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2025-03-22 07:41:35

盛晚:......她闭眼, 想对系统说,你提示得有点太晚了。

霍凌寒出手得太及时,那掉落的长剑于碰撞中折断, 惊得城墙上众人都诡异地沉默下来。

夜雨笼罩了在城墙上掠过生死边缘的两人, 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如银针般闪烁着银光的雨丝渐渐融入身后如墨的夜色中,穹宇像是缓缓浮现出涟漪的绒布, 将人声的喧哗都笼罩摒弃——霍凌寒才将盛晚放下。

他还欲说什么, 可是盛晚却已猛地退后一步, 看上去就像是避他不及。

霍凌寒看着那日在阵前为他挡了那一箭的女子唇色苍白,眼睫颤动地别开视线,手指一顿。

得见当日为他挡箭之人安然,自然令心底稍安,盛晚回避不安之情状却又令他心绪缭乱。

白二说她如今正受太子要挟,是否因为太子在侧, 她才如此急于与他避嫌?竟刚历经生死边缘,便慌乱退后。

她今夜又, 为何忽而要拔剑自刎?霍凌寒这么想着, 还未上前, 盛晚已经猛地旋身。

她身后,与墨色发丝黏连着, 被浸湿的红色大氅沉重无比, 拖得她的身影像是折翼的杜鹃。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 太子已然转头, 令太子侍从上前——金戈铁甲在雨水冲刷下显现出冰冷而锐利的锋芒,猛然列阵在前, 硬生生将转身的盛晚与霍家军阻隔开。

有如一条锐利的白刃, 划出楚河汉界。

如若雨中飘摇的南疆皇女踉跄一下, 跌在萧朝太子怀里。

霍凌寒下意识想上前,竟遭到长戟重重阻拦。

霍凌寒面色骤冷,刚刚醒来的人嗓音沙哑,气势却极凌厉:太子这是何意?萧无恙扫了他一眼,便已抬手。

他的手指落在盛晚发间,霍凌寒这才发现,太子身上大氅,与她身上被浸湿的外服纹路,竟极为相似。

昏迷多日的人猛然想起之前,白闻殊说,姑娘为了将军,多次受太子掣肘。

霍凌寒手指攥紧,薄唇紧抿,眸光锐利冰冷,刚抬手抓住长戟,让他们让开。

眉眼清冷,神色苍白的太子殿下已然垂首。

像是毫不避讳对怀中之人的亲近与怜惜之意般,玉色手指缓慢擦去女子额间水渍,又拢住她身上大氅。

转头便命侍从回殿。

他怀里的女子顺从地低眸,像是信赖,又像是,不得不从。

众人下意识屏息。

霍凌寒还想上前,锋利长戟就架得更密,白闻殊也阻止道:将军!他掌心已划出血痕,霍凌寒却只是紧紧抿唇,望着两人消失的影子,眉目沉厉,刚一把挥开长戟——此事有变,将军还需徐徐图之!有之前随镇北侯出征南疆的百夫长也似乎是咬牙:当年南疆被灭,霍家军,也有一战之功。

