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2025-03-22 07:41:42

大约是十一月末的时候,在李文燕日常请脉的一日,她终于对沈轻稚说:恭喜娘娘,寒症已好,以后就不用再吃药了。

沈轻稚高兴死了,她难得笑得这么开怀,又是赏银又是赏物,叫晴画跟着忙了好半天才消停下来。

李文燕头回见她这样,也跟着挺激动的:之前听陛下意思也是有些想子嗣的。

臣已给了晴书姑娘单子,也跟御膳房那边通了气,回头隔三差五用些温补养身的药膳,将来怀了皇嗣也能轻省些。

说起这个事,沈轻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她自己心里毕竟有有些盼着,便坦率道: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李文燕摆了摆手,很认真道:这女人生子很是辛苦,怀胎十月的艰难不提,一朝分娩就是在阎王殿走一遭。

不过宫里头物药丰富,又有我们这些御医,所以相比起来还是更好一些的。

只……她顿了顿,还是道,大人孩子一起走的,也不是没有。

她声音很轻,沈轻稚却听明白了。

李文燕这是在提醒她要提早安排,把所有事都想到心里,才能保证自己平平安安的。

早年显庆皇后的事到底有什么原由谁都不知道,现在隐约听说只罚了伺候的宫人和主治太医,其余的妃嫔一个都没牵连,后来先帝爷也再没去深究这事,宫里的宫人们却全都不敢讲。

李文燕在太医院二十年了,私下里很是听过些话的。

既然都被萧成煜逼着承诺沈轻稚身体无碍皇嗣,那她实际上就跟沈轻稚站到一条船上,所以李文燕对她不仅仅只是客气恭敬,也算是自己人了。

这些话也并不是不能讲出来,反正现在先帝爷都没了,也没人再去翻显庆皇后的旧账。

她凑到沈轻稚耳边道:那会儿宣帝爷和懿宁皇后病重再床,先帝爷和显庆皇后一直尽心服侍,胎其实一直没坐稳,加上后来守灵累着了,生的时候难产没力气,这才出了事。

李文燕最后叹了口气,同她认真道:娘娘别嫌我多事,将来若真的怀了皇嗣,务必要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千万别这么折腾自己,这鬼门关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过的。

这也算是她推心置腹了,反正沈轻稚将来若是能有孕,还是她伺候,只要她好她才能好。

沈轻稚必须得明白,她自己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一旦她出了事,整个景玉宫包括她,都要受到责罚。

多谢李大人提醒,沈轻稚笑道,态度很是轻松,若是真能如愿,还是要劳烦李大人多多辛劳了。

李文燕也笑,气氛顿时松了下来。

若是能一直保娘娘平安,臣才能沾光呀。

李文燕走后,钟倩又来了。

沈轻稚也是最近发现来景玉宫的人很多,总也比以前热闹些。

只看她花团锦簇,只看她高楼乍起。

她这般跟晴画感叹,晴画笑言:因为娘娘是宸娘娘呀,她们还不都是冲着咱们这热灶烧。

那倒也是,沈轻稚笑笑,招手让钟倩进来了。

因为之前操办冬衣事宜,钟倩也来过几回,跟她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她一进来就给沈轻稚行了礼,笑道:给娘娘赶制的几件礼服做好了,娘娘仔细瞧瞧哪里不好?趁着年前让宫女们赶紧改改,省得妨碍年节。

沈轻稚点了点头,晴画就吩咐宫人往里面搬衣服了。

原钟倩只说给做一身大礼服,结果这搬进来一看,尚宫局足足给做了四身,光霞帔就做了六条,实在太过用心了。

沈轻稚一愣,同钟倩叹道:辛苦姑姑了。

钟倩笑得眼尾都出来细腻纹路,她回:这可不值当娘娘夸,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您且瞧这料子和规格件件都不同,就怕您年节时用不上合身的。

