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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回忆篇

2025-03-22 07:41:40

考完试以后,高考生全都解放了。

整个六月,大家惬意、狂欢、聚会,各种安排旅行计划。

丛京也有自己的计划。

她开始收拾东西,考虑往后的生活,主要是下个月成绩出来后,选什么学校,这个暑假要怎么过。

首先她肯定要去打工,做两个月暑假工挣点钱,到时候还可以出点学费。

找工作这个过程就是繁琐的,好在跑了几天,就在离家几公里的位置找了家知名快餐店定了下来,兼职每天工作六小时,时薪12一个钟,这样做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一两千。

丛京每天早出晚归,也和沈家的人说自己做兼职,老爷子他们都很赞同。

偶尔宋善思那小丫头还会问她累不累,累倒是累,每天站得脚疼,还有一些没素质的客人应付得人头疼,但每天有事做总是好的。

有时候她上晚班,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头发没扎好就要急匆匆往外走,正好能碰到回来的沈知聿。

偶尔也会有他的几个朋友或是工作朋友。

她衣着上的朴素和他们的光鲜亮丽形成鲜明对比,每次这种时候,她都会习惯性回避过去,打一声招呼,也就过去了。

沈知聿问:你在打工?丛京很小地嗯了声:是的,想赚点钱。

沈知聿应了声,又瞥眼看她洗得崭新的工作服。

看得出来的廉价布料,是他们平时沾都不会沾的那种款,她穿着,也只有那张脸能撑一撑。

他有点想问她是不是缺钱。

话到唇边,说:去吧。

在丛京印象里,或许她和沈知聿是完全不可能沾上的。

她也见过他在外的社交,每次在家聚会来的男男女女都不一样,找他说话的女生也多。

沈知聿这人,表面是很会做的,本人明明那么不近人情,人前却也能装得很温和、平易近人的样子。

或许是代沟问题。

那些人和他同龄,他们当然有话说,她和他差了那些岁数,当然不行。

所以,那件事发生以后,可以说,他们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时候,丛京都准备要走了,想好了未来怎么过,大学之前,要怎么和喜欢的人告白。

一场意外,全打乱了。

再回忆那种感觉,确切来说像什么呢?濒死之前向人发出的呼救请求;深度醉酒后头重脚轻随时要坠入悬崖;扎了一针肾上腺素,心跳加快、精神极度亢奋。

听说很多人崩溃后想的都是放纵,卸下灵魂,投身欲望深渊。

丛京察觉到身体不舒服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知聿。

本来是想求救,她很信赖他,如果他看到了,肯定会帮她。

所以她才去了他房里,可他不在。

男人屋子整洁干净,什么都是摆放得极致标准。

房里有他身上的气息味,那种像雪松一般,又有些性冷感的淡香。

丛京没什么力气,过去就有点头晕目眩,她压着呼吸试着平稳,扶着他床沿慢慢撑起身子,人却一个没防备就栽倒了进去。

沈知聿的床很软,床单冰凉,她人一陷进去头脑就不自觉跟着沉陷,手指摩挲,脚后跟也不自觉地轻磨着,像坠进什么浮梦,只想睡一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她隐约听见衣服被搁到桌上的声音,睁眼,已经有些难以抑制的眼有些无措地望着走进来的男人。

哥。

她压抑凌乱呼吸地喊,像犯错的人羞耻地祈求原谅。

后面的,不言而喻。

她都忘了,这算沈知聿勾引她,还是她勾引沈知聿。

她承认她有错,她不该,不该随便碰别人的东西,不该主动冒犯他,不该,出了事以后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可是,她也认为自己没错。

是沈知聿,一开始是他先主动的,他明明也说过会找医生,会有别的处理方法,可是他还是蛊惑她,引导她做了错的事。

她和沈知聿接吻了,他们互诉爱语,她听到他说喜欢她,他的表现,和平时完全不同。

丛京醒来后枕着清醒的脑袋不停想的是。

沈知聿怎么会对她有感觉。

他那么冷,又是天之骄子,他在这之前有没有和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应该是做过的吧,但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她想到了沈爷爷和阿姨,沈家的人对她那么好,结果她和沈知聿做了这样的事。

