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被将士们拉去了军营叙旧, 虢先生也被军师请去喝酒,只有拉着云善柔的行李的马车径直驶进了将军住的院子,不明真相的士兵全都拉着青锋打听,青锋三缄其口, 最后被问得烦了, 板着脸警告:你们也想陪着陆园受罚?看热闹的士兵这才散了, 青锋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 默默为云善柔捏了把汗。
院子里,紫槿指挥着侍从们搬运行李, 云善柔则乖乖跟在诸葛彧身后进了主屋,她惦记着陆园, 也不知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她偷眼瞅了诸葛彧一眼, 他仍黑沉着一张脸, 看样子是真气急了。
陆园是你派来保护我的,自然是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要过来寻你, 他只能跟着……诸葛彧越听越气, 他第一眼看到虢先生时就知道她这一路有多凶险, 虢先生擅使攻心计,论揣摩人心无人出其右, 陆园特意请他同行, 可见他们所遇到的危险不是他能解决的。
从南江到这里要走一个多月,一路危机重重……没等他说完云善柔便小声打断道:我只走了半个多月……从南江到这里的所有道路全在诸葛彧心里,他一听便知道她走了哪条道, 终于明白陆园为什么请来虢先生了, 更加怒不可遏:你不知道那些人穷凶极恶吗?云善柔觑了觑他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去抓他的手被他甩开:你别生气啊, 其实一路上还算顺利,我南江云家的招牌还是很好用的。
云家的招牌好用?你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失忆的?云善柔一噎,踟蹰了下,又去抓他的手:如果不是我失忆了,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见你了。
这倒是句实话,以她狠心绝情地做派,她能让他以为她死了。
诸葛彧红着眼瞪着她: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吗?云善柔望着他,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塌陷了下去,她一时痛得无法呼吸。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随时会失守!中牟大军悍勇无比,又对他的战术极其熟悉,这半个多月来与他们数次交手,他不只未占到上风,反而还吃了几个暗亏。
有你在,我不怕,她一点一点去握他的手,你是我的英雄。
他垂眸望着她,她轻轻摇着他的手,声音一丝丝渐渐钻进他的心里,蛊惑着他,只听她缓缓说道:你去守护江山百姓,我来守护你。
诸葛彧觉得心里似有什么沸腾不息,滚滚不断向外溢出,连眼眶也不放过,他只觉得眼睛微热,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失态,用力将她拽过来,紧紧搂住。
你不该来。
他的声音哽咽。
我不想独自在安全的地方等你,我想陪着你,和你站在一处,永远不分开。
她不要做躲在他背后的女人,她要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诸葛彧抱她抱得更紧了,在她耳畔重重应诺:好!中牟王庭的君王是前君王的三儿子慕容纪,三年前曾在赤乐游历,与淳王爷私交甚笃,两年前中牟王庭兵变,他的两位哥哥在相互厮杀时一个中箭身亡,一个中毒而亡,王位便顺理成章由他继承。
所有人都感叹他运气好,只有诸葛彧从他与淳王爷来往书信中知道了真相,那毒是淳王爷帮他寻来的,作为交换,淳王爷起事时,中牟王庭同时发动进攻。
只是谁都没想到淳王爷还没来得及发动便被抓了,慕容纪绸缪多年,自然不肯功亏一篑,派兵突袭,以快制胜,拿下了卢旺镇,将赤乐大军逼退至虎都死守。
来之前爹爹曾嘱咐我,慕容纪其人多谋善虑,狡诈多端,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
云家与中牟王庭有些生意,云衡曾与慕容纪打过交道,对他有些许了解。
但是他有个癖好,云善柔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诸葛彧皱眉,当真?那东西极其珍贵,又极难寻,也就我们云家药铺经营了几百年能有些库存,不是我托大,即使皇宫,也不见得能寻到一味。
皇宫要那作甚?诸葛彧敲了她的额头一下。
你想哪里去了?那东西入药可治黄疾……云善柔还欲争辩,余下的话被他吞下了肚,她挥动小拳头在他身上打了几下,被他轻而易举制住。
乖一点……他的声音含糊。
云善柔不再挣扎,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抱着她平复着心绪:以后不要和我说这些。
我在和你说正事。
云善柔控诉,眼波潋滟,被他一掌遮住: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将军——门忽然被推开,庞建闯了进来,云善柔连忙推开诸葛彧,转身整理着被弄松散的衣襟,诸葛彧则轻咳两声,呵斥道:进门不会通报一声?庞建纳闷:以前也没通报过啊。
以后都得通报!是,将军。
哎,你背着我干嘛?兄弟们都以为你是男的,你以后不用刻意回避。
庞建见云善柔不看自己,随口问道。
