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善柔眨了眨眼, 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说呢?说完,狠狠咬住他的脖子。
诸葛彧的身子一晃,脚一歪从一块石头上滑下, 差点儿将她摔了出去。
他在她挺翘的臀部重重拍了一下:安生些。
云善柔咯咯笑了起来, 丝毫不担心他会将自己抛下, 瞥了一眼黑黝黝的山谷, 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脖子:你会将我扔下吗?诸葛彧又重重拍了她一下,一个翻转, 将她从身后抱到身前,一手揽着她的腰, 一手托在她的腿窝, 作势将她往边上一扔, 吓得她一把抱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吊在了他的胸前。
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吗?她摇摇头,咬唇睨了他一眼, 忽然将手从他胸前的襟口伸了进去, 诸葛彧一僵, 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你竟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喑哑, 压抑又克制。
云善柔挑衅地扬了扬眉:这世上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娇纵肆意又张扬。
诸葛彧垂眸瞧着她, 她用这句话回答了他刚才的问话,想起她昨夜里娇娇弱弱惹人怜爱的模样,再看眼前的她, 不甘示弱不肯低头的气势, 与昨晚完全判若两人, 他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一丝丝开始往外冒, 是一种久违的欲望,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欲望,是他年幼驯服第一匹野马时。
他从没想过让她臣服,但是在某些时候,他应该让她吃些苦头,他最近太纵着她了。
听说虎吟关有一处地方景致颇好,尤其破晓时分,能看到初日一寸寸映照着高林的美景,想不想看?他比谁都清楚怎样能引得她的心动,果然,只见她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想。
起得来?诸葛彧眄视着她,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云善柔何时被人这样轻视过,扬着脸傲然道:当然。
见他眼中仍现怀疑之色,轻哼一声,与他道:我若当真没起来,任你差遣如何?她什么时候输过?君子一诺。
诸葛彧眼中有盛芒一闪而过。
驷马难追。
云善柔飞快接道。
诸葛彧眼见计谋得逞,抱着她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上山路难下山易,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已经到了虎吟关,正好赶上了城中最热闹的时候。
青锋早早便派人订好了客栈,云善柔简单梳洗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诸葛彧出了门,长街两边张灯结彩,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戴着各式各样的假面,大到飞禽走兽,小到蛇虫鼠蚁,美丽的玉腰奴假面下不一定是女子,威猛的狻猊假面下不一定是男子。
她拉着诸葛彧在一个卖假面的摊前停下,在一堆假面里挑挑捡捡,最后选了一个天禄假面戴在他的脸上,端详着他,假面双耳处各生有一只羽翼,一双眼睛幽如深潭,有如天神降临。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颌,轻佻地斜睨着他:这位小郎君,可愿随我入这十丈红尘?说不尽的万般妖娆,千般艳冶。
诸葛彧眸光微闪,扔了一块碎银给摊主,拉着她转身就往回走。
云善柔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索性赖在原地:这么急要去干嘛?诸葛彧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踏进客栈,几步登上楼梯,进了他们订好的天字一号房。
他们刚刚才从这里出去,眨眼间又回到了这里。
云善柔被扔到床上,眼看着他转身将门闩上,又大步回到床前,一扬手,只听叮叮当当几声金钩碰撞的声响,两爿帷幔缓缓落下,她只能看见他眸中两团灼灼烈焰。
他缓缓俯身,手指轻抚过她的额头,将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滑到脸侧停住,指腹摩挲着她柔滑的肌肤,目光灼灼地盯住她:便是阿鼻地狱,我也陪你一起闯。