她枕着沈知聿的枕头,感受着他的床单,鼻息,遗留在身上仿若静电一样的触感。

房里还是那股很清冷的松香味。

夹杂了那么一丝,隐约的烟味,全都是他的。

原先只是和他短暂接触,都不知道他私下是什么样子。

现在知道了。

原来他私下也没有那么冷漠淡欲,原来他摘下眼镜后是那样的,原来他接吻那么野,很娴熟,会咬她的唇,手指还会不停摩挲她耳后敏感的位置,亲密的时候还会在耳边喊她宝贝,压根不是平时的印象。

如果可以,丛京希望那天早上她没醒来过。

可是她迟早还是要面对。

她不确定昨天他是什么时候睡的,她睡着后又做了什么,反正试着起身的一瞬间她有闻出空气里那么一点烟味,可能他抽烟了,至于当时想的什么也没人知道。

或许,是和她一样后悔。

丛京试着撑起身子起来,刚动了两下,就感觉旁边人也跟着醒了。

她转头看,侧枕着的沈知聿也睁了眼,黑发有些凌乱,但掩不住他眉眼的冷意。

可能是刚睡醒有点没太清醒,瞧见她,眼眸才隐隐有了些变化。

你……丛京试着开口。

她一瞬间有些局促和不安,手指慢慢攥了攥。

他有些醒神了,像是怕她害怕自己,跟着起身,偏移视线,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柔和:醒了。

嗯。

昨天……没事吧。

丛京脑袋一片空白,说:没有。

嗯。

他弯了弯唇,说:我去给你找衣服,然后就是,你饿不饿,我去做早餐。

他的反应很平和,像事情没发生。

或者说,很正常。

丛京都懵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就看着他帮她收拾那些,又拿了衣服给她,一切动作自然又亲昵。

过程里她还难得看到了他衣柜的模样,也是和他平时习惯一样整洁清爽。

丛京是不能习惯和他之间这么亲昵的。

即使,昨天比较特别。

她想了很久这件事。

她迟早要走的,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她,她不能耽误沈知聿,更不能耽误自己。

她也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可是也没关系,她早就过十八了,加上现在这个年代其实第一次什么的也不重要。

如果以后真的碰到别人,对方不会在乎,她也不会在乎这种事。

所以,她很快决定了找他说清楚。

沈知聿一大早就去厨房忙了,她从不知道他还会做饭,原先没有过的,也没吃过他做的饭。

要按沈知聿原来的态度,或许更多的是给她点个外卖解决,哪里这么贴心呢。

男人宽肩窄腰,在厨房忙碌的画面很特别。

丛京在外踌躇许久,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才过去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当,没发生过?面对他凝滞的眼神和语气,她心中的忐忑达到顶点。

只是上床而已,就、哥哥肯定也和其他的女生做过这样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用你对我负什么责任。

更何况现在这个社会其实第一次什么的也不重要……她磕磕绊绊地说了这些话。

而沈知聿,看她的眼神愈加冷漠。

他把火关了,低下眸缄默良久,之后,语气沉静且理智地说了那些:不行。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而且哥哥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什么经历过很多次,我也是第一次。

你要对我负责任。

这些话直接叫丛京整个人如至冰窖。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发生这种事,还要给人负责任。

她知道自己说不过沈知聿,捋条理捋不过他,气势上也压不过他,但她还是试着开始推昨天的事:可是昨天,本来就是错的。

你,你也那么不喜欢我,那我们为什么要互相耽误,我不想再提起昨天的事。

但我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其实这种事不是非要为对方负责一生的。

更何况要是沈爷爷他们知道,那又要怎么交代……她又开始动之以情:我马上要去大学了,大学以后,还要过自己的生活……我没有学历没有钱什么也没有,反正,我们不合适。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昨天。

他垂着眼睫,像是缓慢思索着语言:昨天,确实一开始很错误,是不该。

可是现在已经发生了,难道不是该想办法怎么解决么,如果你是担心别人知道,那我们也可以以后再告诉他们。

她觉得自己说话的频道跟沈知聿的都对不上了一样。

她有点急了:不是,这不是以不以后的问题,是……她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要组织的语言,想说的话,全部被他带偏。