这些天她一直以男装示人,将士们全然没往女扮男装那方面想过,只以为上京城的男子全都如她这般细皮嫩肉,自家将军的皮肤已经很白嫩了,京城来的公子竟比将军还要水嫩。
云善柔慢慢转身,庞建看清她嫣红的嘴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来没什么事,兄弟们猎了只鹿,烤好了,让我来喊将军…..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以前将军都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现在自然不能再如此了。
诸葛彧狠狠剜了他一眼:还不滚?是,庞建转身就跑。
等等!庞建跨出门槛地腿又收了回来。
送只烤鹿腿过来。
是,庞建如蒙大赦,撒腿就跑。
坏了将军的好事,将军没扒了他的皮,此时不跑还待何时?纵然云善柔脸皮再厚,此时也满脸通红,顺手抄起桌上一本册子砸向他:以后我再也不来书房找你了!我一会儿去找你用饭。
诸葛彧接住册子,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喊道。
你自己吃吧!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诸葛彧舔了舔嘴唇,轻轻笑了。
吃饭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云善柔往门外看了许多次,诸葛彧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青锋说将军出城了,紫槿将青锋说与她的话一一转述,如果赶得回来就陪主子您一起用饭。
还说了什么?云善柔看着烤得金黄的鹿腿肉一片片摆在盘子里,忽然就没了胃口。
经过几次交锋,中牟大军后退了二十里,就地驻扎了下来,两军呈对峙状态。
虎都虽然粮草充足,兵力却只对方兵力的一半,正面交战不占优势,只能智取。
紫槿摇了摇头,忽然神神秘秘地靠了过来:我昨天去找江姑娘,路上看到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
她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两下。
云善柔斜睨着她:然后呢?主子,您不好奇那个女人是谁吗?云善柔用筷子戳了戳鹿肉,声音毫无起伏:能是什么人?城中的百姓已经全部撤离到就近的城镇,自然不会普通百姓,那便只有……不对,诸葛彧治军严苛,不允许军中有那种人出现!她抬眼示意她继续说。
紫槿见勾起了主子的兴趣,八卦的欲望空前的强烈:我打听了许久,终于让我打探清楚了,她竟然是傅军医的女儿!傅军医的女儿不应留在京中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军营?云善柔盯着筷子,筷子一头沾了油,油光水亮的。
听说她医术师承其父,却青出于蓝,一直跟着傅军医在军中,还救过将军的命呢,那些士兵都说她和将军……云善柔眼神微动:什么时候?好几年前了,具体什么时候奴婢也不清楚,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不用了,云善柔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主子,您还没吃呢!收了吧。
自来了虎都,云善柔便整天呆在住处很少出门,她的身份特殊,怕会给诸葛彧带来什么非议,没想到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另有其人。
她可以毫不手软的处理秦佩婵,却不能如此对付这个医女。
她烦闷地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望着头顶的枝条上刚生出的嫩芽,真的刚刚萌芽吗?她摊开双手,低头望着掌心浅浅的掌纹发呆,难道她也要像那些内宅妇人一样时刻提防着那些靠近自己丈夫居心叵测的女人吗?她志不在此,这不是她的天地。
她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到脑后,正准备转身回房,院子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身水绿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看到云善柔站在院中,她愣了愣,朝着她福了福身:云姑娘好。
她知道自己?云善柔眸光微闪,静静打量着她,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段姣好,容貌端丽,是世俗眼中妻子的最佳人选。
傅姑娘?是。
傅泽兰也默默打量着她,惊艳于她姝丽的面容,与庞大哥口中的女子大不同。
有事?我来借本医书。
云善柔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淡淡说了句:将军不在。
将军特许我可自由出入书房。
傅泽兰咬了咬唇。
云善柔挑了挑眉,看了她一会儿:现在战ʲⁱᵒʲⁱᵒ事紧张,书房重地,傅姑娘还是避些嫌比较好。
她自然知道机密文件并不在书房,诸葛彧与众将讨论战情有单独的房间,她就是单纯地不想如她的意,她话中暗暗的挑衅让她不舒服。
傅泽兰脸色一白,还想再说些什么争上一争,云善柔已不耐地摆了摆手,冲身后喊了道:紫槿,看看傅姑娘要找什么书?帮她取来。
作者有话说:云云:我是干大事的人!小彧彧:我的后院也交由夫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