霍凌寒顿住,转头,其他人也张嘴。

当年踏破南疆都城的,虽是陛下亲军,但最初,以一战打开局面,逼得南疆不得不调集兵马回防,从而露出破绽,一路败退的,的确是当时还如有神助,势如破竹的霍家军。

被太子带走的,正是如今的南疆之储,亡国之嫡。

萧逆强撑着扶着墙壁赶来,看到萧无恙和盛晚离开,下意识想要上前,却因为刚刚换完血,还虚弱着,很快便停下颤抖着咳嗽起来。

急忙追上的怀月脸色骤然一变:殿下!他急切地扶住萧逆,看到萧逆身上的血迹,瞳孔紧缩,手指发抖地查看殿下状况。

他本来喊了其他人看着五皇子。

但五皇子当年的侍从,大多因为畏惧胆寒而另投别主。

怀月能找来的也不过是些新入宫,木讷不知事的宫人。

看到五皇子昏迷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离开宫殿,竟也不知道追和禀告。

若非怀月根本没离开多远,只是去求了副药,又时刻惦记着五皇子,现在怕是早已将人再次看丢了。

如今见他还没好全,自然是先让他回去。

为让他听话,怀月甚至咬牙承诺,他去求见太子。

可殿下仍是不允,怀月几乎把牙齿咬出了血:殿下!他眼眶也仿佛浸着血:为何殿下一定要跟着太子......殿下可知道,他无故出现在清泉宫中,且大量失血,与这内廷真正的主人太子绝对脱不了干系!殿下明知道太子对他是利用,却还要把自己送到太子面前,让他们可以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地取他的血,还欺辱和压迫殿下吗?!萧逆却只是收回手,固执地看着他:我要去。

怀月发了狠,让人将五皇子押住,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少年的五皇子当然想要挣扎,但刚刚才流了那么多血的人能有什么力气。

很快就被迫回到殿内。

怀月命人守在殿外,才转身。

看到几乎是被绑回来的人清瘦的手腕上出现了淡紫色的痕迹,心疼地想要为殿下上药,门外已忽而起了喧哗之声。

怀月脸色一变,太子侍从已如入无人之殿,迅疾上前。

他们见有人要阻拦,竟然皱眉,就豁然拔剑,面色冷然,言语之间也有即便逼宫未成功,太子也已是天下之主的意思:殿下之命,何人敢不从?怀月难以置信,立时厉声:你们敢!下一秒,这厉声就戛然而止,怀月瞳孔放大。

太子侍从手握利刃,就架在他脖颈间,也未能让这位声名远扬的怀王爷变色。

但是萧逆见太子侍从来了,便乖觉起身,走到剑阵里:烈烈白光映在他侧颈和身上,仿佛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将这个本该安稳度日的少年给禁锢住的时候。

怀月却心口猛缩,甚至忘了自己被挟持着,张嘴想要上前。

血线掠过怀月脖颈,太子侍从急急收剑。

殿下只是命他们尽快将人带来,却未令他们出手伤人。

怀月伸手想要拽住五皇子衣袖,但因五皇子只是向前,侧身不看他,心绪翻涌,喉中涌起腥甜。

他身子晃了一下,不知怎地腿疾复发,竟就这样踉跄着软倒在地,看着五皇子被带出殿内,伸出去的指尖连五皇子的影子都没碰到。

怀月浑身颤抖着,想要站起来。

听到声响,到殿门的五皇子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怀月想笑,小殿下总是心软的,可是眼泪却先落下来。

他看到萧逆和太子侍从说着什么,紧接着便有人将他扶起,可是萧逆却不见了。

第二次了。

这是第二次他眼睁睁看着殿下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太子带走。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可是他的小殿下甚至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因为想要保护旁人,而沦落到这宫中,平白无故受了这十几年的苦,到头来还要被自己厌恶,被太子利用,被天下人唾弃的稚子。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欺辱利用他的殿下,将一个本该安稳度日,与同龄少年一样,骑马赏花的稚子,变成一个傀儡!怀月攥紧手指,掌心满是血痕,双眸充血。

殿下不是什么五皇子,更不是什么傀儡。

殿下是他的,殿下。

萧逆掀起帘幕,看到盛晚正裹着被褥蜷缩在四号怀里,垂着眼睫吸着鼻子,看到他来了还伸手要抱。

感同身受的三号立刻伸开手,三个人聚在一起埋首。

裕安正忙前忙后,布置着炭火,听到里面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呼吸声,鼻酸地抹了抹眼泪,还是悄然退了出去。