她看着他隽秀的脸,想到他过往在自己面前的形象。

哥。

她声音开始有点无助:我、我一直都是喊你哥的,在我心里你也是……我们,你觉得我们这样合适吗?他眼神淡漠,没有一点动摇。

怎么不合适呢。

他说: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不是我沈家的什么人,更跟我没有任何法律关系上的联系。

确切来说,我不是你哥。

所以,你也不用把那些什么枷锁扔在我身上。

她哑口无言,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

丛京没有表情了,可是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

她吸了吸鼻子,索性只是站在那,有点倔强地不肯动。

她想和他磕。

沈知聿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没有再和她谈论这个话题。

过了会,他端着早餐出来,才缓和着声音叫她:阿京。

过来吃饭。

阿京,这是什么称呼。

丛京知道昨天晚上他这样喊过她,可能是有了开始才有了习惯,但她压根不能适应。

她不肯吭声,像那种跟大人倔着生闷气的小孩一样,用罚站来抗议自己的想法。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动,又去摆碗筷,说:那么久没吃东西,不饿吗。

丛京盯着自己脚尖,鼓起勇气,像最后下通牒一样地补充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你是知道的。

沈知聿动作微滞,只是一秒,他继续做自己的事,置若罔闻,不置可否。

丛京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也不行。

她忽然有些心如死灰,听着男人径自拉开椅子坐下去自己吃饭。

她独自站在那儿,像被炙在火上,下不来台,现在走,事情以后就说不清,不走,她谈不过他,可她必须坚持。

他们就这样一直僵持。

老爷子是早上回来的,也是他们之间僵滞后没一会儿。

昨天晚上送完客老爷子就直接回了乡下老屋,原先靠近沈家祖庙那边。

在老屋歇了一晚,陪了陪原先的一些老朋友,今天才叫人送回来。

老爷子拎着一包麻酥糖进来,一进屋,发现他们俩人有些奇怪的氛围。

沈知聿跟平常一样坐在桌边安静吃饭,丛京捏着衣服局促站在一旁,看见自己进来还有些欲言又止。

按理说知聿平时自己很少下厨,再者,这俩人怎么跟闹了不愉快似的?老爷子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吵架了,自己不在的时候丛京又有哪里惹到了沈知聿落了他一些冷脸。

他把手里的麻酥糖放下,说:怎么啦,今天家里吃饭这么安静。

丛京只能压下心思,轻轻喊了声:沈爷爷。

嗯。

老爷子应,又看沈知聿:知聿,你吃饭怎么不喊丛京一起呢,又哪里跟她不高兴吗?叫人家在这罚站呢。

沈知聿说:我没有让她罚站。

不然,您可以问问她是为什么。

丛京心里紧了紧,连忙抿唇,说:没有,沈爷爷,我不是不高兴。

只是刚刚有点事,我现在就吃……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只能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去。

面前是沈知聿给她准备的早餐,也挺简单的,就是吐司、烧麦什么的,还煮了一碗青菜粥,都盛好了,筷子早摆好,就等她去。

刚刚她倔了很久,站久了不肯低头,这会儿因为其他原因暂时中断,心里还有点不是很舒服。

估计沈知聿也是想等她妥协,吃饭一直很慢,时间拖了很久,他盘里到现在都没动多少。

老爷子说:这才好嘛,我去换个衣服,等会儿出去遛鸟,你们吃。

老人家背着手进去了,还哼着小曲。

声音渐远,丛京低着头,慢慢拿起筷子。

她没吃过沈知聿做的饭,认识这么几年,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第一次为她下厨。

虽然都是挺简单的半成品,但看得出来有在努力做得精致一点,旁边本来还冲了一杯热牛奶,搁到现在,牛奶都冷了。

当然了,原来他朋友来家里玩的时候,聚会偶尔有人说要吃东西,他也会开火,象征性煎个面或者烤两个面包。

说起他朋友,丛京又想到那些女孩子,他身边不缺女性朋友的,那些女生哪个不比她好,她看了都自卑。

可他说他是第一次。

她半真半假的信。

因为沈知聿看起来不太像那么纯洁的样子,当然了,也可能他确实洁身自好。

丛京试着吃了一口粥。

味道还可以,细嚼慢咽着,也就吃了。

那边,一直没抬头过的沈知聿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看到丛京撑着胳膊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好歹他做的东西也是在吃。