其实沈轻稚自己是记不太住自己应当的规格的,但她身边有明琴啊,每当这时候她就得非常仔细,一定不能叫沈轻稚穿错衣裳。

明琴这会儿正站她边上,小声给她讲那四件衣裳的规格。

只有颜色最浅的那身浅藕荷色的大衫是昭仪的规制,剩下还有两身中紫,一身深紫。

沈轻稚刚一听开头,就明白了后面两身衣服的规格。

中紫是嫔娘娘的礼服,深紫是二品妃的礼服。

若是到了贵妃那一级,就要改正真红色的了。

沈轻稚现在虽然是婕妤,但她有特封,要位高一级穿戴,因此尚宫局就没给她做任何婕妤的服制。

这几身礼服上面的绣纹只在细微处有些区别,最大的不同在料子上。

昭仪的还只能用纻丝的,到了嫔的就是蜀罗了。

妃的礼服料子最好,远远瞧着就熠熠生辉,织的海波祥瑞金银纹,是四件礼服里最漂亮的一件。

沈轻稚微微叹了口气,难怪在这宫里人人都想做人上人呢?衣食用度都比旁人好,哪怕是发上的珍珠,也能有各色样式,东珠金珠南珠都可用,瞧着就比别人富贵。

钟倩见她没怎么问话,主动道:这也不是咱们尚宫局巴结娘娘呢,实在是张大伴叮嘱了好多次叫先给娘娘把衣裳备了,咱们尚宫局才敢做。

她以为沈轻稚是担忧逾制,只没想她只是感叹宫里头等级森严罢了。

不过沈轻稚确实没想到这是萧成煜特别吩咐的,她心里头一甜,然后又觉得有些紧张。

她能感受到他在一点点推着她往前走,在他的西六宫里,他只选了她一个人。

这是最甜蜜的负担了,她就算再害怕,也要勇敢地走下去。

只希望他能一直推着她,永远不放下她背后的那双手。

那样,她就有勇气面对任何事,也能做好任何事。

沈轻稚点点头,见屋里气氛有些沉闷,就笑道:要是之后我胖了可怎么办。

钟倩顿觉松了口气,这位娘娘瞧着年纪不大客气有礼,可沉着脸不讲话的样子,莫名让她觉得忐忑不安。

大礼服尺寸都宽松些,掌衣宫女也给做了能活动的腰身,是什么身材都穿得的。

娘娘要不试试?她小心翼翼问。

沈轻稚笑笑,起身叫明琴过来服侍。

她只试了昭仪的那一件,其他的都吩咐放进樟木箱子里,省得被虫蛀了。

大礼服板正笔挺的,威仪堂堂,穿在身上很是气派。

沈轻稚这一身衣裳换起来,立马就显得不一样了。

娘娘穿这个真好看。

明琴在一边夸。

钟倩在一旁给她讲这衣上的绣纹,然后小声指点明琴怎么把衣服存好不留褶子。

这也是她自己的私房绝活了,若不是在沈轻稚这,轻易不会拿出来教人的。

沈轻稚也接了她这个好,往重里给了赏赐,便把礼服换了下来。

这么沉的衣裳,穿一会儿都觉得累,可还是人人都想往身上揽。

娘娘且再等两天,头面和鞋子就能做好了,定能叫娘娘在宫宴上光彩照人。

沈轻稚其实也不着急,倒是萧成煜昨夜里还问了回,仿佛没这礼服就开不了宫宴一般。

等今日他晚膳时再回来,沈轻稚就笑道:也不知道尚宫局的姑姑们是不是有千里耳,今日就把大礼服送了来,还做了好几身。

萧成煜坐下喝了口热茶,摆手不叫她过来帮自己更衣,一边把于兴使唤的团团转。

那不是应当的,明日就腊月了,再不送来还留着她们过年?这话说得有点重,吓得于兴手都抖了,直看张德宝。

张德宝才懒得去救他,站那盯着晚膳摆桌。

怎么样,衣裳做的如何?沈轻稚还是过去给他换上常服,叫他舒舒服服靠在榻上,才说:漂亮得很,就是有些沉,穿一会儿就要出汗。

下三位的小主是不参加正经宫宴的,日常的小宴倒是能去,只那种场合是不用穿大礼服的。

大礼服也可叫祭服,宫妃到了二品妃才会区分大礼服和祭服,寻常中三位都是穿同一身。

萧成煜这么着急叫做大礼服,就是要过年时带小姑娘出去风光一下,叫她高兴高兴。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亮相,必要十全十美。