才发觉暗卫,楼术与翟温都守在外面。

楼术声音很低:可确认了是南疆皇室?暗卫垂首不语,显然已默认。

南疆皇室与蛊人之秘辛不是何人都可了解到的。

何况城墙之下的叛军还高喊着让姑娘不要冲动,他们不值得皇女如此牺牲。

姑娘身份又怎么作得了伪。

裕安垂泪。

楼术沉默良久:怪不得无论殿下如何推拒与姑娘的婚事,姑娘都不置一词。

姑娘怎么与殿下重修旧好?大萧储君,和南疆皇女之间,隔着的不止是殿下不能娶不敢娶的苦衷,还有南疆被灭,南地内乱数年,所居百姓流离失所,颠沛辗转,无人可偿之苦。

翟温也看向紧闭的殿门,想起那日,殿下说需五皇子再在镇北侯府停留一些时日时,姑娘失手摔碎的那枚玉佩。

他事后查探过,那玉佩甚至无任何特殊之处,只是殿下赠予的罢了,姑娘才一直带在身侧。

却因殿下那寥寥数句引发的误解,化为齑粉。

翟温垂眸。

姑娘今日会想要自刎,恐怕也是因误以为殿下因五皇子南疆皇室的身份,不肯厚待五皇子。

姑娘怕是觉得,即便是殿下这样温和仁善的个性,知道五皇子可能为南疆余孽后,也置之不理,可见萧朝与南疆世仇,根本无法了结。

所以姑娘甘愿以性命全两朝暂和,也不愿看到南疆与萧朝战火再起,看到殿下作为储君,再度踏平南疆。

他闭眼。

竟第一次因世事难料而觉心中酸涩难言。

国仇家恨,姑娘与殿下要如何两全?即便殿下与姑娘情意甚笃,如此身份,也难长相厮守。

反叫人觉得,还不若殿下从未与姑娘相识的好。

若不相识,今日便不会自苦如此。

翟温如此想着,内间的盛晚也觉自命太苦了,好不容易定好的结亲对象,竟然说没就没了。

看到三号在把暖炉递给四号添火,吸着鼻子,张开手,让四号可以给自己整理发髻。

三号忙着给四号和一号擦头发,想起今夜的混乱,三个人都停住,又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他们以为不会再苏醒的灵魂,不仅醒了,而且还认出了他们。

现在的问题是,三个人在安静的宫殿内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彼此,心中浮现出相同的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办?二号体内的意识倒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无缝切换,倒也不存在二号这个马甲体内原来的灵魂醒了,二号意识体就没了的情况。

失去一个马甲固然有些可惜,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他们之前才确定把一号的婚事定给霍凌寒。

三人:.......三个马甲都沉默了。

萧无恙沉吟片刻,叹:实在不行,我去把婚事要回来。

可是霍家那里怎么办?萧无恙转头:二号现在昏迷,情况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盛晚恹恹地抱住他。

萧无恙低眸,看着发尾还有些湿,没来得及擦干的自己。

熟悉的眉眼让萧无恙心无比柔软。

他知道自己其实很怕高,也真的想过,万一有人提前动手,在她出言之前射杀了她怎么办。

二号的灵魂在霍凌寒出手瞬间昏迷了,更是无比凶险。

他可以无条件相信二号,却无法肯定霍凌寒本尊能不能反应及时。

可: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三号说话艰难,在这个时候也只是一言不发地从背后抱住一号。

两个马甲身上传来的热度,让第一次遇到马甲中途掉线情况的三人心里都感到了些许安慰。

他们当初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这样的事也的确不是他们能想到的。

很正常。

出了意外,再把婚事拿回来就是。

不要不开心。

萧无恙的声音低缓,三个人伸手摸了摸彼此的眉眼,虽然二号出了意外,但是他们还在,他们还是最能相信和安慰彼此的人:随机应变即可。

皇帝并未急着审讯南疆余孽,而是一直在找内乱中存活的叛贼,想要证明太子清白。

盛晚那夜的自白,虽能保下南疆余孽,让那数千平民不至于血流当场,却不能为太子证明,此事并非她与太子谋划。

群臣也不会轻易相信此事非太子之功,所以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五皇子并非南疆皇室一事业已证实,五皇子之血可解百毒的误传,也在太医协助下解开。

