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上午便要出发的, 就因为他的狂浪放肆,直到下午,船才从渡口出发。
云善柔气闷地坐在船舱里,狠狠捶着床铺, 都怪自己心软, 他一喊疼一求饶便心软了, 随了他胡天胡地, 她从来没有在那样的地方……她轻咬下唇,热意上涌, 又砸了几下床铺出气。
诸葛彧进来时正好看到她在砸床,笑着在她对面坐下,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 低声诱哄:别咬了, 再咬,别人会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云善柔嗔睨着他,他仍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低垂的眼眸落在她的嘴唇上, 她立刻拿手捂住, 警惕地望着他,两只眼睛圆溜溜的, 像极了苍耳护食的样子。
诸葛彧低低笑了, 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到眼前与她对视,为夫不是需索无度的人,只是……素了太久, 娘子又如此酣甜诱人, 没忍住……自从受伤, 他最多就是牵牵她的小手, 可是她呢,假嘘寒问暖之机行暗渡陈仓之事,撩弄得他心头火起又力不从心,着实被她气得狠了,一朝放飞便如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了。
云善柔望着他,两只眼睛波光粼粼,一片潋滟春色,他知道,全是因为他,她才成了如今模样。
我保证,今晚一定规规矩矩,让娘子睡个好觉。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言辞卓卓。
云善柔才不信他,绷着脸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他就是个不知餍足的,野狼崽子一样狡诈多端。
诸葛彧轻轻掰她的身子,她肩膀一扭将他的手晃开了去,他索性伸开双臂环住她的腰,下颌放在她的颈窝,歪头睐着她:真的,我新得了一本诗集,这一路正好得空,我们一起研读研读。
云善柔撇了撇嘴,顾左右而言她,一点都不诚心,哼!诸葛彧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忽然眉头一皱,哎呦一声,抱着她腰的手臂松开了去,往床上一倒:好疼!云善柔一惊,回过头来,只见他趴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拽着她的衣服下摆,虚弱地说:快去拿药……刚才还虎虎生威,怎地忽然就虚弱至此?她低头去看,他的一只手掀开身后衣襟,露出一片肌肤,杖责留下的破皮早已愈合,结了厚厚的痂,只是有一大块结痂连皮带肉翻了过来,血又流了出来,虽然不如先前看着吓人,但是看着就疼。
怎么就弄成这样……她用帕子轻轻去拭血珠,凑近了看,才发现从结痂处往腰前几条细细的红红的划痕,她愣了愣,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耳根一下子热了起来,起身便要去拿药,被他拽住,指着另一侧腰腹,声音微弱:这边也有……云善柔羞恼地挣开他的手:你这个……你这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骂他,一跺脚转身出了房门。
紫槿就在门外候着,听她说要伤药,紧张地盯着她上下看了一遍,小跑着去隔壁房间取来:夫子哪里伤了?奴婢帮您上药。
不是我,云善柔咬牙切齿地从她手里接过白瓷瓶,余光看到青锋在不远处站着,喊了声:青锋,过来。
青锋大步过来,向她行了一礼:夫人,有何事?将军的伤复发了,你去帮他上药。
她将白瓷瓶递过去,忽然想到那伤处的形状,另一侧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如此暧昧的伤痕……她又缩回手来:我来吧,你自去忙吧。
青锋伸手等了半天,抬眼见她脸色几番变幻,又收回了手,想必有事不欲让他知晓,忙低头退了下去。
云善柔重又回去,见诸葛彧仍趴在床上,后背坦露着,上面遍布着新伤旧痕,原先还恼着,此刻见了这一背的伤痕,心疼代替了气恼。
以前只是一条条横七竖八突起的红痕,因为用了上好的消痕膏,不用手细摸并不如何明显,如今有了片片新痂,纠结起许多皮肤,红痕便明显起来,看上去可怖又骇人。
她小心翼翼挑了一点药膏抹到伤处,感觉到他的身体紧绷了一下,随后便又松了下来。
疼就告诉我,不必忍着。
她低声说。
诸葛彧侧枕着手臂瞧着她,她垂着眼睫,羽翼似地轻颤着,他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不疼,比起刀剑,就像猫儿挠的。