他掩眸。

心里轻松了些。

这事,也就心照不宣算揭过了。

可那之后,丛京干什么也都没了心情。

去兼职屡屡出错,总是会想到那些;本来想走的,现在跟沈知聿的这个事,她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原来想盛夏告白,可,那个男生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见。

那几天他们在老宅见面都很尴尬。

确切也只有丛京是尴尬的,有长辈在,她得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晚上去洗澡,无意和他遇见,眼神总是避让闪躲,不敢往他身上看一眼。

吃饭的时候大家挨得近,她的脚下意识伸展,总会不可避免和他的脚尖相碰。

她有点惊弓之鸟,立马收回,看他脸色没变,像是没感觉到,才会慢慢收起思绪。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好像开始介意一件事以后,干什么都会有无形屏障横在中间。

她干什么都会联想到沈知聿。

清理高中遗留的作业本会想到原先他辅导自己作业认真的模样,看到他的车会想到自己曾经和他在车里说话谈心的样子,好多好多。

她好歹以为自己和他掏心掏肺过,起码,她说过很多心里话,还说自己会永远感谢他。

她以为他是理解她的。

可现在看来,这又算什么?事实上,丛京还是抱着那么一点他们之间还有转圜余地的想法。

沈知聿和她的生活差异很大,他可以夜夜笙歌,有各种消遣的资本,可她只是个待读大学生,他们的眼界水平、文化差异截然不同,怎么可能谈得到一起。

而且,她马上要走了,填了志愿,录取通知书到手,她就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沈家。

她随时都可以走。

到时候,难道他还能强迫她必须怎么样吗。

丛京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叫晏黎,模样清秀,性格外向明朗。

因为原来是纪律委员,和班上不少人关系都好,有时候戴着红袖章在后边男生课桌旁聊天。

嘈杂的课间十分钟,丛京转过头和同桌说话的空隙,总会不自觉偷看他两眼。

每次能看到他身影或是侧脸那么一眼,心里都冒泡泡。

那时候的情感其实很朦胧青涩,一开始连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这是喜欢的那种,等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大家可能都毕业了,什么都迟了。

而现在,他们真的毕业了,真的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丛京很犹豫。

她不知道要不要告白,本来想的是算了,因为现在她的心态着实不适合再去找别人表露情感,或许要是一两年后两人还有缘分再说。

然而填报志愿前的那段时间,她没想到晏黎也来了她做兼职的那个店。

当时她是和高中认识的两个女生一起去的,她们俩回去后告诉了晏黎这个消息,他开玩笑说了句到时候他也来一起,本以为是说笑,没想到是真的。

当他戴上店内的帽子,经过丛京和她打招呼时,丛京有些傻眼。

对方清明地笑,冲她挥挥手:嗨,以后就是同事啦,加油。

同样的招呼,当然也和那两个女生打了。

但这是他很少和她说话,丛京之后回味这句招呼好久,连做事都有点没回神。

晏黎家境很好,起码,可以说是班上最好的那几个,家里做地产生意,深城好多套房。

他是富二代,平时聊天什么的当然到不了一起,可他这样不缺钱的怎么会来,体验生活,还是为了谁?丛京想到他进来时和那两个女生打招呼的样子。

是因为她们,还是她?她有点不可避免地想。

其实,她一开始是喜欢那种阳光的,就是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大概像当时很火的韩风的感觉。

很多高中女生都迷这种类型。

晏黎就是那种。

以至于偶尔他和别人聊天很灿烂的笑时,丛京心里还会有那么一丝丝微发酸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差别,哪怕她告白了,可能他们的差距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在一起。

