闻殊寒盛,一字一顿道:也不必再用霍字旗!将军心意已决,剑门关之仇不是霍家军之仇,他们既已忘了,那便他一人随将军去报。

白闻殊说完,便反手将那剑插入地心,返身入营,将身后骤然慌乱无措的众人留在营帐外。

禾励下意识想追上前,却猛然想起那日白闻殊劫持将军离开,他虽猜出将军要做什么,却还是想着,将军乃如今霍家的唯一血脉,如此看着将军离开,恐怕有违镇北侯所托。

所以明知下属不可违命,却还是上前劝阻,少将军并未回答,只是冷淡侧首。

他的脖颈处还架着那把剑,身上软甲未有半分血迹。

如此看着好像还是那位在漠北的两年,几乎无有功劳,只是偶尔会追击蛮虏,军中不满已久的玉面罗刹。

可那一刻的少将军仍无镇北侯之威严,却凛然如要上战场的杀神。

你留在这里。

禾励以为将军是又要冲动行事,不欲他等干涉,才顿住作罢。

今日才知,将军是忍了两年,才终于舍下他们这些不忠不义之人。

将军也并非生性易怒。

面对何武挑衅,他们能够压下愤怒之时,将军却总按捺不住便要动手,是因为,只有对将军来说。

剑门关才不是一场失败的战役,那是午夜梦回,每每提起,都令将军恨不能百死,也要百倍偿还蛮虏的刻骨之恨。

将军更并非不会领兵。

而是他们这支所谓的百胜之师,早已在这北境磨去了战意,磨去了身为霍家军的骄傲,只记得剑门关之耻这几个字上蒙着的淡淡血影。

不配,更没有能力与将军一同站上那战场,与将军一起杀灭蛮虏了。

跟着盛晚切换到漠北视角的系统沉默了。

它反复地打开面板,一遍遍确认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支线:君主猜疑。

未开启。

】【支线:军心动荡。

未开启。

】【支线:武功被废。

未开启。

】再看认可值那一栏,看到的却是:【认可值:未追踪。

追踪结果:已波动完毕。

】系统:【???】就像是宿主会通过操控马甲完成各种事件,获得认可值的上涨一样。

在世界发展过程中,系统也会通过计算和排查,确认一些很大概率会发生的剧□□件,来标定认可值不受宿主控制地,发生注定的大幅波动的情况。

这些情况被称为支线。

而这些支线,还没有发生在此刻的漠北——虽然也没多久就要发生了——但是系统很确定,它和宿主一起醒来的时候,宿主面对的局面并不包括这些。

宿主当日的处境很清晰,清晰到有些简单了:自己中箭昏迷,众将领排挤,军心不稳。

虽然也有一些隐藏剧情需要触发,但这些隐藏剧情,也不包括现在还没发生,但已经被宿主打出来了的:收到陛下勒令他一战之内必须大捷,否则便褫夺他领兵一职的旨意;发现霍家军被霍家旁系及霍家亲近将领收买,不到一千人的队伍四分五裂;在作战过程中不甚中毒,导致五毒入体,命不久矣。

系统都麻了,想不明白。

宿主到底是怎么在剧情还没发展到这里,它也没有给出提示的情况下,开了天眼知道这些剧情并且直接上来就开了波大一次性解决了这三个危机,还确保这三件事真的发生后,不管是霍家军,还是白闻殊的认可值都不会再大幅波动的!这不科学!不,这已经不是不科学了,这是不可理喻!系统几乎憋了整整一天,把宿主开了挂,提前打探了情报,提前布局的种种可能都给pass掉后,最后几乎是绝望地发现,它以为看破一次事情发展已经很极限了。

但宿主这次,极有可能还是突破了这个局限,提前猜出来的。

首先,袁何比宿主要早很久抵达北境,比宿主更清楚北境是何情况,霍凌寒又遭到了多严重的打压。

他完全有可能在给太子的信中提到这一点。

但在北境,袁何是局外人,这次才是第一次接触霍凌寒,不大可能将这些危机全盘托出,宿主应该只是得到了点线索,有了猜测。

强行被俘前宿主沉寂那几天,应该就是在确认自己的猜测。

其次,四号太子在皇帝身边多日,早已摸清楚了皇帝脾性,会猜出皇帝刻意打压霍家并不奇怪。

会选择撺掇北境在窃国流言解决后上书请求开战,恐怕也是为了试探皇帝对于北境,乃至霍家军的态度。

从这来看,宿主预料到皇帝拆伙霍家军,并提前下手,完全有可能。

最后,宿主刚刚醒来的时候发现二号中毒了。

虽然不确定是什么毒,有没有解,但是太子中的无解之毒,宿主都敢用掐死亡时间的办法,直接清除四号体内的余毒,摆脱中毒的影响。

这次利用中毒直接一波苦肉计将所有认可值的不稳定因素带走完全不在话下。

唯一代价可能就是被敌军审讯疼了点。

但正如宿主预料那般,霍凌寒极为重要,除非大军压境,否则除了二皇子那个神经病,其他皇子都不敢随便杀他。

怎么看,这次以身涉险,都是一人疼换数人死,根本不亏。

而且经过了废太子,宿主根本一点不怕疼,会直接上来强行开团,很合理好吗?系统安静地窒息片刻,等晚上看盛晚醒来,都是无精打采的。

听完系统分析的盛晚却是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点头确认道:除了第三点,其他的都差不多。

