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楚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将白子轩迎进了房间。
月上枝头, 已是半夜,叶楚楚实在不明白为何白子轩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而白子轩似乎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未等到她塞给他一张小纸条, 便听其解释道:近日在外我与你交流多有不便, 楚楚, 你可以教我手语吗?不知从何时起, 叶楚楚发现白子轩在她面前唤她逐渐从叶楚楚便成了更加亲昵的楚楚。
最初叶楚楚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想着, 本就是一个随意的叫法罢了,不必太过讲究, 也不必想得太多。
两人也相处了这么久,若是白子轩成日里都唤她叶姑娘、叶楚楚, 这关系倒是越发生疏了。
听到白子轩的要求,叶楚楚诧异地盯着眼前的男子,都快要到休息的时候了, 他这是在抽什么风?似乎看出了叶楚楚的疑惑, 便听白子轩补充道:若我能够看懂你的手语,今后你给那些流民看诊之时,我可帮你一把。
叶楚楚狐疑地看着白子轩,她顿时想起白日里为徐母看诊时,因为交流的障碍, 白子轩便只得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一言不发。
那时候,叶楚楚不得不承认, 她对他确实是有些嫌弃的。
但她并未想到, 就这么一件小事, 白子轩竟然会惦记到深夜。
白日里累了一天, 叶楚楚想要早点就寝,便写道:我一人便可以,就不麻烦你了,你也早点休息。
沈暮辞看到叶楚楚有要催促他离开的架势,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现在叶楚楚许多时候不让他牵手,他便不能够听见她的心声;若是他再与她有着语言上的交流障碍,那今后相处的时间岂不是更少?沈暮辞觉得,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把握住这段时间给流民施粥、看诊时和叶楚楚相处的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于是,他只得厚着脸皮说道:你不需要我,但是你的病人总得需要一个译官。
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看懂你的手语,假如你身边没有纸笔,那岂不是无法将你心中所想准确传达出来。
不得不说,白子轩这话说得在理,但叶楚楚还是拒绝地写到:燕兰可以帮我的忙,就不劳烦白公子了。
燕姑娘有其他事情要忙,你的译官只能是我。
沈暮辞向叶楚楚走进一步,坚定地说道。
叶楚楚这才发现她已经许久都未听到白子轩用这般果决的语气与她说话,虽与之前那般同样都是不容否决,但叶楚楚在这份强硬的语气下听出了些许小心翼翼来。
楚楚,教教我。
白子轩朝着叶楚楚再近一步,叶楚楚能够清晰感受到其身上温柔但却不失霸道的气势。
叶楚楚不禁有些头疼,她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并未招惹到白子轩,但他为何就不让她好好睡觉呢?白子轩看起来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困倦的样子,这让叶楚楚不禁有些怀疑,这人的身体是铁打的吗?明日行不行?叶楚楚在纸条上写到。
不行。
白子轩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日你便要继续看诊了,一则我不能拖累你看诊的进度,二则——说这话的时候沈暮辞再度勾了勾嘴角,别忘了,我们是未婚夫妻,做戏自然要做全套,董茂无时无刻不再监视我们,因此我们白日里最好形影不离。
叶楚楚不明白白子轩从哪里想到这么多不容辩驳的歪理,对朝着她微笑的男瞪了一眼。
这人沉迷角色扮演怕不是魔怔了?最终,在白子轩的期待下,叶楚楚打着哈欠,还是开始手语教学。
白子轩的学习能力和模仿能力都是极强的,叶楚楚只需要将动作示范一次,他便能记住,这比叶楚楚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
只是叶楚楚实在太困了,她觉得她的眼皮开始逐渐打架,感到越来越厚重,竟然教着教着就不争气地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楚楚,你看是这样吗?沈暮辞刚比划完毕,却看见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梦乡,此刻屋内静得出奇,能够听见小姑娘极有规律的鼾声。
沈暮辞就这般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不得不说,叶楚楚的长相是极好看的,虽不施粉黛,但眉目如画。
叶楚楚的睫毛很长,还微微翘起,就像一把非常迷你的小刷子一般,她的脸色及其红润,唇色殷红,非常诱人。
此刻皎洁的月光从窗户中倾泻而下,其圣洁的光辉恰好覆盖在叶楚楚娇小的身子之上,佳人似月,其皓腕如同霜雪,看得沈暮辞心头微动。
楚楚?他轻唤了一声,但这个小姑娘并未回答。
沈暮辞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朝床前走去。
唔——耳边传来小姑娘梦呓的声音,沈暮辞低头看着正乖巧地躺在他怀中的叶楚楚,心中越发满足。
他帮叶楚楚将厚重的床幔放下,又将把床前的蜡烛吹灭,起身离开。