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为血,对萧逆不利。

只是五皇子的内侍仍然不依不饶,拜求要追查当日血池一事,让皇帝也不得不追派人手,自然也给五皇子派了宫人。

免得再出现当日同样之事。

距那夜不过数日,许多事都尘埃落定,相关人等都受到盘查,似乎所有人都有了稳妥安排。

唯独他的嫡子,与那南疆皇女。

直叫他心烦意乱,叹息不已。

这几日都在想着该如何审讯四皇子,处置盛晚,与安抚嫡子一事的皇帝已连续几夜辗转难眠了。

这日批奏章时还在按眉心。

听到太子求情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来不及压下疲惫,便道:快传太子进来。

刚转头令寿康备上炭火,因着夜雨,瞧着眉眼又染了几分清寒的太子已然躬身,被皇帝扶起。

萧无恙垂眸:父皇。

他没说几句,便低首:几日前宫变,是儿臣......皇帝就知道太子是来认错的,扶他的手微紧:你莫说!察觉自己语气过于急躁的人,又缓和语气,又哀又痛:是朕将你架在这储君之位上,才招来如此多祸事,你又何必次次都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他见太子衣着单薄,命寿康去将新制的大氅取来,又道: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安心等着便是。

太子垂眸:多谢父皇。

只是子安此次前来,是因有一事,想要拜求父皇。

我与盛姑娘的婚事?霍凌寒原本还因着脑海刺痛,扶着额头闭眼休憩,闻言睁开眼:此事......已定下了?他原本想问他与那位盛姑娘,只有挡箭时那一面,为何会有婚事之言。

即便有牵扯,他当日以霍家财物相赠,已是定下礼数。

但想到白闻殊说,那位盛姑娘因他之缘故,托请同乡往北营运送了许多粮草不说,还因此受太子挟制。

如今,又因国仇揭露了自己身份,甘愿赴死,若有此桩婚事,倒方便他以霍家名义,护得她周全。

可他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太子带离。

霍凌寒压下眉眼。

太子脾性,他从前也只是略有耳闻,白闻殊说,如今太子风评虽有所好转,但背地里仍极为酷烈。

将五皇子拘禁在宫内不说,竟还因剑门关之事,怀恨在心,横刀夺爱,才致盛晚明明可安稳度日,却千里迢迢奔赴至京城,被迫留在宫中,忧郁度日。

白闻殊:宫中眼线还道,姑娘在宫中虽衣食不缺,却始终未有名分。

此对女子已是莫大羞辱,更别提,盛姑娘,还乃南疆皇女,怎堪受此折辱?霍凌寒却想起盛晚写信送粮一事。

她若是南疆皇室,如何能令盛家倾囊相待?只是事情繁杂,他额间也刺痛不已,霍凌寒只能按住眉心,低声:朝晖殿可有人来回话?既然太子早知他与盛晚有亲,又将人带走,怕是只有霍家以利相换,才肯放过,只是不知太子会有何要求。

白闻殊脸色很难看地摇头,应是觉得太子图谋甚大。

禾励却大跨步进殿,深吸一口气:将军。

他深深埋首,咬牙:宫中颁了圣旨,说,说太子择日便要迎娶姑娘。

什么?!盛夫人才因思念幼女,而抹泪哽咽,听着仆从来报,却是失色震道:太子?太子要迎娶晚儿?仆从没看出主母惊惶,拱手作揖道:确有此事,听闻圣旨再过两日便到了,老太君命奴等好生准备着呢。

盛夫人神色茫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仆从的手:既,既是迎娶,那.......仆从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姑娘身为正房嫡女,当然是贵妾名分,最为恰当。

盛母心中一痛,心知晚儿得偿所愿,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可想到,自己宠着的女儿,竟还是在今日嫁进宫门,做妾,就是垂泪不已。

