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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恋爱篇

2025-03-22 07:41:40

夜深雨露重。

半夜时,有几人要走,他们也就慢慢散场了。

丛京走之前去了趟洗手间,本意是想进去洗个手。

遇到栾玉的时候,对方刚好站那儿抽烟。

那么艳丽自信的女人,无人时竟也有种落寞的感觉,靠在公共区的盥洗池旁,静思冥想,有一缕头发垂下遮了眼。

看见丛京,她稍微直起身,抬手理了理头发,笑了下。

丛京也回以礼貌的笑,过去洗手,两人中间就隔一人的距离,丛京看着水流哗哗地响,之后把水龙头关了。

本想出去,没想栾玉主动开口:你是怎么想到和沈知聿和好的?此处仅她们两人,一些话她也就说得直接了些。

丛京愣了下,也没什么好隐瞒,说:也没有为什么,念头突然萌生,就顺其自然了。

顺其自然。

栾玉说:也就是,你和他说,他同意,就很顺利地和了。

嗯。

栾玉了然,哦了声,又换了换靠着的姿势。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那么喜欢一个人呢。

喜欢你好像有十多年了,很长情。

栾玉静望前边,语气感叹:以前你们关系不好的时候,刚断的那两年,他其实看着也挺洒脱的,好像不在意,可我看得出他放不下,还是想着你。

我总以为,你们断了就是断了,再也不会和好。

丛京说:是。

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栾玉说:有一段那么好的感情,那么爱你的人。

丛京说:也是磨合出来的,一开始也没那么好,弊端很多。

后来大家都在变,都在改,才下定那个决心。

嗯,挺好的。

栾玉又添了一句: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有点机会呢,想着大家要是到年龄了找不到合适的人,或许可以将就一下。

我条件也不差,其实当初还真找沈知聿说过。

丛京好奇地朝她看去。

见她关心,栾玉又笑:当然,他拒绝了,当时只说了一句,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可能么?真不近人情,那么好的关系也没点破例的。

丛京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些,她当然知道分开的那段时间沈知聿不可能完全没有追求者,但就是第一回 从别人嘴里听到。

挺惊讶的,但也不知道说什么。

栾玉又递烟过来,问:要吗?丛京拒绝了:我不抽烟。

栾玉说:这是个好习惯。

她也不想抽了,没那个瘾,就是想事情发呆的时候会点一根。

你知道吗,以前,他是我们这群人里最耀眼、最骄傲的一个。

就像什么呢,大概就像别人触及不到的光,没见过他那么特别的人,温柔的时候叫人欲罢不能,绝情起来又那么狠,一开始能玩到他那个圈子里,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就是离他那么近。

工作上也是,他是能力者,做什么决断都很理智。

原先我做生意差点踩坑,跟着他还真熬过两个难关,没在家里丢脸。

那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有魅力的男人。

栾玉的这段话比起倾诉,更像是一个有点微醺的,情绪有点上头的人一段积压已久的释放。

大概是没跟人说过的,所以现在才一股脑地,想说给丛京听。

可是,他也很坏。

你看他很好对吧,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很有礼貌,其实他骨子里很劣痞的,真的是脱离不了他们男人的劣根性。

你应该没见过他的坏。

丛京想说自己见过。

沈知聿原先本质是什么样,没人比她更了解的。

可栾玉打断她想说话的冲动。

起源于她忽然认真地看丛京眼睛,停滞着问:你知道我最开始心动源于什么时候吗?丛京知道自己应该生气,面对别人对她身边人表达过去的情感,她应该有所情绪上的显露。

但看栾玉这样,看她释怀倾诉的这样。

她没说,而是问:什么时候?十多年前,我们还读书的时候。

我毕业,跟他不是同一个学校,他来大学找朋友,帮我扶正帽子。

当时近距离看着他对别人都客气冷淡、却唯独对我偶露温柔的样子,我有点反应过来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为他沦陷。

因为,确实是想征服这样一个男人。

丛京,你说,其实我也很好的对吗,和他比起来,没有那么差的,可是他其实从没有带一点私人情绪看过我,没有。

栾玉的这些话,像转变为某种物质,静静在丛京血液里淌过。

她才意识到,其实于某些角度、某些人眼里来看,能得到沈知聿这样豁出了命一样的喜欢,是值得惊羡的。

离开时,栾玉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反正我还是羡慕你,原以为他会折服在什么样的女人手里,应该会是个很厉害、很有手段、再不济大概也是女强人那种。