灼热的气息笼罩着她,她忽然有点紧张,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我要出去玩……她起身就要下地,胳膊被他钳住,伸手一推便倒了下去,他旋即覆身而上,咬着她的耳垂含混不清地说:明晚去。
翌日,云善柔是被饿醒的,帷幔密密合着,透不进一点光。
她躺在床上,浑身酸软地望着帐顶,心里已经将诸葛彧骂了千百遍。
他就是故意的,昨夜他就像个饿极了的男人,可算逮着一顿饕餮大餐,连盘子都恨不得吞下去。
她揉着肚皮,她也好饿。
原本打算逛逛夜市去吃城中最有名的炙子骨头和滴酥,晚饭便没吃几口,谁知她还没享上口福,便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她挣扎着起身,忽然觉得腰侧隐隐作痛,掀衣一看,右侧腰上一个圆圆的红痕映入眼帘,夜里的一些片断忽然涌进脑海,她又骂了一句:狗啊!醒了?帷幔被人拉开。
诸葛彧在外面处理公文,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云善柔飞快放下衣摆,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是诸葛彧已经看见了她腰侧的那片痕迹,眸色一闪,幽幽地望着她:还疼吗?你说呢?云善柔恨不得也上去咬他几口解解气,诸葛彧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捋起袖子,胳膊上赫然一个大大的牙印,周围已经青紫,显然她当时咬得极狠。
云善柔张了张嘴,又瞅了瞅他的胳膊,顿时萎靡了下去,委委屈屈地捂着肚子:我饿了……诸葛彧最受不了她这可怜兮兮的眼神,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到门口吩咐了几句,一会儿,紫槿便拎着食盒进了房间。
几时了?未时了。
云善柔一个趔趄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诸葛彧,又看了看紫槿,紫槿轻轻点头,她哀嚎一声,又倒了回去。
完了,她输了!你说了,任我发落。
云善柔刚吃完一碗粥,正在啃一块炙子骨头,闻言恶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是差遣,差遣。
诸葛彧笑眯眯地将滴酥往她面前推了推:一样。
他一早便吩咐青锋将她想吃的全买了回来,就等着她醒来吃。
云善柔看着那羊酪一样色泽的鲍螺甜点,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说好了三天,这才一天。
她可没忘记路上说的赌约是三天。
好,诸葛彧答应地非常爽快,这边祭山神要三天,今晚也很热闹,你用了饭再回去睡一会儿,上灯时分咱们再去。
每年六月,虎吟关都要举行祭山神仪式,传说山神额丘虎头蛇身,长了八只脚,八条尾巴。
头一天晚上,百姓们开始戴上假面,除地为墠,将牺牲瓜果放到白茅草席上,各取八数,再烫上八樽美酒摆好,等着山神额丘出来享用;第二日晚,将准备好的八块瑜交给巫觋,巫觋根据山神额丘的指示埋在山神选好的地下;第三日晚,燃起篝火,百姓们围着篝火跳舞,并取下假面扔到火里,祈求山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日暮时分,诸葛彧戴着天禄假面,为云善柔挑了个白狐假面,两人相携走在街上,街上人流如织,两人随着人群往墠而去。
前几天百姓们将城东一块空地上的草除净,地面上的石头捡走,又拉来了些土将这块地面整理平整,当作祭祀用的墠。
等到蟾宫初现,巫觋姗姗而来,身后跟着一个孩童,孩童怀里抱着一只白尨。
巫觋在墠站定,夜观天色,一番祝词过后,原地翩翩起舞,待到玉蟾将掩未掩时,他忽然大喝一声,用手一指白尨,安静的白尨突然躁动起来,从孩童怀中一跃跳到地上,绕着墠跑来跑去,最后停在一株红花旁,双爪不停地刨地。
巫觋见状,走过去将装好八块瑜的袋子埋到白尨刨的地下。
白尨忽然力竭倒了下去,孩童过去又将白尨抱在了怀里。
至此,今晚的仪式算是完成,百姓们簇拥着巫觋往回走,诸葛彧拉着云善柔也一起往回走,热闹的墠地骤然空寂了下来。
前面便可看到初日照高林。
诸葛彧指着前方一座高楼,虎吟关建城之初,这座高楼曾是烽火台,无数次外敌入侵时燃起了狼烟示警。
如今四海平定,这座烽火台慢慢废弃,成了百姓赏风阅景的去处。
云善柔跟着他爬上高楼,竟能看到虎峰岭的山顶,他们来时站的那处上方悬着银色玉蟾,月光倾洒,幽静深邃。
明早我一定起得来。
她握拳。
我相信。
诸葛彧重重握了握她的手。
云善柔感动地望着他,事实证明,她感动得太早了,第二日,她又睡到了未时,第三日,比前一日早了些,午时醒了。
回城路上,她抓过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不解气,又连着咬了好几口。
任我发落!诸葛彧强忍着笑,说道。
差遣!云善柔拉着他的胳膊,看着她的杰作,心里才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