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便钻入眼帘。
仿佛一年都没有见过他了,记忆里那个清俊的儒雅少年已经寻遍不着,如今在她眼前的,是这个通身气派威仪的少年天子。
沈轻稚赶紧站起身来,遥遥向萧成煜行了礼。
不站起来还好,这般一起身她就觉出些不同来,萧成煜这一年又好生长了个子,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他硬生生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来。
沈轻稚盯着他黛青常服上的盘龙暗纹,脑子里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萧成煜是沐浴过后才来的,忙碌了一天,这会儿正是最放松的时候。
他一进门就瞧见少女穿的还是去岁那件十分引人的曲裾,正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
萧成煜有些想笑,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怀念。
大概是因着当年那一夜从沈轻稚房里离开的突然,且这一年来他并未涉足后宫,午夜梦回里却总是在回味她散落的水红曲裾里一抹鲜嫩的红来。
雪白的肌肤仿佛能闪着光,让他好生回忆了许久。
但他是个比隆庆帝更要会坚持和隐忍的人,他想为父皇守孝一年,便能这般认真坚持做到。
就算再是少年冲动,也绝不往后头走一步。
越是能忍的人,也越不会委屈自己。
所及今日宁城问他要招幸谁,是翻牌子还是指名,他毫不犹豫地指了沈轻稚。
或许试过了,就不会再日日惦记。
他这般想着。
宫里没做新衣给你们?他确实觉得沈轻稚穿这一身好看,但瞧她衣袖都有些短了,腰身也更紧致,不由皱眉问。
沈轻稚这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忙福了福道:回陛下,有新衣的,只妾心喜这件。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萧成煜为陛下,也是第一次自称为妾,她下午的时候还在忐忑怕自己说不出口,结果到了萧成煜面前一切就自然起来。
她确实是他的妾。
萧成煜轻声笑笑,他走到床边,长臂舒展,一把搂住了沈轻稚。
他的手很热,十分有力气,轻松地环着沈轻稚的细腰,两个人一下子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沈轻稚满脸通红,她从未离一个男人这样近。
萧成煜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他扯了两下把沈轻稚的腰带解了下来,让她一身曼妙的衣裙顿时四散开来。
沈轻稚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午鼓起的勇气都用光了,她把头埋进萧成煜宽厚有力的肩膀上,不敢睁开眼睛。
那一双大手温暖着她的身,沈轻稚恍惚间似听到萧成煜的笑声,随即就被他按倒在柔软的锦被上。
一开始沈轻稚其实是很疼的,那疼仿佛随着血液浸染她五脏六腑,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可迷茫里又觉得得到了什么。
她还记得姑姑跟她说,要说谢陛下恩赐,可她太疼了,太难过了,真的什么都讲不出来。
沈轻稚只能努力喘着气,不让自己憋死过去。
后来似乎是好了一些的。
萧成煜大概是觉出来她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不得而知。
萧成煜心里难得升起些怜惜来。
他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他是天生的皇子龙孙,现在又是真龙天子,在他的前半生里,除了面对母亲和妹妹,从来都没有怜惜过任何人。
可看小姑娘眉目微皱地看着他,温热的眼泪顺着她已经沾染上胭脂色的脸颊滑落,疼了又不敢喊的样子,他很难得地生出些异样情绪。
萧成煜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姑娘,一会儿就不难过了。
他低声安慰着。
这一声也确实是管用了的。
后面情况好了很多,两个人都是有些畅快的,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萧成煜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沈轻稚喘着气,还是呆呆看着萧成煜。
萧成煜冲她笑了笑。
他长发如墨,眸似星辰,红唇如丹,这一笑色若春花,让沈轻稚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皇上生得这个样子,恐怕宫里头的女人们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沈轻稚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事儿,也轻轻笑了笑。
她脸上还有汗水和泪水,眼睛红彤彤的,其实说不上是最美的时候。
萧成煜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
女孩子的脸很软,细嫩光滑,上面细小的绒毛扫着萧成煜有粗糙的指腹,带起一股别样的温存。
萧成煜喘了口气,翻身坐起没有再去看她。
可能是忍的时间太长了吧,萧成煜这样想着,今天确实是畅快极了。
然而再是畅快,他也不能继续在石榴殿里待了。
萧成煜匆匆吩咐:你且好生安置。