可现在看了你,才确实是懂了。

真正的喜欢,是不需要对方有什么心机手段的。

她走了,丛京仍旧站在那儿感受着室内的冷风,静静望向镜子,还有洗手台上搁着的一支燃尽的香烟。

她很缓回神,轻轻吸一口气。

栾玉或许对沈知聿感情确实不一般,即使现在早就变淡了,但曾经,肯定也有过无法释怀的时候。

跟着沈知聿出去时已经是临近深夜十一点,上了驾驶座后,丛京慢慢去系安全带。

外面雨早已停下,仅有路面是湿漉的。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夜。

沈知聿沾了酒不能开车,就坐在副座撑着下颚。

看几个姗姗出来的人,瞧见他兄弟那几个,一一跟她介绍:那边,他们几个都是我高中时开始玩的朋友了,航生不是,他性子花,原先就谈过不少,人也就圆滑些。

邱卓你知道,也是个嘴上把不住的,金淳性子要好些,就是人太实在……丛京没出声,也不知道听没听。

沈知聿说一半转头看她,发现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丛京视线才聚焦:嗯?沈知聿说:想什么呢,看谁呢。

丛京缓了一口气:没看谁,就是太晚,有点困了。

那叫个代驾吧,让你今天到处跑,我也舍不得你开车。

不用,我也不是因为这个。

丛京没急着开车,外面刚下过雨,这会儿温度气氛正适合,也是真有点困了,她坐驾驶座里,人忍不住往里陷。

她侧过身,有些依赖地往他那儿靠,小声喊:沈知聿。

他回头,看到她那双有点情绪低落的眼。

她问: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我也没有别人好。

他愣了下,说:没有,也不会。

怎么说这个。

丛京抿唇:没什么。

只是觉得,今天看了你朋友都是些那么厉害的人。

可能人总是容易互相比较,相去悬殊,相形见绌。

没有,他们就是混不吝,不用太在意的。

不……丛京往他那边凑,轻声,有点小撒娇的意思:哥哥,想要你抱抱。

沈知聿坐直身,伸手把她抱到怀里。

人当然是过来不了了,也就是隔着中间的距离把她拉到怀里,依偎着,摸她头发说:又瞎想什么呢,今天不也玩得挺开心的吗。

丛京感受着他体温,手指轻轻摸着他的腰,才真实感受到两个人是在一起的。

是挺开心,他教她打麻将,他那些朋友也愿意给她这个面,后来她还赢钱的,确实体验感不错。

只是,她说的可不是这个。

她又软着声音问:沈知聿,你说我们有一天会不会分手?他停住,没答。

她抬起头,轻轻挨了挨他下颚,自言自语: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我啊。

我也没有什么好,没有特别富有,也没有好的家庭背景,性格内向还不爱讲话。

和你朋友比起来什么也不是,你。

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啊?这么多年,是什么支撑着你啊,我们分开后的那些年,你真的没有私下喜欢过别人吗?有点为她突如其来的撒娇给迷了心。

他手臂揽过她的腰,没细细回答她每个问题,而是直指来源。

怎么突然想这么多,被什么刺激了?没有。

那是什么。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我吗,还问我这个。

就是想问嘛。

丛京把脑袋贴着他心口,又挑起眼看他:那我问你,为什么别的那么好的女人在你面前,你也不喜欢。

比如?她想不到比如。

沈知聿一眼看穿:栾玉吗。

她讶异,像是说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这儿就那么一个让你记心的,还能有谁。

你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心思被戳穿,丛京也不装了,索性说:是啊,人家那么有钱、漂亮,还是大小姐,和你那么合适,那为什么你这些年都对她没感觉呢。