系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别的宿主都是按照系统的提示兢兢业业,而宿主却热衷于推测全局,然后丝血开大!宿主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走剧情吗!而且:【如果你猜错了呢?】猜错了不完全白演白疼了吗!盛晚:我为什么会猜错?她想了想:我有四号,可以引导皇帝打压霍家,可以通过让霍家军和白闻殊愧疚获得认可值收割,还可以借受伤躺一会儿。

猜错了,就直接把它变成现实,不就行了?盛晚甚至笑了笑:除了我现在确实暂时影响不到皇帝,不能控制他什么时候对霍家起疑心,其他的,都是我想让他们什么时候发生,就什么时候发生。

所以,猜中了就按计划,没猜中,就按她猜测的那样来推剧情,和以前一样,事件如何发展,其实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她希望剧情这样发展,剧情就只会这样发展。

系统:【......】人家按剧情来,你让剧情按你的来,你能再恐怖一点吗?有些虚弱的盛晚却在闭眼须臾间,想起她刚切换到二号身上的第一瞬间。

她第一感觉就是,不对。

这支队伍的气势不对。

古言哀兵必胜,但剑门关发生在两年前,看起来的确影响逐渐淡去了。

但是他们前两日才与蛮虏主力险些对上,整支队伍竟然毫无要打败对方的气势,而是责怪霍凌寒当日为何要深入,导致他们冒险返回,还遭遇了敌军。

这是一支牢记着仇恨的队伍该有的表现吗?遭遇敌军,不该咬牙切齿,想要扳回一城吗?为何要怒,为何要怨?世人都道霍家军勇猛。

盛晚却觉得如今的霍家军,更像是一支,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只等着哪一日,便找个借口成了逃兵的懦弱之兵。

所以说着没猜对也没关系的时候,盛晚其实已经确认了,八九不离十,北境的危机,有一半是这支残留队伍带来的。

自然不可能留着他们继续搅局。

系统憋了半天:【可是禾励那些人还有点用的,现在拆伙,太快了吧?】霍凌寒手下根本没有可用之人了啊!既然禾励不打算背弃镇北侯,也不打算跟随霍凌寒,那我强留他们有什么必要?盛晚只在乎认可值,用谁对她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区别:反而会影响我。

而且,率先拆伙,才能真正筛选出忠心肯随之人。

否则等皇帝来拆,就麻烦了。

留在霍家军这支队伍的两种人,想法都很明显:他们在等这支队伍溃散。

一旦霍家军溃散,他们便可无负担地离开。

禾励等人想的是,不是他们不想报仇,而是主帅无能,边境苦寒,他等直言劝谏主将却不听从,他们无用武之地,解甲归田只是无奈之举。

而另投明主的孔钺等人想,既然将军不想报仇,那我们继续留着,还不如去其他营中,为报仇杀敌出一份力,好过在这里浪费光阴。

有这样的兵士,这样的副将,这一千霍家军焉能不败?系统哑口无言,只能闭嘴。

盛晚直起身:而且霍凌寒的记忆里还有很奇怪的一点。

被抢去功劳,被副将种种冷待,假意顺从都是其次。

霍凌寒一个极擅排兵布阵,年少时随父兄扬名边陲的少年将军,被北境诸将领打压后,竟然没有求助皇帝,求助好友。

没有仍然像往日一样操练霍家军。

更没有四处寻找机会为父兄报仇。

而是被困守在边陲,受着排挤,两年未有功绩,太不合理了。

毕竟她继承了二号的记忆,能感觉到,他分明是很想报仇的。

但是她细细去想,他为何不能痛快杀敌,压制蛮虏,却总觉脑海里蒙上了一层雾。

这层雾背后。

盛晚捂住肩上的伤口,微微垂眸。

就是霍凌寒待在边境两年,却从未有过大捷,更多的只是冷冷注视着这边境的原因。

漠北有叛徒。

而且,他快死了。

虽不确定是不是因中毒导致,但可以确定,二号对此的确毫无办法,而且幕后之人恐怕还不能就此被揭发出来。

想到这里的盛晚有些脱力地阖眸,心中泛起些波澜。

之前在四号身体里的时候,是她想方设法让别人相信,太子给自己下了毒还想办法遮掩。

如今却是一上来就发现自己真的被人下了毒,还要替下毒之人遮掩,免得破坏二号的计划。

既然如此,她只能想办法给自己的日渐虚弱找一个借口。

这个借口还不能让皇帝猜疑,不能让霍家军离心,不能,让霍凌寒在这边境的两年等待半途而废。

上来就深入敌军,洗去污名,以此身负重伤,顺便筛选下属,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还好,这次开战除了人太多打得有点累外,其他的都在她预料之内。

她很满意。

系统:【......】我不满意!浑身都疼的盛晚闭上眼睛,突然发问:之前作战的时候,我有一点记忆模糊了,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完成的,是因为和马甲融合得不好吗?原本她担心自己不会作战,根本没打算开大,只打算用认可值拖到袁何赶来。

谁知道,霍凌寒居然真的力战至蛮虏退却。

她只能朦胧地感觉霍凌寒快要到极限了,却依然竭力坚持,没有倒下。

系统还在自闭中,闻言随口道:【下意识可能是灵魂没消散完全......】盛晚落在伤口上的手指微顿,垂眸,怪不得审讯的时候,她也不怎么疼。

是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替她承受了一部分?【没关系,很快就会消散了。

】盛晚没回答。

脚步声却突然响了起来,她抬眸。

眼前,白闻殊已猛地顿住:将军?!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