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0 章

2025-03-21 14:53:50

戍云军虽然没留活口, 但是这次却把尸体留下了,黑衣人头目身上还留着幕后之人的信物,淳王爷身上也揣着许多银票。

诸葛彧看着摆在桌上的几张数额巨大的银票,这不是普通人能拿得出的, 他将银票递给青锋:去查查长公主府, 看看是否还有遗漏。

出手如此阔绰, 非至亲做不到这种地步。

他又捏起那件信物, 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牌,色泽莹润, 价值连城。

他拧了拧眉心,是谁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此事先不要惊动父皇, 他将玉牌也递给青锋。

青锋犹豫了一下, 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恐怕皇上已经知道了。

淳王爷毕竟不是旁人, 即便犯了谋逆大案,皇上也只是幽禁了他,并未想取他性命, 如今死在了这里, 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

诸葛彧望着跳跃不停的烛火, 皇子暗卫由皇上亲领,遇险时是护卫, 平时也行监察之职, 此刻传信应已放到皇上案头了吧?果不其然,皇帝看了暗卫的飞鸽传信气得直接将桌上的砚台砸了出去。

朕的儿子居然遭人暗杀!老大、老三倒还罢了,居然有人敢杀老二!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去查, 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暗卫统领领命正要出去, 又被他叫住:查查戍云军。

诸葛彧轻轻推开房门, 里面燃着两盏灯,一盏在桌上,一盏在床头,他往床上望去,云善柔正襟危坐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怎么还没睡?他问。

在等你。

云善柔见他回来,下地帮他脱去外套。

诸葛彧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拉着她坐下,语气温柔:大夫让你好好休养。

说完,他帮她把鞋脱了送到床里,转身又去吹熄了桌上的灯,脱鞋上床,就要去灭床头的灯,胳膊被拉住,他回头,只见她眨着一双水眸。

我想看着你,不要熄灯好不好?她软软的撒娇。

诸葛彧看了她一会儿,忽地想起卢大夫的话,点头应道:好。

躺下时顺手将帷幔落下,床里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就听到身边窸窸窣窣响了一会儿,一具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他低头,看到她两只手摸索探入领口着搂住自己的腰。

你把帷幔打开好不好?我看不清你了……她软语相求。

诸葛彧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在她耳边印下一吻:好。

说完他起身下地,又用金钩将帷幔挂了起来,温暖的灯光立刻射了进来,照得她眯了眯眼,逆光看着他重又躺回床上,长臂一捞将她抱进怀里,手掌有一下无一下地轻拍着她。

她觉得,他今天肯定心情很好,对她有求必应,以前可是会狡诈地讲条件,迫使她割地赔款,才肯满足她的要求。

睡吧,他轻轻吻了下她的头发,低头,发现她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睛,愣了愣,问:不困?怀里的人点点头。

他想了想,问:愿意说说戍云军吗?云善柔睫毛轻颤,从她决定召唤戍云军时心里便清楚,他早晚会问的。

这要从一千年前说起,她抬头,一眼望入了他幽如深潭的眼底,他面色平静无波,似乎她说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干,鲁王晚年日渐昏聩,听信谗言,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乔公时任宰相,以死劝谏,却被曝尸荒野七日不许其家人收殓。