沈知聿,我们分开过那么久,中途肯定也有别人喜欢你吧。

你又为什么,没有去尝试新的呢?这话他们原先也聊过的。

只是那时候的丛京没提及过这些。

就像丛京和他分开了还会试着接受朋友的建议,去相亲,是试着谈新的。

但沈知聿呢。

漫漫长夜,他就没有寻找过感情上的慰藉?别人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尝试吗。

沈知聿手指扣着她后脑勺,轻笑:那你把你哥哥当成什么人了,来者不拒的渣男啊。

我也没那个意思。

那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才是喜欢?丛京咬了咬唇,说:我说不清楚。

你说不清楚,那我告诉你。

沈知聿往前倾了倾身,盯着她的眼睛,声调认真:喜欢一个人,绝不是出于对方对自己有多好或是自己生活孤寂想寻求慰藉。

是不管对方怎么样,自己始终坚定不一,也是不管什么时候,忠诚、信仰、永不改变。

如果你对于好的衡量就是这个,那我问你,别人也有比我好的男人,你怎么当初没喜欢?丛京说:可是,他们没你好。

而且……也都不是你。

是啊,那我也同理。

因为,那些都不是丛京,沈知聿这辈子喜欢丛京,也只喜欢她。

我都用十几年来证明这件事了,你到现在才开始患得患失啊?心中荡漾难以止息。

丛京终于不计较了,有些难耐地揽着他脖子,把头埋进他颈窝,小声抱怨:你今天还把我架上去打麻将呢,大家全看着我多笨拙,我都不会,丢死人了……沈知聿把人完全抱到怀里,笑着安慰:没事,不丢人,不丢人。

回去的路上车开到一半,沿街种的桂花树实在是香,那附近是个公园,晚上很多爷爷奶奶出去散步的。

丛京一时兴起,把车在路边停好,望着远处说:咱们走上去看看吧,这段路。

沈知聿看了眼,天黑地滑。

虽然这一片繁华,且有路灯。

不怕?有你在,怕什么。

好,车呢?嗯……先放这儿?可能是这场夏雨去得匆忙,深夜露重,丛京下车后竟有一瞬感受到秋意。

微微泛凉了。

但只是错觉,这可是海滨城市的夏,路边车来车往繁杂,热浪很快覆盖那一瞬的秋凉,席卷了她。

两个人牵着手一直沿着这条路走。

往坡上散步,一步步沿着往上。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完全到了高处,回头往下望,路面车流如流星飞逝,溅起路面水花无数。

夜幕尽成了背景板。

关键是这么晚的点,路边还真有其他路人来来往往。

丛京回头望,说:哥,你看我们都走这么远了。

停的车在路边,从南边遥望像个小点。

我们好像都没有这样静下心好好走完一段路吧?丛京牵着他的手,靠在他身上撒娇。

沈知聿轻嗯了声:是啊。

有空去骑单车,去南山大道骑行吧,到时候开计时器,看谁快。

沈知聿斜眸看她:我怕你体力跟不上,到一半别要我载你。

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

丛京小声嘀咕:或许要你背着我走回去也不一定呢。

那你也太狠了。

丛京笑笑。

他们走了一会儿,四周寂静,丛京又说:你说人这辈子这么长,回头再看过去的事情,会不会觉得特别五味杂陈、无法释怀?怎么这么说。

嗯,就是觉得好像大学毕业以后这段日子过得真是太快了,好像时间被谁给偷走。

总以为能一直风华正茂,其实人无再少年,一眨眼三年又三年,以前那些想长大的岁月,却成了怎么怀念也回不去的时光。

她又问: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怀念的时光?沈知聿说:我吗?嗯。

有吧。

怀念的很多,人总有那么几段。

比如呢?说起这个,沈知聿思绪像愈加松怔了。

有些欲言又止。

片刻,轻垂眼睫,自己跟自己轻笑。

丛京,其实,有些话我想和你说的。

什么?可能是今天你在秀场给我无意发那条消息。

你感慨别人的优秀,别人的履历,我总是在想,如果十年前,让你去了北方,让你去心仪的大学,会不会更好。

柔和氛围忽止。

她小声说:现在提这些做什么。

看到他神情,她解释:当时我只是看到了感慨一下,不是故意说的。

我知道。

我也只是有点感慨。

有时候总是在想,如果十年前我让你走了,你会不会更好,我们之间会不会不是成那个样子。

时过境迁。

回过头,她跟沈知聿最初分手的那两年,其实才是他最难迈过的那道坎。

他或许也没想过,近十年以后,他想最多的竟然会是:如果当初随了丛京的心呢,没有为难她,没有非让她和自己在一起,会不会他们不会分手那么久,又或者,不会失去她。

没有得到过才不会失去。

要是一开始换另一条路走,是不是更好。

丛京微微噤声,之后说:这种假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真是这样,可能不会有我们的现在。