可他刚走出几步,却又折返了回去,他再次撩开帷幔看着熟睡中的小姑娘,将她的娇美的面容在心底描绘了一番,看着叶楚楚在睡梦中微微勾起的嘴角,沈暮辞也轻轻笑了起来。
本想着倾身而下,吻住她的额头,但最终还是停住了。
叶楚楚现在并不知道他对她的情意,他还是小心为上,莫要吓着了她。
好梦。
他低语。
沈暮辞呼地一声将最后一盏蜡烛吹灭,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慢慢合上了房门。
*****第二日,沈暮辞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的。
但就在用早膳之时,裴宇便急匆匆地冲进了正厅。
公子,大事不好了,街上的流民开始闹事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极为震惊,沈暮辞蹙了蹙眉,语气间还算淡定:到底怎么回事?原来,今晨董茂命人从外地运来了不少新鲜的蔬菜瓜果,而这些本都是因赈灾由其他地方的民众募捐而来。
这些瓜果若是能分给这些最为底层的流民便好,却不想董茂将其分给了淮河一带的豪门大族,流民知道此事后,心中的不满顿时便被激发出来。
待沈暮辞等人赶到县衙府外之时,便看见以徐鸿文为首的一行人正围在董府门外不断吼叫着。
你们将这些赈灾之粮全部分给达官贵人,而我们百姓却未获得丝毫,此乃不义,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对,出来,我们需要一个解释!本就是赈灾之粮,我们也应该有份才对!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董府外面也越来越嘈杂,可是却迟迟不见董茂本人出来。
大伙儿,我们一起撞门!不知谁在人群中吆喝一声,一些力气较大的流民立即便冲上前去击打董府的大门。
公子,你看这事——裴宇见着情况不太妙,便转头问起自家主子。
沈暮辞正想要说什么,看到不知何时,周围涌入了大量的官兵,这些官兵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朝着这些流民粗鲁地叫喊道:都不想活了吗!都给我滚!紧接着这些官兵便开始朝着流民动手了。
董茂便是在官兵的簇拥下从府中慢悠慢悠地走出来的。
哎呦,原来白公子竟然也来了。
董茂一出现,原本骚动的流民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众人顺着董茂所注视的方向看去,便见白子轩一行人正站在人群后面。
白兄!徐鸿文没想到白子轩他们也会来,一时间竟然有些激动。
沈暮辞对裴宇耳语了几句,众人便听到裴宇义正词严地说道:这些赈灾之粮本就是所有灾民共享,董公子将其纳为己用,就不怕被治罪吗?治罪?董茂笑了笑,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我看谁敢治本公子的罪?董贼,你好大的胆子!徐鸿文骂道。
胆子大?董茂嗤笑一声,言语中尽是轻狂,我看,胆子再大也大不过白子轩吧。
我昨日让你负责监管流民,如今你却放任这些人到官府生事,此乃失责,该当何罪?董茂说这话时掷地有声,其颠倒黑白的能力让众人叹为观止。
下一瞬,便听到董茂一声令下:来人,将白子轩给我抓起来。
你敢!裴宇见状,急忙挡在沈暮辞面前,就连叶楚楚和燕兰,也对事态的发展感到震惊。
这事情与白公子有何干?徐鸿文见着官兵朝着白子轩奔去,心下一惊,急忙制止道,此事是我组织的,责任自由我一人承担!这些流民皆是有骨气之人,有不少人甚至还挡在了白子轩面前,只是官兵下手太重,将好几个阻拦之人都打得摔倒在地。
沈暮辞见着眼前之景,脸色越发阴沉,最终淡定地开口:罢了,我跟你们走便是,莫要伤害了无辜之人。
公子!白兄!裴宇和徐鸿文同时叫了起来,叶楚楚也急忙去拉白子轩的衣袖,燕兰也一副焦急的神情。
沈暮辞却只是朝着裴宇轻微点了点头,便跟着官兵走了。
就在董茂让他负责照看流民时,沈暮辞便早已预料到董茂会借此机会对他下手,因此今日董茂满嘴胡言乱语,他并不意外。
只是,他看着叶楚楚此刻满脸焦急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了。
虽然知道此事她对他并无太深的情意,但看着叶楚楚担心的样子,沈暮辞突然觉得,他好像在小姑娘的心中印象还不算太差。
走快点!官兵催促道。
不用押着我走,我自己能动。
许是沈暮辞周身的气势实在太强,让官兵都产生了畏惧之意,此话一出,竟然没几个人敢动他。
而董茂,看着白子轩被带走,脸上尽是得逞的快意。
你们若是再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许是被众多官兵威慑到,加之白子轩突然被带走,流民的气焰也低了很多,徐鸿文更是满心愧疚:裴公子,今日这事因我而起,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流民尽数散去,叶楚楚也回到了施粥棚,先是将熬好的粥分发下去,然后又开始为一些有伤病的流民看诊。
——你的译官只能是我。
叶楚楚耳边突然响起了昨夜白子轩说的这话,而现在他不在她的身边,叶楚楚才恍然发现,原来她还是希望有他陪着的。
想起白子轩被众多官兵带走的场景,叶楚楚心中又开始忧愁起来,为他人看诊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叶姑娘,公子让我把这封信给您。
这小厮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叶楚楚还没看清来人的样子,这人便消失了。
这封信上印着一个董字,叶楚楚心中一沉。
待她打开之后,便看到其上写着几个大字:要想救他,嫁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