礼服都沉,因为肩上担子重啊。

萧成煜握住她的手,冲她笑。

以后还有更沉的呢。

沈轻稚笑不出来了。

萧成煜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挥手叫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怎么了?沈轻稚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妾,有些害怕。

我不怕陛下对我好,对我有期望,我只是怕自己完不成您期待的,做不到那么完美。

萧成煜顺着她纤细的后背,小姑娘翻了年也才十八,要是在寻常人家,还在家里娇养着舍不得嫁出门。

傻姑娘。

他笑着叹气。

朕说你能做到,你就能做到,也能做好。

沈轻稚没吭声,她其实也不是想要一句萧成煜的承诺,她只是想跟他说说话,把话都讲出来,心里头就舒坦了。

萧成煜亲亲她的小脸,在她耳边轻声说:怎么办呢?宫里头朕就只放心你,哪怕你累了怕了,朕也想叫你一直往前走。

将来宫里的事,怎么也要交到你手上的。

沈轻稚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莫名安心了一些。

萧成煜声音很温柔,他笑道:你先拿些小事练练手,咱们慢慢来,不着急。

他们两个都还年轻,年轻到朝臣都不敢上表子嗣和皇后的事,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呢?翻过这个年,他就不是新帝了,做了两年皇帝,他也渐渐适应了这忙碌的生活。

等一切都稳了,他和她就能好好在这宫里舒舒服服的。

沈轻稚的心安稳了,她凑到萧成煜耳边小声道:李大人说我不用吃药了,已经好了的。

萧成煜眼睛一亮:真的?沈轻稚脸蛋儿红红,笑得婉转多情。

萧成煜长舒口气:那以后就是朕的事了。

朕一定多多努力,不叫娘娘失望。

萧成煜笑道。

大越十二月中旬的样子,顾红缨趁着沈轻稚不忙了,跑来找她玩。

自从行宫回来,两个人也好阵子没见着,沈轻稚还怪想她的。

等她一踏进茶室,沈轻稚就笑道:前些时候特地叫尚宫局给做了一副牌九,一副叶子牌,就等你来玩呢。

顾红缨摇了摇头,打趣她:一会儿陛下回来要是瞧见我跟着陪宸娘娘玩叶子牌,还不得把我打冷宫去。

沈轻稚笑出声来,点她:怎么会呢。

顾红缨没再说这话提,只笑着给她道喜:还没恭喜你呢,宸娘娘。

沈轻稚脸上笑意淡了淡,还是道:都多久的事了,值当你再说。

兴许是瞧出来她有些沉闷,顾红缨就只好换了个话题:你知道王婉佳回宫后发生了什么事不?这个她倒是没怎么打听,兴许晴书一直关心着各宫的事,只她若是不问,晴书也不会主动讲。

沈轻稚摇了摇头,倒是有些兴致了:怎么了?我回来就搬来景玉宫,不知道长春宫如何了。

顾红缨笑得仿佛偷了鸡的狐狸,可坏可坏的那种。

她因为什么被赶回来大家都知道呗,反正太后心里肯定门清,连续三天叫她去慈宁宫训斥,然后才叫她回长春宫闭宫思过,还说叫她什么时候知道‘教养’二字怎么写,什么时候再出宫。

沈轻稚很是吃了一惊。

王婉佳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就算是旁系,也代表着王家的脸面。

最近萧成煜也讲过前朝几家斗的很厉害,周文正年纪大了,翻过年首辅肯定要换,至于其他四位阁老和三位省令换不换,萧成煜没给他们准话。

只偷偷跟沈轻稚道,等春闱结束以后,就看着换新人上来了。

现在各部都有年轻的侍郎员外郎表现出色,萧成煜一开始没着急换,一个他自己也是新手,再一个也得观察一下新人。

这份沉着和冷静,就很叫周文正佩服。

是以这两年来他恭恭敬敬的,一点都不敢倚老卖老,自持老迈去欺负年少的新帝。

如果真的那样,恐怕他也不能平平稳稳熬到先在,翻年还能致士荣养归乡。

人总得有自知之明,越是位高权重,越得头脑清醒。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成煜对老首辅也一直很客气,对他的条子也是很少驳回,哪怕是选任新的阁老,也是同他先商讨一番的。