见到盛父,更是悲从中来,夫妻两人两两相望,叹得盛父也忍不住眼眶微红:罢了,都是命。

盛母哭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等到圣旨,却是登门而来的徐晚扬。

话说当日袁何带人北上,长于经商的徐晚扬因不习武,未免拖累他等,干脆没有跟上,而是就留在江南附近地带,做着布商生意。

偶与盛晚通信,将经商所得,全数捐出用之于民。

经江南饥荒与北营粮草一事,曾经对这位娇小姐敬而远之的书生,也对她敬重不已。

因此得到袁何口信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江南。

他心知盛晚身份始末,不该由他来说,此事也必然被压下,圣旨才能顺利发至江南。

所以没有提,只是隐晦暗示夫妻二人,此桩婚事,恐怕非姑娘所愿,若盛父盛母肯北上为姑娘转圜一二,或许还有转机。

惊惶得盛父盛母二人恨不得什么也不带,便立刻北上。

徐晚扬好一番劝,才定下明日动身。

上马车时,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小厮不知他今日登门缘由,还问:这不是那圣旨当中的盛府吗?怎么要嫁女,却没有什么喜庆装扮,瞧着倒像是极为忧虑的模样?徐晚扬没有说话,将旧日宅邸落锁,准备动身时,却记起那日,转赠他财物的娇小姐垂眸,轻声说的那句:名声于我这样的人,本来也无何要紧。

因为即便是得嫁太子,她心悦之人,能许她的也不过是一个贵妾的位分。

即便太子对她再情深义重又如何。

天下女子难道有不在意身份,贵妾,又难道不是妾么。

皇帝也是如此想,所以得知礼部竟如此大胆,竟敢篡改圣旨的时候,大为光火:你们好大的胆子!是当朕薨了,还是当朕不敢治你们的罪!子安那日俯首求他赐婚,怕是这十余年最后一次求自己这个父皇,礼部,朝臣,竟敢私自篡改圣旨旨意,将钦定的太子妃降为贵妾,是恨他的子安还不够伤怀,病得还不够重吗!礼部上下官员自然知道皇帝心意,也知皇帝偏袒太子,颤抖不敢言。

礼部侍郎却道:臣等曲违上意,万死难辞其咎。

臣亦不敢脱罪求饶。

只是殿下发动宫变之事暂未澄清,盛家女又确为南疆皇储,若是真为太子妃,未来诞下皇室血脉,本朝朝纲,究竟是归于本朝,还是几乎就要卷土重来的南疆余孽?从前也有皇室聘亡国公主,却从未见过有哪位储君,拱手将山河相让。

是以他等明知会触怒陛下,却仍要为之,为的不是与陛下作对,而是萧朝江山稳固。

皇帝气得喘不过气来,扶住龙椅。

他当然可以召回圣旨重发,可礼部侍郎如此悍不畏死,也要将那圣旨截下,为的告诉朝野,告诉天下人:若是子安想要令那南疆皇女为太子妃,便只能从他们这些自诩忠直,其实迂腐不堪的朝臣尸体上踏过去。

重发又如何?这些谏臣难道会轻易妥协?子安暴戾之名仍未洗清,如今又与朝臣对上,未来又如何能顺利执政,顺利收服民心?最要紧的是,霍家如今态度不明,若是连朝臣也群起反抗,子安的储君之位,甚至是子安安危,也不能保证。

皇帝只能闭眼,见到太子来求请,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见到太子不意外般,颤着眼睫垂首谢恩,心中更是懊丧:子安。

萧无恙垂眸低声:能得赐婚已是万幸,子安再无他求。

皇帝哑声,忍不住劝道:你若恐她受了委屈,十里红妆,绕城相迎,也不是不可。

那些老臣也不过是不愿皇室嫡子出在南疆这一脉罢了,是以连何相都无法反驳,只能面对太子,深深躬身。

萧无恙道:晚晚也什么不想要。

他似乎是顿了顿,低首:她只欲留在宫中罢了。

皇帝以为盛晚还在因南疆与萧朝之仇,不愿接受嫡子,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然知,嫡子求娶,未必是因情难自抑,更多的是为了保下这位南疆皇女,免得她再受群臣弹劾,逼得她履行当日之诺,以死谢罪。

他若是真想乘人之危,当日便该求自己下旨,而不是直到如今,才敢借这一纸婚约,表明心迹。

只盼那盛家女能转过心思,与嫡子琴瑟和鸣,若能如此,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没等皇帝按照太子大婚礼数,为他们做布置,便听闻霍家旁系霍元以霍家血脉不能断绝,请陛下做主为由,求见皇帝。

跪下便道,他来为霍凌寒求皇帝圣旨,请他为盛家盛晚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