最起码不经历这些,她对他的感情绝不会这么深。

是,所以每次想这种事情以后我又自嘲着叹气。

他笑:真的,过也过了,人生哪有重来的机会。

她问:可是,如果真的再来一回呢。

让你循着心说,再来一回,我想走,你会让我走吗?沈知聿沉思,缄默。

他答:或许,还是不会。

说是这么说,要真的重新NG来一回,他还是舍不得。

无论多少次回想当初的心境。

二十多岁的沈知聿,就是那样了,他优异,却也有自己的劣性,没有当初的沈知聿,也不会有现在的他。

丛京笑:你看,人总是会在同一个地方做无数同样的决定。

像你说的,当初的沈知聿,就是那样一个自我的人,就像十年前的我也是,那个时候的丛京也不完美,爱耍小性子,爱倔,还有点稚嫩的天真。

没有当初的沈知聿,也就没有现在的丛京。

哥,什么都是相互的,互相成就,互相在时间里学着改变。

这些年,我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人这辈子有理想有前途,也要建立在自身条件上,其实回归最开始想想,当初我家里那个条件,没有沈爷爷,光面对那些穷亲戚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爷爷让我上学,给我住的地方,那么好的条件,我还要求什么呢。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敢奢想自己能学跳舞什么的。

因为我知道要学舞蹈很花钱,以前觉得学个会计或者商务什么的,以后找一份稳定工作已经满足了。

可是沈爷爷让我学跳舞,愿意花钱给我,你也愿意,当初我知道是你划款给我,我不敢说什么,只是在想,我是修了多少的福气,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家人。

所以,我能怪你吗,我有什么理由怪。

早就过去了。

沈知聿无言,听她说这些话很久,轻声说:对不起。

丛京抿唇,说:有什么。

她伸手抱住他,可他还是止不住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丛京感觉鼻子有点泛酸,她张了张唇压住情绪,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我们现在过得好就好了。

回去的时候太累了,丛京走不动,要他背。

沈知聿说那会儿一语中的,说她体力不行肯定一半要他载,这会儿还真是了。

话是这么说,但背还是背,丛京太瘦了,那点体重,他什么压力也没有。

而丛京就静静靠在他背上,脸侧贴着他的发,手撑着他的肩,感受这份亲昵静谧。

路边的桂花香真的太好闻,明明没见到几棵树,空气里就是有。

她差点睡着。

在他背上的时候她问:哥哥,你知道桂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沈知聿说:什么?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也喜欢听她讲。

嗯,收获、崇高、美好、忠贞。

她极为认真地说了好些词。

沈知聿只笑。

她又揽着他肩膀问:那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她这会儿像个小孩子,他也就顺着瞎答:自由,明媚,还是热爱?不是,你得认真点,怎么还照葫芦画瓢呢。

好了,我真不知道答案。

所以,是什么?是,我对你沉默而没有说出口的爱。

丛京附到他耳边轻声说:哥哥,我们结婚吧。

那一刻,她突如其来的气息有一瞬烫了他的心。

好像有什么无形沿着他四肢淌过,无法忽视,连后韵都叫他差点软溺。

他松了手,把她放下来,眼神还有点不敢置信。

他差点找不到自己泛哑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样子,叫丛京觉得她要是这会儿不合时宜地来句只是开玩笑他都能疯。

当然了,她不是开玩笑。

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所意。

知道啊,我希望自己的身份可以升级一下,从独立的丛京,转变为,沈太太,好不好。

他不吭声,只是像凝滞了瞧她。

她又咬唇:怕你不同意。

话没说完人就被抱了起来。

丛京觉得有点失控,放声大叫。

她的脚尖悬空,腰被他揽住,被他抱着在原地转圈,那架势连丛京都有点吓到,喊着沈知聿,扶着他的肩,感受穿行于两人之间有些热烈的风。

很久他才停下来,他们低喘着气,互相抵额,感受寂静。

他看了很久她,眼又逐渐湿润,人却在笑。

丛京有点着急了:你不会又要哭吧,沈知聿,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哭。

沈知聿说:没有哭,是高兴。

真的,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多久了吗。

所以,那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的答案永远和你一样。

他沈知聿,这辈子都在等丛京一句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