他的家人趁夜偷走尸体,自此隐没于茫茫世间。

这些事情过于久远,诸葛彧只是有所耳闻,史书上记载乔公的死时也只廖廖几笔带走,却用很大篇幅详尽地记述了他为相时的傲人政绩。

见她停下,他追问道:后来呢?她曾告诉他,乔公便是云家先祖,却仍想听她再次娓娓道来。

后来,因鲁王暴虐致使民怨四起,鲁国就此覆灭,桓国公感念乔公大义,派人寻了五年,终寻回了乔公后人,在当年的乔公触柱而亡的地方建了乔公祠。

乔公后人隐姓埋名多年,一直以云姓自居,桓国公便赐云姓为国姓,命云家后人世代守护乔公祠。

她停下,舔了舔嘴唇,诸葛彧忙帮她倒了杯茶水润喉,她抿了口温茶,再开口,语速慢了许多。

先祖乔公身边有一个忠心的侍卫长,为他培养了一批武艺超群,纪律严明的侍卫,乔公死后,侍卫长带着侍卫盗走尸身,掩护着乔公后人远遁尘世。

被寻回后,他们便一直守着乔公祠,寸步不离,除非乔公后人有难。

百年后,云家第五代家主启用了戍云令,戍云军便应运而生,为防戍云令主持势为非作歹,戍云军终此一生,只在令主危急生命时出手一次。

你把这唯一的一次生机留给了我?诸葛彧不禁动容,心里翻起了涛天巨浪。

我们终此一生只有彼此,你便是我的命!云善柔抬手抚上他的脸,看见了他眼中盛燃着两簇耀眼的火,似要将她吞噬进去。

诸葛彧将她抱得紧紧的,久久不能言语。

他是她的命,那她是他的什么?他找不出没有任何贴切的字眼来形容,只觉得他们已经超越了生死,人世间再无生死可以困囿住他们。

过了良久,他轻声问:戍云军呢?去哪儿了?云善柔缓缓摇头,她也不知道戍云军去了哪里,就如她从不知道戍云军从何而来。

自成立戍云军那天起,他们便离开了乔公祠,栖身何处?如何营生?怎样壮大?云家人一无所知,只有历代戍云令主口口相传的唯一一次保命符。

给我讲些你小时候的趣事吧,诸葛彧见她仍无困意,只能继续陪她说话。

好,云善柔眉眼弯弯,我小时候很调皮……她絮絮低语,诸葛彧间或问上一句后来呢,她便又接着讲,又过了良久,他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低头看她,她再也撑不住,沉睡了过去。

诸葛彧注视着她的睡颜,手掌轻轻覆住她的眼睛,想用体温帮她缓解酸涩。

困又不敢睡,很辛苦吧?他喃喃问着。

云善柔无意识的娇声嘟囔了一句嗯,竟像是在回应他,他怔了怔,轻笑出声,他的娘子不管醒着还是睡着,都不忘撒娇。

第二日,诸葛彧一早起来便去寻卢大夫,将昨夜的情况说与他听,卢大夫听得直皱眉:这种症状会越发的严重,除了陪伴,能不能走出来全看她自己了,我先开副安神的药,睡前煎服,至少能睡个安稳觉,稳固元神。

云善柔后半夜睡得还算安稳,醒来精神不错,让紫槿扶着出来透透气,一出来就看到诸葛彧和卢大夫站在船头说话,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诸葛彧连忙给卢大夫使了个眼色,卢大夫会意,转向她时脸上带着掩都掩不住的笑:中毒最深的那名侍卫今早醒了,假以时日便能痊愈。

云善柔惊喜地看向诸葛彧,见他点点头,又看向卢大伯郑重说道:我云家必贱此诺。

卢大夫激动的无以言表,又是深深一揖。

天气阴沉沉的,似要下雨,诸葛彧陪她在船头站了一会儿,担心她风吹得久了要犯头疼,送她回房后便去了书房,青锋正等在那里,虢先生传信来说,已经查到那几张银票的出处,全都来自箬城的一家钱庄,而那钱庄的老板又是一个熟人,吴载的管家之子。

诸葛彧以指轻轻敲着来信,陷入了沉思。

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吴载,吴载在京中散布流言,收买朝臣中伤他在前,如今又被他查到买凶截杀在后,最重要的是,吴载确实有杀人动机。

真相似乎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笃笃笃,门外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他抬眼,示意青锋去开门,自己则把信收了起来,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将军,夫人她……诸葛彧没听完,嚯地起来就往出走,一进卧房,就见满地的碎瓷盏,云善柔正背靠着床坐在地上,指着那堆碎瓷盏,嘴里喃喃着:血……血……他大步走过去扶起她,低声问着:哪里有血?云善柔从他臂弯伸出手,指着地上,诸葛彧回头,今天的这套茶盏是红梅花开,盏底印着朵朵红梅,此刻已碎成一片片,朵朵红梅更像是染了鲜血……他突然想起了那把银鸟并蒂花纹玉梳,也是红色的花瓣,难道……还愣着干嘛,赶快打扫干净!他冲着吓傻了的丫鬟厉声喝道,丫鬟连忙蹲地收拾。