或许,不能告白大概也是一件好事。

她想。

工作时,晏黎一边装鸡块一边问她:丛京,大学学校,你有想好吗?丛京摇头:还没有。

怎么了?嗯。

问问,参考一下大家的选择。

她说:还没想好,主要是也不确定自己想去哪,有几个外省的选择,到时候看吧。

外省?哪儿?我挺喜欢北方的,如果有条件,最想去的城市是北京。

他惊讶:你也对北京的院校有想法?我也是,我想考理工大,那如果到时候你也去,说不定开学了我们还能一起坐高铁呢。

丛京心里隐隐惊讶。

她抿唇,嗯了声:那真巧。

她其实没说,自己都没想好能不能去,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想去和能不能去不是一回事。

去那么远得是一笔多大的开销,她哪有钱。

到时候,可能学费都是问题,要贷款、或是想别的办法。

人总是习惯对外表露自己好的那一面。

在喜欢的人面前,丛京也有自卑和虚荣,她不敢让人知道,她其实是个一贫如洗连十块钱都不敢多花的穷孩子。

晚上,她同学过来说:丛京,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自从毕业后班上一起吃了一次饭以后,咱们都没单独出去过。

我们最近发现新开的一家烤肉店超级宝藏,人均还只要一百多。

一百多。

丛京掂量,不算平时在家里吃饭的,这都够得上她一两个星期的开销了。

她物欲很低,可以很久不买东西。

本来想拒绝,她们又说:对了哦,晏黎也来,你也一起嘛,大家人多热闹。

丛京下意识往那边看了眼,晏黎在收银台收拾东西,她说:他也来?是啊。

其实丛京不敢说自己没钱,她从没怎么吃过那些餐厅。

可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

她犹豫,之后鼓起勇气,试着稍微破了那么一点例:好。

大不了,她可以十几天不吃午饭。

丛京想。

那边,夜色朦胧。

私人Club,五光十色的卡座。

沈知聿坐在边缘看朋友几个打牌。

有人叼着烟,递过来一根,被他摆手拒了。

最出众的公子哥,即使身处这种环境看着也跟清心寡欲似的,看眉眼拒人千里之外,聊天却又保持温文尔雅谈吐。

沈知聿腕骨轻搭,视线盯着桌面,思绪却有些出神。

有女人走过来,胳膊轻搭沙发,递来一根烟。

沈先生,能不能借个火?他旁边几个男人都有点看直了眼。

因为都认了出来,对方模样美艳,是最近圈里可遇不可得的知名模特,原来有人想追,砸几十万都没追到手呢,这会儿还难得主动了。

别人都笑着想看看沈知聿的反应。

想说这可以啊,他们这高岭之花天天单是坐这儿都一堆人上来搭讪。

沈知聿手边就是打火机,Cartire经典款,纯金色。

他随手丢到茶几上,说:自己拿。

女人有点微妙地看了眼他暗光下漂亮的眼,有些不太满意地直起身:都说你沈知聿最温柔,怎么今天一点风度也没有呢。

沈知聿垂着眸,手指满不在乎地轻敲,甚至是没抬眼看她。

别人有一点解围性质地说:没事儿,他逗你呢。

我们知聿平时最有绅士风度了谁不知道啊。

说着,对方推了推他:知聿,人美女还在这呢。

总不能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叫人下不来台吧。

这么说,沈知聿才懒懒抬起眼皮,说:不好意思啊,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这么一句,也就打发了。