其实人选已经定了,只大多朝臣都不知道,所以才争得厉害。

萧成煜也没制止,就看他们每天狗咬狗,也挺有乐趣的。

而太后在这个时候训斥王家的妃子,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其实也不过就是妃子们之间的口角,吵起架来自然什么都说得出口,王婉佳那几句话也就是叫萧成煜听见了,要是没听见更不成事。

沈轻稚道:太后娘娘……也真是谨慎。

顾红缨小声说:可不是,王家最近也是很有些嚣张,陛下还没等说什么,太后就坐不住了。

百年传承的世家,自有一番底蕴。

只王家在皇帝岳家的位置上太久了,久到那些底蕴都要被淹没,剩下的只有无法自止的傲慢。

太后娘娘自己身处高位,倒是很清醒,从皇后变成太后,她的权利虽然小了,但辈分却高了。

经历了先帝爷的故去,她也像是变了个人,以前繁花锦绣,如今青衣步履。

能把王婉佳罚的这么狠,其实也是给王家看的。

只王家到底看没看懂,这就谁都不知道了。

那王昭仪什么时候能出来?宫宴总可以了吧?沈轻稚问。

顾红缨摇摇头,也是不太确定:这个真不清楚,其实她能不能出来,得看太后和陛下的意思吧。

沈轻稚若有所思。

萧成煜今年已经把前朝后宫的这些牵制弄得得心应手起来,他不想叫任何一个世家以为自己赢了阁老的位置,就没有提拔一位高出身的宫妃。

不这样说也很不严谨,他实际上只给她涨了位份的。

一想起这个,沈轻稚心里头就犹如火烧,热意暖暖。

顾红缨也就是过来跟她八卦八卦的,后半程就一直在说楚云彤的事,沈轻稚还是第一次知道楚云彤原来是个相师。

也不能这么称呼她,楚家是不会乐意自家里有见天给人相面的千金,她在家里过的不自在,也跟顾红缨一般自愿进了宫。

哪怕现在大越再怎么让女子走出家门,可到底有多少真能走出来,也实在是说不清。

说起这个,顾红缨就有些伤感,沈轻稚就叫晴画取了织造局新作的华容道出来,叫她玩了好一会儿,直到晚膳前她才赶紧跑了。

还真没听说哪个妃子这么不爱见皇上的,一听说他要回来,连滚带爬走了。

沈轻稚跟在后面直摇头:真是个急脾气,陛下又不吓人。

萧成煜回来的时候见她正专心致志玩华容道,也没去打扰她,等换好衣裳坐在院子里望了会儿天,沈轻稚才发现已经这个时辰了:陛下怎么不叫我。

她现在天天要忙宫宴的事,萧成煜就不叫她做绣活或者多读书,仔细累坏了可还是要自己心疼,就吩咐织造局给她做些有趣的小玩意。

这华容道是织造局特地用枣木给做的,一共出了六盘,一盘比一盘难,沈轻稚现在还在研究第二盘。

确实很有趣,也很能缓解疲劳,沈轻稚很喜欢玩。

瞧你玩的开心,就没叫你。

萧成煜拉着她坐到院子里,吩咐宫人给取了披风,同她一起赏月。

今日里他回来的晚了一些,天色已经暗了,皎洁的月慢慢爬到天边,照亮了寂静的长信宫。

这宫这么小,住了那么多人,可还是静悄悄的,似乎听不到人声。

沈轻稚乖巧靠坐在他身边,感觉他好像又高了些,她现在歪着头,刚好能靠在他肩膀上。

陛下个子长得太快,我都快追不上您了。

她笑着说。

一阵风儿拂过,把她话中的笑意打着旋地吹开,飘在梅花树下。

萧成煜在斗篷地下找到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他其实今天忙了一件大事,一个人在书房里斟酌了很久,最终还是想按心里的想法办。