他边说边披上外袍,就要着急离开。
沈轻稚忙爬起身来,忍着疼要伺候他更衣。
哪怕自己身上寸缕未着,她也不能让皇上自己动手做这事。
皇上,妾来吧。
萧成煜把她推倒在床上:不用你来。
沈轻稚这次不好再起来了,她用锦被裹住自己,怯怯道:陛下,妾,给陛下做了双袜子,不知可否……她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萧成煜细腰带的手顿了顿,他没回身,只说:那下次就带过来吧。
萧成煜很快就走了。
沈轻稚躺在锦被上,紧紧闭上眼睛。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不可以接受,或许是因为许久之前就见过他,被他救过命,也很欣赏他堂堂人物,到了今天她竟有些小小的庆幸。
到底是丰神俊秀的人物,如今,也算是她的夫君了。
沈轻稚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只少少休息了一会儿,就挣扎了起身穿好衣裳。
头发实在乱的不成样子,她也没有力气去打理,简单编了长长的辫子披在身后。
沈轻稚轻手轻脚推开门,打眼一瞧就看到甄姑姑站在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姑姑安好。
沈轻稚推门的手一抖,紧着就是问安。
甄姑姑看起来是有些吓人的,但说出来的话还算体贴:小主辛苦了,已经让小黄门跟外头等,让他们紧着送你回去歇息。
多谢姑姑。
甄姑姑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巧的铜手炉,轻轻塞进她手里:外面冷,小主暖暖手。
沈轻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向甄姑姑又行了小礼,便自己披上斗篷出去了。
外面果然还是那顶青帘小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手炉暖和,回去路上沈轻稚倒是没觉着冷,等到了长春宫里,沈轻稚回了寝殿才松了口气。
晴画一直没睡在等她。
见她面色平静,忍不住笑了:小主大吉。
沈轻稚也笑了。
晴画眨眨眼睛,只觉得沈轻稚这样子一笑跟以前有些不同了,或许是灯光太过温存,她身上的那种柔美越发迷人,似陈年老酒开封,隐隐散着醇香的味道。
小主,你比以前美了。
沈轻稚正在换衣,没理她胡言乱语。
刚在石榴殿她没敢留下来沐浴,石榴殿的甄姑姑也没问她意愿,倒是晴画贴心,小炉子上给她备了热水,这会儿刚好可以简单擦洗。
沈轻稚自己躲在屋里,解开衣裳瞧自己,看了一眼就满脸通红。
她忍着羞意把自己打理干净,换了一身小衣躺在床上。
宫里给妃妾住的大多是架子床,因为屋子里通了地暖,倒不觉得冷。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很晚了要早些休息,可每每刚要入睡,萧成煜带着汗珠的英俊脸颊就闯入眼帘,搅得她一宿都没有睡好。
次日清晨,一道温暖的光驱散了小屋里的黑夜,沈轻稚揉着眼睛半坐起身来,刚要招呼晴画就听外面小黄门尖细的嗓子。
赏长春宫付淑女,碧玺桃花簪一对,水红亮地纱两匹,芙蓉纱两匹。
沈轻稚没成想这么早就来了赏赐,她匆匆忙忙下了床,刚一站起来就觉得浑身软弱无力。
晴画这会儿已经十分会答对宫里这些事了,听见她动静忙进了屋来,飞快帮她拾掇干净才去开门。
哥哥对不住,都是丫头起得迟,还望哥哥不要见怪。
晴画一张嘴就是道歉,手上也没闲着,一边去拉那小黄门,一边往他手里塞荷包。
沈轻稚其实算是萧成煜几个淑女里很有身家的,虽说另几个是皇后给的,张欣瑶以前也是淑妃的宫人,只淑妃对她还是比旁人要好。
那份细致和妥帖,旁的淑女是肯定没有的。
这一点沈轻稚是很肯定的,给她准备了衣服不说,头面首饰一样不少,银钱上其实看起来装点不了脸面,却最实在。
沈轻稚敢让晴画这样打点,也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
都是陌生人,凭什么人就要照顾你?有了银子就不慌了。
那小黄门原脸色还有些青,一摸到荷包就笑了,说出来的话也很客气:主要是小的来得早,小的恭喜小主了。
这赏赐的事儿可是皇上特地吩咐的。
又是皇上特地吩咐,又是皇上昨夜里单独指名,乾元宫的黄门们比外面的精怪多了,沈轻稚哪怕只是个淑女,现在也是皇上眼里的贵妃。
管他以后皇上喜欢谁,且眼下看中她就行。
上心不上心就是不一样。
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局面?有能巴结的自然要巴结一句,当然也要看对方是不是通情达理。
小黄门把箱子往沈轻稚屋里搬,一边还在解释:如今张大伴那里实在忙,要不然他要亲自过来的,还请小主不要记挂心上。
沈轻稚温和一笑:哪里,张大伴贵人事多,怎好打搅他。
小黄门送来了赏赐,也不说停下来喝口水,客气几句就走了。
剩下晴画高高兴兴打开箱子,先是给沈轻稚看了那对簪子,又去摆弄那四匹布,最后才从箱子底摸出个小包袱来:小主,还有东西。
晴画没敢自己打开,捧着送到沈轻稚跟前。
沈轻稚刚还在看那芙蓉纱,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忙打开包袱。
这一件刚才小黄门可没有说,肯定不是什么凡物。
晴画踮脚去看,结果就看到里面包了两本书,她不识字,顿时就有些泄气。
只是书啊……然而沈轻稚看了这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仔细抚摸那书上的细腻的纹路,露出一个美丽至极的笑。
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