对方只能象征性拿了他打火机点烟,就走了。

别人走后,他们这群男人堆才有点放开,朋友丢了牌就搭上沈知聿的肩,说:知聿,你最近这情况不大对啊?怎么了,平时这面面俱到的,最近这么淡呢。

什么时候偷偷泄过火了,没点欲望了。

知道他开黄腔,沈知聿睨他:我什么时候泄过火,是那么随便的人?是,知道您眼光高,一般菩萨都请不动。

沈知聿不予回应。

对方又说: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个。

绝对,保证你中意。

沈知聿盘着手边的袖扣,没什么意思地看着。

耳边是嘈杂震耳的音乐,坐对面的是他一兄弟和女朋友,俩人在那卿卿我我早抱着又亲又啃不知道多久。

喧嚣场所,别人在玩他们闹。

他这种单人前来的,当然就是一个人坐边上玩。

原来会和朋友打牌喝酒,可是最近,莫名全没有心思了。

也不会羡慕别人情侣的,可再看人家这对,心里总莫名冒了点微妙心思出来。

他脑袋里又想到了家里那个安静轻柔的小姑娘。

好几天没有说话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平时又喜欢做些什么。

要是还在上学,这会儿大概是作业也没做完在挑灯夜读的,现在放假了,现在该是刚做完兼职回家洗了澡躺到床上看书。

有些人吧,就是见识过最好的,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进去了。

可能这几天开始玩不进去也有点她的原因。

总是会想到她,一想到,干什么也提不起劲,心里就像什么压着。

朋友说给他找中意的,什么样的才叫中意的?要多优秀,还是多好看,还是多有魅力。

都不是。

沈知聿说:看不进去了。

为什么?没有原因。

他觉得有点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你这会儿有空,送我一趟吧,我想先回去了。

朋友讶异:这么早?沈知聿那会喝了点酒,金淳是刚来没多久,就玩了会牌,很快就把位置让给别人,他出去送沈知聿去了。

朋友坐驾驶座,沈知聿在副座,把窗开了点吹风。

车程过一半,朋友说:哎,你还没说那会儿那句看不进去了是什么意思呢。

咋的这是?沈知聿胳膊撑着,视线望着路边飞速划过的树,淡声说:有人了。

金淳眼都差点瞪大了。

啥时候的事,你怎么捂这么严实,我们都不知道,也没说带出来看看呢。

这圈子里,哪个不是花花公子。

都觉得谈个女友,就跟换个什么豪车似的,心里要是钟意了,就开出来大家赏赏。

要是带个漂亮女朋友呢,那脸上也有面。

可是,要真心谈的绝不会是那样。

真心谈的,都是规规矩矩喊嫂子,不敢嘴上调侃,有什么都摆着尊着。

沈知聿说:舍不得给你们看。

唷,这么宝贝呢,头发丝都给恨不得捂严实了是吧。

没。

沈知聿也不太想提这个,他说:还没确定下来。

主要是还不知道她的意思。

这么多天了,丛京对他不是怕就是避,要么就是躲,闭口不提,只字不谈。

也不知道她到底考虑得怎么样。

沈知聿手腕渐渐撑着头,看着外面的夜色想。

这几天都没和她说话,怕吓着她,把她吓跑,所以,他尽量不说话。

可是他不说话的样子又显得冷,怕她觉得严肃,也就尽量柔着来。

想做饭,她好像不需要,别的关心,她也不要,和她多说两句话,不肯吭声或是看他跟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避之不及。

有时候他都会想,别的女人都是恨不得主动扑他身上来。

怎么到她身上,就完全反了过来。

虽然,他确实不是什么本性纯良的人,可两人好歹也那么亲密过,她现在这么怕他,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所以他现在是在给丛京时间适应。

他希望丛京能主动亲近他,试着接受他们这段关系。

他其实挺想她的,想跟她像那天晚上一样相处,想抱她,跟她像别的情侣一样温存亲昵。

当然了,也希望她能主动一点。

就像那天,会主动亲他,会抱他的腰很软声地喊哥哥,那么乖,即使哭了,也是哭着撒娇的模样。

他说过,只要她愿意,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滥情的人,难得碰到喜欢的,当然想快些定下来。

正出着神,金淳说:哎,你家快到了啊。

轿车沿路缓慢行驶,快到老宅了,拐入小路,这片街道路灯光线比较暗,他们车速很慢。

金淳突然说:唷,前边一对小情侣呢,这么晚了还在外边。

沈知聿本来没注意,听他这么一说才勉强看了眼。

就是这么一眼,他忽然说:你停车。

怎么了?叫你停就停。

金淳很听从地停车熄火,还把灯给关了,一时间他们这辆车就隐在那路边的夜色下,不仔细看都不会注意车里有俩人。

道路边,路灯下。

沈知聿死死盯着正在说话的两人,男生清瘦帅气,女生清纯苗条,背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书包,就连脚上那双白帆布鞋,也是他无数次在自家鞋架上看到过的。