还是只一逗就亮利爪的猫儿。
云善柔嗔目瞪他,却看到他沉沉笑了:来日方长。
她这才稍微消了些气,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过来,我看看那边。
当天晚上,诸葛彧当个手持一卷书坐在床头,云善柔挑亮灯火,在他身旁坐下,见果真是本诗集。
是大哥偶得的孤本,咱们出发前派人送来了,让咱们路上解解闷儿。
诸葛彧递到她眼前。
云善柔垂眼看去,轻念出声: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她抬眼,这是首怨词?诗的旁边有人用蝇头小楷做了批注。
时下文人喜欢将心得用小字注于旁,最后再缀上自己的名字。
她一一往下看去,一行新墨吸引了她的注意。
俚俗之语,铺陈相思,真性情也,吾向往之。
若纤偶得。
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纤柔荏弱的身影,是冯若纤?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男人还在专注地看那首词,她伸出手掌盖在书卷上:这么专注?诸葛彧疑惑抬眼:怎么了?是因为她吗?冯若纤这句是在抱怨自己不够勇敢,没能嫁成想嫁之人?谁?诸葛彧不解。
云ʲⁱᵒʲⁱᵒ善柔移开手,指着若纤二字,望着他,不放过他脸上哪怕一丝表情。
诸葛彧这才看到她的名字,怔了怔,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书卷,闷笑出声,他是娶了个醋坛子吗?真是大哥送的,不是别人?云善柔问得直白,诸葛彧听了微微皱眉。
我虽对你做过些……他斟酌着措辞,嗯,逾矩的行为,在咱们成亲之前,可是我没有对她产生过那种想法。
虽然我和她定婚多年,但并未相处过,只远远见过几次,所以你大可不必……虽然你没有,但是不代表别人不肖想你。
云善柔瞥了那书卷一眼,心中怨念:大哥怎么可以将自己侧妃批注过的诗集送来给夫君,更何况他们两个以前还定过亲,他家夫君明明最爱看的是兵书。
她忽地抽.出那本诗集远远扔到地上,双手用力一推将他推倒,骑坐在他身上。
夫君,赶路一天了,还是早点歇了吧。
诸葛彧眼看着她慢慢抽出珠钗,一头顺滑的秀发倾泄而下,她挑起一绺轻轻咬住,手掌向他衣襟探去。
成亲这么久,一直都是他予取予求,她承受的时候多,偶尔小小撩拨一下,他便像条急于咬钩的鱼般迫不及待地跃出水面,从没见过她如此主动,以如此妖娆魅惑的姿态蛊惑他。
他的眸色渐深,声音却极力压抑着,正色道:为夫白日答应了娘子……云善柔一顿,她都做到这一步了,他居然不为所动。
她的心一横,媚眼如丝地斜睨着他,声音如杨柳拂风,轻柔低回:我允你……说着,慢慢俯下身去,在他脸正上方停住,鼻子贴着鼻子,呼吸缠着呼吸。
食言。
她轻声吐出两个字。
诸葛彧手掌重重摁压在她后背上,使两人贴得更紧密,他张嘴攫住她的柔嫩唇瓣,含混不清地说:你别后悔……没想到那卷诗集还有这般功效,以后要常常翻看才是,耽溺在她的极致温柔里前,他如是想。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停上半天或者一天,诸葛彧会领着她将当地好看的,好玩的去处都去一遍,还会将当地有名的吃食通通买一份给她,她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全数分给了侍从们。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这日,她好奇了问他。
我说过要带你走遍大江南北,诸葛彧望向远处,天水相接,混成一色。
他的书房放着一达厚厚的笔记,里面全是他想带她去的地方。
她倚偎在他的怀里,与他一起并立船头,眺望远方:好,我们一起踏遍山河。
有他陪着,即便遇到再大的风浪,都不足为惧。
是夜,夜凉如水,两人刚要入睡,紫槿在外叩门,一声接着一声,似乎很急。
进来吧,云善柔披衣下塌,看到紫槿时愣了愣,怎么脸色这样难看?紫槿捂着腹部,额头仍在冒汗,她深吸口气,才压下那一阵翻涌而上的恶心。
船上许多人忽然呕吐腹泻,奴婢请了卢大夫,他说……他说……我们是吃坏了肚子。
紫槿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诸葛彧已经穿好衣服跟了出去:我去看看。
云善柔也迅速将衣服穿好跟了出去。
发病的一共有十五个人,轻重不一,都是一个症状,呕吐腹痛,最严重的那个已经昏迷不醒了。
卢大夫一一看过,舌苔红绛干枯,脉像虚软无力,如絮浮水,有些人下肢如有冰坠,腿脚已不能使唤。
作者有话说:文中的词取自柳永《定风波》,最后一段的症状是作者杜撰的,作者没有任何中医药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