紫槿刚刚煎药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帮忙,不料诸葛彧看到她的衣服立刻阻止了她:去换一套衣服过来。

紫槿正急着火烧火燎,一时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让她换衣服,端着药碗又往前走了两步,生生被他要吃人的目光骇住,往后退了两步。

不要穿带红色的衣服。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紫槿低头,看到自己的领口和裙子下摆都是赤霞色,虽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将药碗放到桌上,回房换衣服去了。

你为什么不让紫槿穿红色?云善柔探出脑袋往外看,地上已经收拾干净了,房里就剩了他们两个。

自他来了,她的心便安定下来了。

我不喜欢丫鬟穿得太艳丽。

诸葛彧随口扯了一个理由,见她狐疑地望着他,与她对视:我只喜欢看你穿。

云善柔脸上飞起一片红云,娇羞地捶了他一下,被他拽到怀里紧紧搂住,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暂时安抚住她了。

什么时候再穿一次凤冠霞帔给我看?洞房花烛夜他却上了战场,根本没有亲手帮她脱下嫁衣。

夫君要再娶我一次吗?云善柔被他箍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轻喘着问。

诸葛彧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亲手脱掉你的嫁衣。

云善柔又是一阵脸红耳热,从他怀里逃了出去,诸葛彧追上她,端过药碗递到她面前:要我喂你吗?云善柔哪里肯,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吞咽,没看到他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墨黑浓云。

卢大夫为她熬了安神汤,喝了安神汤,这天晚上她早早便睡着了。

诸葛彧等她睡着,才轻手轻脚地下地,披衣去了书房,她现在一刻也离他不得,他只能趁她睡着才有时候处理公文。

处理完公文已过子时,他疲倦地从书房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青锋剑首的朱红色剑袍,觉得分外刺眼。

青锋正跟着他往回走,等他回去歇了他也可以回房睡了,诸葛彧却忽然停下,转身盯着他的剑袍看了一会儿,说了句:明天换个颜色的剑袍。

说完转身进了卧房。

啊?青锋纳闷地望着在他眼前关上的门,为什么要他换个颜色?第二天,青锋惊讶地发现,不只他换了剑袍的颜色,兄弟们的剑袍也全换成了蓝色,侍女们的裙衫也成了清一色水绿,就连桅杆上的旗子也换了颜色,他看着黑色的旗子,怎么看怎么别扭,真像道上的水匪。

紫槿正好端着药碗经过,他悄悄指了指旗子。

紫槿现在已经知道夫人病了,害怕看见红色,已经又自责了一夜,如果她没有中毒就好了。

此刻被青锋拉住,她还没有从自责里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旗子一眼,硬梆梆地说了句:我昨夜里做的。

说完,绕过他拐进了房间。

云善柔生病的事,只有卢大夫、诸葛彧和紫槿三个人知道,据卢大夫推测,病人自己也是知道的。

云善柔确实知道自己病了,她惯会隐藏情绪,自然是极力压制心里的恐惧,只有内心被恐惧填得满满时,才会失控,见到诸葛彧时,这种恐惧才会慢慢消失,他身上似乎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因此,她越发的黏着他,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他。

诸葛彧已经将公文搬到了卧房,此时正低着头在桌前看公文,偶尔执笔在上面划上一划,或者写上几句,他的手背依旧白皙,只是手心早已磨出了老茧。

她远远看着他白皙的手背,眼神恍惚了一下,定睛再看,已变成了一只冷白的手向她抓来,她下意识捂住脖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突然一侧的脸颊脖颈一片温热,是鲜血,她再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作者有话说:猜猜大boss是谁?。