沈知聿许久没说话,鼻息都要渐渐凝固。

金淳实在憋不住了,试探着问:那两个人,你认识?何止认识。

沈知聿就看着丛京和那个男生说话,看着对方是送她回家的样子,两人甚至还有点依依不舍地在路口聊天。

她还半天都不进屋。

有那么高兴?那么喜欢跟别人说话?沈知聿去看手机,下意识想给她打电话,可突然记了起来,他和丛京只有微信的联系方式,而且从没聊过天。

他不了解她的一切,她的喜好,甚至是。

她现在和那个男孩子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

都能在外面玩这么晚才回,都要人送她回家了,该是很好的吧。

沈知聿压了许久才感受到重新跳动的心脏。

他压过眼底暗色,缓声说:先过去吧。

金淳看他这样,压根没敢吭声,踩了油门重新开车。

他们的车和站在路边相谈甚欢的两人擦肩而过。

丛京一般下班是六点,今天跟同学吃了饭才晚了,十点才回家,晏黎考虑到她的安全,非说送她回来。

本来是不用的,没想说了家庭住址,他们意外发现晏黎的家就住离这不到一公里的位置,特别近。

丛京想了起来,他家里有钱,这片基本都是有钱人才能住的,他能住这也正常。

他们回来路上聊了一些学校专业和分数线的问题,一聊话匣子就打开了,停不下来,最后在路边停留片刻,才慢慢道别。

晏黎说:上班挺累的,脚站的疼。

可以的话回去用热水泡泡脚,会舒服一点。

她抿唇,说:嗯。

他又看这周围:没想到你家住这么好的房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兼职?丛京说:你呢,你不也是。

他轻笑:我是有原因的。

她说:嗯,那我也是有原因的。

他把手插到口袋,在想可以说什么。

丛京又解释:其实这不是我家,我只是暂时住在这儿,可能很快都要走了。

我家条件不好,就不说了。

晏黎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就她的话深问,而是耸了耸肩:忽然提条件好不好的干什么,大家都是普通人,两个眼一张嘴,要我,给个棚我住不淋雨都行。

丛京被他变相的安慰给逗到。

她笑,说:谢谢你送我,快回去吧。

嗯,拜拜。

他们挥手道别,丛京一直看着他到路边,又去骑单车,之后还没有直接走,临走前还远远望了她一眼,跟她挥手。

他对她笑的时候,丛京的心有一瞬间被戳了到。

就像校园时透过班级人群遥遥望那个人一眼时的飞速心动。

她转身回去,还有点没从刚才的氛围里走出来,低头看地面,抿唇,抬手把额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这么晚,家里很安静,从外看里头都没开灯。

沈爷爷应该是睡了,宋善思今天应该也在,她放暑假,淑阿姨这两天有工作,所以她这几天都在外公家。

丛京本来还想着有空看看她的暑期作业,现在看来,今天是看不了了。

丛京照常开门进屋,轻手轻脚地关门。

然后摘下包,想去按屋内的灯,可抬头,没等手按下去,脸色先停滞了。

沈知聿就倚靠在那儿,黑暗处,差一点就看不见过道有个人的程度。

他在那也不知道是等还是怎么样,以至于,丛京的心下意识抖了下。

呼吸慢慢急促。

那件事以后,他们很久没有私下交集了,避嫌有,尴尬有,缓冲,也有。

丛京还没开始和他二谈。

他们之间就像有根弦绷着,她知道没有表面那么和平,迟早要说清楚,迟早要有个定论,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在这之前,她还是抱有那么一分的希冀。

想他可以当做没发生,想他们之间可以回到原先那样。

她抿唇,提着书包小声喊:哥。

他只是望着她,不说话时那张脸有几分清冷。

他这样,她索性也不想和他说了。

低着头就想拿着包过去,手腕却突然被他抓住。

他掌心的温度有些惊到她,下意识就挣。

他抓得不紧,她立马就挣了开,有些急切地低声说:他们,他们都在,会被人看到的。

沈知聿保持刚才的目光无声看她,真的想问,她还在乎这些吗?她把他当什么,把那天当什么。

自己一个人安排得那么好,还让那个男生送她回家,他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是确定关系了,告白了,还是说……沈知聿都不敢想。

可是这些话他没有说,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所有话都被压了回去。

他弯唇,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缓和。

我刚回家。

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