只是这会儿气氛正好,他竟有些迟疑,怕现在说出来小姑娘要用不好晚膳了。

你也高了些,刚去文墨院那会儿更是小小一个。

沈轻稚不太乐意了,她道:我哪里小了?我可跟红缨差不多个子呢。

说起顾红缨,萧成煜心中一动,他又生起另一个主意来。

他问:跟顾家的那个还一起玩?沈轻稚点头,笑道:红缨人很好的,也会玩。

萧成煜心里头安定了些,他道:你知道她同楚云彤关系好吧?她是说过的,她们两个是总角之交,只我跟楚昭仪没怎么讲过话,不知道她为人如何。

为人如何……跟顾红缨半斤八两,都奇怪到叫他一句话不想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轻稚能跟顾红缨玩到一起,不过顾红缨心性不坏,能陪着小姑娘高兴也算是功劳了。

萧成煜见晚膳还没布好,便有些犹豫不决,他看了一眼小姑娘带笑的表情,还是下定了决心。

只要把这一步迈出去,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他搂过她的细瘦的肩膀,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纵使冷风轻拂,也不叫她受半点寒凉。

有件事,想同你商议商议。

萧成煜斟酌了一下语句,温柔道。

沈轻稚还没意识到他的紧张来,笑道:陛下请说。

萧成煜道:翻了年,是要祭祀的。

你也知道除夕要祭祖,初一祭天,初二是祭地。

沈轻稚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她想起身从他怀里离开,却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陛下……萧成煜捏捏她的手,沉声道:你听朕讲完。

沈轻稚没有吭声。

今日礼部和钦天监都过来一起商议祭祀的时间和规格,今年的祭祀是母后主祭的,那时候西六宫还没主位,因此后宫是没有人去的。

可明年的祭祀,你们就要去了。

萧成煜声音很轻,却异常的沉稳。

沈轻稚有些慌,她的手心都出了汗,可萧成煜却是下定了决心,还是道:当然明年主祭还是母后,母亲也会在次席,但是我想让你跟在母亲后面。

祭祖时没有那么多仪式,但是初二祭地,我也希望你去撒种。

陛下!沈轻稚惊的声音都变了。

她挣脱他的怀抱,慌张找寻他的眼眸。

萧成煜低头看着她,目光坚定,表情严肃,他是认真的。

陛下……我,我!沈轻稚平生第一次结巴了。

萧成煜握住她的双手:我会叫顾红缨和楚云彤跟在你身后,你不用怕,好不好?虽然一直以来沈轻稚都隐隐觉得他对她的期望很大,可她从来都没想到他期望的这样大,这样重。

祭祀素来隆重,也一直是皇室最重要的年节。

之前的几十年一直都是王皇后主祭,也一直都是贵妃娘娘撒种。

贵妃是宫里孕育子嗣最多的宫妃,她来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稻谷丰收,再合适不过。

王皇后大度,也从来都没跟她争过这个。

可如今沈轻稚人微言轻,甚至还未有子嗣,叫她率领其他平级的妃子跟在太后身边,还叫她一个未曾妊娠的宫妃去撒种,这本身就很难然人不多想。

他对她的期待,她今日里第一次有了直观而清晰的认知。

萧成煜郑重问:好不好?沈轻稚迟疑了。

她甚至不敢去看萧成煜的眼睛,在之前那次谈过后,她确实更积极去处理宫事,也做得得心应手,可在今天之前的她从来没意识到,他对她的信任这样重。

重到她甚至都不敢轻易去答应,怕破坏了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

萧成煜重新把她搂在怀里,当她没有立时答应的时候,他心里头莫名就踏实了。

如果不是满心为他着想,换了任何人都要欢欣鼓舞地答应下来,那毕竟代表着旁人无法企及的荣耀。

傻姑娘,真是傻姑娘。

萧成煜拍了拍她的后背。

多好的事儿啊,犹豫什么呢?沈轻稚哑着嗓子说:还不是怕给陛下丢脸。

年年祭祀隆重,一旦出了差错,史书上记得就是他的是非。

她想叫他做千古留名的圣君,不想叫他有任何污点。

萧成煜低声笑笑:怎么会呢?我的傻姑娘聪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